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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千层爱》作者:星梧
文案
十年前,相遇相惜。
十年后,相逢相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辰瑀,许诺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宝儿啊,你可真是我的宝。
立意:最平凡的人有平凡的生活。
第1章 行刑
临近夜幕,天空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城市里亮起大大小小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灯光,四周响起滴滴嘟嘟的汽笛声,从天上望下去,就像一片灯海在两边车道循序渐行。
千辰瑀用力在喇叭上按了按,皱着眉头看到前面驾驶座露出一颗人头,大声冲他吼,“按什么按,按什么按,没看到前面出车祸了吗?”
他没管那人,继续按喇叭。
烦躁。
今天一天都很烦躁。
前面司机的叫骂声随着他的烦躁越来越大,那人向他走了过来,重重拍了拍车窗玻璃,“按什么按,堵着了看不到吗,你他妈……”
那人话还没说完,看见千辰瑀的脸从徐徐向下的玻璃中露出来,嚣张的表情立马变了,比川剧变脸都迅速,然后转头往前面走了。
“你别吓他,你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表情很可怕吗?”旁边的人说。
他们从坐上车到现在这一路,刚才停在这里十分钟,副驾驶的人一直没说话。
听到他的声音,千辰瑀拧紧的眉头稍微缓和了点,转过头看到他的动作,又紧紧皱了起来,“我不吃。”
许诺没有说话,拿着巧克力的手又举了举。
“别以为是你爱吃的我才吃的,”说完他把巧克力抢了过来,刚准备剥开又顿了下来,眼睛一闭,把巧克力甩了回去,“帮我剥。”
许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千辰瑀似正经非正经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憋了一路的笑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捂着肚子笑了老半天。
“别笑,赶紧的,”千辰瑀皱着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剥巧克力,“再笑我动嘴了啊。”
“哦别,这里是……”许诺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唇上就迎来一阵柔软,伴着草莓味的巧克力一并进入口中。
千辰瑀掰过他的脸,一手抱着他的后颈,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他便轻轻落入千辰瑀的怀抱。
忍者肩部被安全带勒得疼,也幸好穿得厚,才能在千辰瑀这么大力拉他的情况下骨头还没散架。
车厢里弥漫着巧克力的香甜和千辰瑀爱喷的香草香水,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巧克力在两人嘴里融化开来,香甜的糖味挑动着味蕾,将千辰瑀的吻一点点加深。
车窗外飘进来一些细雨,伴着刺骨的冬风落在两人的肩头,身上,脸上,忘情吻间千辰瑀反手过去把刚摇下去的车窗调了上来,随着车窗上升,车里的温度也慢慢回升。
在下腹接触到千辰瑀抻来的手时,许诺瞬间从情.迷中苏醒,一把推开他。
“大街上,你不要……”许诺吼了一声,“脸了。”
千辰瑀笑了笑,又过去抱他,“不要了,都有你了,要什么脸。”
“滚蛋。”许诺再次推开他,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抬手搓了搓被安全带勒的左肩,一低头就看见手里刚剥开的巧克力被咬断了一半。
他举起手就要去打,还未来得及执行,下一秒就被抓住了手腕。
“咔嚓”,巧克力又被咬掉三分之一。
千辰瑀抿着嘴微笑地看着他。
他承认千辰瑀笑的时候很好看,迷人的丹凤眼微微弯起弧度,可是千辰瑀生气的时候也很可怕,虽然现在的他一点不怕他生气,不过以前的他是非常害怕的。
“剩下的是你的。”千辰瑀说。
“谢谢你哦,”许诺扯出一抹假笑,把剩下的巧克力尽数喂入口中。
说到巧克力,是他这辈子觉得最新鲜也是某个人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
“今天那个人是谁?”千辰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憋了一路的他怎么还没忘记。
许诺沉默了一下,见他准备上手过来,身子往旁边侧了点,“哪个谁?”
“就是那个,那个……”千辰瑀说,“扑你身上那人。”
“没有,你看错了。”许诺不打算和他多说这事,也不想说这事,转过头去看窗外了。
“你别以为……”
千辰瑀咬着牙齿恨不得马上剥开许诺的心瞧瞧,偏偏后面响起一阵喇叭声,他抬起头一看,前面的车已经在走了。
踩下离合,放下手刹,车子飞一样飚了出去。
“慢点,这才……”许诺的声音被投射过来的眼神震慑得立刻没了下文。
“你最好现在安静点,免得等一下受苦,我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办了你,别逼我在路口跟你来一场激烈的车震。”千辰瑀说。
许诺赶紧安静下来,从起步到刹车中间二十分钟,他乖乖的紧闭嘴巴,在千辰瑀面前就像一个接受迟刑的劳改犯,说多错多,错多遭受的罪就多。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下,许诺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几块盒包装的牛肉,刚把后备箱门关上,一脸黑的千辰瑀就出现了。
“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吧,今晚可以烧个牛排。”许诺笑着说。
千辰瑀盯着他手上的牛肉,一把抢了过来,另一只手按下锁车键,象征性地拉了拉车门,确定关闭好了又一把拉起许诺的手。
“走,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罪犯,你欺君瞒上,罪大恶极,今晚给我老实招来,”千辰瑀拉着他边走边说,“若不招我是会动刑的,都快没命还想着吃。”
路过走廊的垃圾桶,千辰瑀忍着把牛肉扔进去的想法,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摇了一下确定空了,扔了进去。
两人刚进电梯,千辰瑀转头打算亲他,外面就响起别人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电梯。”
眼看电梯门快关了,千辰瑀没理会,许诺上前按了“打开”键。
千辰瑀瞪了他一眼,等来人进电梯,他才收起眼神,压灭眼中的火。
打开指纹解锁门,许诺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子,就看见千辰瑀甩开负重似的两脚一蹬,就把鞋蹬了出去,他弯腰打算去捡鞋放好,刚弯腰,就被人抱小狗似的抱了起来。
千辰瑀的力气很大,硌在他腰处的手腕力道紧,他被吓了一跳。
只见千辰瑀把牛肉往茶几上一丢,单手抱起他往肩头一撂,他被扛在肩上进了卧房。
身体重重被甩在床上,他皱起眉冷冷“嘶”了一声。
“别装,老子就是处罚刑犯的刽子手,谁让你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我要‘行刑’,”说着,然后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活该。”
许诺笑了笑,这句“活该”的语气怎么有点像撒娇。
与您不符啊,刽子手大大。
“行刑”事实不允许许诺想太多,千辰瑀已经在面前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了,他的脸瞬间从鼻尖红到了后脑勺,活脱脱一只待宰的羔羊。
千辰瑀抬起下巴示意他脱,他愣了愣,千辰瑀直接上下其手帮他免除害羞或者其他什么后患。
千辰瑀的动作很粗鲁,吻他的唇也用尽了力气,好像要把他深深刻在自己身上。
刚开始他还尽力反抗的,不过一下摸到千辰瑀后脑勺的伤口时,他瞬间没了反抗的想法。
顺着千辰瑀的动作,他也开始回应,两人沉重带着激情的喘息声在房间响起。
天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很黑。
黑,反而带来别样的刺激,将两人的欲望带上高.潮。
还有惊喜,再次见面带来的惊喜。
原来他们的心一直都在,彼此相望,始终会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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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
深秋刚过,转眼天气凉了,从山里下来,凉风从山口子阵阵袭来,吹在身上撩起一股冷意。
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的天气,青山远黛也照样如此,不过脚下青绿的草丛在肉眼可见的泛着些许黄,也昭示着冬天来了。
“喂,二狼,你说的东西怎么没有。”千辰瑀停下来,用手上的木条在草丛里刨了刨,最后耍赖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走了一下午了,眼看天都要黑了,脚都走痛了,腿也酸了。
他把木条随手一丢,敲了敲酸痛的小腿,眼睛还在草丛里瞧了瞧。
“有,肯定有的。”前面带头的被称为二狼子转过来看了看他。
二狼子土名叫二狗子,因为属狗他奶奶就给他取了这个土名。
外婆说过贱名好养活,小时候刚来清水镇的时候外婆也想给他取个土名,被老妈拦下了。
千辰瑀才认识二狗子的时候跟着他奶奶叫二狗子,不过二狗子坚持自己是狼,不是狗,千辰瑀就改了。
“我脚也走痛了。”身边一个比他矮一截的小孩也学着他坐了下来,不过攥在手里的木条没有扔。
“那我们歇息一下吧。”二狗子走过来一并坐下,伸长了身子把千辰瑀扔掉的木条捡在手上。
“唉!”千辰瑀长叹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倒,把身下的草压了下去,整个人就被埋在草丛里。
草丛挺深,也挺茂密,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这些杂草千辰瑀除了狗尾巴草其他都不认识,他环顾了一下身旁,没有发现狗尾巴草,随便扯了颗长细条叶子的草,用手一抹,抹掉上面的露珠与杂物,叼在嘴里。
再翘起二郎腿,手臂环在后脑勺,轻声哼起了歌,翘起的腿随着歌的节奏左摇右晃。
突然身边响起一阵沙沙声,二狗子立马坐了起来,嚎了一嗓子,“谁,谁在那,出来。”
二狗子警惕的动作让千辰瑀也跟着紧张,他赶紧坐起来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声音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响了起来。
二狗子拿起木条就要过去。
突然那头窜出一个人,背着背篓,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慌乱,什么都没说,顺着那边的小路就下山了。
千辰瑀愣了一下,这个人他见过几次,影响不是很深,记得有一次也差不多是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在学校后山玩,那人的眼神也和现在一样,很惊恐,很慌张,他以前问过二狗子那人是不是坏人,二狗子很坚定告诉他不是。
现在二狗子长舒一口气,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木条一丢,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不是许家那啥嘛,二狼,你说他会不会也在找什么东西。”说完,钱小京把二狗子丢的木条捡了起来。
“找就找呗,反正和咱们不是一样东西。”二狗子瞪了钱小京一眼,把三根木条都抢了过来,“启柴火好使。”
“我也要。”钱小京说。
“老子的,自己找去。”二狗子翻身了起来,用木条戳了戳千辰瑀,“走了吧千儿。”
千辰瑀正闭眼假寐,被他这么一戳,瞬间没了假装的兴趣,翻过身也站了起来,把草啐出来,望着那人离开的小路,拍了拍身上的灰。
也没什么灰,可能只是一些杂草或者泥土,还有可能会有恶心的虫蚋。
入冬的风虽冷,但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更多的是凉爽,就像他们现在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在跑了几个山头的时候也热了起来。
千辰瑀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手上拿着路上找到的唯一认识的草本植物——狗尾巴草,觉得不方便,又把两根草本植物用牙齿咬着,持起外套往腰上紧紧一围,打了个结,重新一手一根狗尾巴草晃了起来。
也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就觉得心情挺好,天空……挺黑,大地……也黑。
不过有月亮,还有肉眼可见的星星,不多,但亮。
几人一下午走了几个山头,眼看天已经暗了下来,一无所获的他们决定返回镇上了。
临近镇口的时候,那边传来一阵嘻哈声,千辰瑀觉得没意思,肯定是几个小孩在玩耍,可他仔细一听,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夹杂着辱骂的声音。
丢掉狗尾巴草,他便往声音方向走了过去,二狗子和钱小京喊他,没喊答应,也跟了过去。
“大傻子,小傻子,都不如清水镇口的许傻子,许傻子,没爹娘,围着清水捡渣滓,大口袋,小口袋,袋袋装满娘的爱。”
“大傻子,小傻子……”
越过去声音越清楚,唱的是一段儿歌,声源是小孩子的声音。
千辰瑀走去一看,是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少年的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头,面对孩子们的捉弄显然一点儿也不吃惊,也没有厌恶。
少年的衣服很脏,白色的短袖全是泥巴,他看不清少年的脸,但是他记得这件衣服,在山口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那时候少年的衣服还是干净的。
“……袋袋装满娘的爱。”不知道这是孩子们围着少年唱的第几遍,只见这遍一唱完,孩子们就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少年身上砸。
少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仿佛一个没有疼痛的雕塑。
奶声奶气中带着爽朗的嬉笑声在此刻看来,千辰瑀觉得讽刺至极。
他以前也做过这些孩子们中的一员,在以前的学校,他还是一个带头欺负同学的大哥,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也做过对同学丢石子垃圾等以脏为名的东西侮辱别人。
现在看着这些才几岁的孩子们,不知怎的感觉甚是讥讽。
世道炎凉,这些毛都没长齐的牙都没换完的孩子学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辱骂别人。
不知道这些当家长的是怎么想的。
“那不是那谁吗?”钱小京说。
千辰瑀皱着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是这样,几次碰到这个人二狗子他们都没说清这少年叫什么,他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为什么每次只有他很在意。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称呼,也是最具形象的代表说明。
总是这样称呼一个人“那谁”,是有多没存在感。
“那谁?”千辰瑀问。
这个问题可能难住了钱小京,他偏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蹦出了个词,“许傻子,好像叫许什么宝。”
“千儿你也别打听这些闲事了,管他叫什么许傻子还是许宝器,快点天黑了,我回家晚了我妈不会给我留吃的。”二狗子拉了拉他围在腰间的外套。
千辰瑀这才想起自己外套在这里,刚才夜风吹过来的时候他还冷得抱紧胳膊,下意识以为自己就穿了件短袖。
伸手去解腰上的外套,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了个死结,路口没有路灯,只有天上微弱的月光,迎着月光他看不清也解不开死结,只得作罢。
没有得到他的反应,二狗子说,“我得回家了,我饿了一下午了。”
千辰瑀没有说话,二狗子说完就跑走了,看来是真的饿,跑步的速度快赶上马拉松了。
“我也回家了,这个周末的作业还没写完。”钱小京见二狗子走了,对他说完也走了。
二狗子和钱小京都走了,千辰瑀叹口气,往那边走了几步,黑暗中的他拧着眉吼了一声,“啊。”
低沉的声音有点嘶哑,在黑暗的夜里如鬼魅一般,一下吓走了少年周围的孩子们。
“啊——”一阵尖叫过后,孩子们作鸟兽状逃走,其中一个孩子被石头绊了一下,爬起来哭着回家了。
朦胧的月光从天上泻下来,像一缕缕倾泻的柔光打在他们身上。
不知怎地,他不觉得冷了。
听闻孩子们离去的声音,少年的脸从膝盖里捞了出来,脸上有点脏,有干掉的泪痕,不明显,但千辰瑀一眼就看到了。
“咳咳,”他随手捡起石子往少年那里走过去,把石子往上一扔,掉下来的时候反手接住,再一扔,再接住,“你没事吧。”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还能站吗?”他以为少年腿受伤了站不起来,伸出手去。
少年再看了看他的手,有一颗石子,随即千辰瑀就把石子往地上一扔,再次伸过去。
他的好意没有得到少年的认可,少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就走。
“喂,”千辰瑀叫住他,“怎么这么没礼貌,别人救了你,怎么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贱不贱啊千辰瑀,这人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家教的人,还上赶着去干嘛。
而且自己以前也和刚才这些“犯人”没什么区别,有什么资格谈“救”。
“我让你救了吗?”少年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很嘶哑,非常嘶哑,嘶哑到他以为刚才是某种机器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千辰瑀会觉得一定不会是面前这个男生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清冷,还有疏离,千辰瑀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巴子,上赶着找骂,该。
可是越这样他就越是好奇。
他喜欢听外婆讲外婆小时候和妈妈小时候的故事,也喜欢上故事,外婆说每个人都像一本书,有着自己的故事,故事是什么样,人就会变成相应的样子。
他有点好奇,眼前这个少年这本书是什么书。
故事书?
神话书?
悬疑书?
还是苦情书?!
他不知道,却想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他冒着再次被骂的风险厚着脸皮问。
对方没有回答,却也没走,站在原地,手在脸上抹了抹,不知道是在抹泥土还是抹眼泪。
千辰瑀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走。
“许诺。”少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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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许诺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但不至于听不清,也不至于很难听,只是有点模糊。
千辰瑀想起自己去年也是这种声音,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生了病,跑去问老师,老师说这是正常现象,每个人到变声期声音或多或少有改变,特别是男生,声音音域狭窄,发音疲劳之类的,他也记不大清这些名词了。
不过他知道和这个男生的情况差不多。
少年说完他的名字就走了。
千辰瑀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转角处,笑了笑,捡了几颗地上的石子,边投边走回家了。
许诺。
这个名字挺好听。
他发觉自己每次见到这个许诺都刷新了下限,从暑假来这里看到过三次。
第一次好像是在街上,他看到一个人在扒拉垃圾,他那时候没有注意,以为是个捡垃圾的老头,现在想想,那个背影很像昨晚的背影。
第二次见是在学校后山,他是被其他学生拱着去的,说后山有奇怪的东西,跑过去之前他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远远瞧了一眼,没想到是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他对于这些人看热闹的心态很显然是带着鄙视心理的。
“喂,千辰瑀,千辰瑀。”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千辰瑀回过神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词还是“许诺”,一转头就看见同桌用笔戳完他才缩回去的动作,再往上瞧到她眼神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千辰瑀,你来读一下这篇段落。”
前方响起一声严厉尖锐的女声,千辰瑀立即站起来看着老师,老师眼神示意他看书,他又往郑佳佳那里瞧,郑佳佳用笔戳了戳书。
他点点头,拿起课本读起来,“When you visit a foreign country.it is important to know how to ask for help politely.For example……”
十分钟后,他轻松读完一大段课文,放下英语书,冲那边在他读书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笑得像只哈巴狗的二狗子比了个“哦也”的动作。
二狗子被编排到最后一排角落里靠窗的位置,离他有点远,实在因为二狗子笑的动作太夸张,他不得不注意到。
可能老师也看到了,下一秒还不等他坐下就喊了一声,“你,门口去。”
二狗子又被编排到门口去了。
这是他每天的行程,估计已经习以为常了,走过去的姿势很轻松,也很嚣张,比平时走路都夸张。
全班都笑了起来,千辰瑀也不例外。
“刚刚走神了吧。”女老师应该在和他说话。
千辰瑀愣了一下,诚实地点头。
“门口去。”女老师吼。
千辰瑀笑了下,老师说“门口去”的气势挺吓人,如果注意听其实挺虚,但如洪的嗓门也吓得他退避三舍,收拾英语书和笔出去了。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因为二狗子的失常害得他也遭殃,班主任给他们编排得远就是老师们告状,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没想到这种蹲门口的情况三天两头来一次,班主任也懒得管了。
“看人家千辰瑀出去了还知道拿课本,张家你呢,周末的作业都没交上来,不要以为我还没看就不知道,某些喜欢抱侥幸心理……”身后传来英语老师的声音。
前面那句话估计是说给刚才气势嚣张的二狗子听,后面那句话应该是说给全班听。
千辰瑀没料到老师出气一番还表扬一下自己,莫名的受宠若惊。
“千儿,我们今天还去吗?”二狗子在门口蹲了下来,一点没在意英语老师的话。
“不去。”他说。
昨天跟着跑了大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他才不想又去跑。
“我算过了,今天肯定能找到。”二狗子急了,拉了拉他的校服。
“你怎么算的?”千辰瑀也跟着蹲了下来。
二狗子比了个兰花指,装出一副算相先生的模样,还有模有样翻起白眼。
他立马在二狗子后脑勺拍了一掌,防止他翻背过去。
“镇左坊那林瞎子就是这么算的,算东西还特准。”二狗子说。
“你找他算过。”千辰瑀问。
“没,我蒙的。”二狗子诚实摇头。
“边儿去。”一把把二狗子推开了。
上午的时间过得比较快,课间有个二十分钟大课间时间,有十分钟拿来做操,另外十分钟休息。
话是这么说,做完操后也没多少时间了。
一做完操,千辰瑀抓紧时间走了,二狗子在后面他都没理。
列队的班级还没完全散去,千辰瑀看了一下,没看到要找的人,脚步一侧就往教学楼去了。
教学楼分为三层,初三一楼,依次数初一应该在三楼,他立马往楼上跑了。
每个年级有五个班,班级不多,人也不少,有的班可能有四五十几个人,教室都快挤不下。
来到三楼,千辰瑀往教室里望过去,没回来几个人,他向一个女生招招手,女生放下喝水的杯子走过来。
“你们班有没有一个叫许诺的人。”千辰瑀问。
女生摇摇头,“没有。”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立刻转向隔壁教室。
“你们班有没有一个叫许诺的人。”千辰瑀问。
“没有。”
问到初一五班,上课铃也就响了。
千辰瑀失望地下了楼。
后面两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女老师,个子不高,很斯文,说话声音嗡嗡像蚊声,还是那种蠛蠛蚊,如果是英语老师那种大嗓门他还能听一耳朵,像这种苍蝇声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千辰瑀抻着下巴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还在想许诺的事。
许诺应该在这个学校吧,清水镇就这么一所中学。
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心里就会不自觉想起这件事,就比如现在千辰瑀就想找到许诺,所以下课铃一响,他拉开板凳把郑佳佳往旁边一推就跑了出去。
“赶趟啊这么急。”
后面响起郑佳佳有些恼怒的声音,他没在意,转过楼角往二楼去了。
“你们班有没有人叫许诺。”还是这句话,他都记不清今天上午说了多少次了。
“没有。”
这个答案他也不记得听几回了。
上课铃一响,千辰瑀下楼的动作一顿,然后飞快的在铃声中跑了下来。
最后一节课例行会有班主任过来视察,是他们初三年级特有的,班主任姓王,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教他们数学,很凶,逮住一个人就让他第二天课间操时在全校面前做领操。
千辰瑀不想被逮住,更不想领操。
太他妈丢脸了。
二狗子领过两回,那表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视死如归的。
例行检查结束,千辰瑀顺着门口目送秃头老王离开后松了一口气,继续托着脑袋盯着天花板发呆。
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许诺,千辰瑀觉得自己比昨天和二狗子出去跑山都精神,爬上爬下还不觉得累。
他有一个毛病,就是过于执着,做某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就不要开始。
既然一开始找了,那就别半途而废。
跑了几趟,许诺不在一年级也不在二年级,清水镇就这么一所中学。
他不可能在小学吧。
抱着这个想法,千辰瑀便想着下午去隔壁小学瞧瞧。
可是许诺那个子一点儿也不像小学生吧。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然后一锤子打死了想法。
有没有可能在三年级!
也许是他眼神望眼欲穿天花板的气势过于显眼,也许是他惊讶的动作幅度过大,语文老师皱着眉看着他。
教室里嗡嗡的声音没有了,千辰瑀把眼睛从天花板上移了下来,与老师四目相对,在接收到老师脑电波传达的“好好看书”之后,他老实地低下头看书。
有了去小学问问看的想法,千辰瑀把饭盒两口扒完就走了。
问了一圈,中午午休时间过了他才回来。
还是一无所获,他心累体累地趴在课桌上,一点动弹的想法都没有。
上课前二狗子来搞他,他摆摆手一本作业就打发走了。
下午的课他没怎么听,很无聊,无聊到中间一节课他都忘记拿书出来就下课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收拾好书包就走了,二狗子在后面叫他,他随便编了个外婆过生日他要早点回去的借口就跑了。
“你外婆不是过了吗,”二狗子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然后转头看着才收拾出来的钱小京,“难道我失忆了?”
钱小京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清水中学在清水镇中心,从学校回家十几分钟,沿着河道走到底就行,但是他今天绕了道往镇口的方向去了。
昨晚许诺坐的地方还有一个屁股印,被小孩子拿来当武器的石子被人捡起来摆在路边,千辰瑀走过去一看,石子被摆成了一个图形。
是只小狗。
可能是石子不多,小狗的尾巴还没摆完,但是能看出摆放的人很细心,连小狗吐的舌头都很仔细。
小狗很可爱,踢着腿,吐着舌头,尾巴很短,不过不难看出小狗很开心。
千辰瑀蹲下来,把小狗尾巴上的石头移到腿上。
这样一看,就像一只无尾的狗在散步。
“嘿嘿,”他不自觉乐出了声,“萌。”
从网络上学到的新词。
后面有脚步声响起,他一下转过头来,看到来人先是一惊,然后长舒一口气,找了一天,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
千辰瑀看着他,“这是你摆的吗?”
许诺没有说话,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绕了一圈到前面,把他刚移到腿上的石子放回尾巴上,又把手上不知从哪找来的小石子连接在尾巴上。
“你不觉得小狗的动作很奇怪吗?”千辰瑀指了指腿的地方。
许诺还是很安静,继续在小狗旁边摆了个小人。
千辰瑀有点好奇,一个人怎么能憋住不讲话的,看他干裂的嘴唇,估计好久没有开口了吧。
好奇之余他开始打量这个人。
许诺穿着昨天那件短袖,有点脏,外面加了件灰色外套,外套不脏,但有补丁,补在左边袖口和口袋处,补衣服的人针线应该不好,针脚有点乱。
千辰瑀继续蹲在他旁边看着,许诺摆好了小人,抬头望了他一眼。
千辰瑀正好奇他看什么,然后就见他一挥手抹乱了摆放的小狗和小人。
“你……”千辰瑀还没讲完,许诺站起来拉上他走了。
走得有点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就和许诺转过墙角,手被放下了。
“你走吧。”许诺说。
“嗯?”千辰瑀懵了一下,还没搞清状况就听到那边传来几个男声,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语气倒很清楚,是那种不正经的。
“我走了。”许诺说完转身就走。
“哎,”千辰瑀在后面叫他,“你真的叫许诺?”
许诺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千辰瑀还想问为什么在小学和中学学校都没看到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什么时候他要去关注别人这些闲事了。
可他又觉得好奇。
好奇这个人身上的故事。
往回家的路上经过刚才的地方,他看到抹乱的石子被踢走不少。
“哎——”
千辰瑀朝他们喊了一下,等转过来看到他们一脸“别惹事,老子是疯狗”的表情和眼神,被吓了一跳。
临走前回头望了眼许诺离开的方向,拉了拉书包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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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没有
吃了晚饭天已经暗了下来,镇上没有路灯,千辰瑀跑出门的时候外婆还在后面喊:“千儿,天这么黑了去哪?”
“我去找二狗玩。”他应了一声。
说是去找二狗子,偏偏绕着河道一路走到了镇口,围着镇口的小坝子走了两圈,也没什么发现,只看到下午被踢乱的小狗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小狗还是那个小狗,踢着腿,吐着舌头,笑得很开心。
他盯着石头笑了笑,抬头望着天空,今天天上没星,月亮朦胧,反而有一种朦胧美。
沿着河道往回家的方向,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他就看到前面蹲着个人。
河道有点暗,依靠两旁建筑人家灯火透出来的光,照得很不真晰。
他慢慢走过去,听到一声狗叫,也许是踢到了石头,前面的人闻声转过头看向他。
“嗨,巧啊。”千辰瑀尴尬一笑。
许诺没有理他,转过头重新拢了拢外套。
“你在干什么?”他绕过许诺的背后,看见他手上捧着只小狗,“哇好可爱!”
他蹲下来,想伸手去摸,许诺抱着小狗往旁边侧了一下。
被这么明显的拒绝千辰瑀挺尴尬的,但也很愤懑。
他明明好心想要和他做朋友,为什么这个人给他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心气高的千辰瑀,估计现在已经发怒了。
不过他还是忍下了。
“你什么意思?”千辰瑀问,声音带着怒气,手上要摸小狗的动作顿在空中,有点尴尬。
许诺没有说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匆匆低下头,抱起小狗站起来转身要走。
说实话千辰瑀真的有点难受了,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而且还是在自己这么主动的情况下。
生气的他伸手拉住了许诺的外套,衣服扯得紧,许诺被惯性拉了回来,大概脖子被勒到了,发出低低的嘶声。
千辰瑀拉着他的帽子,在许诺被扯回来的瞬间用力往脑袋上一扣,转了个圈绕到前面,一手抓住小东西,然后往后退,退了得有一丈远。
手上的小东西发出“昂昂”的惨叫声,千辰瑀皱着眉抻长了手。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扔下去了。”千辰瑀说。
“不要,求你。”许诺喊。
此时他才发现男孩流泪了,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他第一次看到人为一个畜生求情。
清水河的河水并没有名字这么清,反而很脏,很臭,静下心来仔细一闻,还能闻到各种腐烂的臭味。
千辰瑀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以为里面有虾鱼,还天真地带着工具过来挖贝壳,结果只找到几颗没用但平面光滑的石头,他一甩就给扔掉了。
岸边离河水大概有两米高,小东西害怕得一直“昂昂”叫,千辰瑀拎着小东西的颈部,在听到小东西的叫声时还以为自己抓错了部位,瞧了眼,才发现没抓错。
也是这一眼,映着河水的月光反射到小东西身上,他发现小东西少了条腿。
不,准确的说是少了条胳膊,前胳膊。
千辰瑀赶紧把小狗抱了回来,摸了摸脑袋。
小东西的惨叫声停了。
许诺一见没有威胁,赶紧从他手中抢走了小狗,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安抚受惊的小朋友一样。
“它,”千辰瑀开口,“怎么了?”
“腿没了。”许诺眼皮都没抬一下,还是低头抚摸小狗。
“怎么没的?”千辰瑀问。
“不知道,”许诺抬头看着他,“可能是被你们学校的同学弄的。”
千辰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校服上的校徽,有点难受。
“你在学校后山捡的吗?”他继续问。
许诺抬眼瞧着他,似乎把他和小狗的始作俑者在作对比,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千辰瑀觉得心里难受,小狗的腿没了,是被学校的学生弄的。
人性,仿佛不该用一个字或者词来概括。
有太多太多因素,让他下意识同情起这个男孩。
“它叫什么名字?”他问。
许诺在小狗的腿上摸了摸,乖巧的小东西往他怀里钻了钻,“没有。”
他们才认识,应该不至于开玩笑。
想了一下,发现许诺坚定的眼神,他才确定“没有”是个名字,“这名字有点奇怪。”
“它无父无母,没情没爱,它就是‘没有’。”许诺说。
千辰瑀笑了笑,这个解释有点意思,可是转念一想又让他猜测了半分其他,小声说:“你呢?”
可以随意让人欺负,好不反抗,也没人帮你,你的家人呢?
如果是他老爸,看到他被人欺负,绝对一拳打过去。
许诺沉默,把没有放下来,从口袋里摸了些饼干屑出来喂给没有。
今天是第一次和许诺说这么多话,千辰瑀觉得有点神奇,想开口再聊些什么,许诺站起来抱着没有就走了。
“喂,明天晚上我们还在这里见面,我有东西给没有。”看着许诺的背影,他大声喊。
天上朦胧的月光照射在许诺的身上,千辰瑀望着背影笑了笑,双手揣进衣兜里,有点冷。
不过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见?
这里明明臭得不行。
他蠢不是吗?
此刻千辰瑀打心眼里鄙视了一把自己。
星期二的课跟星期一差不多,唯一改变的是昨天晨会的时候升了国旗。
上午课间做完操他又在一楼三年级问了遍,还是没有人知道许诺。
下午的课有点改变,不外乎把上周月考的试卷发下来讲解。
“哇,千儿,你是不是作弊了,明明没听课还考这么好。”二狗子有点不甘心。
千辰瑀对比了两张卷子,瞬间感觉自己得到升华,“二十五,老王没请你喝茶?”
“你怎么考九十八的,我真的没看到你听课。”二狗子不服气。
“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课,一直观察我。”千辰瑀说。
上课讲卷子,千辰瑀照样不听课,偶尔望望窗外,偶尔盯着天花板,要么数数老王脸上的痣。
他是今年夏天来清水镇的,在以前的学校已经把初三念了,不过没参加中考,来清水镇顺势留了一级。
再把以前念的再念一遍?他没这个心思。
而且留级生就是有个好处,不管听不听课,他都能做对题。
留级这件事他没对任何人说,清水镇的小孩普通念书晚一年,千辰瑀这个年龄留一级正好和他们同岁,二狗子也没怀疑。
下午讲卷子,他只把自己错的两道题听了,其他就没在意了。
在卷子上一个公式旁画了条小狗,嘿嘿,丑。
比许诺用石头摆的丑多了。
郑佳佳转过头看他的时候还以为画的是鸡。
他呸了一声,继续画他的鸡。
哦,狗。
没有的腿受伤了,是学生弄的,想起来就替没有难受。
那次见许诺的时候就在后山,那时候他没注意看,现在想想,那时候许诺手上抱的东西就是没有吧。
下午的课对千辰瑀来说非常煎熬,越到放学越觉得时间过得慢,放学后老王还拖堂,他感觉尿都憋出来了,老王还在上面呱呱叫。
等老王一喊下课,他就把书包背起来冲了出去,身后还有郑佳佳的抱怨和二狗子的喊声,不过他都抛之脑后了。
傍晚的天空有点暗,可能是天气转凉了,黑得早。
千辰瑀抱着东西站在河道上,鼻尖偶尔飘来一股恶心的腐臭,他顺着高墙望下去,墙边堆满了各种垃圾,旁边还有死耗子,应该是水冲到这里的,他捂着鼻子往里面挪了挪,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等了有十几分钟,天黑了下来,他才看到从那边走来一个人影。
人影走得很慢,他不确定是不是许诺,所以干脆站在原地等。
等人影从那头走过来,时间大概过了五分钟,他觉得有点不耐烦,但在看到许诺的一刹那又觉得没白等。
“喂,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等了这么久,”待看清来人,他立马抱怨起来,“没有可以走路了?”
许诺看了看地下一瘸一拐的没有,“嗯,走得慢。”
小狗对失去腿的适应能力超过千辰瑀的想象,他这才想起那次是开学没多久在后山看到许诺的,时间过去一两个月了。
“我拿了点狗粮,还有牛奶,”千辰瑀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把牛奶煮沸了泡在狗粮里,会很好吃。”
许诺愣了一下,笑了。
千辰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在描述人吃的食物。
这是第一次看到许诺笑,不过他笑起来可真好看,有弯弯的眉毛,小小的酒窝,很好看。
比哭好看。
“谢谢。”许诺接过去,蹲下来,“没有,你以后有吃的了。”
“嘿嘿,”千辰瑀乐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鸡蛋卷,“你吃饭没有,吃这个吧,我外婆做的,很好吃。”
许诺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我,吃了。”
千辰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鸡蛋卷直接揉进他怀里然后转身走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酷,帮助人的心情还不错。
而且第一次让许诺瞧着他的背影,怎么有种得意的心态。
“死哪去了?”屋子里的人听到声响吼了起来,“又陪那死狗去散步了,你说你是不是闲得慌,家里那么多畜生需要你喂,还有那闲功夫跑去散步,有那个闲心不知道去把鸡给喂了,老子听烦了。”
许诺把没有放在一个铺着烂衣服烂裤子堆成的窝里,把一只掉在窝外的烂鞋捡起来扔进去。
没有回到狗窝就像回到家那样,抱着许诺丢的鞋子啃了起来。
屋里的人还在骂,许诺选择性闭耳朵不听,站起来走进柴屋,用烂了一半的碗舀了半碗糠,出了柴屋,又从地上抓了把剁碎的菜叶,进了鸡窝。
“咯咯咯。”他边唤鸡便将糠和菜叶扔了进去,鸡群跑了过来,低头在地上啄糠。
他又用棍棒把正在跟公鸡抢食物的母鸡刨了两下,然后把碗里的糠全部倒了进去,又捞了些碎菜叶扔进去。
回到厨房,把鸡蛋卷蒸在锅上,往灶里添了点柴火,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把千辰瑀送的牛奶倒了半碗进去,放进锅里热烫。
许诺把鸡蛋卷先给奶奶送去,服侍奶奶吃了后,奶奶叫骂的声音才缓和下来。
“算你小子有良心,有好东西知道给奶奶。”奶奶说。
他没说话,把电视给奶奶打开,转身出了房间。
没有好像特别爱吃这些东西,一碗牛奶加狗粮下肚,高兴得在窝里打了几圈转,然后坐下。
“没有,”许诺伸出右手,“手。”
没有大概没听懂意思,愣了一下才把受伤的那条腿抬了起来。
许诺心疼得很,脑袋凑近让没有的短胳膊在脸上蹭了蹭。
心很疼很疼,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还是奶奶。
还是自己。
望着黑黑的天,他长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进屋洗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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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宝儿
早晨有晨读和早自习,千辰瑀起来得早,外婆还在睡觉,他把外婆很早起来热好的包子用口袋装着揣了几个放兜里。
边走边吃,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只剩了一个。
还有点热乎,留着给二狗子吧。
“谁?”他喊了一声。
天边露出鱼肚白,清晨的风还是冷的,他拢了拢身上的校服,往身后又嚎了一嗓子。
刚才他就感觉有人在跟踪他,只以为是一起上学的人,可是他专门停了一下,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了,还不小心踩到了什么。
这么笨的贼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过了一会儿,跟踪的人才怯怯的从电线杆子下走出来,把什么东西递了过来,“我,给你。”
千辰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下子笑了,电线杆不细,但也不壮,没想到还能藏人。
“你多重?”他问。
“啊?”许诺愣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给我吧,”他看着许诺拿着饼的手红通通的,皱着眉问,“你几点起来的,手冻成这样。”
许诺没回答。
他从兜里掏出刚剩的包子,抻过去,“这个还是热的,赶紧暖暖。”
“哦,谢谢。”许诺点头,接过包子和手一起揣进衣兜里。
“一起走吧。”千辰瑀解下书包,把饼放进第一个口袋里。
“我回家了。”许诺说。
“你不是在这个学校吗?”千辰瑀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他,“难道还是小学生?”
许诺愣了,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早不上学了。”
千辰瑀来不及惊讶,就见许诺转身走了,走到电线杆子的时候把地上的口袋捡起来丢进旁边垃圾箱里。
一上午过得很平静,中午吃盒饭他把许诺送的饼拿了出来,捏了一点放进嘴里。
饼子很香,样貌挺丑,看样子不像市面上买的,里面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把把他的味蕾抓住了。
“千儿,今天外婆做了什么?”二狗子把盒饭端来他桌边,前桌的男生被挤走了,“去去去,去我座位吃也行。”
清水中学没有食堂,都是自己去学校外面下馆子或者回家吃,中午有自习,千辰瑀懒得回家,就叫外婆做了盒饭。
“小炒肉和炒土豆。”千辰瑀说。
二狗子伸筷子要来夹,他一下打在筷子上,“脏不脏啊你。”
“我妈做的太素,而且不好吃,我想吃你的,”二狗子说,“这饼也是外婆做的吧,看起来就香。”
千辰瑀盯着他在碗里夹了块肉,叹了口气,转头跟银河那头的钱小京说,“尝尝这个,怎么样?”
钱小京吃了口他分的饼,笑着说:“好吃,在哪买的?”
“嘿嘿,”他乐了,“不告诉你。”
天气凉了,午休的时间被撤了,改成午自习,说是午自习,还有老师进来讲课。
千辰瑀好死不死爬在桌上像听蚊声,指甲在六十几分的语文卷子上抠了抠,蒙着脑袋猛叹气。
下课的时候二狗子过来找他看分,他立即把卷子往桌洞里一塞,一副一本正经的学霸模样。
二狗子成绩不好,爱闹爱玩,偏偏对成绩的重视超过他爸妈,特别是在知道千辰瑀的语文偏科严重后,更是喜欢和他比成绩。
其他成绩千辰瑀肯定压他一头,唯有语文,他总会被比下去。
千辰瑀有老本可吃,其他科目都不在话下,语文他从小不重视,来清水中学后又遇到个这么没责任感的老师,让他语文一落千丈,不堪入目。
“千儿,今晚我们去后山,我有好东西给你。”二狗子一屁股坐在他课桌上。
“什么东西?”他问,又一巴掌把屁股推了下去,“远点。”
二狗子踉跄了一下,在地上站稳。
“好东西。”隔着楚河汉界的钱小京也凑了过来。
“我可以带个朋友吗?”他想了想问道。
“朋友?你来这里大半年了就跟我俩熟吧。”二狗子说。
“屁,老子才没有你那么没人缘,这么久就钱小京跟你,你这个清水中学‘门面’的名头也是自封的吧。”千辰瑀啧啧了几声。
“滚蛋。”二狗子推了他一把。
放学后二狗子和钱小京直接往后山去了,他回家放好书包去了躺河道,没看到许诺,又沿着河道去了镇口,还是没看到。
他对朋友或者哥们的含义设定很简单,见过几面,聊得来,他感兴趣,就是他的朋友了。
他对许诺不熟,可以说是萍水相逢,一时间要找个朋友他居然找不到,而且根本想不起除了这两个地方还能在哪里。
许诺家?
他不知道,大概问别人也没人知道。
许诺很没存在感。
路边摆放的小狗石子已经乱了,千辰瑀在地上踢了几下,往学校方向走了。
到了后山脚下,他看到背着背篓的许诺。
“喂,”他冲许诺挥了挥手,“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他走了过去。
“背的什么?”他问。
千辰瑀的个子比许诺高,惦着脚一眼就看到背篓里的没有,“你们怎么在这儿?”
许诺抬头望着他,没回答。
得不到回应千辰瑀一点也不生气,拉起许诺的手,“我们去后山。”
许诺没反抗,任由他拉着走。
后山的草丛比较深,还泛黄,千辰瑀看不清路,一脚深一脚浅踏在草丛里。
“我们可以走那边。”许诺指了指旁边。
“是吗?那边有路?”他问。
许诺反手过来抓他的手,把他拉到了小路上,小路不宽,被草淹没很难发现。
千辰瑀笑了笑,继续往前面走。
走了好久都没看到二狗子和钱小京,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二狗子接了电话。
“你们在哪?”千辰瑀问。
“后山,沿着进来的小路走到底。”二狗子说。
千辰瑀挂断电话,两人继续走。
隔着老远就看见前面一气冲天的白烟,在月光的照耀下,像北极的极光,有着异样的美。
“千儿,有点慢啊。”二狗子拿手电在千辰瑀脸上照了照,“这是谁?你朋友?”
他还没说,坐着的钱小京惊呼一声,“这不是许家傻子嘛。”
千辰瑀愣了一下,一脚踹了过去,把钱小京踹飞在地,“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钱小京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对不起千儿哥,下次不敢了。”
二狗子比较圆活,从烤架上扯了条鸡腿下来,递给许诺,“宝哥,见谅,千儿的朋友就是我张家的朋友。”
许诺有点愣,在看到千辰瑀投过来安心的眼神才放心接了鸡腿,“谢谢。”
“宝哥?”千辰瑀问,“他不叫许诺吗?”
二狗子笑着重新坐回石头上,“千儿,你不是说你们是朋友吗?怎么连人家小名就都不知道。”
“你有小名?”千辰瑀转头看着许诺。
“有。”许诺点头。
“我们这里好多人都有小名,比如小京就叫小鸡仔,我取的。”二狗子说着咬了口鸡肉,叹了口气,“比如我……算了,不说了。”
二狗子不喜欢别人叫他二狗,其他人也敢没笑,二狗子会发火,只是望着他表示深深的同情。
千辰瑀愣了一下,没心情管他俩的土名,又看着许诺。
他希望许诺主动告诉他。
许诺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宝,阿宝。”
呃!
“挺……好听的。”千辰瑀说。
比小鸡仔二狗子好听。
几人择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千辰瑀边吃边赞扬二狗子手艺不错。
“你忘了,我家开面馆的,宝哥以前还来吃过。”二狗子的语气满是得意。
许诺一直低头安静吃着,听着他们说话,隔了一会儿才想到什么,抬起头,“所以你们那天在山上找野鸡?”
“嗯,二狼说‘立冬不吃野鸡肉,来年冬天愁白头’。”千辰瑀说。
许诺点点头,看来也是认可二狗子这句话。
冬天吃鸡肉抗冻,而且能瞒着家长自己烤鸡吃,对他们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别提多刺激了。
本来吃狗肉也耐寒,偏偏几个少年属狗,对狗有着天生的敏感力保护欲望,不愿意打四条腿的可爱小萌物,就只能牺牲两只脚的鸡了。
“这两只野鸡是我和小鸡仔这几天跑上跑下拼了老命找到的,”二狗子说完拍了拍千辰瑀肩膀,“千儿。”
“把你爪子拿开,”千辰瑀往后甩了一胳膊,晃了晃肩膀,“知道了,下次月考等你。”
钱小京赶紧凑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他瞪了钱小京一眼,钱小京立马缩回石头上。
“知道了,你们都有份。”千辰瑀叹了口气。
一会儿,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听到了狗叫声,千辰瑀才想起许诺背着没有。
他站起来从背篓杂草里捞出没有,抱在身上,捡起几块细碎的鸡骨头放在手心。
没有的舌头很软,舔在手心的时候有点舒痒,千辰瑀捏了捏拳头,继续捡鸡骨头。
“小狗太小,别吃多了。”二狗子好心提醒。
千辰瑀立马松了手,把骨头扔回地上。
“你们不要可以让我带走吗?”许诺说,“留给没有以后吃。”
千辰瑀点点头。
见其他两人没异议,许诺便从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把地上的骨头一点点捡起来放进去。
吃饱喝足,几人站起来,轻松地打了个饱嗝。
呃——
低沉绵长。
酣畅淋漓。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鸡肉味。
从后山下来,各自分道扬镳回了家,走到镇口分路的时候只剩千辰瑀和许诺。
“我可以,”千辰瑀说,“叫你小名吗?”
许诺沉默了一下,揣在兜里的手摸了,点头,“可以。”
“嘿嘿,”千辰瑀笑了,“我叫千辰瑀,你跟二狼一样叫我千儿吧。”
“嗯。”许诺应了声。
千辰瑀转身要走,许诺叫住他,“那个……”
“怎么了?”他回过头。
“没有。”许诺说。
“那没事走了,晚安啊宝儿!”千辰瑀准备挥手告别,猛地想到许诺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呵呵着把没有递了过去,“抱歉哈,忘了。”
“没事。”许诺说。
再次挥了挥手,千辰瑀如丢盔卸甲的逃兵般跑了。
许诺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晚安。”
第一次对别人说出这两个字,心情有些特别。
激动,紧张,都有。
尽管那人没听到他的话也不影响。
宝儿!
第一次有外人叫他小名。
许诺笑了笑,抱着没有往家的方向走了。
千辰瑀!
千辰瑀!
许诺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想到以前在电视里看到个广告——好多鱼!
好吃又好玩的好多鱼……
他突然觉得好笑。
如果有人问他“好多鱼好多鱼?”。
他估计会义正言辞告诉别人,千层鱼。
有点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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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见
许诺一大早就听到奶奶在喊,一向睡眠浅的他闻声坐了起来,迅速穿上衣服裤子。
奶奶的房间在他隔壁,本来这个房间以前是爸爸住的,爸爸负责照顾奶奶,自从爸爸走了之后,他就搬过来照顾奶奶了。
天还没亮,屋子里一片漆黑,他走到床头拉开灯线,昏黄的灯立刻照亮了他八平米的房间,穿上鞋袜就走了出去。
可能是听到他起床的声音,奶奶的骂声在房间响起,房子隔音不好,特别是安静的时候显得声音很大。
“哎哟臭死了,宝啊快来,”奶奶喊完他又继续骂,“姓贾的,到底跑哪里去了,害我们祖孙二人孤苦无依的,贾定梅,老子咒你生儿子没□□儿,哎哟哇……”
从厨房端了杯开水过来,小心摸索着东西把奶奶房间的灯线拉下,房间亮了起来。
“哎哟老子痛啊,痛死了,”奶奶还在喊,“宝啊,让奶奶去了吧,难受啊。”
奶奶就是这样,心口痛或者闷得慌都会喊他,饿着了会喊,臭着了会喊,难受也喊。
骂人的话他听了百八十遍,顺来倒去也是那几句最难听,他听了几年,早习惯了。
把开水放在旁边堆满有的没的桌上,他从柜子里拿了个枕头出来,站在榻板上,把奶奶上身抱起来将枕头枕上去。
“没事没事,宝儿在。”许诺安慰着。
都说越老越小,奶奶就是这样,脾气跟小孩子一样,特别是难受的时候,非常需要他的安抚。
他用手轻轻在奶奶胸口上下顺气,一边安抚着另一只手在杂乱的桌上找药。
翻了一会儿摸到药瓶,打开倒了两粒出来喂给奶奶,又把开水端在手上吹了吹,自己喝了一口,才给奶奶喂下。
“唉。”吃完药奶奶终于安静了,枕在枕头上闭上双眼假寐。
“没事没事的……”他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念着,给奶奶顺气的手一直没停。
轻轻地抚摸着老人,一边顺着气,一边打了个呵欠。
见奶奶完全安静下来,呼吸均匀不少才将身后的枕头取走,安置老人睡好。
他长舒一口气,绕到床的那头,从床底取了夜壶。
奶奶的房间一股尿屎味,尽管房子坐南朝北挺通透,也无法掩盖屋子里的潮湿。
他把夜壶取出去倒在房子后的厕所里,又舀来几瓢水冲洗,味道去是完全去不掉的,只能冲个大概,完了把夜壶重新放回奶奶房间。
老人的呼吸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把被角紧紧捏了捏,关好灯从奶奶床头摸了手机,蹑手蹑脚出去了。
打开翻盖,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早上六点半。
这个时间,千辰瑀应该在准备去上早自习吧。
他甩了甩脑袋,把被子放在铁盆里,倒上洗衣粉,用水泡着,然后回房睡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今天下着绵绵细雨,房间里不开灯很阴暗。
为了节省用电他摸着墙走了出去,中间踢到了米缸,从房间出来他先去看看屋廊上的没有。
没有很乖,蜷缩着身子爬在烂衣服上,他转身去柴屋拾了些干稻草过来,铺在没有的窝里,笑着拍了拍没有的脑袋,进厨房了。
奶奶每天躺在床上,不运动不费劲,吃得也不多,早上蒸个饼就开水,或者下点小面,或者一碗稀饭就搞定了。
昨晚还有点稀饭,稀饭糯,奶奶牙口不好,喜欢吃。他熬热喂给奶奶后,自己啃着干饼去打水洗被子了。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他才洗了被子喂了鸡,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忙活一阵就中午了。
天也晴了。
他把稀饭熬在锅上,自己去后面土里摘了棵白菜准备做午饭。
“我怎么听你说觉得‘宝’这个字有点骂人的意思。”千辰瑀在饭盒里挑了颗肉扔进嘴里,“不是宝贝的意思吗?”
钱小京干笑,“方言里确实有骂人这层意思。”
“小鸡仔这话没哄你,宝器,就是这么引申出来的。”二狗子从他饭盒里找了块肥肉放自己盒里。
千辰瑀瞪了他一眼。
“你还别不信,我给你出个歇后语,”二狗子生怕他抢回肉,在肥肉上舔了舔,又重新放回盒里,“夜明珠坐飞机。”
“不知道。”千辰瑀摇头。
“宝上了天。”钱小京抢答。
他又瞪了钱小京一眼,钱小京怯怯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二狼你继续说。”
见有人买他的帐,二狗子浅笑着继续说:“夜明珠拌酱油。”
“哈哈,”钱小京笑了,“宝得有盐有味。”
“呸。”千辰瑀呸了一下。
那边张九九几个看到有猜谜,赶紧围了上来,“二狼在猜谜吗?加我们一起玩。”
“哈哈,行。”二狗子一拍大腿,又给几人出了几道方言版歇后语。
方言版歇后语确实好笑,有几个与“宝”有关系,更多的是没关系。
一会儿工夫,三人从讨论中国汉字瞬间变成一群人玩歇后语猜谜。
千辰瑀赶紧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扒拉完几口饭就把饭盒拿厕所边的洗手槽简单洗了。
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中午一点半,如果不回去上午自习还可以玩一个小时。
去找宝儿。
一拍大腿,便从学校南墙翻出去。
走到镇口坝子,他一眼就看见蹲在地上的许诺,旁边有两个小孩。
“大傻子,小傻子,都不如清水镇口的许傻子……”小孩的嘴里还唱着朗朗上口的段子。
许诺蹲在那里没动静。
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不骂人?
为什么小孩都能欺负你?
吓唬他们走也行,为什么不做?
千辰瑀有点恼怒,低头在地上左看右瞧,弯腰拾起墙角断了半截的板砖,在墙上猛地一砸,板砖四角落了些碎渣。
还挺结实,挺好。
小孩被他弄出的声响吓到,瞪大眼睛盯着他。
“看什么看,说,为什么欺负人!”他用板砖指着小孩。
“啊,妈妈爸爸,救我——”两小孩被吓一跳,抱着头哭爹喊娘跑了。
许诺也被他吓到了,不过心理素质还行,看着他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是上自习时间吗?你怎么出来了。”许诺问。
千辰瑀没回答,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拍了拍坐下。
“没什么,我习惯了。”许诺说。
“习惯什么了?”千辰瑀确实生气,声音提高了分贝,“被一小孩欺负丢不丢人,有什么事是可以完全习惯的,你是傻子吗一点不反抗。”
许诺摇了摇头笑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重了,千辰瑀马上道歉,“抱歉啊,我冲动了,就是有点气不过。”
“我知道,”许诺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了,谢谢!”
千辰瑀看着他。
“真心的。”许诺笑着眨眼。
笑的时候许诺的脸蛋是好看的,夸男生就是帅气,可美中不足是许诺的头发挺乱,像是被耗子啃过,乱糟糟的,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往左边斜,有的往右边倾。
挺不像样的。
在意识到自己跑偏后,千辰瑀在心底咒骂自己意志不坚。
“你最亲的人是谁?”许诺突然问。
“没有,”千辰瑀想了想,“如果真要算的话应该是我外婆。”
“怎么不是爸爸妈妈?”许诺转过头看着他。
“我妈去年走了,我爸上个月走的。”千辰瑀说,谈到老妈去世他心里有些难受。
“比我可怜啊,”许诺在他身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慰他,“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有个不要家不要娃的败家娘。”
“嗯?”千辰瑀愣了,一甩膀子,“我爸上个月出去赚钱了,他没死。”
许诺安慰他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中,“啊,抱歉,我听错了。”
“你呢?”千辰瑀说,“最亲的是谁?”
许诺想了一下,看着河道对岸,“我爸。”
“他,”他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问,“不在了吗?”
“嗯,”许诺轻轻应了声,“两年前死在那场灾难中了。”
千辰瑀看着他,没说话。
说到两年前的灾难,他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他那时候还在学校上课,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吓一跳,老师还在讲台上夸夸其谈,他就从梦中惊醒来,随着人流和以往所听所闻的经验跑了出去。
那时候的第一感觉竟是我还没回外婆家吃外婆做的菜。
河对岸有小孩笑声,他才回过神来。
看到许诺溢于言表的悲伤,他伸手在许诺背上轻轻拍。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感伤?同情?
一个无父无母的人经常被人欺负,好像大人小孩都能欺负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好奇这个男生身上的故事,想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好听能引起他兴趣的故事,接触了才发现,这个故事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受。
“没事了,”许诺转头看他,然后撑着地站起来,“我先回家了,你快去学校吧。”
千辰瑀也站起来,“你家在哪儿?我没事可以去找你玩。”
“不,不用了。”许诺说。
“怎么了?”他问。
“对不起,再见。”向他挥了挥手,许诺转身加快步子走了。
千辰瑀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叹了声气。
为什么要道歉,他又没说错什么!
千辰瑀拍拍裤子上手上的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拔腿就往学校方向跑。
躲在转角处的许诺等千辰瑀离开后走出来,望着他跑走的方向出神。
朋友这个词他从没体会过,也很少与人相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自卑,基本没朋友,从学校退学后除了奶奶就没和其他人说过话。
那天晚上在这里,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问他的名字。
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但是这样也无法改变现状,他的现状,是任何人都没办法给予帮助的。
“再见!”许诺再次挥了挥手。
他选择缩回自己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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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掉坑
自从上次和许诺在小坝子分手后,千辰瑀就没再见过他,他几乎每天都去河边和镇口求偶遇。
后山他也去过,大街上第一次见许诺那垃圾堆旁他也站了半小时,镇上大街他跑了个遍,可就是没看到许诺,一周多过去了,他感觉许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那天不是聊得好好的,他那天说错什么了?
带着疑问,千辰瑀抱着脑袋使劲挠了挠,头发都乱了,还是想不透。
讲台上英语老师大声咳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看看黑板,又低头看课本。
干净的英语书一片整洁,不知何时出现两个字——许诺。
“许诺”被他用圆珠笔涂了几遍,字体线条有点粗了,又歪歪扭扭的。
他胡乱在课本上画了几圈,把这两个字禁锢在了圈里。
“怎么了?”旁边郑佳佳问。
“没什么?”他转过头看她。
他没有和班上同学搞好关系的习惯,在以前的学校也只有三俩哥们,不铁,他们毕业后基本没联系,也不知道联系方式。
来到这个班两个多月了,除了刚一来和二狗子打了一架,成为好朋友,和钱小京一起玩也是二狗子顺带,跟班里同学基本没话说,连郑佳佳也是。
“这,写的是许诺吧。”郑佳佳小声问。
“嗯。”他应了声,“你知道他?”
“知道啊,以前我们班的,印象不深,好像初中开学才读一周就退学了,”郑佳佳偏着头,好像在头脑里思索有关许诺的特征,“嗯——就是这样。”
千辰瑀望着她,安静等她想,可是老半天郑佳佳也没憋出个屁。
他叹了口气。
不过也有收获,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也有人知道的,他的存在感也没想象中那么低,只开学一周就有人记得。
他不知道这是安慰自己还是推说什么,只说服心里对许诺的印象,自己不是唯一注意那个人的。
“你知道他家住哪里吗?”千辰瑀不死心。
郑佳佳又歪着脑袋想,想了老半天,才说了句,“可能李月知道,他们以前小学一个班的。”
“李月!李月是谁?”他问。
“那个,”郑佳佳拿着笔指了指第一排角落里的女生,“文艺委员。”
“我们班有文艺委员?”他惊了个大讶。
自从他来这个班就没上过绘画课音乐课吧,每天不是语文数学英语,就是物理生物化学,历史地理这些课很少上,中考不考,体育少得可怜,还要老王同意不占用才能上。
可就是这六门课也把他们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以前的。”郑佳佳补了一句。
千辰瑀看了看最前排埋在书堆里,偶尔抬起来看黑板,又从桌洞里拿出一本砖头书——英文词典的李月,想着下课去问问看。
可是他跟女生接触得少,在这里就跟郑佳佳说过话,和李月又不熟,还真不知道怎么讲。
不过烦恼归烦恼,执行起来可比他烦恼的轻松多了。
中午放学李月正拿着饭盒和几个姐妹出去,他就在后门拦截了她们。
“千辰瑀?”李月看着他。
“就是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他挠挠后脑勺,为难地看着其他几人。
“佳佳你们先走吧,我等一下来。”李月说。
等郑佳佳她们几人走后,千辰瑀才说:“听说你知道许诺,那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许诺?”李月顿了一下,应该在搜索有关信息,“我好像记得,不熟,说实话我还挺感谢他,如果你看到他了请帮我说一声‘谢谢’。”
“谢他?谢他什么?”千辰瑀问。
他歪着脑袋琢磨着,许诺也没什么过人之处,穿的衣服缝缝补补,每天像个独行侠一样,就差脑门上贴个“生人勿近”,长得么,还行。
应该很少跟人接触吧。
他没搞明白李月说的意思。
李月没回答,偏着头看着远处说:“我不知道他住哪里,可能在镇西口那边。”
“他住镇西口吗?”千辰瑀问。
“大概吧,”李月说,旁边有人经过喊了她一声,她马上答应,“哎,马上来,我先走了啊。”
李月摆摆手就走了。
千辰瑀重新坐回座位吃午饭,才打开盖子,二狗子就悄无声息滑到他旁边把他的摊鸡蛋叼走了。
“想什么呢,我叫你半天了,”二狗子说,然后把摊鸡蛋给他送了回来,“你刚刚和班花讲什么?”
“没什么。”他低头咬了口鸡蛋。
“千儿,你是不是喜欢李月,我看你一上午都在看人家,就差眼睛长人身上了。”二狗子捧着自己的饭盒坐在郑佳佳的位置上。
“嗯?喜欢?”他有点懵。
哪里看出来的喜欢!
“不是吗,那你们刚才说什么?”二狗子咬着筷子打开饭盒盖,夹了块肉吃了。
千辰没说话,继续吃饭。
“我可跟你说啊,朋友妻不可欺,你别打她主意啊。”二狗子说。
“谁的?你的?”千辰瑀笑了笑。
“小鸡仔,”二狗子用筷子指了下从外面走进来的钱小京,“听说小学就暗恋了,后面给人写了情书,让我给烧了。”
“为什么?”他问。
“写太烂,错别字还多,还有好几行涂黑的字,估计打草稿,”二狗子说着说着大笑起来,“烧了之后让他再写,结果没灵感了哈哈哈哈。”
钱小京听到笑声凑了过来,“说什么呢你们。”
“没有,说李月呢,漂亮。”二狗子说。
钱小京点头,一脸花痴样,“她今天穿了新鞋,可漂亮了。”
“你傻不傻,”二狗子一巴掌拍钱小京后脑勺,“暗恋成瘾了还。”
钱小京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乐了。
“再写封情书去,马上过节了,给人家送点礼啊。”二狗子说。
“什么节?”钱小京问。
“感恩节。”千辰瑀插嘴。
“感恩节不是感谢父母吗?为什么要感谢李月。”钱小京懵了。
“蠢,”二狗子又拍一巴掌,“感恩节只是借口,送礼和表白才是重点,你傻透了,难怪几年了还只是暗恋。”
说着,二狗子摆出一副“你不懂,个二傻子”的“过来人”表情。
一说傻,钱小京马上装出一副傻呵呵模样笑着,“行。”
下午的课千辰瑀没怎么听,满脑子就在想怎么找到许诺。
真见了鬼了,他怎么老是在找许诺。
念着镇西口这几个字,一放学他把书包放回家就去小坝子了。
小坝子上没人,只有一床放在长凳上晒太阳的棉被,千辰瑀这里站了一会,就有人来把棉被和长凳收走了。
他又走到街角,望了望前面,那次许诺就是往这里走的吧。
千辰瑀站在原地停了一分钟,大脑开始思索许诺可能走的路线,从大街过去有两条小路,他有时间慢慢试。
站在小路分叉口,他点兵点将选中左边。
先走左边。
往年来外婆家玩只待几天,这几天也没什么可玩的,就和邻居下田里捉泥鳅上山里到处跑,一般都是夏天来,还可以抓蛐蛐网知了,玩的东西挺多。
今年夏天来这里就认识了二狗子,二狗子带他各种玩,有时候跑镇上网吧待半天,还没事跑县里去看电影,二狗子第一次看室内电影,那表情神态土到他现在都还记得。
不知道许诺是不是也这么土!
哈哈……
想起许诺,他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再往前面走就全是山了,他敢肯定选错了。
又往回走了十分钟,才回到刚才的岔路口。
这次没点兵点将,直接往右边去了。
右边的路比左边的好走,路边没有那么草,不过还是快漫到膝盖了。
走着走着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还能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转,以前跟老爸住在城市里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跟几个哥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游戏厅,打电动,贼刺激,已经好久不玩了,手都生疏了,现在手机里就两个游戏,每晚睡觉前玩玩推箱子,他都玩三十几关了,卡壳了,几天没碰了。
想着几天没过的三十二关,他边走边把手机摸出来,打开游戏,按照之前推的经验把第一个箱子推进坑里。
“哎哟——”他大喊了一声。
踩坑里了,坑有点大,有点高,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掉了进去。
“妈耶,这么倒霉。”他无奈喊了一嗓子,甩了甩手,刚才撑坑边的时候杵着了。
手机掉下面了,还好他玩游戏习惯开声音,手机掉干草堆里,他直接捡了起来,关掉盖子甩了甩,放进兜里。
“谁掉进去了。”有人在外面喊。
“我,”他喊着,“你可以帮我找一下绳子吗?”
洞口露出了个脑袋,声音有点惊讶,“千辰瑀?”
“宝儿,”千辰瑀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上面的人没说话,捯饬了一阵,应该是在拿什么,过了一会儿扔了东西下来。
一根竹竿。
“我……”千辰瑀望着那跟有点脏很黑还有味儿的竹竿,不知道怎么下手。
许诺在上面没讲话,似乎在等他做选择,要么就在洞里,要么就爬这根竹竿上去。
千辰瑀叹了口气,一拍巴掌抓住竹竿,“我好了。”
“你蹬着,我拉你。”许诺喊了声。
“好。”他也喊。
许诺在上面用力拉,他把脚蹬在洞壁上,顺着力道一点一点往上移。
两人吭哧吭哧用了五分多钟,千辰瑀才被拉上来。
“这儿怎么有坑啊。”他拍拍身上的泥土,抱怨道。
“有字。”许诺指了指旁边被草丛淹没的木板。
——有坑。
“……靠,谁写的,也太小了。”千辰瑀说。
“这是个地窖,屯东西的。”许诺说。
“你的?”千辰瑀看着他。
许诺没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两人都没开口,安静了一阵,气氛一下有点尴尬。
千辰瑀咳了咳,憋红了脸,“怎么没梯子呀?”
“家里,我没拿。”许诺说。
望着许诺干净纯洁的眼神,实在发不出什么火,然后把目光转移到他手上,“这是什么?”
许诺把手上的竹竿举了举,弯腰把地上又脏又臭长得像盆一样的东西用夹子固定上。
“粪舀。”许诺说。
“干嘛使的?”千辰瑀问。
“舀粪的。”许诺看着他。
千辰瑀从他后面望过去,看到地上洒了些黑色的不明物体,整个地方还透着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他瞬间觉得自己胃里一阵浪翻过。
犯呕,想吐。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用手摸了,就更难受了。
“竹竿那头是干净的,你怎么不把那头给我,自己用这头。”他问。
“脏。”许诺点头。
格老子的。
千辰瑀表面给他竖了竖大拇指,心底狠狠咒骂许诺。
许诺揉了揉红红的耳朵,转身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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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倾诉
千辰瑀坐在小路边的石头上,石头挺脏,他刚才掉下去的坑里更脏,也就不将就了。
“这是在做什么?”他问。
许诺把竹竿一放,又弯腰开始除杂草,头都没抬一下,“干活儿。”
“我知道,我想说里面种的什么?”千辰瑀说。
他在石头上挪了挪,石头中有个凸,硌得他屁股痛。
“土豆,”许诺站起来伸伸腰,“你,长虱子了?”
“不是。”他立刻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
许诺笑了。
千辰瑀觉得迷,明明这个少年看起来这么开朗,可有时候又觉得很遥远,特别是上次他临走前露出的眼神,让人无法捉摸。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千辰瑀说。
许诺一下收了笑容,继续除草。
今天天气还不错,快七点了天还没黑下来。
千辰瑀一直在这里陪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烦了,许诺说话很没耐心。
就比如他问这是什么,许诺会回答,他又问那是什么,许诺也回答,转过头又问这是什么,许诺就不答应了。
“大哥,你烦不烦,这个你问我两遍了吧。”许诺皱眉。
千辰瑀也皱眉,谁让他记不住这些方言名词,偏偏又好奇。
见许诺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弄完了。”
蹲久了腿有点麻,起来的时候踉跄几下差点摔了,还好许诺扶了一把。
“谢了,宝儿。”他说。
许诺捶了捶腿,又踢了几下,把鞋上的泥土刮干净,背起背篓走了。
千辰瑀跟在后面,“你背了什么?我看到用口袋装的。”
“绵丝青,”许诺说,“又叫鼠曲草。”
“干嘛用的?”他问。
“可以拿来做粑,挺好吃的。”许诺边走边把背篓里的口袋拿出来,回头递给他。
“是嘛,这么厉害,我想尝尝。”他接过口袋打开扒拉了几下,没觉得这草有什么稀奇,山里到处都是,不过这算是他自狗尾巴草后,认识的第二种草了。
“你吃过。”许诺说。
“是上次你给我的吗?”他问,“是挺好吃的。”
“嗯。”许诺点头。
上次吃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么丑的饼肯定不是外面买的,不过味道确实不错,一直想再尝尝的。
“你今天会做吗?”千辰瑀把口袋栓好,抛了老高,又接住,又抛高,又接住。
“嗯。”许诺应了声。
“我能去吃吗?”他把口袋像投篮一样投进了许诺的背篓里。
许诺被忽来的重量吓了一跳,停下,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嫌弃,就来吧。”
“我不嫌弃。”千辰瑀立马点头,说完又想起什么,“今天李月说让我帮她跟你说声‘谢谢’。”
前面的许诺脚步停了,轻轻应了声,“嗯。”
从小路走出去没多久,绕了一块土就到许诺家了。
千辰瑀愣了一下,前面不就是河道嘛,他站在这里都能看见小坝子,明明隔得不远,他怎么从来没注意这间小屋。
小屋和许诺一样有隐身能力。
只能这么解释。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外婆家也就十五分钟吧。
“怎么了?”许诺回头看他。
“你住这么近,我怎么从来没看过你。”他有点惊讶。
许诺没说话,绕过篱笆进屋了。
千辰瑀好生打量起这间小屋,屋子是瓦房,不大,大概三四间房,房前有块小坝,和镇口的坝子差不多,四周围着篱笆,右边角落里还围着木栅栏,大概是鸡笼,他看到鸡了。
屋廊下有块铺着烂布的面积,应该是没有的家。
没有呢?
他往大堂瞧了瞧,没看到,一会儿许诺进大堂,他才看到后面一瘸一拐跟着的小东西。
“坐吧。”许诺说。
屋子里不脏,可以看出主人经常打扫,凳子椅子不多,就三张,他找了张坐下来。
“谁呀,谁来了?”
那边屋里有人说话,声音有点大,千辰瑀被吓了一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许诺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大声说:“没事奶奶,我……朋友。”
说起“朋友”的时候,他留意到许诺停了一下,应该是还没有真正拿他当朋友。
“哦朋友啊,过来让奶奶看看,看看我宝儿的朋友。”奶奶似乎很开心,声音有些颤抖。
千辰瑀愣了一下,在考虑要不要过去。
“不了奶奶,他就来吃我做的饼,一会就走。”许诺直接替他做选择。
心里咯噔了一下,许诺没让他去看他奶奶。
“奶奶怎么不出来?”千辰瑀纳闷。
许诺弯腰抱没有的动作僵住了,然后才抬头,“奶奶腿脚不便。”
“哦。”他应着。
“我去做饭了,你随便坐吧。”许诺站起来,抱起没有出了大堂。
大堂只有他一个人,说实话不自在,在别人家他有点拘束,这是第一次到朋友的家,以前没去同学的家,后来来这里也没去二狗子家。
他不知道去别人家要带什么,或者怎么表现,反正他有点拘束。
千辰瑀一个坐大堂玩了会推箱子,实在过不去七十二关,他就出了大堂去了厨房。
小屋不大,迷路的问题完全不可能存在,出了大堂右边就是厨房了,他想都没想进去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厨房里开了灯,灯很黄,很暗,说实话他有点看不清楚,不过他还是能看到在厨房忙活的许诺。
“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无聊。”许诺正在切属曲草,切得很细很小,然后放在铁盆里,和面粉一起和。
“还好,就是想看看你怎么做的。”他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目不转睛盯着许诺。
许诺没说话了,专心和面粉。
没和多久就和好了,许诺抓起一坨搓了搓,然后裹上香油,香料,各种调料,扔进锅里炸,又用锅铲把饼压平,力气不大,应该是怕压扁了不好看。
又重复上面的动作做了好几个。
香味很浓,很香,和外婆做的饼不一样。
许诺做饼时的表情很认真,很严肃,像在做什么大事一样。
也很帅。
看着看着他就围了上去,问:“谁教你的?”
“我爸。”许诺说。
把饼铲进碗里,他便上手去摸,许诺在旁边喊了句:“别碰,烫。”
他一下笑了,捂着耳朵跳着脚,是真的烫着了。
许诺递过来双筷子,他便用筷子去夹,夹了几下才夹起来。
咬一口,香酥透了,比那天吃的香,那天吃的时候饼冷了,重新打热味道也不鲜了。
吃了两个,饼挺厚实,他有点饱了,许诺还在忙活。
“还要做什么?”他问。
“给奶奶熬点粥。”许诺说。
听到有粥,他把手上拿的第三个饼放回碗里,乖巧坐回凳子上等粥。
跟着奶奶沾光,千辰瑀喝了小半碗粥,粥挺清淡,只放了绿豆和青菜,不过味道足够了。
他端着碗跟着许诺进了奶奶房间,一股浓烈的刺鼻味扑鼻而来,他转身回了厨房放下碗筷,重新跟进去。
许诺坐在窗边给奶奶喂粥,奶奶躺在两个枕头上没动,喝了口粥转过来看着他。
“你就是宝儿的朋友?”奶奶问。
千辰瑀点点头。
“小伙子长得俊,比我家宝儿俊,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奶奶笑得眯着眼,眉毛都笑弯了,看得出来很开心。
“奶奶。”许诺喊了一声,又舀了一勺粥给奶奶。
“宝儿有福气了有福气了,”奶奶一直笑着,“有朋友了,真好。”
千辰瑀有点伤感,屋子里的味道比他今天在山上闻到了浓烈得多,可是看到眼前的画面,他一点也嫌弃不起来。
一个全身瘫痪的老人,还有个未成年的少年。
“宝儿有朋友了,许文在天有灵了,宝儿有朋友了,贾定梅什么时候才死。”奶奶还在念,边念边骂起来。
其他话他都没在意,只看到老人说“宝儿有朋友了”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像花儿一样。
他觉得鼻尖微酸,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转身出房间的时候,还听到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宝儿有朋友了”。
以前他觉得朋友很简单,简单到他以为随便聊几句就可以称朋友,可没想到“朋友”这个词在许诺这里这么沉重。
他都不敢确定自己担不担得起这个词。
“吃完了吗?”后面响起许诺的声音。
他迅速抹了把眼睛,转过头,“吃完了。”
“那我送你出去。”许诺放下碗,抱起地上的没有。
“嗯。”带着鼻音应了声。
许诺应该是听到了,走了时候还拿了张纸巾给他。
他把纸巾放进裤兜,伸手用外套袖子抹脸。
两人沿着河道走,河道里很臭,可千辰瑀没在意。
“怎么样?”许诺说。
“什么怎么样?”他愣了一下。
“还要和我做朋友吗?”许诺停下来看着他。
他也停下来,点头,“没什么,我是你的朋友,你看奶奶多高兴啊。”
“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朋友,后来,父亲出了事,我就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了。”许诺继续走。
千辰瑀没说话,安静听着。
“听到爸爸的消息时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谁来照顾奶奶,谁来保护我,”许诺低头看了眼没有,“我初中还没念,就被迫退学,奶奶不能动,做什么都需要人帮,我第一次觉得无助,人生无望。”
可能是憋在心里的话一下发泄出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许诺的眼泪随着话语一直落下来。
他一直在哭,声音颤动着,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背负的东西压得他踹不过气。
千辰瑀有点理解他了,为什么不反抗,因为反抗改变不了什么,别人还是会打他,欺负他。
可是不反抗,就会一直被欺压。
他没说出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许诺蹲在地上,埋着头,没有从膝盖上滑了下去,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狗也为他沉默着。
千辰瑀在许诺面前蹲下来,拿出纸巾给他擦脸,双臂一伸抱住他,轻轻在他背上拍着。
第一次安慰人,听人倾诉,他只能学着小时候摔倒了,外婆抱着他安慰的样子。
哭了一会儿,许诺哭累了,放开千辰瑀站起来。
站得不稳,有点摇晃,千辰瑀赶紧抱住他大腿,待许诺站稳了才放开他。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许诺说。
“没事,我们是朋友。”千辰瑀笑了。
许诺抱着没有朝河岸边走了两步,然后坐下,脚在空中晃着。
“第一次跟人说这些,挺无聊的。”许诺摸了摸没有的脑袋,低头用脸蹭了蹭。
“以后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找我吧,随时都可以。”千辰瑀也学着在岸边坐下,放下腿。
“嗯。”许诺应着。
今天的天很黑,天上没有月,没有星,只有两旁人家的灯火映在水面波光粼粼,有树叶掉下来,荡起一圈圈涟漪。
“你有电话吗?”千辰瑀问。
“我没有,不过奶奶有,是爸爸留的。”许诺说。
“号码是多少,我以后打给你。”千辰瑀摸出手机晃了晃,打开翻盖。
许诺想了想,才模糊不清报出号码,“131……”
可以看出真的对号码不熟,念得支支吾吾的,中间还卡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千辰瑀不确定是不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手机放桌上,奶奶接不到。”许诺说。
“哦,”他关掉手机,揣回兜里,“下周末有空没,我考完月考带你去玩。”
“我给奶奶说一下,应该可以,”许诺点头,又问:“去哪儿?”
“秘密。”他嘴角微微上扬,神秘兮兮的。
许诺没追问,对他来说,不干活就是玩。
两人再坐了一会儿,就互道晚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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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逛街
和许诺周末出去玩的时间约在下周,因为这周有单元摸底测试,上次月考总体来说不怎么好,老王就规定这周周六全班同学来学校做测试卷。
对千辰瑀来说做不做卷子差不多,反正他老本儿够吃。
考试的时候教室里异常安静,班级自行考试一般是老王监考,有时候是大嗓门英语老师,可能老王觉得其他老师镇不住他们。
考试间千辰瑀一直收到二狗子的讯息——戳背。
二狗子戳同学背,让他们传问题过来,结果就这么一直把用笔戳背的讯息传了过来。
他不耐烦地回头瞪了朱珍一眼,朱珍指了指后面的同学,就这么一直指到二狗子脑袋上。
二狗子把卷子举起来指给他看,他看到二狗子最后两页都没有,无语得想翻白眼。
小心翼翼伸手在桌洞里掏了张纸,撕了点,瞄了眼讲台上坐着的大嗓门,他奋笔疾书把三道大题写了上去,团成团,反手放朱珍桌上。
朱珍打开看了一下,又低头写卷子。
估计得过一会儿这答案才传得到二狗子那里。
千辰瑀回头看了看钱小京,写卷子很认真,眼睛都快凑卷子上了,嗯,有点学霸预备役的样子。
哎哎,你怎么眼睛凑人家卷子上去了。
很显然,钱小京也是个半吊子。
他叹了口气,继续写卷子。
考试的卷子是老王自己改,老王速度快,当天就能出答案,千辰瑀懒得等,考完就跑了。
他边走边给许诺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奶奶在睡觉,手机静音了。”许诺说。
千辰瑀笑了笑,“没事,你在家啊,我来找你玩。”
“嗯。”许诺应了声。
自从上次去过许诺家后他就去得勤了,有时候中午还跑去找许诺,正赶上吃午饭,吃了几次,干脆从家里装了袋大米过来。
外婆挺开明,还让他抱了青菜,切了块肉,买了条鱼。
明明从学校回家近一点,偏偏中午他选择绕道来吃许诺家吃,两人同岁有得聊,索性叫外婆不帮他准备午饭,每次中午放学他都过来。
外婆乐得轻松,也没说什么。
转眼又到了周末,两人约在镇上车站见面。
天很冷,千辰瑀穿了件厚袄子戴着帽子,还穿着外婆硬塞给他的秋裤,他本来不想穿,但拗不过老人。
其实是因为怕冷,不得不穿。
许诺来的时候他在这里站了十分钟。
许诺背着包,穿着件黑袄子,裤子应该没穿秋裤,因为他看到裤子下露了半截,手很红,应该是才碰了水,冻得都僵了。
他把自己的手套扯下来,递过去,“戴这个。”
“谢谢,”许诺看着他,只抽走一只,“一人一只。”
“嗯。”千辰瑀点头。
冷死了,他赶紧把手套戴回手上。
从镇里到县里坐大巴一个多小时,其实不怎么远,就是大巴慢,一会儿上来人一会儿下去人,没有站点,只要有人上来或是下去,车都会停。
路也不平,坑坑洼洼的,像坐摇篮一样,千辰瑀觉得自己就快被摇出瞌睡了。
“这个给你。”许诺说。
千辰瑀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张白纸,接过来,“什么东西?”
翻过面来他看到用铅笔素描的人像,是他自己。
“这是我吗?画得好像。”他笑着问。
许诺点点头。
“你会画画?”他问。
许诺又点头,脸上露出的表情有点得意,就像在说“看,我就是这么天才”。
千辰瑀有点想笑。
许诺翻了翻背包,从里面捞出个本子,是图画本,学校美术课发的那种。
“画了其他的没?”千辰瑀伸手去拿图画本。
图画本不厚,但也有二十几张的样子,他打开一页一页看,有的画人,有的画动物,有的画景,还有画别人洗衣服的,种田的,挺多。
画人物的就是奶奶多几张,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许诺的爸爸。画的动物就比较多了,鸡鸭鱼猪猫狗,还有没有,没有缺了胳膊,很容易认出来。
“这个人是我吗?”千辰瑀指着一幅画说。
“嗯。”许诺点头。
画上是一个人拿着板砖吓唬小孩,小孩大叫跑走的画面。
“怎么没你?”千辰瑀问。
“我画不好自己。”许诺老实说。
千辰瑀把画合上,看着他,“下次画自己试试,比画别人好画。”
许诺嗯了一声。
“这本已经画没了,送给我吧。”千辰瑀说。
许诺愣了一下,“你生日吗?”
“不是啊,不一定只有生日才送礼物呀。”千辰瑀笑了。
对于许诺这种家庭的孩子,可能只有生日的时候才会收到礼物,但是他没有这样的观念,朋友之间没事送送礼吃吃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许诺笑了笑,“好吧。”
“什么嘛,这么不情愿。”千辰瑀马上装作一副无辜委屈模样,憋着嘴差点哭了。
“不是不是,送你。”许诺改口。
“嘿嘿,”千辰瑀乐了,“这才对嘛。”
他把图画本放回许诺的包里,满意地靠在座椅上休息。
摇过一段凹凸不平的泥路,大巴上了柏油路,一路畅通无阻开得飞快,千辰瑀眼睛一闭一睁,车就到了。
县城的房子和建筑与清水镇相比发生了质的飞跃,高高的楼房挂着彩灯,还张贴着明星海报,街道上的车子种类多,车也多,他们没走几步,道路就堵了。
千辰瑀以为许诺会很吃惊,一直在等着看他表现,可看了几次发现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我四年前来过一次,爸爸带我来的,我们还在车站外的旅店住了一晚。”许诺说。
“你还去过其他什么地方?”千辰瑀问。
“没有了,就那次出过小镇。”许诺说。
“你四年前还在读小学吧,你爸带你来干嘛。”千辰瑀边说边指着那头卖棉花糖的,“吃那个吗?”
许诺以为他随口一问就没回答,指着卖冰糖葫芦的说:“吃那个吧。”
“行。”千辰瑀一拍口袋,过去买了两根糖葫芦。
糖葫芦挺甜,千辰瑀不怎么爱吃,吃了没两口就扔了。
有点可惜,许诺还没叫住,糖葫芦就进了垃圾箱。
“唉。”许诺摇头叹气。
他给许诺买的包着苹果的,许诺应该爱吃糖,举着苹果啃得吭哧吭哧的,样子很滑稽,碎糖粒粘了一脸,他又递了纸巾去擦。
县城里的东西很多,有商场有超市,许诺远远看了眼衣服吊牌,拉着千辰瑀赶紧走了。
今天千辰瑀的目标是看电影,从地下商场出来就上楼去电影院了。
进了电影院这层,许诺的反应才千辰瑀有了炫耀的想法。
“这个是爆米花,这个是咖啡,还有冰淇淋,今天冷还是不吃了,”千辰瑀指了指橱窗里的东西,一个个念给许诺听,然后转头问,“你想吃什么?”
“那个是什么?”许诺指了指邻桌小姑娘吃的。
“巧克力。”千辰瑀说。
“看起来很好吃,这些东西都很贵吧。”许诺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千辰瑀看着他的动作一笑,“我买来送给你。”
“可今天不是我生日。”许诺说。
“回礼,你送我画册的回礼。”千辰瑀说完往柜台去了。
今天带的钱不多,他决定还是省着花,买了一块巧克力送给许诺。
千辰瑀看了看买的票,电影应该早就上映了,现在还有电影院在放。
已经上映过的电影比正在上映的便宜。
“山楂树之恋,山楂树还会谈恋爱?”许诺看着票念了出来。
“呃,”千辰瑀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山楂树会谈恋爱,“你等一下去看电影就知道了。”
虽然没看过,看名字和海报能猜个故事大概。
他语文不好,怕解释出其他什么来,本来想好用比目鱼来打比喻,可想想又觉得如果等会儿许诺问他比目鱼怎么谈恋爱,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哦。”许诺应着。
电影入场的时候许诺一直东张西望,应该和他小时候一样,看到新奇的东西都会去看,就算不知道是啥,也会多看两眼。
电影开始了。
千辰瑀有个毛病,看爱情片就会睡着,所以从来不看,就爱看武打片。
睡了不知多久,许诺才把他摇醒。
“完了?”他千辰瑀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走出电影院,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样,山楂树谈恋爱没有。”
许诺眼睛有点红,“没有。”
“还哭了!”千辰瑀惊讶,“有这么感动?”
“嗯,片子最后挺感动的,男女主没在一起。”许诺抹了抹眼睛。
“看来山楂树不怎么灵啊。”千辰瑀随口一说。
“嗯。”许诺随口一应。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逛了街,吃了点小吃,千辰瑀感觉钱花得差不多了,刚转头看许诺,就发现他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千辰瑀问。
“走走走,我们回家。”许诺语气有点急,拉起千辰瑀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看。
他顺着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人头攒动的人群。
“看到谁了?”千辰瑀纳闷。
许诺没回话,握住他手腕一刻不松,明明天冷得要命,他却感觉到许诺手在直冒汗。
从地下街出来往前走了几步,许诺停在十字路口失了方向。
那眼神,很茫然,也很惊恐,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千辰瑀担心他,反手握着他的手,两人往车站走了。
上了大巴车,他感觉许诺整个人都在颤抖,腿在抖,手也在抖,背包拉链都拉得吃力。
千辰瑀伸手帮他拉开了。
许诺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放进背包最里层的位置。
千辰瑀看着他有些煞白的双颊,伸手抚了上去,搓了搓,许诺没有清醒,眼神还是充满恐惧。
到底看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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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丢脸
回去路上两人没有讲话,许诺睡不着,千辰瑀挺担心,就把他的脑袋硌自己肩上,又把帽子取下来给他戴上。
下了车,千辰瑀直接把许诺的脑袋埋在怀里,抱着他回去。
晚上天空下起雨,千辰瑀把他送回家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奶奶说许诺没事,让他早点回去。
他有点担心,守在屋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许诺才恢复神情。
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外婆在卧房坐着看电视,见他回来去把饭菜惹了惹。
坐在饭桌前他却没胃口,吃了点青菜喝点粥就回房间了。
“怎么了这孩子,出去的时候挺高兴的,怎么一回来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外婆一边收拾饭桌一边念念有词,完了朝千辰瑀房间喊,“你爸今天打电话说你们老师给他打电话了,说你最近总不上午自习是怎么回事。”
“哦知道了,我给老爸回电话。”千辰瑀在房间喊了一句。
然后给老爸拨了电话。
“喂。”老爸接了电话。
“喂,爸,我是千儿。”千辰瑀说。
“知道,有来电显示,”老爸说,“你们老师今天打电话了,问你怎么逃课。”
“我没逃课,本来中午就是午休的,我们不上课。”他说。
“鬼才信你午休,我是你爸,别哄我。”老爸说。
“我认识了个朋友,中午去他那玩,”千辰瑀老实交代,“三年级的课本我念完了,没什么难的。”
“行吧,爸知道学习上不担心你,”老爸叹了口气,“这个月我不回来了,等元旦再回去。”
“忙吗?”千辰瑀问。
“有点儿。”老爸说。
“行吧,自己注意点,别累着了,晚上太重的活不要去……”千辰瑀开始念。
老爸趁唐长老才开口赶紧制止,“知道了我的儿,年关了,你们也注意点。”
“行。”千辰瑀点头。
两人再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房间立刻安静下来,他又想起许诺,不知道许诺好点没有。
他打开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吃饭没
那边可能在发呆,很快回了消息:吃了
他又发:今天怎么了
对方没回消息了。
千辰瑀把手机盖子啪地盖上,倒头躺床上了,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腾了起来,到客厅拿图画本回房间。
翻开本子,他这才有时间慢慢欣赏画作。
说真的,许诺画得很好看,很逼真,惟妙惟肖的,画没有画得最好,从第一张没有受伤的腿包扎伤口,伤口有血,到后面拆了绷带,没有在地上蹦。
还有画人物的,奶奶的图画最多,画的都是奶奶在笑,很开心的样子。
千辰瑀想到奶奶在念那句“宝儿有朋友了”时,笑的时候就是这样。
很真诚的笑容。
不知道许诺今天看到了什么,那种害怕恐惧的眼神让他刊心刻骨。
许诺不说,他也不好一直追问。
不想让许诺像上次一样缩回壳里,千辰瑀还是每天中午放了学照样跑去他家。
许诺正在烧火做饭,见他来笑脸盈盈,“来了,吃饭了。
“嗯嗯。”千辰瑀很自觉把碗筷拿出去摆桌上,又给奶奶盛了粥。
许诺先伺候奶奶吃完才去吃饭。
“今年圣诞节怎么过?”千辰瑀夹了块鱼肉放许诺碗里,又给自己夹了块。
“圣诞节?我从来没过过。”许诺说。
“啊你没过圣诞节吗?”千辰瑀有点吃惊,咬着筷子看着他。
许诺被他的反应吓到,“这个很奇怪吗?”
“有点儿,”千辰瑀摇头。
许诺笑了,“到底是奇怪还是不奇怪。”
“不奇怪。”千辰瑀点头。
许诺偏着脑袋笑,差点让鱼刺呛着,捂着胸口咳了半天。
千辰瑀赶紧递杯水过来,“慢点儿,有那么好笑嘛。”
“有点儿。”许诺学着他的样子摇头。
千辰瑀见他有样学样的动作,跟着哈哈笑起来。
确实挺好笑。
笑完后两人继续吃饭。
“想要什么礼物?”千辰瑀抬头,以为许诺又要说那句“不是我生日”的话,他赶紧制止,补了句,“圣诞礼物。”
许诺闭了嘴,低头扒饭,又抬头说:“你送我的巧克力还在,不用了吧。”
“还在?”千辰瑀惊了个大讶,“这都多久了,还没吃,化都化了吧。”
“化,巧克力会化吗?”许诺问,“不是只有雪糕会化吗?”
“糖也会化啊大哥。”千辰瑀说。
许诺没狡辩,放下碗筷冲了出去,一会儿又冲了回来。
“还好还好,没化。”许诺拍拍胸脯,一脸大惊失色后遗症。
千辰瑀夹了筷子土豆丝,喊了声,“别……”
许诺撕开包装纸的动作僵在当场。
巧克力碰到粥慢慢化开,粥逐渐变了颜色。
“会褪色?”许诺问。
千辰瑀一甩筷子,往自己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吃饭。
“甜。”许诺说了一句。
千辰瑀恨不得掐死他,活了十六年,他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巧克力拌饭的,尊重原滋原味的他真是觉得活得久了什么都见到了。
明明这是件许诺的糗事,偏偏他找不到人说,每每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不堪入目,比他的语文成绩都难看。
唉。
千辰瑀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二狗子坐在郑佳佳的位置上,低头奋笔疾书的同时不免抬头望了他一眼。
“没事,我想静静。”千辰瑀说。
郑佳佳抱着踏本子走过来,“张家,你还有多久抄完,我要去交给老师了。”
“马上马上,马上了。”二狗子边说边写,动作别提多快了,千辰瑀都快看到双影了。
“快点你们。”郑佳佳用作业本拍在前面几人桌上。
前面几人也在赶作业。
“千辰瑀,周老师找你。”语文课代表喊了他一声。
千辰瑀答应了一下,回头对二狗子说:“抄完记得把作业给郑佳佳,再害老子没交,老子杀了你。”
“好嘞大爷,”二狗子谄媚笑着,“大爷您走好。”
说完,他又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周老师就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也是那个说话声音像蚊子的老师。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没关的门。
“进来。”周老师说。
“老师你找我。”千辰瑀走了进去,站在周老师办公桌前。
周老师有点生气,表情是凝重的。
千辰瑀在头脑里搜索自己可能犯的错,搜索了半天,估计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
“千辰瑀,你觉得自己语文怎么样?”周老师问他。
“不……怎么样。”他实话实说。
“知道就好,”周老师说,“我们上周不是做了测试卷,里面有道题是让你侧面描写人物内心,你答错了,我让你改,你没改对,我让你去查资料问问侧面描写正面描写有什么不同,你写了个什么给我。”
千辰瑀看着她。
周老师越说越生气,巴掌在卷子上拍了又拍,“你写的什么,正面描写,小明说‘我很帅’,侧面描写,小红说‘小明很帅’……”
千辰瑀继续看着老师,他有点纳闷,这不是对的吗,正面小明侧面小红,没毛病啊,难道不是吗?
“给我改,下午交给我。”周老师把卷子甩给他。
“哈哈哈哈……”千辰瑀接过试卷就听到门口一阵笑声,他转过头就看到过来交作业的二狗子。
周老师摆摆手,千辰瑀走了出去,等二狗子出来他一把搂过他的脑袋。
“敢说出去你就死了。”千辰瑀威胁道。
“不过不止我看见了,李月刚才路过也听到了。”二狗子说。
千辰瑀搂着他的手臂紧了几分,“反正你不准说。”
“行。”二狗子爽快答应。
第一次被叫办公室,第一次被老师拍着桌子卷子批评,挺没面子的,以前在另一个学校的时候他们班人多,语文老师管不过来,根本没时间去纠他的错,所以基本没因为这种错被叫办公室。
“对了,钱小京的情书给了吗?”千辰瑀问。
“早给了,”二狗子说,“没收到回信,小鸡仔郁闷好久了。”
“这么久不回消息是不是不喜欢啊,还是害羞。”千辰瑀猜测。
“管他呢,一个姑娘而已,周末我们出去玩,一起安慰他。”二狗子说。
“行。”千辰瑀点头。
下午有节语文课,卷子中午得改好,去许诺家吃饭就把卷子卷起来藏衣袖里。
这么蠢的分数他可没脸给许诺看。
吃了午饭他编了个理由去许诺房间改卷子,许诺在厨房洗碗。
下课前他问了郑佳佳答案,所以知道答案的他写得飞快,没几分钟就搞定了,不过刚抬头就看到凑了个脑袋过来的许诺。
“在干什么?”许诺问。
“你怎么洗这么快?”他反问。
“今天考试了?”许诺问。
“上周的,错了两个小问,我下午要交,”千辰瑀说,说完又警惕得把卷子卷成筒,“你没看到什么吧。”
“看什么?”许诺看着他。
千辰瑀眯缝着眼仔细盯着许诺,一副侦探问案表情,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明察秋毫的眼睛。
发现许诺没有撒谎,他才送了口气。
“分不高?”许诺问。
“高,怎么不高,我给你说,我数学九十八英语九十五物理九十一,化学九十……”千辰瑀说。
“语文呢?”许诺打断他。
千辰瑀顿了一下,脑子快速转起来,“也九十。”
“挺好。”许诺点头,转身出去了。
千辰瑀猛呼一口气,怎么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从屋廊下抱起没有,摸摸没有的脑袋,顺顺毛,没有很舒服地往他怀里钻。
“五十七。”厨房里传出许诺的声音。
千辰瑀有点纳闷他喊什么。
“侧面描写,小红说‘小明很帅’,正面描写,小明说……”许诺话还没喊玩,就被百米冲刺进去的千辰瑀捂住了嘴。
“靠,你居然看到了。”千辰瑀恼怒地跺脚。
许诺乐了。
“什么五十七?”奶奶在那边喊,“千儿,你考了什么五十七?”
许诺继续笑。
千辰瑀抱着脑袋出去了,边跑边喊,“啊——”
救命啊——
他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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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救命
平常许诺就没有过节日的习惯,奶奶的生日在农忙时节,经常会搞忘,而且奶奶也不喜欢过节,许诺自己的生日因为时间特殊实在忘不了,所以每年都过。
从他有记忆以来,母亲就没有好的脸色,他过生日也不曾得过妈妈送的礼物,就只会收到一份爱,来自爸爸的爱,不过幸好爸爸的爱在他心里足够重,重到他可以忽略掉失去的部分。
每年他们家除了生日和春节,基本上就没过其他节日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告诉他要过圣诞节,而且还问他要礼物,他就有点手足无措了。
本土的节日都没过明白,别人的洋节他就更不明白了。
单是要礼物,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礼物,第一次有人问他要礼物。
说实话,心情很特别。
千辰瑀没有规定要什么礼物,他可以尽情发挥,可就算这样他也抱着脑袋想了老半天,一点思绪都没有。
“哇,贾定梅,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丢下我们祖孙俩孤苦无依就跑了,我老婆子真是瞎了眼了让许文娶你,如果我老婆子死了一定去找你……”奶奶又在骂了。
这一段精彩的咒骂节目,几乎是三天两头得上演一次。
许诺虽然听习惯了,但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是吓到了。
攥着笔的手在图画本上斜画一道,纸破了。
他看着画上的人物肖像皱眉。
画画是他准备的礼物备选,现在看来得重画了。
奶奶的声音还在骂,许诺握着笔画了两笔就没心情了。
“怎么了?”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许诺猛地站起来,不知道磕在了什么上,声音很脆。
“哎哟哟哟……”千辰瑀托着下巴叫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许诺连忙道歉,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下巴没事吧。”
喊了一会儿,千辰瑀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许诺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他红红的下巴。
“对不起啊,我……”许诺低着头认错。
“没事,撞着而已,别自责。”千辰瑀说完动了动下巴,确定还完好,拿着杯子喝水。
许诺把图画本收捡起来放房间去了。
“吃饭没有?”千辰瑀问。
许诺摇头。
“去给奶奶做点饭吧,我等一下带你出去吃。”千辰瑀说。
“去哪?”许诺问。
千辰瑀伸出食指在身前晃了晃,表示无可奉告。
许诺给奶奶下了碗面条,伺候奶奶吃下,跟奶奶说了出会儿门。
奶奶可能是骂累了,躺在床上轻轻嗯了一声。
千辰瑀穿了件军大衣,有点土,不过他高挑修长的身材把大衣修饰得很好,大衣没有帽子,千辰瑀带了个黑色帽子,更是衬得大衣好看了。
主要是人好看。
许诺瞅瞅衣柜,衣服都挺土的,而且他好久没买过衣服了,要不是个子没窜,他都快没穿的了。
随便在柜子里捞了件黑袄子套上,跟他狗啃的发型挺配,再配个碗,他就有份谋生的职业了。
冬至过后的天儿挺冷,冷风瑟瑟,穿着衣服在外面没待几分钟,就冷得直哆嗦。
两人抱着胳膊跳着脚,颇有种跳舞的感觉。
今天街上人不多,从许诺家到面馆走了十分钟,老远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二狗子,手里捧了本书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读,叭叭啦啦也不知道在读什么,含糊不清。
“passenger,乘客,旅客。”千辰瑀往店里走,路过二狗子身边时一巴掌拍书上,“发音错了。”
“passenger,passenger,”二狗子故意提高音量读,回头小声说,“哥,别拆我台。”
许诺忍着笑跟了进去。
“千儿来了,”店里厨房露出颗脑袋,又对二狗子吼,“你别读了,欺负老娘没读过书就乱读,就你那成绩,再读几遍都没用,一下午站在那儿混过去了。”
二狗子憋红了脸,“妈,我兄弟,别拆我台。”
今天店里人挺多,张家的面馆在镇上还是有些口碑的。
千辰瑀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一桌离开,他便过去了,许诺坐他对面。
二狗子一巴掌把书拍桌上,一脚踏在长凳上,甩开胳膊特霸气,颇有一种大侠风范,势要将刚才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随便点,我请客。”二狗子高声说。
“你有钱嘛就请客,边儿去,”张妈妈把菜单敲在二狗子身上,笑着对千辰瑀说,“千儿,阿姨请客。”
“是亲生的嘛。”二狗子搓了搓背进去了。
许诺在旁边似笑非笑。
“你怎么了,表情这么痛苦。”千辰瑀问。
“没事。”许诺撇开脑袋瞧着张妈妈离去的背影。
他以前从没感受过母亲的爱,第一次看到母子间的相处是这样,较劲却充满亲密。
妈妈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走了,或许是太早失去母爱,他都已经忘了母亲的样子了,如果不是奶奶经常骂她,估计连母亲的名字都会忘记。
在他印象中,就没有和妈妈也这样的相处画面,在他印象中,妈妈一直是板着脸,时常一副“谁借了她米还了她糠”的不满表情。
自他记事以来,就没得到过母爱,看到这样温馨的母子相处场景,心中难免有点伤感。
“张家面馆”除了面食还有家常小菜,二狗子出来的时候千辰瑀已经把菜点好了。
“点什么了?”二狗子问。
“就你最爱吃那些。”千辰瑀说。
“那敢情好,”二狗子看着许诺,“宝哥,等一下尝尝我奶奶的手艺。”
许诺看着他点头。
“比我妈做的好。”二狗子小声说。
“说什么呢!”张妈妈端着菜绕过二狗子,把碗放桌上,“还不去洗手。”
二狗子吓了一跳,“妈,我是您亲儿子,能不能别这么凶。”
“滚蛋,你再是我儿子也得洗了手再吃饭啊,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上厕所没洗手。”张妈妈说。
“得,我去。”二狗子转身去洗手间了。
许诺看着他们的互动乐了,笑得差点呛着。
千辰瑀点了四个菜一个汤,摆了满满一桌。
“吃得完吗?”许诺问。
“吃不完打包。”千辰瑀拿起筷子夹了块肥肉喂嘴里。
许诺的习惯是饭前一碗汤,他舀了两勺藕汤,喝了口,“好喝。”
听到许诺的赞美,二狗子高兴极了,“对,我最爱和我奶煮的藕汤了,小时候生病了就想喝这个。”
千辰瑀也拿勺子舀了几勺,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
“怎么今天没叫钱小京?”千辰瑀问。
“他呀,李月邀他去县里玩了,今天平安夜,估计过节去了吧。”二狗子说。
“平安夜?这么说明天就圣诞节了?”许诺咬着藕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礼物还没着落。
“怎么这么惊讶?”二狗子手拿着排骨啃,一点不嫌脏。
许诺抬头望了千辰瑀一眼,千辰瑀也在看他,带着笑容。
“是不是还没准备礼物,慌成这样。”千辰瑀说。
“嗯。”许诺点头。
“不急,节日过了给我都行。”千辰瑀笑了。
二狗子啃完排骨嘬完手指,疑惑道:“什么礼物?圣诞礼物!为啥没我的份。”
“你要我也可以给你,礼尚往来,给我准备没有。”千辰瑀说。
“算了,我不搞那套虚的,我不要了。”二狗子摆摆手,继续啃下一块排骨。
时间过得挺快,还没吃完天就黑了下来。
本以为三个人吃一桌饭吃不完,没想到他们一点没剩,最后盘饺子,他们蘸着酱就给吃完了。
从店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道了别他们就走了。
回去路上千辰瑀从口袋里掏了颗苹果出来。
“给。”千辰瑀说。
“我没准备东西。”许诺有点内疚。
明明两人说好互换礼物,偏偏他一点没准备,如果不是千辰瑀来找他,他连节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拿着吧,”千辰瑀把苹果塞他手里,搂过他的肩,“今年忘了,明年给我吧。”
“明年?”
许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是一个爱计划的人,生活的经验告诉他过一天是一天,从来没考虑将来的日子,他连明天都不知道,何况明年。
“嗯,还得多给我一个,把今年的补上。”千辰瑀说。
“你明年还在这儿吗?”许诺问。
“我明年中考,高中还不知道在哪儿读,可能就留在县里读,可能去市里吧。”千辰瑀抬头望着天,似乎在幻想未来。
对于不知道未来的许诺来说,这样的幻想很不现实。
是啊,千辰瑀是要考高中的,他连初中都没念过,以后做什么?
一辈子在这里照顾奶奶!
他不知道。
“哦。”许诺低低应了一声。
虽然是圣诞节,但是不放假,学校还是要上课。
对许诺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好奇,千辰瑀听课都不是很认真。
英语老师在他桌子旁敲了敲,他回过神看著书继续发呆,天气冷,老师不敢叫学生去蹲门口,不听课的学生也多了。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元旦节一过你们就要期末了,一个两个还这么懒散,不知道时间的宝贵吗?明年最后一个学期就升学了,仔细想想你们想考什么高中吧。”大嗓门在千辰瑀课桌旁说。
千辰瑀揉了揉耳朵,差点被震聋了。
“你们自己看看月考成绩,明年能考什么高中,社会竞争那么大,你们还有心思讲话开小差,”大嗓门吼了一句,“张家,站起来。”
全班被吓了一跳,全都转过去看着后面两排。
揪前面女生头发的二狗子愣在当场,发现情况不妙,他立马站了起来。
千辰瑀感觉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准备看。
“你看什么?”大嗓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吓得他下意识把手机甩进桌洞。
“没看什么。”千辰瑀说。
幸好大嗓门的心思在教育二狗子身上,没多看他就走了。
谢了兄弟!
千辰瑀在心里给二狗子作了个揖。
他从桌洞里拿出手机,打开短信。
是许诺发的:西街巷口,救命。
千辰瑀愣了几秒,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都漏了节拍。
救命?救什么命!
许诺一般不会主动发消息给他,一定有什么事。
千辰瑀低头打字:怎么了?
等了好几分钟,没有收到回信。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千辰瑀想起上次在县里许诺急切惊恐的眼神,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会不会是……那个人来找他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千辰瑀心里拨浪鼓翻涌。
“老师,”千辰瑀站起来,“我想上厕所。”
大嗓门摆了下头示意他去,千辰瑀把手机揣进兜里出去了。
许诺,你千万别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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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罗
翻墙出去的时候,千辰瑀感觉手都在抖,撑在墙面手掌划了条口子,握着手机拨电话才看到手在流血。
他没管那么多,随便在裤子上抹了两下。
许诺的电话打通了没人接,他边跑边打,跑到西街巷口才停下。
巷口里很安静,千辰瑀只听见几声狗吠。
他慢慢顺着巷口往前,一下看到蜷缩在对面泔水桶旁的许诺,一动不动。
他跑过去喊了一声,“宝儿。”
许诺听到他的声音看过来,手忙脚乱地打手势,食指放在嘴边,“嘘,小声点。”
千辰瑀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看见人。
这个巷口不大,是一家饭馆的后门,一般很少人来这里。
“怎么了?”千辰瑀问。
“蹲下来蹲下来,他们还在外面。”许诺把千辰瑀拉到身边,小声说。
“谁?你在躲谁?”千辰瑀跟着蹲了下来,旁边的泔水味道蔓延出来,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快吐出来了。
“那个人出来了,他肯定来找我来了,”许诺小声嘟囔,害怕得声音都在发抖,“他们就躲在那后面,你不要去。”
千辰瑀站起来往许诺指的方向走过去,在转角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许诺,许诺还在对他招手,叫他别去。
千辰瑀摇摇头让他放心,捡起地上的半截板砖,心一横,举起来就冲过去。
没人!
但是他的直觉相信许诺肯定没看错,应该是真的有人跟踪他,不然他不会怕成那个样子。
“我看到你了啊,出来,别以为你躲那儿就安全了,出来。”千辰瑀边走边喊。
为自己壮胆,也从心理上压制对方。
往前走了十来米没有什么发现,打算回去,他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迅速朝许诺跑了过去。
果然这里有人。
“啊——”
是许诺的声音。
千辰瑀跑了回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在抢许诺手上的信封。
男子身上很脏,全身充满腐臭味,脸上身上又脏又臭,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盯着许诺的信封死死拽着。
两人都不敢用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千辰瑀一脚飞了过去,顾不得会不会染上细菌病毒这些,抓起乞丐的胳膊狠狠一拧,乞丐发出“啊”的惨叫,千辰瑀顺势抱着他胳膊用力往前一带,再一翻,将乞丐制服在地。
“你是谁?”千辰瑀问。
乞丐没有说话,似乎也挺耐打,立刻从地上坐了起来,千辰瑀以为他要反击,做出准备开打的姿势。
乞丐没有反击,而是爬过去抓起地上某种东西直往嘴里塞。
千辰瑀仔细一看,这是他早上吃剩的包子,应该是刚才从兜里掉出来的。
“喂,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喂,哑巴吗?”千辰瑀喊他。
那人没有理会千辰瑀,咬了口包子猛地抬头,看着许诺。
把许诺吓得心跳都慢了几拍。
乞丐的脸上很脏,头发很长很乱,衣服破破烂烂,鞋子两只不一样,但是许诺一眼就认出他了。
“大罗?”许诺试着喊了一声,盯着这个叫大罗的人,眼神里充满恐怯,然后慢慢往后退。
“认识?”千辰瑀问。
“我们走。”许诺拉起千辰瑀的手叫往巷子外面走。
千辰瑀回头看了看大罗,大罗还坐在地上吃包子,吃完包子又去扒泔水桶。
他是第二次看到许诺露出那样的眼神,恐惧、惊讶、不可思议,还有恨。
不过这次的许诺没有向上次那样惊悚失措,拉着千辰瑀的手狠狠用力,把他手腕都拽痛了。
走出巷子到了大街上,许诺才放开。
“大罗怎么变成这样了!”许诺小声嘀咕。
“怎么了,大罗以前不是这样吗?”千辰瑀问。
许诺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着,千辰瑀等着许诺开口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
可是许诺没有开口的打算,气氛一下变得安静。
从街上穿过小巷口进去,到了河边。
憋了一路的千辰瑀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怕那个大罗?”
许诺愣了一下,把手上的信封举起来,“因为他要抢我的钱,今天去居委会领的。”
千辰瑀知道像许诺这样家庭每个月会有国家发的低保金。
可是许诺明知他问的不是这个。
他在逃避问题。
“我从居委会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跟着,以为是坏人,就给你发了短信,”许诺说,“谢谢你来救我。”
千辰瑀知道他口里的坏人应该不是刚才的大罗,应该是“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是谁,许诺不说,他无从得知。
许诺的问题困在他心里好久了,从上次去县里许诺看到的“东西”,到那天发生的事,一件件都让千辰瑀烦恼。
有问题不解决他就郁闷,一郁闷整个人心情就不好,一整天都不好过。
他感觉自己没办法面对许诺。
晚上回去他叫外婆给做盒饭,他说要带学校去吃。
“怎么了,你不是在朋友家吃午饭吗?”外婆边给他布菜边问,“你们闹别扭了?”
千辰瑀低着头吃饭,猛地又抬起头,“外婆,你知道大罗吗?”
外婆动作顿了一下,布菜的筷子叼着土豆丝,没夹稳就掉了。
“那就是个畜生,你打听他干什么。”奶奶说。
“怎么回事?”千辰瑀放下筷子,看着外婆,继续问,“这里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外婆放下筷子转身进了厨房,边走边说:“还有锅汤没盛出来。”
千辰瑀眼里放光,外婆肯定知道什么。
他放下筷子跑进厨房,围着外婆转,“外婆,你就告诉我嘛。”
外婆把番茄汤盛进汤碗里,又把锅盖盖上,一切的动作都做得很慢,就像是故意拖时间,让他不耐烦就不问。
“外婆,外婆你就给我说说嘛。”千辰瑀没那么好打发,揪着外婆衣服撒娇。
外婆把汤碗端上桌,看着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知道他们罗家没一个好东西,哥哥是个畜生,欺辱人黄花闺女,弟弟是个杀人犯,杀了人。”
“杀了人?杀了谁?”千辰瑀问。
“镇东口送煤气罐那家的闺女。”外婆说。
“还有呢,还有其他的吗?”千辰瑀继续追问。
“被抓了吧,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外婆摇摇脑袋,指着饭桌,“吃饭吧,菜都凉了。”
得到进一步的答案,千辰瑀觉得还是有收获的,坐下来乖乖吃饭。
“对了外婆,明天还是别帮我做饭了,我去朋友家吃。”千辰瑀咬着筷子说。
“嘿你小子,逗你外婆好玩啊。”外婆插着腰瞪着他。
“嘿嘿,”千辰瑀乐了半天,“没有,外婆。”
既然外婆给他说了关于那个大罗的事,那就不用问许诺了,反正他也不会说。
他心生一念,决定自己查。
中午和许诺吃饭的时候千辰瑀还是跟平常一样,没事还傻笑着看许诺。
许诺这么胆小,肯定怕大罗那种人,大罗能做出那种事,以前肯定在这一带混过,只是后面怎么变成这样,在泔水里找吃的,完全变成了乞丐。
“宝儿,我上次送你的巧克力吃完了吗?”千辰瑀问。
“没有,那么大盒我才吃两个,给奶奶吃了几颗,她说这么珍贵的东西要慢慢吃。”许诺看着他。
“嗯,那我的呢。”千辰瑀笑了。
“我去拿。”许诺放下筷子回了房间。
看着许诺的背影,千辰瑀还在伤感,前几天他还害怕大罗,今天看起来就跟平常一样,不过他知道许诺肯定还是心有余悸的。
在地下街许诺看见的不会就是大罗吧。
他在思考的时候许诺已经把礼物拿了出来,是一盏河灯。
河灯是小狗型的,圆圆的脑袋,鼓鼓的肚子,还有四只剪出来的腿贴上面——样子很像没有。
河灯里面有根红蜡烛,许诺拿出打火机点上,瞬间小狗亮了起来。
“很漂亮,你做的?”千辰瑀朝屋廊下的狗窝里瞧了瞧,没有还在啃以前吃剩下的大骨头。
“嗯,”许诺应了声,“照着没有的样子做的,不过加了条腿。”
说起没有,没有“汪”了一声放下骨头跑了进来,千辰瑀丢了块白菜给它,没有闻了闻张嘴就吃。
“挺好看的,没想到你会的东西那么多,”千辰瑀说,“会做饭会画画,还会做河灯,全能达人。”
许诺笑了,得意地说:“还会种地。”
千辰瑀也笑了。
“想学吗?”许诺说。
千辰瑀摇摇头,“不想。”
就这样,挺好,不像前两天他们午饭吃得死气沉沉。
“我们过新年去放河灯吧,你再做一个。”千辰瑀说。
“行。”许诺应着。
圣诞节过了一周就是元旦,元旦前一晚,千辰瑀和许诺约好晚上一起放花灯,镇口的河道又臭又脏,他们不在这里放,许诺说带他去镇东口。
想起外婆说的镇东口那家送煤气罐的人家,千辰瑀就去来了镇东口。
清水镇算是个大镇,有好几条街,为了区分,这里的人就用方位给街命名,镇东镇西镇南,别说,还挺好听。
千辰瑀早半小时来,提着河灯他就往东街走,可是一路走过去他都没看到哪里有卖煤气的。
走了十分钟,一条街都走完了,他也没看到。
提着花灯他又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见里面有个小巷子,巷子不宽,但也不窄,没有路灯很黑,他拿出打火机给河灯点上,蜡烛不大,速度快了很容易被风吹灭,千辰瑀便捧着河灯,一路往前走。
巷子里堆了些干垃圾、木柴,晚上湿气重,木柴都湿了。
他一路往前走,在快出小巷的时候突然眼前蹦出个人,他跳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河灯里蜡烛掉了出来被风吹灭了。
“你他妈是人是鬼。”他吼了一句,心有余悸望着眼前,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不怕鬼,也不信鬼,可是胆再大的人也经不起一吓啊。
而且还是这种环境的恶作剧。
心情烂到简直日了狗了。
黑暗中的人没说话,还站在前面。
千辰瑀站起来拍拍屁股,将河灯拾起来,又弯腰去找蜡烛。
重新点燃蜡烛,他才看清面前的人。
“李月!你怎么在这里?”千辰瑀疑惑。
他对班上的女生不熟,交流得也少,唯一熟一点的就是同桌郑佳佳,如果现在是郑佳佳站他面前,他敢肯定,以他刚才被吓的程度,郑佳佳一定会被他打。
李月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我先问的吧。”千辰瑀皱眉。
“我家在这里。”李月说。
“我来找人。”千辰瑀说。
“找谁?”李月问。
“你知不知道这条街有一家送煤气罐的。”千辰瑀反问。
天太黑他看不清李月的表情,只见李月摇了摇头,“不知道。”
晚上的风肆虐地吹着,他们站在通风处,千辰瑀冻得双手都僵了,抱着河灯狠狠搓了搓。
后面有脚步的声音,还有熟悉小狗叫声,越来越近,“千辰瑀?”
是许诺。
“在。”千辰瑀喊了一嗓子。
“你在跟谁说话?”许诺问。
“李月,”千辰瑀转过身,“哎刚才还在的。”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哦,走吧。”许诺没多问什么,提着河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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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元旦
东街后面的河明显比西街那边的河清澈多了,可能是因为这边住的人少,跟外面接轨,对环境的保护也比较重视,河的两岸还种了一排广玉兰。
许诺的河灯是花型,因为没有上色,有点旧了,千辰瑀私下认为是白玫瑰,花心是红蜡烛,点亮的时候特别好看。
今夜是年末,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以前过元旦的时候老爸会带他去市里广场上玩,还有烟花可以看。
广场人特别多,也有人放花灯,样式很多,他每年去广场上等钟声的时候老爸都会给他买花灯,花灯上写下来年的愿望,最好不难达成,老爸是个简单的人,不喜欢太复杂。
他们来河边的时候两岸站着不少人,好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河灯、纸制模型、木头船,花样也挺多,看做工就知道是市面上买的,比较精致。
“他们在哪买的?”千辰瑀问。
“不知道,我没买过,这些我爸都会做。”许诺摸了摸怀里的没有。
“你爸爸会做那个吗?”千辰瑀指着对岸一小孩手上拿的木头船,样式挺精致,而且体积大。
许诺看过去,“那是我爸做的。”
“不是吧,看起来挺新的。”千辰瑀不相信。
“抹桐油了。”许诺蹲下把没有放下去。
没有坐在地上望着他们。
没有不叫不闹,有时候千辰瑀会觉得它是只玩偶。
“难怪这么新,”千辰瑀把没有抱起来,“你的河灯不会也是你爸爸做的吧。”
“不是,这是我去年做的,有点旧了。”许诺说。
千辰瑀抱着没有,把河灯递给许诺,举着没有转了个圈,“没有长大了。”
“几个月了,不长大才奇怪。”许诺提着两个河灯晃了晃。
“哎你声音开始正常了。”千辰瑀突然说。
而且话也变多了。
“对哦,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以前声音什么样了。”许诺有点惊喜,试着咳了咳,“咳咳,没那么难听了。”
“你以前的声音也不难听啊,就是嘶哑……”千辰瑀停了一下,“得像唐老鸭。”
许诺瞬间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大半小时,来这边玩的人还真不少,难怪每次去西街的清水河都没什么人,原来都来这里玩了。
这里真的很热闹,有一家三口漫步,有小孩嬉戏,声音很杂。
时间慢慢过去,河里的河灯多了起来,放灯许愿的人也慢慢离去。
千辰瑀拿出手机看着时间,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死死盯着秒表开始报数。
“时间要到了,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
“四十四,四十三,四十二……”许诺也跟着一起倒数。
在岸边蹲下,千辰瑀放下没有。
“三十二,三十一,三十。”
两人停止了报数,许诺把小狗河灯给千辰瑀,两人眼神交汇,非常默契地一起将河灯放进河里。
千辰瑀用手在水里搅,让浪把河灯划走。
然后闭眼,许愿。
睁眼,时间刚好来到倒数五秒。
“五,四,三,二,一。”两人又一起报数。
“新年快乐!”千辰瑀笑了。
“新年快乐!”许诺也乐了起来。
第一次不是跟老爸一起过新年,千辰瑀一点也觉得遗憾,第一次和朋友过新年。
听许诺说他很少过节,所以今年新年对他来说肯定意义非凡吧。
“你许了什么愿?”许诺问。
“让你明年多给我个苹果。”千辰瑀说。
“要不要这么执着,一年的愿望就许个苹果。”许诺露出无奈不解的表情。
“你管我,”千辰瑀抱起没有站在岸边,“你许了什么?”
“让老天爷告诉我,未来怎么走?”许诺抬头看着对岸。
千辰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是啊,许诺对未来没有概念,他除了照顾奶奶就没做过其他。
他没出过镇,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没经历过爱情友情的洗礼,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
许诺还很年轻,他的人生不该局限在一方小镇里。
“你想不想读书?”千辰瑀看着他。
许诺转过头看着他,突然被这个严肃的问题吓到,愣了一会儿,才点头,“想,可是……”
“没有可是,”千辰瑀打断他,“只要你想就可以读书,我会帮你。”
“怎么帮?”许诺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真的让你进了学校,才告诉你。”千辰瑀说。
“好,我相信你。”许诺笑了。
千辰瑀揉了揉没有的脑袋,心里计划着怎样帮许诺重返校园。
许诺已经十六岁了……是吗,十六还是十五。
“你多大了?”千辰瑀问。
“十六,下个月十七。”许诺说。
“我操,你比我大,”千辰瑀站直了身子,像在看自己比许诺高多少,“你这几个月怎么没长!”
许诺感受到来自高个子的冲击,心灵上受到了很大打击。
见许诺不说话,千辰瑀伸手去拍他的脑袋。
“本来长不高,别拍了。”许诺向后退了一步,尽量离这个自大狂远一点。
“头发乱,得剪剪,明天来我家剪头发吧。”千辰瑀笑着说。
“你剪?”许诺倾斜着脑袋。
“不是,我爸,”千辰瑀又拍拍没有脑袋,没有满意地闭上眼,“他会剪。”
许诺点头。
河里有很多河灯,各种样式,很漂亮,有的有蜡烛,有的没有。
再看过去的时候,他们看见他们的白玫瑰和小狗汇入一群河灯中,还挺显眼。
两人在岸边站了半个小时便回家了。
躺在床上,千辰瑀还在想怎么帮助许诺上学。
许诺十七了,九年制义务教育已经上不了了,不过可以去学门技术,去中专的学院就行。
不不不,还是看看可不可以学知识,许诺应该提高学历,以后进大公司。
可万一许诺不喜欢学习呢!
不可能,看得出来许诺说可以读书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应该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那他上学的时候成绩肯定不错,不知道语文成绩怎么样,有没有考过五十七。
呸呸呸,呸掉这个不及格的分数,下次考试我一定要及格。
对了,那家送煤气罐的搬哪去了,怎么找不到了,放假了再去找找看。
要期末考了……
……
就这一晚,千辰瑀在纠结许诺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和自己语文成绩是否及格的问题上思考了良久,最后才睡着。
或许真的累了,睡到第二天快中午了才自然醒。
他不喜欢放假还早起,所以外婆一般不会叫他。
“嗨,儿子,早啊。”站在门口的人朝他挥挥手。
“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千辰瑀吓了一跳。
“我一大早就回来了,站这儿看你半天了,睡得跟死猪一样。”老爸笑着离开了。
“说清楚,谁死猪,老千。”千辰瑀喊了一嗓子,开始穿衣服裤子。
千辰瑀冲出房间,老爸端着杯茶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的什么狗血偶像剧,他一出来就听到“你怎么不爱我,我那么爱你”的台词。
听得他差点吐了。
“老千你无不无聊,一大早看什么偶像剧。”千辰瑀吐槽。
老爸慢悠悠喝了口茶,眯着眼品味着茶,然后才笑着说:“不早了儿子,如果是夏天现在知了都叫几轮了,你朋友早过来找你了。”
千辰瑀愣了一下,“朋友?谁?”
“人家站你床头看你半天都没醒,现在去帮外婆择菜了,你说你……”老爸说。
千辰瑀眼睛瞪得老圆,老爸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冲了出去。
肯定是许诺,上次他带许诺来过。
肯定是因为他说老爸会剪头发来的。
厨房里,奶奶笑着坐在盆子前洗菜,许诺蹲在旁边择菜。
“哎哟小宝真聪明,一说就会了,就我那大外孙,让他干这些他还真不会。”外婆边夸许诺边笑。
“千辰瑀挺厉害的,经常帮我一起煮饭烧菜。”许诺说。
“小宝你可别夸他了,我还不知道他……”外婆抬眼看门口,菜叶一丢,“哎哟妈呀,那谁呢,吓我一跳。”
带着幽怨的千辰瑀从门口飘了进来,“外婆,不带这样的,一直损我。”
“那你也别吓外婆啊。”外婆拍着胸脯,真的被吓到了。
千辰瑀赶紧跑了过来,拍着外婆的背帮她顺气,一边道歉,“对不起啊外婆,千儿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赶紧帮小宝择菜。”外婆站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千辰瑀过来坐下,学着许诺的动作择菜。
“你什么时候来的?”千辰瑀看着他。
“来了一会儿了,你还在睡觉,就没打扰。”许诺说。
“我说梦话没有。”千辰瑀低头抢过许诺手里择好的菜扔进篮子里。
许诺笑了笑,“说了。”
“说什么了?”千辰瑀好奇地看着他。
许诺偏着头仔细想了想,又乐开了,“五十七,你喊着五十七。”
“滚。”千辰瑀伸脚踢了下他的凳子,又抢走菜扔篮子里。
“哎千儿。”外婆瞪了他一眼。
千辰瑀讪讪地笑,又对着许诺吐舌头做鬼脸。
许诺这下笑开了,差点让口水呛着。
“活该。”千辰瑀报完仇似的一脸轻松春风得意。
吃完午饭,外婆在厨房烧洗头水,千辰瑀和老爸在客厅下五子棋,许诺在旁边观摩。
“哎哎哎,老千,过分了啊,落棋不悔谁说的。”千辰瑀“啪”地一下一巴掌拍老爸手背上。
“六亲不认啊,同是皇亲国戚用得着这么见外吗?”老爸心疼地摸着手背。
“我这是大义灭亲,管你是什么王爷皇上,我就是明察秋毫决不徇私枉法的包青天。”千辰瑀下巴抬了抬,差点儿拽上天。
“你是包青天吗你,你有那么黑嘛。”老爸抬手在他下巴抠了一下,疼得千辰瑀捂着下巴一阵痛。
“谁说黑脸才是包青天,只要有断案才能,探索精神,长得不黑也行。”千辰瑀说。
“懒得跟你扯,我大宋王爷今天就要会会你包黑子。”老爸白子一落,直接四棋连线,千辰瑀一颗黑棋没办法堵两头,输了。
“嘿嘿,赢了。”老爸乐得哈哈大笑,伸手在千辰瑀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耍赖,王爷耍赖,刚才悔棋了,不算。”千辰瑀捂着脑门直喊冤。
许诺在旁边也看乐了,千家父子两相处的画面跟他和爸爸相处的不同,爸爸经常为奶奶的事为钱的事烦恼,很少和他这样玩过,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和他一起玩做的各种手工模型,但是那样的时光很少,少到他已经忽略爸爸笑起来是多么灿烂。
“宝儿,你跟老千来一把,帮我教训教训这王爷。”千辰瑀喊他。
“好。”许诺应了声。
“来吧来吧,本王我专治小鬼无常。”老爸挽起衣袖。
五子棋是各种棋类里最简单的,只要懂规则,根本没有技巧可言,考的就是眼力和注意力,要是算错一颗,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许诺下棋这方面还是行的,一声不吭一路上都是他牵着老爸走,还有一个包青天在旁边当军师,一盘棋没下多久就结束了。
“嘿嘿,老千,该你了。”千辰瑀贼贼地笑。
“轻点啊,我可是你爸。”看千辰瑀这睚眦必报的劲头,老爸吓得赶紧站起来。
“废话少说,战场无父子,棋场无兄弟,受死吧。”千辰瑀伸手指蓄力,还有模有样哈了口气,在老爸脑门儿上狠狠弹了一下。
老爸捂着脑门儿喊,“跟谁这儿兄弟兄弟呢,我是你老子。”
千辰瑀做了张鬼脸拉着许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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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拍照
以前许诺的头发也是爸爸剪,虽然是拿的家用剪刀,不过剪起来跟外面理发店差不了多少。
千辰瑀的爸爸用的是理发店的工具,手艺看起来不错,在他头上拿牙剪随便扒拉两下,又用推子推了两鬓,消发刀小抄梳齐上阵,唰唰唰唰,没两下他的头发就剪好了,完了再用吹风机吹好,整个人显得干净又利落。
千辰瑀在旁边打下手,一会儿递这个一会儿递那个,外婆就像一个美容美发评论家,站旁边指指点点。
剪个头发几人上阵,许诺觉得挺好笑的。
“宝儿你别笑,就老千这手艺当初在理发店也是头牌,好多人点名找他剪。”千辰瑀得意地说。
“低调。”老爸说。
“低调不了,你没看宝儿大变了样吗?”千辰瑀继续吹嘘,“在老千的鬼斧神工下,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啊。”
许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头。
确实不错。
“很帅。”老爸说。
“没看出来啊,宝儿你还是一帅气小伙子,平时那发型自己剪的吧,跟狗啃的一样。”千辰瑀说。
“怎么说话呢。”外婆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千辰瑀早料到直接闪开了。
“谢谢!”许诺望着镜子笑了。
“来拍张照片纪念一下。”说着千辰瑀拿出手机给许诺照相。
“咔嚓”一下,许诺还没来得及做动作,照片上僵硬的笑容怪渗人。
“正常点儿。”千辰瑀命令,然后把刚才的照片删了。
许诺这下站得直直的,右手比了个剪刀手。
“笑一下,”千辰瑀指挥着,“手放这里。”
许诺按照他的指示把剪刀手放在脸庞,露出微笑。
千辰瑀满意地点头,“咔嚓”一下,照片就拍出来了。
“帅。”他说。
“来来来,我给你俩照一个。”老爸说。
千辰瑀把手机递给老爸,伸手去搂许诺的肩膀,许诺矮他一个脑袋,两人颇有一种哥俩好的感觉。
“近点儿。”老爸指挥。
千辰瑀用力把许诺往怀里一带,老爸按下快门,一下就把这个有点亲密的动作捕捉下来了。
“耍赖啊老头,我们还没准备好。”千辰瑀说。
“那重新来,我刚照那张不错,不准删。”老爸说。
两人重新站位,千辰瑀去搭许诺肩膀,许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也一甩胳膊去搂千辰瑀肩,搂不住,千辰瑀向下蹲了点。
“保持住啊,就这个动作。”老爸严肃地看着手机,愣半天硬是没按拍照键。
“老千你摸蛆呢,赶紧的,腿麻了。”千辰瑀皱着眉喊。
老爸笑了笑,看到千辰瑀腿真的在打颤,又不紧不慢调了下镜头才按下。
“不错不错,这张不错,包青天这马步挺稳。“老爸拿着手机大笑起来。
“你逗我呢老千,人都糊了还不错,”千辰瑀一把抢了过来,看着屏幕,又往前滑了一下,“还没有刚才照得好。”
“知足吧你。”老爸甩了甩胳膊进屋去了。
元旦节老爸回家待了两天,又走了。
这两天老爸也没闲着,把家里一些瓶瓶罐罐收捡起来卖掉,又自掏腰包请俩孩子吃大餐。
许诺从来没受到这样的热情待遇,很是享受,除了照顾奶奶的吃喝,他无聊就来千辰瑀家玩。
两人经常形影不离,除了晚上睡觉,千辰瑀基本都跟许诺待一块儿,帮他照顾奶奶做家务,以前没在家的活,在许诺这里都做了,外婆还笑他“不管私家谷,只顾公家粮”。
“小宝,外婆听说你会做花灯啊。”外婆
元旦节过后就上课了,马上期末考,初三的课业紧,千辰瑀中午在许诺家吃完饭也没多待,就回学校做卷子去了。
期末前各科老师发了各种卷子,除了上课讲卷子,其他时间他们都在刷题,看这紧张气氛,千辰瑀觉得自己参加的是高考。
幸好午自习的时间没有被占用,他们就拿自习课来写卷子。
气氛说紧张也紧张,说散漫也散漫。
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天不怕地不怕,不爱写作业的主。
虽然欣慰的是二狗子肯写作业,可就是以抄为主。
“二狼,你是不打算读高中吗,照你这么写作业,考不考得上得另说。”千辰瑀边写作业边说。
“我妈说了,考不起去读中专,我反正不想读高中,还不如去学技术。”二狗子左手扒开千辰瑀捂着的答案,右马不停蹄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钱小京也撬了千辰瑀前桌同学的位置凑过来,“我也读中专。”
“你俩一丘之貉,离我远点,别传染给我。”千辰瑀推开二狗子的手继续写。
他虽然这碗冷饭吃了一个学期,但是在这基础上还是加热了些,千辰瑀没有不读高中的想法,有时候他自己都在思考将来做什么。
肯定得是正经工作。
饭碗要端得平又稳。
所以得出个学历很重要的结论。
在考试上不能马虎。
“张家,回你座位去。”被二狗子占了座的郑佳佳打水回来,拍拍二狗子肩膀。
“你去我那儿坐,我抄完就走。”二狗子甩了甩胳膊。
“快去,老师来了。”郑佳佳说。
二狗子和钱小京一并往窗外看,果然看到老王像个幽灵一样飘在窗口,一脸严肃盯着他们。
两人嘿嘿一笑,赶紧回了座位。
“没有几天就期末考了,你瞧瞧你们学习态度,抄作业,抄作业,还不止一个两个,我看到几回了,”老王走进来指着全班骂,“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情况,哪道题谁会做谁不会做,我心里一清二楚,别想蒙混过去……”
老王还在台上骂,千辰瑀不管那么多,该干嘛还是干嘛,科任老师把一套单元测试卷发了下来,让他们自行做题,然后上课讲题,所以平时除了有时候上课考试,平时千辰瑀也给自己安排了一张卷子,每科一张,量也不小了。
低着头专心写作业,郑佳佳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千辰瑀,你元旦头晚在东街干嘛呢?”郑佳佳问。
“你怎么知道?”千辰瑀抬起头。
“我看到了啊,你还和李月在讲话。”郑佳佳说。
“你也住东街,”千辰瑀停下笔,往郑佳佳那边靠过去,“那你知道东街那边送煤气罐那家人去哪了吗?”
郑佳佳摇摇头,“不知道,以前我都没留意过那家,听说出事以后一家都搬走了,后来李月转学过来我才去玩的。”
“出事?出什么事?”千辰瑀继续问。
“那家女儿被人……”郑佳佳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反正后来不见了,应该离开镇上了。”
千辰瑀猜郑佳佳说的就是外婆讲的大罗欺辱那家闺女吧,后来一家人都搬走了,现在应该找不到了。
那他要怎么查!
“你知道许诺吗?”千辰瑀问。
郑佳佳摇头,“不知道。”
看来从郑佳佳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可是他又不能去问许诺,许诺肯定不会说。
唉,想当个包青天怎么这么难。
最近千辰瑀一直忙着期末考,写卷子的时间都超过和许诺待的时间,两人每天也就中午吃饭的时候见面,其他时间都没在一起。
许诺也不打扰他,千辰瑀拿着卷子来他家写,他就安静在一旁忙自己的。
从后屋采了些菜叶,许诺坐在屋廊下用菜刀切碎,没有蜷缩在窝里看着他。
奶奶知道千辰瑀最近忙考试,没有打扰他,就算有事也是小声叫许诺。
“奶奶,吃药了。”许诺把开水端了上来,服侍奶奶吃下。
“小千还在写作业啊。”奶奶说。
“嗯,快考试了。”许诺从柜子里拿了个枕头出来,把奶奶扶起来,垫在身后。
“宝啊,如果你没有退学,现在也是在专心准备考试吧,”奶奶看着他,“如果你爸没出去找贾定梅就好了,也不会遇上天灾,也不会没了,你也不用退学。”
奶奶说着说着,内疚得流下泪来。
“奶奶别哭,小宝没有怪奶奶,小宝自己退学的。”许诺自己说着也哭了。
“如果没有奶奶,我的小宝肯定能飞很高,从小你的成绩就好,一定是能考上大学的,”奶奶叹了口气,“是奶奶拖累了你……”
“奶奶没有的事,不是你的错。”许诺抹了把眼泪。
“如果奶奶那天走了,宝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奶奶眼泪止不住的流,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孙子受这么大的苦,心里难受极了。
“不要乱说奶奶,你会长命百岁的。”许诺拿纸给奶奶擦泪。
千辰瑀走了进来,“放心奶奶,小宝有我,我一定会保护他。”
这样的画面看在千辰瑀眼里真是揪心的痛,心上像是被谁扎了一根针似的,钻心痛。
想想如果他给许诺找了个学校念书,谁又来照顾奶奶呢,这个问题他还一直没想。
“宝儿,你还有其他家人没有?”千辰瑀放下笔看着许诺。
“没有,”许诺摇摇头,“好像还有一个姑姑,只不过我没见过,是爷爷前妻的女儿,小的时候被爷爷抱给别人养了。”
千辰瑀叹气,那关系就远了,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应该是找不到了。
唉,又进入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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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考试
准备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迎来了期末考试。
虽然清水镇不算一个大镇,但是每次比较重大考试还是挺重视,清水镇的其他乡村中学也安排在镇上考试,也借用了旁边清水小学的教室。
面对这么隆重的考试氛围,被分在清水小学考试区的千辰瑀很光荣的迷路了。
清水小学的修建得比中学复杂,有前操场后操场,还有后花园,从教学楼到厕所得经过花园,花园不大,但是小路挺多,中间几个圆形花坛,长得都差不多,还有茂密的树木遮视野,他绕着绕着就到了学校后门。
手机响了,千辰瑀拿出来看了看。
是许诺。
“喂。”他接了电话。
“你怎么不在教室,监考老师在分发试卷了。”许诺有点焦急地说。
“你怎么知道?”千辰瑀说完又发现重点偏了,“时间到了,我刚才签了到出来上厕所,绕到后门,现在正往前门赶。”
他赶紧跑了起来。
“我给你送了早饭。”许诺说。
“现在也没时间吃了,我回去了,先挂了。”千辰瑀说。
挂了电话,跑步的速度提了起来,没两分钟就跑回了前面教学楼,考试室在三楼,他猛吸一口气直接冲了上去,差点没刹住脚撞着许诺。
“快点快点,考试了。”许诺催他。
“早饭不吃了,我先进去了。”千辰瑀说。
“手机关机,等一下叫了怎么办。”许诺说。
“嗯,”千辰瑀应了声,拿出手机打算关机,想想又把手机塞给了许诺,“你帮我保管吧,我等会儿出来拿。”
“啊?”许诺懵了一下,可是千辰瑀把手机塞他手里就进去了。
本来他只是来看看千辰瑀有没有吃早餐,结果被委以重任。
许诺把手机放兜里去后花园转转。
上小学的时候他除了在教室听课写作业,很多时间都待在花园里。
小时候他没有朋友,独来独往,经常喜欢把心里话说给花园里的花草听,还有夏天的蚂蚁知了,秋天的蚂蚱蛐蛐,冬天的冷风。
现在去花园估计就是泛黄的树叶和风了吧。
“你是哪个班的?在哪干什么?”那边走来一个人。
这句话估计是每个老师的口头禅,以前他经常听到。
“我不是考生。”许诺如实回答。
“不是考生进来干什么,不知道今天初三考试吗,出去出去。”那个老师挥了挥手上的戒尺。
许诺认出他了,是他以前的班主任。
好像每个学生都有这样的心理,就是不愿面对以前的老师,特别是像他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学生。
许诺赶紧出去了,去外面操场等千辰瑀。
第一堂考试结束,坐在操场运动设备上的许诺就看见千辰瑀大步跑了过来,跑得挺快,没一会儿就跑他面前了。
“你们体测跑步你跑多少秒?”许诺问。
“啊?”千辰瑀被他没由来的问题吓到,偏着脑袋想了想,“大概两份多钟吧,忘了。”
“挺厉害了,”许诺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给。”
“干脆你帮我拿着吧。”千辰瑀没接。
“我等一下回去做饭了。”许诺说。
“哦。”千辰瑀接过手机,打开盖子关机。
“考得怎么样?”许诺问。
“不知道,我对语文没什么概念。”千辰瑀说。
许诺笑笑,他知道千辰瑀的语文不怎么好,每每想到他写的小明小红就觉得很好笑。
“笑什么?”千辰瑀问他。
“在想这次你作文跑题没有。”许诺说。
“过分了啊。”千辰瑀抬脚就要去踢许诺,许诺一个闪身躲开了。
“看清立意,上次让你写‘诚信’,你写的什么‘节约’,自己跑哪去了不知道啊。”许诺笑着说完就往学校外面跑了。
“有本事站着别动。”千辰瑀捏紧拳头朝他比了比。
“我要回去做饭了,等会儿跑题大王要吃饭。”许诺在那边喊。
千辰瑀的拳头捏得更紧了,“我今天绝食。”
“哈哈,”许诺边笑边往后退,“绝吧,我不做你那份。”
千辰瑀笑了笑就回教学楼了。
下一堂考试的科目是数学,他数学还不错,卷子全做完还有大半个小时检查一遍,然后提早交卷。
几天下来,千辰瑀感觉这一周的复习没白费,基本上每科他都能好好答,而且很有把握答对,当然除了语文,让许诺这么一说他都怀疑自己作文跑题了,考完试和二狗子对答案,结果二狗子比他还靠不住,连考什么都忘了。
千辰瑀深深叹气,只有焦急等成绩。
最后成绩果然如他所料,除了语文,其他都是九十以上。
千辰瑀如愿站办公室等待老王的批评。
“千辰瑀,你偏科偏得很严重啊,卷子上每种题型都能挑出百八十条毛病,周老师跟我说了,说你上课不听讲,作业不好好写。”老王指着卷子骂他,“其他科都是名列前茅,就语文全班倒数,得意了啊,骄傲了啊,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好,把英语学那么好干什么!”
面对老王噼里啪啦的教育,千辰瑀感觉耳朵起茧子了,偏偏不能还嘴,还嘴了老王干站这儿就能骂他一小时。
听完思想课,千辰瑀背著书包回家了。
终于放寒假了,解放了。
走到学校大门,二狗子冲了过来搂他肩上。
“又被骂了,太可怜了。”二狗子说着还一边假装抹眼泪。
千辰瑀一把推开他,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去你妈的。”
“千儿哥过分了啊,老王惹你又不是我惹你。”二狗子摸着后背搓了搓。
千辰瑀又推开他往前走。
“寒假怎么过,我们去不去烧烤?”二狗子说。
“去哪烧烤?”千辰瑀问。
“我们去爬清山,在山顶烤,”二狗子拍了拍胸脯,“我来准备烤架。”
“什么时候?”走出校门千辰瑀把双肩包取下来,两根背带绑一起,变成单肩包挎肩上。
“后天,哦不,大后天,在西街巷口集合。”二狗子说。
“行,有哪些人?”千辰瑀问。
“小鸡仔,还有郑佳佳,李月那边小鸡仔去说,你肯定会带宝哥,加起来就是六个人,”二狗子掰了掰手指,“还要不要喊胡哲他们。”
“别,”千辰瑀一口气否决,“你喊他我就不去。”
“小气,还记仇。”二狗子笑了笑。
千辰瑀瞪了他一眼。
他和胡哲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了,胡哲是语文课代表,很自命不凡不可一世,两眼跟个癞□□一样长到了头顶。
最关键一点是挡着全班面嘲笑他语文成绩,念过他写得稀烂的作文,周老师经常把胡哲的作文当正面教材给全班讲,把他的作文当反面教材教育学生。
这种与生俱来的不对盘,他平常都不屑,可胡哲却经常拿他的语文炒作,提高自己知名度,还整天囔囔以后是要当作家的命。
啊呸!
作你个头家,回家坐着吧你。
不过,千辰瑀还是失策了,二狗子没邀请胡哲,郑佳佳却将他带来了。
对了,他烦胡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郑佳佳喜欢胡哲,桌上本子上书包上都用圆珠笔写了胡哲的名字,涂了几层非常显眼。
久而久之,他就更讨厌这个人了。
几人都背着包爬山,只有胡哲就拿了瓶矿泉水摇摇摆摆走在最后,郑佳佳一脸殷勤把自己做的便当捧给他。
“二狼,怎么回事!”千辰瑀说。
他简直不爽透了,从没见过如此狂妄自大之人,也是他戒了惹事的毛病,不然早给胡哲踹山下去。
“郑佳佳喊的,不关我事。”二狗子一脸冤枉表情。
“看得出来你这个清水中学大哥是自封的,”千辰瑀回头看了看,不等二狗子喊冤,他转头看着许诺,“宝儿,我们走那条路上山。”
“千儿……”二狗子喊他。
“分开走吧,我怕我等一下还没吃就先吐了。”千辰瑀把书包打开,扔了瓶水给钱小京,“山上会合。”
没有给二狗子。
可以看出千辰瑀是真的生气了,千辰瑀和许诺转身走的时候,二狗子狠狠踹了路边石头一脚。
许诺没说话,不明情况的他很自觉充当隐身侠。
两人绕过草丛走了另外一条道。
这条路很少有人走,道路两旁的草很深,都快漫过膝盖了。
“还在生气吗?”许诺小心问。
“嗯?”千辰瑀回头看了看许诺,“没有,我在想外婆去你家没有。”
“不知道。”许诺说。
本来今天出来玩奶奶就很不高兴了,听到说千辰瑀的外婆来照顾她吃饭,还把许诺大骂了一场,不过后来还是同意他和朋友出来玩。
许诺知道奶奶一直内疚他没有上成学的事,所以尽量在弥补他,有时候奶奶难受了都没跟他说,就怕打扰他来之不易的快乐。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了朋友没有照顾奶奶。
想着,一下子没注意被路边的草绊了一下,一头向前栽去,撞到千辰瑀的后背,瞬间鼻血都流出来了。
“要不要这么急,冲轰隆大军呀大哥。”千辰瑀无语,从书包里拿出纸巾给他擦。
“走神了。”许诺望着天叹气。
千辰瑀也叹气,拿出瓶子倒了点水在手上,把许诺后背掰过来,用力把水拍在他后脑勺。这是外婆教的治流鼻血的土法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许诺把帽子扣过来,仰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
“还是给奶奶打个电话吧,看你这样也不能好好玩。”千辰瑀把手机拿出来递过去。
许诺接过手机,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拨号码。
“喂。”那边的人很快接了电话。
“喂,是千辰瑀外婆吗?”许诺的声音有很重的鼻音。
“是是,小宝吗,我正在问你奶奶要吃什么呢?”奶奶笑着说。
“奶奶一般喜欢吃稀饭,你煮点稀饭就成。”许诺说。
“好,”外婆说,“你声音怎么怪怪的,感冒了吗?”
“没有没有,”许诺赶紧摇头,“谢谢外婆了。”
千辰瑀在旁边笑出声,许诺摇头的样子很可爱,像没有一样。
许诺又交代了几句就挂电话了,转过头就看到他在笑。
“笑什么?”他问。
“笑你可爱。”千辰瑀说。
被夸可爱的许诺瞬间脸红了,把手机塞他手里绕过去走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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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游戏
许诺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可爱”,以前别人给他的评价就是“许傻子”“脏”“乞丐”之类的,尽管“可爱”评价他不是很中肯,像夸小狗一样,但总比其他的耐听。
“怎么脸红了,这么不经夸。”千辰瑀跟在后面喊。
“没有,”许诺快步走了,“我们快点上山,等一下他们先到了。”
想到在山上会见到胡哲,千辰瑀的脚步就放慢了,恨不得踩死路边蚂蚁。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没出太阳,但也比较晴,至少不会下雨,山里的景色很好看,一眼望过去层层叠叠的山,往这边看就能看到清水镇。
千辰瑀拿出手机照了好些照片。
“咔嚓!”千辰瑀给背包的许诺拍了一张。
听到声音的许诺转过身盯着他,眼神肃穆,应该在催促他走快点。
千辰瑀不知所谓还是慢悠悠地,山上斜坡多,走起来就更慢了。
“宝儿,你有QQ没有!”千辰瑀问。
“QQ,那是什么?”许诺反问。
“你不知道QQ,天,你是外星人吧,”千辰瑀望天长啸,“亲爱的老天爷,不知道你丢的是许诺这个小傻子,还是我这种大聪明,你派个大帅哥给我也行呀,没我帅的也凑合。”
许诺翻了个白眼,对于他骂人傻还顺带夸自己一波的操作简直无语。
“你真没有QQ?”千辰瑀还是不相信,拿着手机给他看,“就是这种的。”
许诺看着屏幕上的小企鹅摇摇头。
“那我给你注册一个。”千辰瑀说,然后拿着手机一顿操作。
许诺看不懂,就站旁边等他。
“好了,”千辰瑀笑了,“你看还是九位数的,厉害吧。”
“嗯,”不知道厉害在哪里的许诺给他鼓鼓掌,问道:“有什么用?”
千辰瑀愣了一下,才想起没有QQ软件的许诺拿着QQ号也没用。
“算了,我给你养号吧,等你以后换一个有网的手机我再把号给你。”千辰瑀叹气。
“好。”许诺点头。
两人边欣赏风景边往上走,许诺在前面两步一回头催他,千辰瑀拖着手轻脚重的身子跟在后面。
不过照千辰瑀这三步一小停五步一大歇的节奏,等到了山顶,估计那几人已经把烧烤吃完了。
果然不出所料,等他俩到的时候烧烤都烤得差不多了。
不过还好二狗子念情,让他们谁都别先动嘴,几人便饿着肚子等他们。
“少爷,蚂蚁都让你踩死了吧,现在才上来。”胡哲抱怨道。
千辰瑀瞧了他一眼,直接往石头搭成的桌子走过去。
许诺打开背包把自己背的食物拿出来放烤架上,几人边烤边吃。
没有凳子,大伙儿就把小一点的石头垫屁股下。
胡哲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操,硌得屁股痛,不坐了。”
郑佳佳马上将自己的“凳子”推了过去,“坐我的吧。”
“老子不坐。”胡哲甩开脑袋。
“那就别坐。”千辰瑀拿起串好豆腐美滋滋吃起来。
“千少爷你还别说,你吃的豆腐是郑佳佳在我家买的,怎么样,味道好吃吗?”胡哲说。
“还不错。”千辰瑀说。
他以前的脾气挺冲,一点就着,现在收敛太多,收敛得他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都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听说这次考试你作文又跑题了,”胡哲拿了串鸡排吃起来,“又是班里垫底。”
千辰瑀拿烧烤的动作僵在空中,歪着脑袋头看着胡哲。
说实话,他现在很想发火,也打算这么做。
可刚抬起的手就被许诺按下去了。
许诺对他摇摇了头,“别生气,不值。”
见气氛僵硬,李月开口转移了话题,“你鼻子怎么了?”
“没事,撞了一下。”许诺说,然后拿起串烤土豆,举起来还下嘴,就被刚坐下来的千辰瑀叼走一片。
“味道挺好,你烤的吧。”千辰瑀看着许诺。
许诺点头,继续吃土豆。
那边胡哲笑了一下。
“笑什么?”千辰瑀的语气有点恼。
“没什么,就突然想到好笑的事。”胡哲说。
千辰瑀低头继续吃烧烤,许诺递了瓶水过来,他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一半。
“我们边吃边玩吧,”郑佳佳拍拍手。
“玩什么?”钱小京问。
郑佳佳从书包里拿了副牌出来,“我带了扑克,我们来摸牌,比较大小,牌数最大的人可以命令最小的人做一件事,而且必须做到,但是不准太难,必须是对方能做到的事。”
“行啊。”千辰瑀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一拍大腿同意。
“可以。”二狗子也说。
几人对玩游戏没有异议,放下烤串等郑佳佳洗牌。
郑佳佳把牌里的JQK选出来放一边,开始洗牌。
第一局,李月抽到的黑桃10最大,钱小京方块3最小。
“做十个俯卧撑。”李月指着那边的空地。
钱小京二话不说放下牌走了过去,不等别人喊开始就做起来。
一,二,三……
不得不说做得很吃力,李月看了都想喊停,二狗子边笑边说:“游戏规则,必须遵守。”
“加油钱小京。”李月喊了一声。
钱小京使出吃奶的劲,终于在众人的加油声中做完了十个俯卧撑。
“小鸡仔,你这体格缺乏锻炼啊。”二狗子嘲笑道。
钱小京涨得脸都红了,本以为能在李月面前表现,却闹成了大笑话。
大伙儿说说笑笑,开始了第二局,李月洗牌,让大伙儿抽。
这回千辰瑀抽了个最大的大王,郑佳佳抽了个最小的红桃4。
“不会也做俯卧撑吧,我不行的。”郑佳佳摆摆手。
千辰瑀摇摇头,“唱个歌吧,随便唱什么。”
“好,”郑佳佳清了清嗓子,选了首流行歌曲,“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唱了一小段,声音也挺好听的,几人自发地给予掌声,开始下一局。
第三局,千辰瑀洗牌,二狗子抽了个小王,许诺抽的最小方块4。
“宝哥想做什么?”二狗子看着许诺。
“都行。”许诺说。
“俯卧撑?”二狗子想了想又说,“下蹲?”
千辰瑀笑了,“这个有点简单吧,让李月郑佳佳做还行。”
“俯卧撑吧。”许诺说。
“行,那十个俯卧撑吧。”二狗子说。
说做就做,许诺把外套脱掉,千辰瑀小弟似的过去接,转身不知道搁哪,只好一直抱着。
许诺双手撑地,双腿往后挪,支撑出一座桥的姿势。
“开始。”千辰瑀喊了一句。
许诺开始做俯卧撑,姿势非常标准,一上一下都很轻松,到第十个的时候他说一句,“还能做。”
然后继续做。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大伙儿跟着数起来。
千辰瑀一直站旁边微笑着,颇有种老父亲看儿子的表情,直到许诺做了四十几个后他笑不出来了。
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许诺居然这么厉害,做了这么多俯卧撑动作还这么标准,甚至他看到许诺单手做了两个。
单手俯卧撑,牛啊宝儿。
心中莫名得意是怎么回事!
“四十九,五十……”他们还在数。
“宝哥真汉子,厉害!”二狗子竖起大拇指。
“五十七,五十八。”
许诺停了下来,慢慢撑着地站了起来,“不行了,不行了。”
一直喊着“不行了”的许诺站起来没喘两下气就匀了。
“看来你还能做啊。”千辰瑀笑着拍他的肩膀。
“真不行,极限就五十。”许诺说。
“看不出来啊,你个子不高,力气不小嘛,”千辰瑀说,“来跟我掰个手腕看看。”
千辰瑀说着准备挽袖子,许诺看他阵势赶紧说:“别,大哥,我还没歇好,你明显占优势。”
“行,等你再歇歇。”千辰瑀一扬手,坐下开始玩第四局。
第四局,二狗子洗牌。
胡哲摸到最大梅花10,千辰瑀最小的红桃4。
胡哲拿着牌在脸旁挥了挥,一脸阴笑。
“别太难了胡哲。”钱小京说。
“不难,”胡哲边笑边说,“千辰瑀,你亲我一口吧。”
“什么?”大伙儿都惊呆了。
胡哲和千辰瑀不对盘大家都知道,本来以为胡哲肯定为难千辰瑀,没想到胡哲居然说这么个要求。
千辰瑀笑了笑,他知道胡哲这是恶心他,存心让他难堪。
“胡哲你过分了啊,哪有人让做这个的。”二狗子提高音量指了指胡哲。
“谁说是规定就得执行。”胡哲看着二狗子。
二狗子刚才确实说了,这下胡哲拿这个呛他,让他一时间找不到词辩解。
“亲就亲,”千辰瑀从桌上拿起一块排骨啃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吃得满嘴是油,“来。”
“别,我重新改一个,”胡哲像弹簧一下跳了起来,满身都在拒绝,“你不亲我了,改成亲他。”
大家顺着胡哲手指的人方向看过去,是许诺。
许诺也一脸震惊看着大伙儿。
千辰瑀转头看了许诺一眼,大声道:“你逗我玩呢,老子今天就亲你了。”
“又没说不准改。”胡哲说。
理是这么个理,但千辰瑀看许诺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比胡哲还嫌弃这种事。
但是让他真亲胡哲,他还真他妈办不到。
虽说以前他在网上无意间看到过国外两个男人结婚的案例,但是他对这种事也是抱着在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无所谓的态度去看待,当胡哲说出让他亲他的时候,他心里下意识很排斥,可是输人不输阵,他心一横就答应了。
可胡哲说对象换成许诺时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在他看来,许诺是那种单纯无瑕疵没有经历过污染的白纸,可能连男女生接吻都不曾见过,又怎么可能接受男生亲他。
“老子不亲了,换一个要求。”千辰瑀摆了摆手臂。
见千辰瑀越是排斥,胡哲更来劲了,“就亲他。”
“你他妈欠揍是不是。”千辰瑀听着来气,一下就站了起来,挽起袖子就要去打胡哲。
还没跨出第一步,他的手就被人拉住了。
“亲我吧。”许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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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尴尬
在听见胡哲说让千辰瑀亲他的时候,许诺感觉自己脑里有一瞬间短暂空白。
从小他连父母接吻的场景都不曾看过,爸爸想与妈妈亲热的时候,妈妈总是找各种借口离开,所以他自小就没有接吻这个概念,也从未想过这种事。
男女接吻他至少在电视上或者书上见过,可是当胡哲说出男生亲男生的时候,他的大脑除了震惊就是空白。
应该是短路了。
他对这几个朋友没什么特别感情,来这里仅仅是因为千辰瑀邀请,一直将自己视为透明人的他在俯卧撑大显身手,关注度全在他身上了,以前从来没人关注自己,连上学迟到老师都不会发现。
许诺还是挺有眼力见的,几个同学出来玩偏偏跟个搅屎棍,还是那种臭得要命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千辰瑀和胡哲不和。
每次胡哲先惹事,千辰瑀都忍让在发火边缘,但这一次是真的过分了。
许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千辰瑀,他知道千辰瑀是真的发火了,这是第一次他见千辰瑀发火,眼里冒着火星冲了三丈高,坐在旁边的他差点被烟火气熏到。
胡哲是故意的,摆明了让千辰瑀为难,他有些纠结,可是又不想千辰瑀去亲胡哲。
因此,在万分纠结下,自己主动提出了亲他。
在听到许诺发出低低的声音时,在场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包括千辰瑀。
“你没事吧。”千辰瑀以为他被吓傻了。
“游戏就是游戏,得遵守规则。”胡哲在那边补了一句,为了防止千辰瑀打他,他还提前做好跑下山的准备。
许诺将千辰瑀拉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吻在他油腻的唇上。
接触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大脑短路了,心脏在身体里来回窜动,四肢百骸都在为所欲为地跳动。
千辰瑀的唇油油的,滑滑的,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吻过之后他下意识拿出纸巾擦嘴上沾着的油,心里才有时间去品味那个吻。
挺美妙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反而让他有再感受一次的想法。
看着跟他一样惊讶的千辰瑀默默坐回位置上,他拿着纸巾过去擦拭。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没存在感的许诺会做出这种事,震惊之时还抱着嫌弃的眼神看他们。
“好了都别看了,”二狗子打破平静,“胡哲你他妈再搞这种事,老子废了你。”
郑佳佳和李月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拿在手里的烧烤都觉得不香了,看着许诺帮千辰瑀擦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郑佳佳问了一句:“什么感觉?”
许诺看着她,脸红到脖子的灼热,被人提醒后才萌生迟到的羞耻感。
良久,千辰瑀才清醒过来,对郑佳佳吼道:“滚。”
他真的很不爽,如果不是郑佳佳把胡哲带来,也不会搞出这么多屁事,心里对这个同桌完全没了好感。
郑佳佳识相地坐在石头上低头吃东西。
“你他妈给我滚过来。”千辰瑀指着那边的胡哲。
胡哲这下离得更远了,“就不。”
千辰瑀站起来就跑去追,胡哲绕着所有人转了一圈,然后躲在李月身后,“李月,李月救我。”
李月扭了扭身子,让开了。
千辰瑀直接一脚踹过去,把胡哲踹飞在地。
他其实没用多大力,但胡哲耍赖坐在地上使劲喊疼。
千辰瑀没理他,转身走了。
吃了几个小时的烧烤也冷了,大家都没心思再吃下去了,钱小京和李月主动把盘子全部叠起来,又默默拿纸巾把所有用过烧烤的盘子全部擦一遍才放进背包。
许诺蹲下来帮忙擦,从裤兜里摸出口袋把用过的纸巾竹签装进去。
“你怎么随身带口袋,看起来像用过的,好脏。”胡哲站起来盯着许诺。
许诺没说话,倒是给千辰瑀急着了。
“你他妈吃饱了撑得吧,带口袋有什么错,你他妈吃完一甩手啥也不干,屁话这么多。”千辰瑀吼他,吼完之后又发觉自己好像搞错重点了,下意识瞧着许诺。
刚才接吻过后的尴尬感还在,加上暴露自己跑题的事实,简直尬上加尬。
许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默默把周围的垃圾捡起来放口袋里。
千辰瑀心虚地转过头。
“你他妈管我呢,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带来,”胡哲吼了一句打破了尴尬,“许傻子,翻过破烂的,谁知道身上是不是带着有毒病菌,我还怕传染了。”
“日你个仙人,看来刚才那一脚踹轻了。”千辰瑀感觉愤怒到达峰值,又把挽好的袖子再往上拉了拉。
“两位别吵了,”钱小京赶紧上前拉住发怒前的千辰瑀,“千儿哥别动手,都是同学……”
哐——
千辰瑀被钱小京拦着没出手,旁边二狗子一拳挥了上去。
胡哲可能是咬到舌头或者什么,嘴角流出了血。
“胡哲,你他妈吃饱撑着了是吧,到处惹事,人宝哥是什么人需要你多嘴吗!老子今天真是瞎眼了让你个白吃白喝白眼儿在这里撒野,快滚。”二狗子指着胡哲骂。
胡哲捂着红肿的脸颊盯着他们,最后眼神落在郑佳佳身上,哼了一声转身下山了。
郑佳佳背起书包赶紧追了上去。
千辰瑀没料到二狗子会先出手,伸出手在二狗子身上拍了一巴掌。
从山里下来的时候千辰瑀和许诺都没讲话,两人也没有眼神交流,走到分路的时候两人的气氛都透着尴尬。
在二狗子他们说“再见”的时候,千辰瑀也匆匆说了再见,然后走了。
许诺不明白,他这是被人讨厌了?
千辰瑀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感觉挺复杂,自许诺答应亲他的时候就有点懵,他本以为许诺会讨厌,没想到会主动执行。
他明明有办法让胡哲换一个要求,可心理下意识居然同意了。
这让他产生奇怪的想法。
本该感到恶心的,却在许诺吻他的时候心底一瞬间有享受的感觉,使他有点唾弃自己。
心里很乱。
回家的时候外婆不在家,应该还在照顾许诺奶奶。
他心里一团乱麻,想不透,便去烧点开水洗了脚上床休息了。
睡梦中他梦到了许诺,他们坐在天空下看星星,姿势有点暧昧,他从背后抱着许诺,握着他的手数星星,两人几乎头挨着头,脸碰着脸,低语了一会儿,他主动亲了许诺……
妈呀——
千辰瑀是被这个突来的梦吓醒的,他居然做春.梦了,对象还是许诺。
简直太罪恶了。
又想到白天那个吻,瞬间脸上一片灼热。
从房间出来他看见厨房亮着灯,外婆回来了。
“外婆。”他喊了一嗓子。
“哎。”外婆应了一声。
又重新回到房间打开灯,坐在书桌前,双手托着滚烫的脸颊,面前摆着本图画本,是许诺画的,他经常没事翻一翻。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一下从椅子上立了起来,在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从一个抽屉翻了张信封出来。
放在书桌上,下意识摸了摸裤兜,没手机,又扒床头去翻。
拿出手机连接移动网络,在百度浏览器里搜索“艺术学院”,搜了很多家出来,他把市里一家学院地址写在信封上,从书桌上拿出信纸开始写:
你好,尊敬的XX学院负责人。
首先,请理解我最诚挚的问候和深深的敬意,因为这是一个有追求的年轻人在用尽全力抓住生命中最希冀的一次机会,在此,很高兴为你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XX市XX县清水镇的一名热爱绘画的普通人,我从小热爱绘画,我出身在一个贫寒家庭,很早便锻炼了我敢于争先自强不息的良好精神,却没能得到正常的教育,我热爱绘画,希望贵校能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进入学院学习,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会辜负老师同学朋友的希望,附赠一本我的画册。
此致
敬礼
自荐人:许诺
联系方式:131XXXXXXXX
时间:2011年1月X日
写完最后日期,千辰瑀将学院的联系方式存入手机里,才看到有人给他发了短信。
许诺:对不起,今天不好意思。。
发送时间是他睡觉的时候,看得出来许诺发短信时手在抖,标点符号多打了一个都没发现。
他想了想,还是回了短信:没事,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
他有点害怕,害怕许诺会为此又缩回壳里,他好不容易将他拉出来的。
不行,得去看看。
在此之前先去把信寄了。
千辰瑀把信装进信封里,抱着图画本跑出去了。
外婆看到溜出去的人影在后面喊:“你去哪,吃饭了。”
千辰瑀回头说:“我不吃了,不饿。”
从邮局寄完东西他是跑着去许诺家的,许诺家开着灯,奶奶应该又疼了,许诺在给奶奶喂药。
他站门口停了一会儿,没有一摇一摆跑了出来,绕到他的脚边“汪汪”叫了两声。
像是许久未见了,没有很热情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千辰瑀蹲下来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脑袋,摸了摸肚子,小声说:“你长胖了点。”
没有圆圆的脑袋和肚子确实比以前胖了,吐着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很兴奋。
“来了。”许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千辰瑀抬眼望过去的时候感觉身体有点僵,尴尬的气氛又在四周蔓延起来。
“那个,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的。”他一口气说完,说了之后又觉得奇奇怪怪。
这么尴尬干嘛,一个游戏而已。
亲都亲了,又没少块肉。
瞬间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千辰瑀清了清嗓子,“看来没事,我先走了。”
许诺一下拉着他。
“别走,”许诺声音很小,“我不想在那个壳里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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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除夕
千辰瑀回头看的时候看到了许诺微红的眼睛,在泛黄的灯光下,眼里有晶莹在闪烁。
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放下没有走过去,紧紧抱住了许诺,轻轻在他背上拍打着,“不会,我拉你出来。”
“嗯。”许诺应着。
重重的鼻音在耳边响起,千辰瑀搂得更紧了。
他很心疼这个少年,一个人背负了太多,以前是没有人闯进他的生活,他是知道的,许诺应该非常害怕失去,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成了真正的朋友,不能失去的朋友。
千辰瑀想了想,还是不告诉许诺他写信的事,如果没有通过,许诺不就白期待了,他不想看见他失望的眼神。
对于今天的吻,两人都没有再提。
一个游戏,只是游戏。
两人坐在屋廊下看着天空,天上没月光,一片漆黑,远处也是黑乎乎的。
“你上次说生日是下个月,下个月多久?”千辰瑀摸着怀里的没有问。
“大年初一。”许诺说。
“这么……”千辰瑀想了一会儿,愣是没找到一个词来形容,“厉害。”
许诺一下笑了出来。
“生日在春节,很难忘,以后我可以每年帮你过生日了。”千辰瑀笑着看他。
“嗯。”许诺应了声。
“想要什么礼物?”千辰瑀问。
“嗯?”许诺转过头,“不用,我没什么想要的。”
“行,我自己看着办。”千辰瑀笑了。
两人在这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千辰瑀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十点钟了,他得回去了。
下午不少烧烤,他到这会儿还不饿,回家推了会箱子就睡觉了。
放假的时间过得挺无聊的,可无聊中又觉得时间很快,千辰瑀上午在家写写寒假作业,下午就去找许诺玩,许诺平时也忙,家里各种事要做,还要去山里土地上看看,他无聊便也跟着去,有时候还能打打下手什么的。
寒假没过两周就是小年了。在南方,小年要吃年糕或者汤圆,年糕又叫年年糕,寓意“年年高”,汤圆象征着阖家欢乐,团团圆圆。
晚上,千辰瑀早早吃完外婆做的年糕和汤圆,给许诺端点过去。
“晚上早点回来啊,别玩太晚了。”外婆边给他打包边说。
“行,”千辰瑀点头,“对了外婆,老爸说买了明天的票吧。”
“对。”外婆说。
“外婆,大年初一是宝儿的生日。”千辰瑀说。
“大年初一?这日子真吉利,这孩子将来肯定好福气。”外婆笑着说。
千辰瑀顿了顿,才不好意思说:“我打算除夕带他去县里玩,县里肯定热闹,有烟花会,他还没见过,我想带他去看。”
其实他说出许诺生日的时候,外婆就已经猜了个大概,静着不说就是看他能搞个什么名堂。
“好,外婆知道了,除夕晚上外婆去小宝家看看,”外婆说,“你们肯定第二天才会回来吧,外婆去陪小宝奶奶守岁。”
外婆说着说着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本来眼睛小笑起来就更小了。
千辰瑀猛地扑上去亲了外婆一口,“外婆万岁,万岁!”
千辰瑀觉得外婆真的太善解人意了,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说什么外婆都会答应。
想着,他又抱了抱外婆,“外婆,谢谢你,我有你这样的外婆真好。”
外婆又乐了,“快点去吧,不然就冷了,早点回来,晚上夜风冷。”
“嗯。”千辰瑀点头,提着大包好的年糕汤圆出去了。
临近春节,正是春运时期,许多人返乡回家,背着大包小包的口袋,千辰瑀从家到东街巷口就瞅见好几个,一脸泥土一身灰尘,风尘仆仆的,一定是赶的最便宜的三等座火车。
听说县里火车翻新,还在修道,本想赶在年末修建好,没想到上周一场大雨把计划全打乱,火车站一片狼藉,火车头和火车尾最容易遭殃。
这是都是他早辰赖床上玩手机看到的。
老爸明天也是赶火车,不知道是车头还是车尾。
从外婆家到许诺家差不多十几分钟,千辰瑀怕汤圆冷了,跑得飞快,没几分钟就到了。
许诺正在准备做饭,一听见没有“汪”了两声就知道千辰瑀来了。
“宝儿,你们吃饭没?”千辰瑀人未到声先达。
“在煮。”许诺说。
千辰瑀走进厨房,把饭盒搁在灶台上。
“别煮了,把这个热热吧,”千辰瑀说,“今天小年夜,外婆做了年糕和汤圆,很好吃的。”
“小年夜?”许诺的日子过得都快忘记时间了。
“千儿,是千儿来了吗?”奶奶在屋里喊。
千辰瑀立马答应,“哎奶奶,千儿送汤圆来了。”
“哎哟,奶奶都忘了今天小年夜了。”奶奶叹了口气。
“是啊,”千辰瑀说,“你自己煮,我去陪奶奶。”
说完,千辰瑀抱起地上的没有就出了厨房。
奶奶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天气预报,听说新闻和天气是奶奶最关注的,他想知道全国的天气,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许诺还说他画画就是为了把外面奶奶看不到的东西画给奶奶看。
奶奶房间里的味道相比以前少了很多,他不知道是自己习惯了还是许诺清洁做得好,反正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走进去坐在椅子上,跟着奶奶一起盯着电视。
电视里说某地会有大雪,奶奶特别捧场地惊呼一声,“哎哟,那些地方农作物肯定没我们这些地方的好。”
千辰瑀就在旁边捧哏,“是啊,天气影响收成。”
说到某地大降雨,奶奶又说:“哎哟,降雨量真多,我都好久没看过雨了。”
千辰瑀心疼地叹气,“奶奶,等我长大了帮你买个轮椅,推你出去看雨看雪。”
“千儿真有心,”奶奶说,“你跟宝儿一样都是好孩子,我们家宝儿能认识你,真是他的幸运。”
“奶奶别这样说,我也很幸运认识你。”千辰瑀说。
“千儿嘴真甜,长得也好看,以后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嫁给你,如果我有个孙女一定要你做我孙女婿。”奶奶笑了,笑得很灿烂,眼角的泪花都笑出来了。
千辰瑀赶紧拿纸巾去擦。
天气预报过后就是地方台的方言电视剧,喜剧类的,奶奶看得乐呵呵。
“奶奶,往年宝儿的生日怎么过的。”千辰瑀问。
“宝儿生日?宝儿从他爸爸过世后就没过生日了,以前他爸爸在的时候还会给他做各种木偶,还会去钓鱼,”奶奶偏着脑袋想了想,“宝儿有两年没过生日了。”
千辰瑀朝厨房方向看了眼,屋子隔音不好,不知道许诺听到没有。
“今年我想带他去县里看烟花,我跟外婆说了,外婆会来陪您守岁。”千辰瑀说。
“你们除夕就走,会不会不安全,过年人多。”奶奶说。
“没事,我会保护他的。”千辰瑀点头承诺。
“行,有千儿在我也不担心宝儿。”奶奶点头。
“谢谢奶奶。”千辰瑀笑着说,然后抱着没有出去了。
厨房里,许诺把汤圆年糕都煮好了,出好锅分了两个碗。
千辰瑀一进来就看见他红红的眼睛,肯定是听到了。
“我们除夕去看烟花!”他说。
“嗯。”许诺应了声。
老爸回来的时候千辰瑀已经起床了,为了迎接他,还专门撕了两张作文纸在门口贴着“欢迎”两个大字,用圆珠笔涂了厚厚一层,还挺像那么回事。
“老千,你掉粪坑了!”千辰瑀端着汤圆看着老爸。
老爸摇摇头,眼皮都掀不起来,像是很累,以前回家的时候都会先跟他来一段王爷大臣的宫廷戏码,这一次一点想演的心都没有。
“唉,”老爸叹了口气,“春运比挖煤都累,回个家,半条命都快没了。”
见老爸这么累,千辰瑀连乐的心情都没有了,放下碗赶紧去接包。
外婆从屋里端了盆火盆出来,里面的煤炭烧得挺旺,应该是才从灶里捞出来。
“快,去去霉气。”外婆说。
老爸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千辰瑀,走过去跨火盆。
“跨过火焰山,霉运都完蛋。”外婆在旁边帮忙念。
跨过火盆,千辰瑀才乐了起来,拖着老爸背回来的包进屋。
老爸真的很累,整个人脸色气色都不怎么好,他的工作很辛苦千辰瑀知道,所以老爸休息这两天,他都尽量不去打扰,等老爸缓过疲惫倦,他又忙起来了。
除夕前他就给老爸说过今年不在家过年,老爸一直很通情达理,非常同意他带许诺去县里玩,从经济上给予支持。
本来老爸也想出去,但被千辰瑀拒绝了,俩小孩带一老头玩不尽兴,再说家里得留人,大过年家里没灯火容易遭贼惦记,老头这才没去。
大年三十下午千辰瑀就领着外婆去许诺家了,许诺还在做晚饭,外婆把班接过来。
“你们赶紧去吧,别去晚了没车,还要去县里定旅店,时间挺仓促的。”外婆说。
被外婆提醒,千辰瑀才意识到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做,和奶奶打了声招呼,两人出了门。
县城里也有很多外地漂回来的人,进城的第一件事他们先去找旅店,走了大半个县,他们才在一家小旅店找到个单人房间,两人商量一下,将就凑合一晚。
他们也不是讲究的人,在走了一下午遇到的来之不易,很珍惜。
过年旅店的价格都翻了三分之二,千辰瑀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一人一半吧。”许诺递来一半钱。
“没事,老千资助我的。”千辰瑀大方推开他的手。
“拿着吧,我们是朋友,应该一起花钱,不然以后我都不敢跟你出来玩了。”许诺说。
千辰瑀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两人找好旅店挺干净,卫生打理得很好,房间的设备也全,还有电视,晚点他们还可以看电视。
“哇,宝儿,我们好幸运,”千辰瑀推开窗户,“你看,那边就是广场,今晚广场上有烟花会,我们可以不用出去,就在房间就能看。”
许诺点头,也跟着高兴。
“边看春晚边看烟花,值了。”千辰瑀打了个响指,回头一看许诺摸着肚子,“怎么了?”
“饿了。”许诺说。
“出去吃饭吧,等一下回来看春晚和烟花,不用去广场吹冷风了……”千辰瑀边说边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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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烟花
千辰瑀还记得上次许诺在地下街害怕的事,所以这次他们没走多远,就在广场外的小饭馆点了两碗面。
吃完面,两人便沿着广场周边的商场转两圈消食。
县城里的人很多,尤其是过年这两天,从外地回来的人很多,他们在广场转到很晚,还看到拉着大箱小包的人栉风沐雨行色匆匆。
千辰瑀打听了一下,除夕的烟花会是倒计时的时候放,但是现在还早,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也过去凑热闹。
广场上四周的树上挂着明亮的彩灯,五颜六色的,老远看过去就像一颗颗糖果,每棵树就像一颗圣诞树。
来这儿大多都是一家人,要么父母带着子女,要么老人带着孙儿,小孩子挺多。
“那个是什么?”千辰瑀指着一小孩刚发射飞天上的东西,还发着光。
“飞天火箭。”许诺说。
“那是什么?”千辰瑀又指着另一小孩手上的玩具。
“弹跳球。”许诺答。
“那个我知道,”千辰瑀说,转过头就看到准备给他说答案的许诺张了张嘴,他嘿嘿一乐,“是陀螺,我玩过。”
许诺点点头,笑了。
“滚铁环我也玩过,二狼借我玩的。”千辰瑀说。
话刚落音,一小男孩就推着铁环在他们四周转了几圈。
小男孩笑着放下铁环,看着他们,“哥哥你玩吗?”
千辰瑀愣了一下,看着许诺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玩,他怯怯地回了声:“玩。”
声音不大,有点不自信。
二狗子给他玩的铁环比这个大一圈,才没这个小。
所以千辰瑀滚着铁环玩了小半圈,铁环都没在他手里滚顺,直接“死”了。
“那个……”他支吾,“环太小。”
“哥哥你就是不会,狡辩。”小男孩蹦了起来,嘲笑他。
许诺笑了笑,小孩又把铁环递给他,“哥哥,你肯定会玩。”
他点点头,接过铁环,把U型铁长钩搭上铁环,手臂轻轻使力推动长钩,铁环便在地上快速滚动起来。
广场上人有点多,四周还停着车,滚铁环适合在比较宽阔的地方玩,现在的场地说实话有点施展不开。
也不能怪千辰瑀不会玩,像他这种老手在广场上玩起来都费劲。
许诺不敢把别人的东西拿到广场外面,所以玩的时候手臂尽量弯曲,力量传递到长钩上控制铁环的轨迹,绕过站立密集的人群,滚得还是比较顺当。
“哇,大哥哥好棒。”小男孩在后面跟着跑,边跑边拍手叫好。
千辰瑀见许诺就在这儿绕圈,也不想跟着走,就站原地等着。
不得不承认许诺玩得还不错,想想他会的东西还真不少,在花样方面他就输了。
许诺“滚”回来的时候他很中肯地评价,拍手迎接,“玩得真好,宝哥哥厉害。”
自从知道许诺比他大几个月,千辰瑀私底下的时候就叫他“宝哥哥”。
许诺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应景的作呕吐状,后面就听习惯了。
“大哥哥你不行啊。”小男孩嫌弃地看着千辰瑀。
千辰瑀蹲着来与他平视,“男人不能说不行,你可以说我不会玩,但不能说我不行,知道了吗!”
男孩被他严厉的语气和严肃的神情吓到,仰着头哭了起来,挤了半天都没挤出眼泪。
“圆圆,你在这儿啊,我和你爸爸找了你好久。”一个妇女从人群走出来。
“妈妈,这个大哥哥好厉害,他玩铁环玩得好好。”见到妈妈,圆圆的哭声立刻收了起来,转过头露出崇拜的眼神向妈妈炫耀。
许诺看着小男孩的表演笑了起来,一抬眼他感觉心脏都跳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妇女看着许诺,应该也认出了他,愣了一下才说,“谢谢你们陪圆圆玩,我们先走了,谢谢!”
说完,妇女牵着圆圆走了。
许诺看到了,妇女最后那句“谢谢”是看着他说的。
千辰瑀明显也看到了,他没问。
他知道这件事肯定很重要,他不想扫许诺的兴,明天是他的生日,等过了明天再问。
回去旅店的时候快十点了,千辰瑀把买的零食丢床上,又打开电视看春晚,春晚正在演一个小品。
“坐床上去看。”千辰瑀说。
出门在外没有洗澡的习惯,他便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脱了外裤就钻床上了。
许诺从前台要了茶瓶装了点热水过来,又把杯子拿去清洗,倒了两杯白开水递过去。
“烫,先冷着。”千辰瑀说。
“嗯。”许诺应了声,然后收拾一下去浴室洗了个澡。
两人一起窝床上看电视,千辰瑀看到房间里有空调,钱不能白花,得用。
如果不是提倡节约用水,他估计得把浴室水开着放一晚上。
“啪啪……”千辰瑀拍了两下遥控器,“怎么开不了。”
“我看看,”许诺拿过遥控器,按了两下,得出结论,“空调是坏的。”
“坏的?”千辰瑀惊了个大讶,“今天这么冷,被子只有一套,我要被冻死吧,难怪就这间空着,老板真会做生意。”
“反正我在家就没用过空调,我比较抗冻,你盖吧。”许诺把被子往他那边推,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千辰瑀赶紧拦着,把被子给他盖好,“没事,我们一起盖,我怕冷,我晚上搂着你睡。”
“行。”许诺笑了笑。
千辰瑀说“搂着你睡”的时候一点不害羞,完全没有上次接吻的尴尬。
两人坐在床上边吃小吃边看电视,看到好笑的地方一块儿哈哈大笑,感动的地方又一起沉默。
有的小品确实好笑,千辰瑀乐得把被子盖脸上笑。
“对了,还没给老爸报告。”千辰瑀拿出手机给老爸拨号,那边很快接通。
“喂。”老爸怨念的声音响起。
“干嘛呢老千,这么不情愿和我讲电话。”千辰瑀说。
“你们全走了,家里就我一人,难受。”老爸叹了口气。
“摸摸,明天我就回去,”千辰瑀说着哄小孩的语气,“除夕快乐啊老爸,明天记得给我压岁钱,不然嘿嘿……”
那边老爸又叹了口气,“世风日下啊,世道炎凉啊,儿子威胁老子啊,我这个年过得不顺啊。”
“我晚点给你拍烟花,一个视频一份红包,少了不要。”千辰瑀摇头。
“本王真的太难了。”老爸接二连三叹气。
千辰瑀赶紧挂电话,免得等一下老爸反应过来不给他了。
千辰瑀给老爸打完电话,许诺也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外婆接的。
“外婆,你们吃了吗?”许诺问。
“吃了吃了,跟你奶奶守岁看春晚呢。”外婆说。
许诺抬头看了眼电视,电视里正在是奶奶喜欢的小品演员在演,他稍微交代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两人又安静的窝在被窝里看小品。
晚上十一点四十,广场上开始人声鼎沸,连他们屋内都听到了,应该是在做放烟花的准备。
广场的另一边贴着江,烟花是临江放的。
烟花开始的时候千辰瑀赶紧穿起裤子下床,拉开窗户。
“哇,开始了开始了。”千辰瑀大喊。
许诺赶紧穿好裤子走过来。
“轰——”
烟花发出长长的鸣叫,像小鸟叫声,瞬间在天空炸开花,炸出红红绿绿的颜色,五彩缤纷,耀眼夺目。
“轰——”
“轰——”
接二连三的烟花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照亮一方天地。
“谢谢!”许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千辰瑀转过头看着他,“以后每年我们都来看烟花好不好。”
“好。”许诺应了声。
每年啊,听起来时间很长,千辰瑀在想自己高中是报市里的学校还是县里的学校。
县里的学校肯定没有市里的好,但是县里离清水镇近,他可以每周都回家。
可是想想他给许诺报的艺术学院在市里,如果许诺去市里了,他一个人留在县里干什么。
算了,先别想这些,等艺术学院的通知下来吧。
“哇这个好看,有两股。”千辰瑀对着天空喊,转头看着许诺,许诺扯着嘴角笑了。
许诺从刚才见到圆圆妈妈就是这个表情了,他的心里肯定藏着事。
“好看好看。”许诺跟着叫了起来。
广场上的烟花放了有二十分钟,他们站这里也看了二十分钟,天空被整个儿照亮。
快到零点的时候,烟花在人们的倒数声中停止下来。
“十,九,八,七……”电视里春晚主持人也在倒数。
“六,五,四……”千辰瑀和许诺跟着倒数起来。
“三,二,一。”
倒数结束,广场上一片欢声笑语,迎接最后零点的一束烟花,伴着照亮的街角,许诺看到对面一楼走过去的人影。
“新年快乐!宝儿。”千辰瑀喊了一声。
“新年快乐!”许诺回了一声,然后迅速蹲下去,因为他看到那个人影回头了。
心在身体里嘭嘭跳个不停,他感觉血液都凝固了,越是紧张呼吸越是通透,一吸气,凉气贯穿了整个身体,牙齿都冷得打颤。
“怎么了?”千辰瑀看了下窗外,关上窗户,跟着蹲了下来。
“那个人,真的是他。”许诺说。
“谁?”千辰瑀伸出手在许诺手臂上搓了搓,让他冷静下来。
许诺没说话,抱着双臂在地上坐了下来,眼神惊慌,身体在颤抖。
“你怎么这么冷?”千辰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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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往事
许诺坐在冰冷的地上,越抖越厉害,千辰瑀听到牙齿都磕出了声儿。
他不知道许诺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大概能猜出,只有上次在地下街出现的那个人会让许诺变成这样。
到底是怎样的故事,能让一个单纯的少年害怕成这样!
他很好奇。
好奇之余也很心疼。
他害怕许诺会再次变得像上次一样,发呆发愣,失去方向迷茫无措。
他伸出手在许诺的双臂上使劲搓,试图用摩擦起热的方式帮助他身体暖起来。
可许诺身上始终冰冷,呆呆地望着角落,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什么。
他凑近听,只听到哼哼几声鼻音。
他赶紧把许诺扶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又把刚才倒好的开水端来,刚碰到杯子他就发现水已经冷了,倒了点出去,重新倒开水,兑着刚才的凉水温度正好。
“喝点水暖和一下。”千辰瑀端过去的水都在淌,差点淌到被子上。
他也紧张。
许诺喝了点开水,身子才慢慢缓和下来,靠着床头盯着电视里唱歌的明星发呆。
千辰瑀把杯子放好,坐回床上,抱着他来回搓了搓。
许久,冷静下来的许诺身体慢慢回暖,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
千辰瑀愣了一下,用下巴去碰他的头,“没事,我不问,过了明天再说,我不想勉强你。”
许诺坐了起来,看着他,靠着床头,“我不想瞒你瞒到明年。”
他想说已经过零点了,可是人们都有一个共性,只要是觉得没天亮,就还是昨天。
千辰瑀点点头,“好。”
“刚才我们在广场上遇到的圆圆妈妈就是袁绵的妈妈,”许诺顿了顿,开始说,“四年前的时候我读五年级,袁绵是隔壁清水中学三年级的学生,我能认识她是因为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她救过我,还给我糖吃。”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到巷子里有人在欺负她,是那种……那种欺负。”
许诺停了下来,双手在空中乱舞,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那种欺负”应该是无法用言语和动作表达的吧。
“嗯,我懂。”千辰瑀拍拍他的手背点头。
“我躲在旁边,我看到袁绵姐姐的衣服被撕烂了,她尖叫着哭,可是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一点忙都帮不上,帮不上……”许诺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千辰瑀看着他眼里闪过的晶莹,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你那时候还小,他们不会怪你。”
“我吓得躲起来,听到一声尖叫,很刺耳,很痛苦,是袁绵姐姐发出来的,然后就看见一个人拿着刀刺在她身上,满身满地都是血,很红很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许诺的声音开始有了很重的鼻音,很空洞。
千辰瑀伸手在床头柜上扯了些纸,托着他的颈部,帮他擦拭。
许诺哭的时候不好看,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整个脸煞白,泪痕斑斑,像一条小蚯蚓。
擦好后又将他紧紧抱住,似乎这样能让他更有安全感。
“我看到两个人,他们穿的衣服不同,围在袁绵姐姐,我认得他们,欺负袁绵姐姐的是大罗,杀害她的是大罗的弟弟小罗,因为他们两个是镇上出了名的混子,我很早就听过,”许诺猛吸了口气,用手背擦眼泪,继续说,“我不知道他们看到我没有,我不知道,我跑得很快很快,我怕他们看到我,回家后我马上告诉爸爸,爸爸报了警,他去东街巷子找了袁绵姐姐的爸爸妈妈。”
夜很静,静到千辰瑀以为这个世界就他们两人,可明明如此,他的眼前还浮现出一个少年与时间赛跑的画面。
那样的画面在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眼中,肯定比现在在他眼里恐怖几百倍。
想到许诺那时的心情,千辰瑀很心痛,手上的力量也紧了几分。
“后来的事我不怎么知道了,半个月后爸爸带我来县里录口供,我一五一十把看到的说给警察听,警察说会保护我的隐私,所有有关我的事新闻上没有,”许诺停了一下,“我听说小罗被判了几年牢狱,直到上次来县里我第一次看见他,我记得很清楚,小罗额头的疤痕很长,眼神很恐怖,我一直记得他杀人的眼神,比现在恐怖一万倍。”
许诺用最夸张的语言描述事实,似乎让千辰瑀相信他害怕的心理。
千辰瑀点点头。
“我做梦梦到过袁绵姐姐,”许诺把脸埋进被子里,“她让我救她,可是我很害怕,真的害怕,我救不了她,她是因为我才死的……”
说着说着,许诺放声大哭起来,遗憾伴着内疚通过声嘶力竭的哭声传达出来。
“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错,是大罗小罗,是他们杀了袁绵姐姐。”千辰瑀赶紧安慰着。
这样小小的年纪真的背负太多。
“刚才,刚才我看到他了,他站在那里,我怕他会来找我……”许诺害怕地抱紧他的腰。
“别怕别怕,他现在不在这里。”千辰瑀安慰着。
“嗯嗯。”许诺还是使劲往他怀里钻。
千辰瑀伸手轻轻拍着许诺的背,突然想到什么,问:“李月她说感谢你是什么意思?”
“李月,李月是袁绵姐姐的表妹,六年级转学过来的,人很内向,基本没和我说过话。”许诺说。
整个故事描述得很详细,尽管中间有些语无伦次,还是能看出许诺的逻辑思维很清晰,大概在心里练习过很多遍,就想着某一天能遇到一个知心的人,将这件压抑了他几年的事一块儿吐诉出来。
千辰瑀想,如果换成自己,大概还没有许诺勇敢,可能比他更崩溃。
现在他才将所有的事了解明白,所有的画面像一页页会动的故事,串成一起,在他脑海里呈现。
也才知道许诺在害怕什么,没有过朋友,大概他什么人都不愿相信。
是他走进许诺的世界,第一次将这一层带着血与泪的面纱揭开。
许诺将这件尘封的旧事重提,心里的难受肯定像结痂的伤疤被撕掉一样,很痛。
千辰瑀抬头抹了抹眼睛,他的眼何时也湿润了。
眼泪浸湿了被子,抽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异样突兀。
外面时不时会响起烟花尖叫炸开的声音,夜,也显得不那么静了。
“睡吧。”许诺擤了鼻涕,在床上躺下。
“好。”千辰瑀应了声。
他伸手捏了捏被角,关掉灯光,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外面响起的烟花声时远时近,窗帘被照亮,刹那又暗了下来。
千辰瑀听着呼吸的声音,把许诺紧紧抱住。
或许是哭得累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许诺已经睡着了,睡觉的呼吸声很轻,宁静的氛围和严厉的周公也将他拉入了梦中。
早上千辰瑀是被许诺的尖叫声惊醒的。
“怎么了?做梦了!”他问。
“嗯,”许诺点头,“梦到她了。”
千辰瑀大概能猜到梦到了谁,拍拍许诺的肩准备起床。
桌上的蛋糕还没打开,他下去打开蛋糕包装,给蛋糕插上七根蜡烛,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又在屋里抽屉里翻。
“找什么?”许诺边穿毛衣边问。
“打火机。”千辰瑀说。
“旅店应该不会有打火机吧。”许诺说。
“那我去前台借。”千辰瑀端起蛋糕就要往外走。
“直接借就行了,拿蛋糕干嘛,”许诺又穿好裤子走下来,“还有,你没穿裤子。”
千辰瑀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秋裤,尴尬地笑了。
“没事,我们不点蜡烛,就这样吧。”许诺从千辰瑀手里接过蛋糕,放回桌子上。
“行。”千辰瑀一拍大腿,去穿好裤子。
两人坐在椅子上,千辰瑀清了清嗓子开始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歌,许诺许了愿,无实物表演了吹蜡烛。
这个场景实在滑稽,两人没忍住乐开了。
早上起来吃蛋糕太腻,便选择性吃了点表面装饰的水果和下面包裹的面包,中间的奶油被千辰瑀拿来恶作剧了。
折腾了一早上,许诺整张脸都被抹上奶油,千辰瑀也不例外,身上脸上全是。
两人洗漱好,还是决定出去吃早饭。
在县里待的时间不长,也没去哪儿玩,许诺害怕遇见小罗,吃了早饭便搭大巴回镇上了。
先回了许诺家,外婆和奶奶已经吃了早饭了,大年初一要吃饺子,外婆一大早就起来包了,知道今天许诺生日,外婆还去镇上买了比一般面细长的长寿面。
千辰瑀在车上的时候就给外婆打了电话,回家正好吃外婆做的长寿面。
“来来,寿星,吃面。”外婆说。
其实刚在县里的时候千辰瑀已经给他点了份长寿面了,他们回来的时候为了不让老人家伤心,谎称自己没吃早饭,这会儿又咽下一碗。
“谢谢外婆,外婆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许诺笑了。
“好,小宝也新年快乐!”外婆从口袋里摸了个红包出来,“外婆也祝小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谢谢外婆。”许诺说。
千辰瑀一看说吉祥话能得红包,把一生攒的好听的词全祝福外婆了,然后双手捧着等红包。
“你这臭小子,学习能有这积极功夫就好了。”外婆笑着也拿了红包给他。
老爸一个人在家有点惨兮兮,千辰瑀他们回家的时候老爸还窝在床上看电视。
“哟老千,享受呢。”千辰瑀说。
“小千,玩得滋润呢,笑成这鬼样。”老爸也调侃他。
“你管我,红包呢,我拍了视频。”千辰瑀拿出手机递过去。
“差点什么吧。”老爸双手抱着胳膊,一副弥勒佛尊荣。
“祝老爸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业顺利,一帆风顺,今年挣大钱……”千辰瑀说,“给我。”
“啊呸。”老爸吐了口唾沫,拿出压在枕头下的红包,“省着点花。”
“知道了。”千辰瑀拿完红包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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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骑车
正月初二是祭财神祭祖的日子,一大早就从山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千辰瑀本想好好睡个觉,却被老爸从被窝里捞起来上街去买火纸冥币。
“儿子,今年毕业了,可以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了,有没有什么想法?”老爸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考市里的高中吧。”千辰瑀说。
其实对自己以后的打算他从未没想到,以前老爸就跟他说要早点做好将来专业的打算,一天天给他灌输现今社会竞争很大的观念,可他听得越多,越觉得要好好读书。
小时候老师问同学们以后想做什么,有的说科学家,有的说数学家,有的说警察,有的说老师,对于他们这些小孩来说,这些梦想就像是内心深处的一颗小草,能不能长大另一说,有就很好。
当然,他还记得小学老师问他梦想是什么,他回答的是“好好读书,暂时没有方向”,老师还怪他可以随便说的,有总比没有好,他觉得这个语文老师不负责,哪有叫人空谈的。
所以他就不爱听语文老师的话。
有关“梦想”的作文,他从来没及过格。
越长大越觉得当初的想法没有错,可又觉得缺乏什么。
天真?缺少童年的天真!
“以后呢?”老爸继续问。
“考大学。”千辰瑀不假思索便回答。
“然后呢?”老爸又问。
“考研,然后我一直往上读,读到想明白自己适合做什么为止。”千辰瑀不耐烦回答。
老爸摇摇头,“这样不行,你得有规划,不然像老爸这样一辈子下苦力就糟了。”
千辰瑀沉默了,说到这个话题,老爸肯定又会搬出他的思想往他希望的方向牵引。
他不想,没有把握的结果,都是空谈。
两人买了些鞭炮火纸便回家,一转头,千辰瑀看见那个扒垃圾箱的乞丐——大罗。
身上还是破破烂烂的,衣服又脏又乱,头发也乱,脚上的鞋两只不一样,手里举着刚从垃圾箱翻出来的烧烤签,烧烤签上扎了个空袋子,一只手挥动着空袋子像放风筝。
恰好有几个小孩从旁边拉着风筝经过,大罗也站起来跟在孩子们后面跑,孩子们嬉笑着,看见大罗的时候吓了一跳,边跑边叫“有疯子”。
大罗估计被他们的尖叫声吓一跳,一下子吓得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怎么了?”老爸在身边喊了一下。
千辰瑀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那个人傻了吗?”老爸问。
“不知道,估计是吧。”千辰瑀说,看大罗的表现跟傻了没区别。
大罗在镇上,小罗肯定也会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当年他们看见许诺没有。
小罗回来肯定会找许诺麻烦,可是自己不可能时时在许诺身边保护他,只能提醒他尽量别上街,别去人少的地方。
买好东西,千辰瑀和老爸便回家了,外婆准备好一切,几人便上山去。
许诺随便在街上小卖部买了点火纸就在火盆里烧了,早上奶奶还在睡觉,他便收拾了屋子,把该洗的该捯饬的东西都拿去洗了。
不知道是不是奶奶做了噩梦,许诺刚回来就听到奶奶骂人的声音。
骂得多的都是他的妈妈——贾定梅,那个心狠的女人,抛夫弃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
许诺晾好衣服就去给奶奶熬了粥,端到床边喂她吃。
“宝儿,你昨天从县里回来就一直怪怪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奶奶问。
许诺摇摇头,“没有。”
他的表现一直很沉默,在家里和奶奶很少讲话,一般都是奶奶讲他听着,但是奶奶还是很清楚他的秉性,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对劲。
“别骗奶奶,你瞒不过奶奶的,”奶奶说,“奶奶早上梦见你被贾定梅带走了。”
许诺愣了一下,“怎么会,她永远都不可能回来的。”
“是啊,那种狠心女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可是奶奶害怕,奶奶害怕我的孙儿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奶奶有点哽噎,声音嘶哑起来。
“宝儿会一直陪着您的。”许诺坐下来,握着奶奶的手。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很少做梦,平时操心的事多,每天躺下就能睡着,没想过离开这里的生活。
之前千辰瑀说可以帮他返回学校,其实他想说不用了,回不回学校都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奶奶希望你能出去,奶奶每天看新闻,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奶奶去不了,想让宝儿代替奶奶出去,”奶奶说,“如果有机会,宝儿一定要出去看看。”
许诺点头,看着奶奶布满皱纹的脸庞,眼睛也湿润了。
这就是他不爱看电视的原因,电视里美好的东西太多,他怕自己会羡慕会憧憬,可是那样的生活又离他太远,他不敢想象。
吃过中午饭,许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午睡了,还没睡多久,外面就响起没有“汪汪”的声音。
“宝儿,我们出去玩。”千辰瑀抱着没有出现在他床头。
许诺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房间的挂钟,下午三点。
“去哪?”他问。
“我们去骑车吧,我上周在南街巷看到有租车行,也约了二狼和钱小京,我们去骑车玩。”千辰瑀说。
许诺穿好裤子下床,揉了揉没有的小脑袋,看着他,“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千辰瑀拍拍胸脯,一脸胸有成竹,“有我这个师傅在,你不愁学不会。”
一个轮子的车许诺都没碰过,更别说两个轮子的。
二狗子找了个小公园让许诺学车,学好了几人再上路骑。
几人租好车去了小公园,千辰瑀第一次教人骑车有点痛苦,倒不是说许诺笨,实在是他不知道怎么教,一表达起来,就跟乱麻一样杂乱无章。
他学自行车是自学的,摔了不下八百回,终于在老爸嘲讽讥笑声中起飞。
看许诺骑车挺着急,感觉他屁股是歪着长的,每次坐着扭两下,车座就歪了。
当然,主要是这车座坏了,租金便宜。
许诺坐在车上,千辰瑀不知道在哪学的教学方式,双手把着后座,跟在后面跑……
二狗子看了挺无语的,第一次见人这样学车,在旁边看着又急又好笑。
“千儿,你确定要这样教?宝哥应该没你这么笨吧,别用你学车的方法教人啊。”二狗子说。
千辰瑀把着后座跑得气喘吁吁,根本没力气说话。
才学车的人都有一个共性,怕两只脚放踏板上车就会倒,其实只要用蹬,手固定好方向,基本上没问题,可心理问题往往是最难通过的难关。
蹬着脚踏,许诺在左摇右摆中前行,千辰瑀在后面跑,还一边指挥,“手把‘龙头’扶好,不要紧张,不要捏太紧,哎哎哎,别拐弯,直接向前……”
嘭——
小车车很荣幸撞墙了。
钱小京才骑车过来就看到这一幕,苦着脸问:“这是干嘛呢。”
“我现在完全不怀疑千儿你语文为什么不好了。”二狗子扶额无奈摇头。
“我们去大马路上骑,慢慢就能找到感觉了。”钱小京建议。
“马路上人多吧。”千辰瑀说。
“不怕,我发现有个地方在修高速路,有一段修好了,没有开通,完全没车。”钱小京说。
迫不及待去高速路上大显身手,几人推着车就走了,完全是为了迎合许诺的速度。
高速公路离镇上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一节小路,扛过去就是高速公路了。
高速公路修建没多久,上面铺盖的薄膜塑料都没拆,有些地方还没干透,他们选了另一边已经干透的骑车。
千辰瑀发现,按照刚才教的方式显然是不行的,所以他很光荣将这个伟大的任务交给钱小京。
“跟我这样,一边脚踏在踏板上,这只脚蹬地,手推着车往前滑行,然后右脚用力抬起来,落座,手扶好前把,但是不能太用力,要轻轻捏着,这样就可以慢慢往前骑。”钱小京边做示范边说。
“嗯。”许诺应着,然后开始按他说的做。
“钱小京,你教的比我难吧,宝儿是没有基础的……”千辰瑀说着说着就愣了。
许诺真的按钱小京的方式自己骑上了车,而且比他刚才教的稳多了。
“哈哈,千儿,认输吧。”二狗子拍拍他的肩。
钱小京也一脸得意朝他抬抬下巴。
我操!
千辰瑀感觉自己脸火辣辣的疼。
骑了会车,几人开始比赛,许诺当裁判,千辰瑀把他的手机拿出来计时。
规定骑到那边的树就返回,用时少的获胜,三局定胜负,最后输的人请客吃晚饭。
许诺捡了块石头,“预备,开始——”
石头落地,三辆车像脱缰的野马飞了出去,不一会儿,车子就骑远了,从后面他看不清谁第一,感觉都挺快。
五分钟后,车子骑了回来,骑过画好的线,第一局的名次也就出来了。
第一名钱小京,第二名二狗子,第三名千辰瑀。
钱小京拿了第一无可厚非,从他教人骑车的方式上就能看出他技术不错,千辰瑀有点羡慕。
“没关系,还有机会。”许诺安慰他。
第二局比赛也在千辰瑀的叹气中开始了。
很显然,他起步完了,回来后又是倒数。
“我都看到结局了。”千辰瑀自暴自弃。
“其实我看到你教宝哥骑车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二狗子拍怕他的背。
千辰瑀甩了一胳膊,“滚蛋,我就不信了,我每次都倒数第一。”
于是,在千辰瑀自强不息的自我鼓励下开始第三局。
最后一局,许诺也跟着紧张起来,远远望着几人骑回来。
“唉,”千辰瑀叹气,“我们回家吧。”
“吃什么今晚,小鸡仔你是第一名,你说吃什么。”二狗子说。
“火锅,我们去吃火锅。”钱小京说。
“行吧。”千辰瑀不记得这是第一次叹气了,反正挺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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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22章 小罗
寒假的时间差不多一个月,过了年也就一周就上学了,特别是初三和高三,开学的时间要更早。
老爸上班的时间也早,在家里呆了五天就返工了,比起来千辰瑀感觉自己幸福多了。
放假的时候玩得太尽兴,寒假作业都是开学前两天补的,补得很急,大半夜两点了还在补,外婆都心疼他老师布置太多了。
其实就是他时间规划不均匀。
来到学校他才发现不止他一人补作业,班上很多人都是这个情况,而且还有比他更离谱的。
比如二狗子。
寒假作业一个字没摸,开学报名被老师留下来补完才能走,还有很多其他的同学陪着。
可能习惯了开学第一天补作业,二狗子在教室边写边玩,丝毫不慌,和旁边同学有说有笑的,千辰瑀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同桌唠嗑。
“二狼,你看起来不怎么急,写不完回不去的。”千辰瑀说。
二狗子看到千辰瑀脸乐开了花,忙着去取他的书包,“千儿救救我,我没写完,还有好几套卷子,赶紧的,把你的拿来借鉴借鉴。”
自从上次老王在教室里严厉批评同学抄作业的不良行为,大家私底下都把“抄作业”说得非常文艺——借鉴借鉴,跟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借,懒得你。”千辰瑀嘴上拒绝,动作上还是把书包解了下来。
见教室里终于来了个完成作业的,所有的同学都围了过来,找他借各种作业。
还有人要借鉴日记的?
Excuse me?
懒得不像样!
千辰瑀默默把日记抽走,其他作业随便他们抄。
日记他还是每天坚持写的,大多都是每晚写一篇,他的多数时间都是和许诺在一起,所以日记记载的都是平时的小事。
他没有给别人看日记的习惯。
千辰瑀的作业分不够,班长和李月的作业也被瓜分了,看看教室的学习氛围,大概没人想到这是开学吧。
开学两周,初三有了第一次诊断考试,针对的是初三之前所有内容,包括初一初二。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清水镇虽是个穷乡僻壤,但教资水平和市里的差不多,考试要求也向市里看齐,市里怎么划重点,他们学校也怎么规划,所以清水中学是个不错的中学,从镇上走出去的大学生还真不少。
当然,混子也不少。
千辰瑀把以前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考试前一晚还在加紧复习。
手机短信响起,他拿起手机点开。
许诺:考试加油。
后面加了个文字笑脸,手动加上去的,右边的眼睛比左边小,不协调。
他望着手机笑了,一抬眼皮看时间不早了,又继续低头看书。
千辰瑀给自己定的目标:既然不知道将来做什么,那就定个近期目标,考市里最好的高中,至少在学习上不能落伍。
自从有了这个目标,学习也有了动力,上课也不发呆了,连语文老师周老师都表扬他认真听讲了。
所以一诊下来的语文卷子,他得了很大提升,受到不少表扬。
当然,作文跑题这毛病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总会抓不住重点,不跑偏都不正常了。
“千辰瑀,这段时间上课很认真,虽然一些问题还是存在,但比起上学期,这学期明显有了进步,考试成绩也好看多了,”周老师拿着他的卷子看了看,“当然,能在作文上下点功夫就更好了,老师很欣慰看到你的努力。”
“谢谢老师!”他接过卷子鞠了个躬。
周老师满意地点头,待千辰瑀走出办公室,转头对另一个老师说,“这孩子进步挺大,他这次其他科目成绩怎么样?”
物理老师余老师扶了扶眼睛,“听老王说都很不错,特别是数学满分,如果不是偏科严重,应该是全校第一,周老师费点心,中考之前把他的语文抓起来。”
周老师点头,“好。”
千辰瑀在走廊上就听到这段对话,默默心疼自己三秒,以后好日子估计少了,老余是个资深教师,在学校很有话语权,他都这么要求了,周老师肯定严抓他。
死了死了……
他要栽语文里了。
“哈哈哈哈——”
千辰瑀抱著作文书坐在许诺房间,讲述自己将要面临的“悲惨”人生,迎来的却是某人拍手大笑。
“滚蛋。”他把书扔了过去。
“你们老师专门借给你看的,乱扔不好吧。”许诺又把书扔了回去,“我去做饭了。”
“我看不进去,文绉绉的,不想看,”千辰瑀把书关上,“我来帮你。”
“别,大文豪,看书去吧。”许诺说。
“晚点看,先做饭。”千辰瑀说。
为了逃避看书,他自告奋勇去烧柴,最后被熏一脸,火势掌握不好,菜也烧糊了。
“啊哦,糊了。”千辰瑀说。
“洗脸去吧。”许诺指了指他的脸叹气。
许诺知道千辰瑀这个学期任务挺重,老师们也给他施压,还坚持来他家,就是看看他有没有事。
从过年跟千辰瑀坦露过以前的事后,千辰瑀一直很担心他,虽然他没问,但是他知道,出狱的小罗不知道哪个时候就会回清水镇。
过年后这一个月来他都相安无事,上街去买东西也是绕着人多的地方走,不敢单独去别的地方。
他没跟奶奶说小罗的事,怕奶奶担心。
爸爸当年听到别人说起妈妈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去找她了,奶奶每天在家担心得睡不好,最后传来的噩耗将老人最后一根神经压得喘不过气,如果不是他把奶奶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他就真的孤单伶仃了。
回家的时候许诺还在想中午给千辰瑀做个麻婆豆腐,再抄两个小菜,可他刚走到西街口,就看到对面走来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的表情狰狞,额头下斜的疤像条蠕动的蛇,那人扯动嘴角,“蛇”就在脸上扭动,走路的姿势跟他的气质很符合,很流氓。
小罗回镇上了。
这是许诺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他不敢动,全身都在发抖,可能是眼见过于实在,他恐惧的程度胜于前两次,这次小罗是真真正正在他眼前。
许诺低下头,等着小罗和他身边两个兄弟走过去,他尽力压制发抖的全身。
可是他们越靠近,那种害怕的感觉越强烈,像是要将他整个吞噬一样。
许诺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小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哆嗦得差点蹲下去。
“慢着。”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凉风吹过,带走身上所有的温度,他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到了他面前。
“我见过你,”小罗说,然后慢慢向他靠近,“在哪儿呢?我想想……”
刹那间,许诺感觉自己产生了耳鸣,耳朵里响起一阵“吱”的声音,像是脑电波发出的,声音忽远忽近,捉摸不透。
街上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街角落这里。
许诺还在想要不要跑,往哪里跑,他肯定不能回家,这样奶奶就知道了。
可他跑得过吗?
他小心翼翼在心里计划。
小罗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想起了,你是那个小孩,四年前那个小孩。”
许诺回过神来听到的一句话便是“四年前那个小孩”,他努力抑制对方从心理以及语言上带来的冲击,咬紧了牙关。
“是不是?”小罗说。
“认错了吧,我不认识你。”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话的时候声音居然充满底气。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罗似乎相信了他的话,招招手便和另外两人一起走了。
回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双脚都是漂浮的,眼前的东西都是双影的,撑着最后一点劲回到房间倒在了床上。
他脑袋很昏,像是得了重感冒,迷糊中听见奶奶喊他的声音,可他没有一点力气去回答。
身体很沉,脑袋很痛,手脚无力,嘴唇发白,在失去意识前他都还想着奶奶和千辰瑀的午饭还没做。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额头冰冰凉凉的,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宝儿,宝儿,醒了吗?”千辰瑀喊他。
许诺睁开眼睛,脑袋还是很痛。
“你发烧了,睡了一下午了。”千辰瑀说。
他朝窗外看了看,天已经暗了下来。
“奶奶还没吃饭……”他赶紧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千辰瑀把他推了回去,按回被子里,“放心吧,我给奶奶煮了面条,我们已经吃了,我去把面给你端过来。”
许诺望着千辰瑀出了房间便下床去奶奶房间。
“奶奶,宝儿没事,别担心。”许诺说。
奶奶许是哭过了,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诺被人盯着吃饭,感觉怪怪的,心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消失,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千辰瑀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没事。”许诺头都不敢抬一下,低头用筷子在碗里杵了两下,继续吃饭。
“怎么突然发烧了?”千辰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真好看,千辰瑀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肤也很好,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活的。
不像他,满手茧子。
许诺发现自己怎么跑偏了,这不是千辰瑀经常犯的吗!
“可能着凉了。”他说。
许久没有听到千辰瑀的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千辰瑀正盯着自己,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神情。
“我过来的时候,碰到那个额头有疤的男人了。”千辰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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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约架
中午回来的时候千辰瑀就碰到了几个人,他们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眼神凌厉,表情狰狞,一眼就能看出是混子。
带头的那个人他没怎么注意,旁边两个人他不是第一次见,是之前在巷口小坝子见到的几只“疯狗”,嗷嗷的,跟在带头的人身边真的就像两只小狗,气势明显不如。
千辰瑀不认识他们,也没关注,直到回家奶奶说起许诺刚才出去买菜,他才想到那个额头疤痕的男人,是许诺口中的“那个人”——小罗。
也是杀害袁绵的杀人犯。
许诺不确定小罗作案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不过按许诺那胆小的模样,估计见到小罗会吓得不轻。
果然,许诺发烧了。
梦里还说胡话,袁绵姐姐快跑,袁绵姐姐对不起……
千辰瑀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着,又接冷水来退烧。
许诺抬头看的时候千辰瑀有点生气。
“你打算不告诉我吗?”他说。
“没有。”许诺低头继续吃面。
千辰瑀看着他。
头顶泛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身上,看到许诺有些憔悴的脸色,他也不能凶他,只是看着他。
许诺猛地从碗里抬了起来,“你下午没上课吗?”
千辰瑀点头,“嗯。”
“请假没有?”许诺又问。
“我一下午都在这里,没时间回去。”他说,语气非常平淡,仿佛逃课的不是他。
“那……”许诺还想说什么,被他打断了。
“快吃吧,冷了,”千辰瑀伸手在他头上按了一下,“明天我回去跟老师说,作业也明天早上回学校写。”
像是这样告诉许诺,许诺的心里才会安心。
许诺轻轻松了口气,继续吃面。
从老王办公室出来,千辰瑀拿出手机给许诺发了条短信:中午别出来买菜,我买回去。
千辰瑀不是会逃课的人,在以前的学校虽然成绩不怎么好,但逃课的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老爸经常在他耳边叨叨对未来的计划,如果出现逃学的现象,估计老爸会叨叨一年让他不好过。
今天他回学校认错态度良好,他磨破嘴皮子说服老王不要告诉老爸。
也不是怕老爸叨叨他,主要是怕他的事影响老爸工作。
“千儿千儿,”二狗子边做操边往后靠,“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千辰瑀懒洋洋得做着扩胸运动,很不耐烦看着他。
“听说那个谁出来了。”二狗子说。
千辰瑀的动作顿了一下,主席台上的大喇叭拉回他。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好像你不认识,我跟你说哦……”二狗子往后看着他。
“老王来了。”千辰瑀提醒。
二狗子立马站回自己位置,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做到哪个动作了,只好左顾右盼跟着别人节奏走。
“老王在哪,骗我。”二狗子说。
“真的来了。”千辰瑀抬头瞄了一眼,老王在第一排的位置,离他得有十几米远,按老王炯炯有神的目光,估计看他们后面一点不难。
二狗子赶紧缩回位置上,跟着做操。
千辰瑀远远看了眼李月,李月个子在女生中算比较高,他一眼就能看到。
不知道李月知不知道小罗回来了。
下午放学,学校前门口站着几个人,千辰瑀一眼就看到是叼着烟的小罗和那几条疯狗,他们对着几个手拉手出去的女生吹口哨,高谈阔论女生的长相和着装,还伸出咸猪手要去碰,几个女生吓得赶紧跑了。
千辰瑀走出大门就听见有人说:“大哥,你说那小子是这学校的吗。”
另一个人回答:“大哥说昨天那小子很像。”
小罗把手里的烟用无名指弹了一下,“记得不清,应该是。”
千辰瑀知道他们说的是许诺,看来小罗当年应该是看到他了。
但愿他不会想到许诺。
“啊——”
后面响起一声尖叫。
一转过头,千辰瑀就看见一条疯狗拉着李月的手腕,李月极力挣扎,“放开我。”
李月后面十几米处跟着钱小京,钱小京应该想救她,可胆太小,只能躲在电线杆后。
“小妹妹,长得这么漂亮,让哥哥摸一下咋了。”
说着,疯狗伸手在李月腰上掐了一下。
“放开。”李月另一只手打过去,疯狗又将她的手握着。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小罗和几条疯狗集体发出享乐般笑声,一边笑一边调侃李月。
千辰瑀想也没想过去一把抓起疯狗的衣领,用力往后一推,顺手抱住李月,“这是我妹妹,请不要欺负她。”
疯狗的个子不高,千辰瑀站在他面前瞬间失去气势,转过头看小罗,估计是看小罗态度。
不过小罗表现得很不满,吼了一句:“滚,别耽误正事。”
小罗的眼神很平静,平静中带着几分狠戾,还有说话时的不耐烦。
“好的大哥。”疯狗立马缩了回去,对他们俩摆了摆手。
千辰瑀搂着李月就走,待两人走出十米远,他才放开她。
“谢谢!”李月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是小罗,以后见他绕着点。”他说。
李月明显吓到了,身体僵了三秒,吐了口气,“你知道了?”
“嗯。”千辰瑀应了声。
两人再回头看了眼,小罗似乎也注意到他们,盯了他们一眼,李月吓得转身走,脚步都快了不少。
千辰瑀看着李月的背影,又转身看看小罗,小罗把烟在旁边墙上按灭,对着一直躲在电线杆后的钱小京招了招手,钱小京走出来又鞠躬又道歉,却被那条疯狗踹了一脚,踹飞在地,他本想上去帮忙,然后就见钱小京捂着屁股走了。
看来小罗在清水镇可谓名声远扬,但更多的是臭名,千辰瑀跟外婆提起小罗的时候,外婆也是一脸愤懑,让他不要去惹那种人。
以前他遇到的校园霸凌也好,同学之间互相看不惯约架也罢,都是学生的矛盾,比不得那些亡命之徒,再厉害也不过打一架出气。
可小罗不一样,他不仅是个混子,还是进去过的人,论拼命肯定比谁都能豁出去。
是许诺惹不起的。
他也惹不起。
看来只能试试关注许诺的动态,不能让小罗找到他。
小罗似乎对找到四年前那个孩子挺执着,千辰瑀不止一次看到有他的人在清水中学附近溜达,用手机拍下每个同学的脸,应该是在对比印象中的小男孩。
千辰瑀有点庆幸许诺没有上学了,不然肯定会被发现。
“喂。”那边的人喊了一嗓子。
千辰瑀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走。
“喂,叫你他妈聋了吗!”那人又喊一声。
千辰瑀还是继续往前走。
突然,他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压迫感,应该是有人来了。
下一秒便有人来搭他的肩,他往左边一侧,往巷子走了。
“喂,你他妈聋子啊。”身后的人加快脚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千辰瑀条件反射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身子往旁边一侧,掰着那人的手使劲一拉,用胳膊肘用力顶那人的腹部。
对方可能没想到他会动手,连最基本的防范动作都没有,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千辰瑀顺势将他的手肘扛在肩上,拧着他的手腕提肩,双手将手腕往前一掰,脊背狠狠撞过去,因为用力过度,惯性使那人整个人往前摔了过去,然后便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地面的声音。
“啊——”的惨叫明显比刚才痛苦。
他拍拍手打算走,刚转身就看见巷子口又出现一个人。
“哟,看不出来呀,是个练家子。”那人说。
千辰瑀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倒霉,右眼跟着跳了几下。
“我们只是向你打听个事,没想到看到这场戏,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跟我混。”小罗说。
“没兴趣。”千辰瑀说。
小罗看着他身后摔的人笑了两声,“看来打我哥的应该是你吧。”
千辰瑀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他打过大罗,不过小罗那时候还没回清水镇,应该是他那些手下看到了。
那是不是也看到许诺了?
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是我。”千辰瑀不打算否认。
他认下总比小罗带人去找许诺的好。
“终于找到你了。”小罗说。
所以说这么些天小罗都是在找他吗!
小罗抽了口烟,抬起头盯着他,眼神狠绝,“约个,一对一。”
说完,他将烟仍在地上,皮鞋鞋尖用力去踩。
小罗的个子和他差不多,但是比他壮,脖子都比粗一圈,皮肤又黑,算上额头的疤痕,简直一大哥混子。
千辰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光比蛮力估计自己都不是对手,他的功夫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没有系统学习过,都是从小爱看武打片自己学的。
老爸爱看一下偶像剧,家里基本都是偶像剧碟片,他不喜欢,经常跑一家电视机专卖店去,和专卖店老板混熟了,老板专门给他挑他喜欢的剧看,没事就在店里看剧,看到晚上才回家。
初中的时候做过一个暑假的兼职,跟着师傅学了点跆拳道,只是皮毛,不过加上他自己领悟的也差不多了。
师傅还夸他悟性不错,颇有灵性的学武奇才。
可是尽管他会点,可是对付小罗这种亡命之人,他把握不大。
毕竟他知道小罗是许诺噩梦般的存在。
“周六,东街巷口坝子。”见千辰瑀犹豫,小罗说完就领着刚才被打趴下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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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赴约
离周六还有两天,千辰瑀放学也没有看到小罗和他的走狗了,原来他们真的是来学校蹲他的。
那么说许诺安全了。
他没有将小罗约架的事告诉许诺,只是向二狗子打听了一下,二狗子说小罗挺能打,四年前才十六岁的他就在清水镇赫赫有名了,基本都是打架打出来的名声。
小罗比他哥能混,忠心他的兄弟也多,黑白都占一脚,很多人知道小罗杀人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老一辈的老人都是在镇上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对小罗的评价差不多都是负面的。
“千儿,你明天真的要去吗?”二狗子有点担心。
“去。”千辰瑀把考试的卷子往桌洞里一扔,拿了本作文书出来。
“要不要我帮忙。”二狗子说。
“你来干嘛,你又打不过。”千辰瑀翻开夹著书签的一页,抬头看着他。
“我去镇气势,帮你撑面子。”二狗子拍他的肩。
“随便。”说完,千辰瑀继续看作文了。
说实话,他没有把握,完全没有,可是如果不赴约,小罗肯定会找他麻烦,如果让小罗发现他和许诺走得近,许诺肯定有危险。
至少他赴了约,对方不会小瞧他,就算最后败了,他能和小罗打一架,也能让那些喽啰不敢轻易惹他。
也许是老天爷也为他祈祷,周六的天气开始阴郁起来,千辰瑀才出门,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刚到东街巷口,哗啦啦的雨如瀑布一般浇灌下来,东街巷口有个坝子,挺大,一般时候有人家在坝子上晒被子,下雨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收走了,坑洼的地面上积满了雨水,顺着小小的道口流了出去。
坝子旁边的走廊上站着四个人,一个是二狗子,另外三个就是小罗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表情。
二狗子见千辰瑀来了,赶紧迎上去,在他身上左看看右看看,“你怎么没拿点趁手的东西,打不过的时候至少能防守。”
“这么大雨还打?”千辰瑀伸出手去接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
“忘记跟你说了,小罗喜欢下雨打架,他觉得更爽。”二狗子说。
“你怎么知道?”他问。
“刚刚那几个人问他要不要取消的时候他说的。”二狗子往那边抬了抬下巴。
“人呢?”千辰瑀朝那边瞧了瞧,才发现那三人身后放着把椅子。
雨还是哗哗地下,屋上被打得啪啪作响,远处的山和房屋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看不真切。
对方似乎挺意外会他会赴约,看着他的时候脸上除了平时看到的冷漠凶狠还有些敬佩。
“哟,想不到你真的敢来。”小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可能嚼得东西,声音有点含糊。
千辰瑀没说话,只是往他身后三人看了眼。
二狗子有点担心,怕小罗的手下跳出来破坏一对一的规定,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是打不过另外三个的,顶多打一个。
小罗似乎看出他们的顾忌,笑了,“说的一对一,他们绝不参与。”
他伸手摆了摆,另外三人便往那边退了几步。
“怎么样?敢不敢?”小罗说。
千辰瑀看着外面的磅礴大雨,第一次遇到这么大雨还有人邀约打架,说实话他没试过,反而有种想体验的感觉。
“来吧。”说完,千辰瑀把上身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甩给了旁边的二狗子。
二狗子接过衣服打了个哆嗦。
他上身只剩一件长袖,下身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
小罗看他的举动笑了,明显是嘲笑。
小罗身上只穿了件外套,还是春天版西装外套,不厚,脱了之后就只剩一件白色背心,一身精壮的肌肉映入眼前,看起来很不好惹,下身穿着运动裤和雨靴,看来是有备而来。
千辰瑀愣了一下,想想自己劲瘦的肌肉,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他明显落了下风。
小罗笑着往坝子上走过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千辰瑀也跟着走去,“来。”
依旧是信誓旦旦的语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明明没有把握,偏偏不肯认输。
他不能认输,就算是为了许诺,他也不能退缩。
站在雨中,待雨水沐浴般浸透全身的时候,千辰瑀反而感觉不到紧张了,长呼一口气,悬空的紧张感落了地。
第一步是小罗主动出手,应该没用多大力,早有防备的千辰瑀很轻松躲过,然后挥出一拳。
小罗反应很快,被他躲过的第一拳很快反应过来,接着捏紧拳头直接接下千辰瑀出的拳。
千辰瑀没料到。
两人的拳头相碰,力道十足,只闻“嘭”的一声,小罗左拳与他右拳相碰。
千辰瑀一下子想起小罗是个左撇子,他抽烟的时候用的左手掸灰,所以刚才的第一拳明显是试探自己。
“加油!”二狗子在旁边喊了一嗓子。
“啊。”千辰瑀回了一嗓子。
了解到小罗惯性的左手,千辰瑀在应对中也轻松许多,左手打出来的力道和技巧他都以防备或者闪躲的方式进行防守。
雨势没有降低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千辰瑀感觉自己都快看不清小罗了,全身很重,脚下积满了雨水,每移一步就像拖着千斤重,每挥一拳都被阻力减弱。
“嘭——”
小罗一拳甩了过来,正打在他脸上,感觉是咬到了舌头或者磕到牙齿,他的嘴里一阵铁腥味,嘴角流出了血。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受疼痛,挺身膝盖直接杵到小罗的腹部。
小罗可能没料到自己会中招,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下意识去捂,马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千辰瑀顺势蹦了起来,抬起胳膊肘砸在他的肩上。
千辰瑀的力道很大,像是拼全力使出来的劲,小罗猝不及防直接单膝跪在地上。
组合套装,牛吧!
下腹传来的疼痛感让小罗怒气飙升,来不及感受腹部肩部腿部带来的钝痛,他吃力从地下翻身躲过千辰瑀准备砸下的第二拳,用最原始的方式抱住千辰瑀,胳膊肘砸在他背上,然后甩了出去。
“千儿小心。”那边传来二狗子焦急的声音。
千辰瑀“啊”的发出一声惨叫,吃痛得下意识想去碰背部,没料到小罗竟然很快从刚才的组合打击中反应过来,抬腿向他挥来。
他没时间去管那么多,躲也没躲,双手抓住对方小腿,用力一拧,将对方重重砸在地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大哥。”屋檐下响起三声响亮的呼叫。
一股泥水直接溅在千辰瑀一脸,不用想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是满脸泥还有血。
小罗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站了起来,“呸,呸。”
吐掉溅在口中的泥。
“小伙子不错嘛。”小罗笑了。
对敌人的夸奖千辰瑀丝毫不屑,捏紧拳头,双脚在地下跳了起来,做出再次出战的准备。
“大哥。”那边三人可能以为小罗不打了,喊了一声。
小罗对他们这种帮不上忙没什么用的手下一点不留情,“你们他妈的别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老子还没死。”
被一个比他小几岁并且还是毛孩子的人打倒,他颜面何存,作为大哥的小罗心里肯定不舒服,不能给底下兄弟立威严,他这个大哥还怎么管他们。
说完,小罗又“呸”了几下,不等千辰瑀反应,又是一拳挥了过来。
这次是左手出拳,看起来力道不小,尽管有阻力也不容小觑。
千辰瑀没打算接下这拳,如果像刚才硬接下,可能就不是咬到舌头那么简单了,得是头盖骨都被打爆。
在小罗挥来前几秒快速双手交叉做出防备姿势,拳头的力道在双臂抵挡下减轻不小,可劲道还是让千辰瑀感到手臂疼,步子在惯性下往后退了几步。
千辰瑀感觉自己可能被推到了坝子边缘,他的脚触碰到砌在边沿的护栏。
一脚蹬在护栏上,他顺势跳了起来,一拳甩在小罗的脸上,小罗被猛烈的冲击力击退几步,重重踏在水里阻挡攻击。
雨势应该是小了点了,千辰瑀都能清楚看见小罗的脸。
小罗的脸上有不少伤,青一块红一块,嘴角渗出的血也不少,刚才那一拳使了很大的劲。
他迅速甩了甩双臂,抬头看着小罗,如果刚才不拼全力反击,可能现在就被小罗推下坝子了吧。
坝子下面是条小沟,挺深的,平时那些家长用篱笆拦着,以免小孩子掉进去,今天雨大,篱笆被冲到小沟去了。
小罗没想到自己被会一小孩打败,眼神透露的狠戾入骨三分。
“小心。”旁边传来二狗子的声音。
千辰瑀迅速把注意力从小沟里移了回来。
没想到小罗从雨靴里掏了把短刀出来,丢掉刀鞘向他扑了过来。
千辰瑀被突来的转变吓到,侧身闪过,躲掉了刺来的一刀。
明晃晃的短刀在小罗手里显然很轻松,他左斜刺正握着刀具,向前一步,往右肩方向猛刺,划破千辰瑀的长袖右肩,再左手交换到右手,往左肩方向右下方挑起来,又是一刀。
前一刀,千辰瑀有防备躲过了,短刀只划破他的衣服,后面一刀他是万没有料到,冰冷的短刀抹过他的左肩,鲜红的血液浸透衣服,尽管是黑白相间长袖,也很快渗了出来。
疼痛感立马从身上传到脑神经,混合着雨水,火辣辣地疼。
“你在刀上抹了什么东西?”千辰瑀瞪大眼睛看着小罗。
小罗似乎一点不给他机会,攥着刀直接刺了过来。
千辰瑀感觉视觉有点模糊,身体僵硬,四肢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他想躲过小罗的攻击,可有一瞬时间他完全动弹不得,身体缓慢移动的时候,根本躲不过刺过来的短刀。
呲——
胸口被刺了一刀,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嘭——
这次的疼痛从后脑勺传过来,钝痛感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无力地倒了下去,水花四溅。
“大哥,刚才那小子跑了,可能叫警察去了,我们赶紧走。”是那三个手下的声音。
小罗应了一声,捡起刚才甩在地上的刀鞘,转身走了。
再后来,耳边听闻的是一阵哗哗的雨声。
果然不能和流氓讲规矩。
“千辰瑀,千辰瑀……”
很久,他听到许诺的声音。
“千辰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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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25章 重伤
许诺不记得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千辰瑀时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脑袋空白,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他猜小罗找到了千辰瑀一定是因为自己,如果早知道两人约架,他一定极力阻止他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千辰瑀的头部、左肩、腹部都有血水流出来,很多很多,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汇成小河流进坝子外的小沟里。
许诺感觉眼前浮现袁绵死的画面,痛苦的表情和满身鲜血,耳边仿佛听到袁绵喊他的声音,“救我,小宝救我……”
找到千辰瑀时他已经昏厥过去,身上到处都是血,身体冰冷温度骤降,漂泊大雨打在他身体上,整个人犹如尸体,伸手去触碰鼻息时,气若悬丝,脸色煞白,毫无生气。
“千辰瑀……千辰瑀……”他的声音在抖,双手想去捧千辰瑀的脸,可又不知如何下手,“千辰瑀,你怎么了!”
眼泪夹杂着雨流入口中,他尝到咸咸的味道。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了,“医生,医生,你看我朋友怎么了这是?”
医生摇摇头没有回答他,放下担架把千辰瑀抬上了车,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车。
医院是镇南街的医院,从西街到东街大概七八分钟,许诺却觉得走了半个小时那么久。
一路上他一直握着千辰瑀的手,千辰瑀的身体非常冰凉,像是从冰库里出来一样,身上的温度急速下降,在车上医生没检查他的身体,不敢轻易动病人,所以一路上他一直感受着千辰瑀体温下降。
“家属在外面等候。”
跟着到了急救室,许诺被医生推回门口,急救室门在眼前紧紧关闭,他才回过神来。
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又咸又哭。
“对了,外婆,外婆还不知道。”许诺往口袋里摸了摸,忘记了没带手机。
他转身飞快跑下楼出了医院,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跟外婆解释,外婆肯定也不知道千辰瑀应了小罗的约。
她老人家如果听到孙儿受伤的消息,肯定会受不了。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没处理过这种事,他有些乱,心里乱,脑子里也乱,他不知道。
现在看来他真的很没用,千辰瑀出了事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敢去找小罗帮千辰瑀报仇,也不知道怎么帮千辰瑀。
带着外婆来医院的时候许诺大致讲述了一下,外婆了解实情非常担心,立马给千辰瑀爸爸打了个电话。
“医生,医生,我孙儿怎么样了?”外婆问前台医生。
“请问病人叫什么名字?”医生问。
“千辰瑀,刚刚才送进来的。”许诺说。
旁边有一个医生拿着文件走了过来,“是刚才进来有刀伤的病人吗?他还在手术室,你们谁是家属,过来签字。”
“签字?我孙儿伤到哪里了,需要做手术。”外婆急切地从医生手里抢过签字单。
“刀伤,划伤,头部还有重创,失血过多,我们急需输血。”医生说。
外婆一听这么多伤口,急得眼泪哗哗往下流,“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满身是伤,早上出去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哭泣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外婆捏着笔久久不敢下笔,写字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许诺赶紧上前握着外婆的手,“外婆,别担心,千辰瑀一定会没事的。”
医生拿着签字报告单走了,许诺扶着外婆在急救室外面坐下。
外婆的电话响起,是千辰瑀爸爸。
“喂,对呀,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这才多久怎么会全身是伤……”外婆抽泣地说,“好好,你先别担心,等医生做完手术出来我给你回电话。
说完,外婆挂了电话,随后紧紧盯着“手术中”三个大字。
许诺也跟着看着紧闭的手术门,心里焦急万分,心情很糟糕,像今日的天气一样,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爸爸过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不曾见爸爸的样子,可方才千辰瑀奄奄一息的模样就在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他很担心,第一次看见千辰瑀命若悬丝模样,惨白脸色,鲜血淋漓,那样的场景,触目惊心。
不知等了多久,二狗子赶到了医院。
“怎么样,联系警察没有?”许诺问。
“说了,警察现在应该还在找他们。”二狗子气喘吁吁地说。
“张家,怎么回事,千儿是谁伤的?”外婆看着他。
二狗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小罗,周三他跟千儿约架,两人今天打了一架,没想到那鬼儿孙带了刀,千儿不是他的对手……”
“小罗,是罗家那个!”外婆说,“怎么跟这种混账东西扯到一起了,还弄得满身伤。”
许诺赶紧在外婆背上拍了拍,安抚老人的情绪。
“手术中”三个大字还明晃晃亮着,二狗子不想看见外婆伤心的表情,便坐到楼道去了。
“小罗怎么会和千辰瑀约架?他们明明不认识。”许诺在二狗子身边坐下。
二狗子望着他,“因为千儿打了大罗。”
千辰瑀打了大罗!
那还是和他有关。
许诺心里愧疚极了,原来千辰瑀是因为他受伤的。
他感觉身体很沉,坐在冰冷的地上一点点往下坠,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他没机会去感受风吹来带来的寒意。
他不该大意的,以前周末放假千辰瑀一大早就会来找他玩。
今天一直没出现,他就该想到出事了。
如果早上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能就有机会知晓此事,也能这件事阻止发生了。
眼前闪过千辰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心被狠狠地揪着痛。
手上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腥味。
是千辰瑀的。
他把脸深深埋进手里,无声哭泣起来。
二狗子下楼去买了点吃的回来,外婆吃不下,靠在椅子上发愣,许诺也不想吃东西,只喝了点水。
不知过了几小时,手术才结束,千辰瑀被转入了重症病房。
“病人失血过多,已经输了血,头部4公分的伤口,缝了十四针,肩部有一条划伤,大概7公分,缝了二十针……”医生看着报告一一向他们说明。
“怎么这么严重。”外婆说。
医生举手示意她听着,“这两处的伤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腹部,有一道2公分深的刺伤,不过还好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只是小肠破裂,其中还有不明液体,我们已经采取拿去化验了。”
“什么不明液体?”许诺问。
“还不清楚,等化验结果。”医生说,“病人转去重症病房观察几天,结果有待观察。”
“这么说他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吗?”许诺追问。
医生把口罩往上调了点,点头,“伤势过于重,幸好没有致命伤口,但失血过多,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
听到医生的话,外婆的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许诺心里也难受,非常后悔将关于袁绵的事告诉千辰瑀。
如果千辰瑀不知道,肯定就不会和小罗拼命,也不会受伤。
小罗下手可真狠。
早知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认识他。
这样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终究是千斤难买“早知道”。
“阿嚏。”许诺偏着脑袋打了个喷嚏。
“这孩子,”外婆摸了摸他身上,“衣服都湿了,赶紧回去换了,不然着凉了。”
“没事外婆,我不冷,”许诺抱着胳膊一脸倔强,“阿嚏。”
“宝哥你回去换身衣服吧,现在千儿没醒,等他醒了你再来。”二狗子说。
许诺回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千辰瑀,此时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嘴唇依然发白,脸上也惨白,脑袋上绑着纱布,脸上罩着氧气罩,身上插满各种静脉动脉导管,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深吸了口气,答应他们回家换衣服。
千辰瑀的情况很严重,他很想留在医院照顾他,可是他又必须回家照顾奶奶,他可以不吃不喝几天没关系,可是奶奶不行,所以他只能一有空就来医院换外婆的班。
外婆看起来很累,可能是流过泪的缘故,眼睛经常是红红的。
躺在床上的千辰瑀一直没醒,许诺来的时候只帮奶奶带了份午餐。
旁边病床的人上午走了,医生护士消好毒,又住进来一位大叔,大叔是出车祸撞到腿,从手术室出来后腿被打上石膏吊在空中。
照顾大叔的是个小姑娘,小姑娘有时候也会从家里带吃的来。
许诺把买的橘子分了几个给他们,小姑娘也会把零食分给他。
千辰瑀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望着白色的四周,耳边仿若还响起许诺喊他的声音。
“醒了?”有人说,“外婆,千辰瑀醒了。”
他听出来了,是许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从房间出去了。
他想起来看看,可为什么动不了,身体很沉,轻轻动一下,全身扯着经脉一般痛。
对,他想起来了,他在和小罗打架,小罗用刀刺向他。
他想躲,可躲不了。
“千儿,你终于醒了,可急死外婆了。”外婆从外面走了进来,握着他的手。
他也去牵外婆的手,外婆的手很冰,刺骨的冰,让他脑子一下子清醒不少。
这里是医院吧。
对了,他受伤了,被送了医院。
小罗呢,抓到没有?
脸上还罩着氧气罩,他张嘴想出声,感觉喉咙很干,发不出声音。
“谢天谢地,千辰瑀你幸好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在他病床另一边站着,紧握着他的手。
他感觉手上湿湿的,一转头便看见流泪的许诺。
谢天谢地,你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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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医院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千辰瑀第一次感到人生无常,生命如此弱小,这个世界他才来十六年,还有六十一年没有经历,他还没有看够,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梦想,会好奇以后自己从事什么工作。
还没有带许诺走出清水镇,还没和许诺好好见识外面的世界。
还没见到老爸,他不能倒下。
昏迷中的他潜意识里浮现的都是关于亲人朋友的画面。
面临死神,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一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怯。
他退缩了。
他还没活够!
脸上罩着氧气罩,他伸手想去拿开,有人立即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能拿,”是个护士小姐姐,她转身对外婆他们说,“病人虽然脱离了危险期,对氧气罩的供给还是很需要。”
千辰瑀皱着眉看着她,又把目光投向许诺。
许诺应该看懂了他的需求,“护士姐姐,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取这个,他想说话。”
“晚点吧,晚点我去换成氧气管,现在病人还很虚弱,尽量让他少使力,也不要碰到他的伤口,洗漱这些都需要监护人帮他,”护士说,“这张单子写着生活必需品,你们回去拿一下吧。”
许诺从护士手中接过纸单,上面是一些牙刷牙膏毛巾拖鞋的生活用品。
“我去拿吧,小宝你在这里看着他。”外婆说。
“好。”许诺把单子递给外婆,外婆跟着护士出去了。
邻床的大叔和小姑娘在看电视,护士走后,病房安静了下来,只有小姑娘吃棒棒糖吧唧嘴的声音。
千辰瑀不敢去看许诺的眼神,他大概能想象许诺要问他的事,他不想回答便侧着身子假寐。
许诺可能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安静坐在床边,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正撞上许诺的眼睛。
四目相对,他从许诺的眼神中看到内疚、悔恨和自责。
他张了张嘴想安慰,可呼吸罩限制了他的语言,只好侧过头不去看他。
“外婆给学校请了半个月假,医生说你伤口多,大大小小满身都是,特别是腹部的刀伤,如果再深两公分,就有致命的危险。”许诺的话打破的沉寂,声音少许哽噎。
他转头看去正巧撞进许诺湿润的眸子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许诺哭,可这是第一次见他是因为自己哭。
说实话,挺内疚。
隔壁大叔好像很喜欢选秀节目,电视里重播过不止一次的选秀,还翻来覆去的看。
他没有抢遥控器的习惯,以前看电视就是跟着老爸看偶像剧,老爸看腻了他才看武打片,后来跟着外婆看戏剧频道,什么《花木兰从军》《刘墉下南京》京剧越剧豫剧都看,问外婆得到什么感受没有,外婆说装扮好看,声音好听,就没了。
也就看个热闹。
刀伤伤到了小肠,做完手术后对进食有要求,只能吃流质性食物,千辰瑀好多天没碰肉了,每天都是喝粥,他感觉嘴都喝尖了。
早上向来探病的许诺发了牢骚,中午他就炖了鸡汤端过来。
鸡汤的香味很浓,许诺刚进病房他就闻到了,盛了一碗给外婆,剩下的都给他了。
“这是你家养的□□。”千辰瑀端着碗舀了一勺,味道很棒,唇齿留香,全身舒暖,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许诺点点头。
鸡汤里掺了大豆和山参,还有各种调料,味道挺足,浓香醇厚,营养也丰富。
喝粥喝尖的嘴碰到两碗鸡汤,立马变回原来唇红齿白的嘴了。
“躺着吗?”许诺接过他喝完的汤碗问。
“坐会儿吧,每天都躺着我四肢都躺退化了,你看看我手是不是短了。”千辰瑀摇头。
“没有,很长,跟猴子一样。”许诺答。
枕着枕头,千辰瑀重新躺上去。
他现在不敢动作大,稍微一动腹部和左肩就疼,还有后脑勺,他怀疑是那三条疯狗用砖头砸的,砸的时候他还感觉到砖在他脑袋后碎成了两半。
小罗左手虚晃那一刀明显是假动作,可自己偏偏就中计了,一直想着他是左撇子,自己肯定能躲过,没想到居然划破了手臂,幸好不重,现在左肩的伤也不怎么痛了。
千辰瑀觉得自己还是挺抗打的,这次伤这么重还能全身而退,老天保佑。
不过腹部那一刀他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硬生生接下,小罗早有预谋要杀他,那天的约架是个幌子。
这样的杀戮之徒,手底下肯定不止袁绵一条人命,希望警察能早日抓到他。
邻床大叔的老婆来医院,主治医生叮嘱她带大叔去做复健,大叔曾经抱怨过几次自己不想一辈子这么躺着,在得到医生允许后,天天让老婆推着轮椅去复健室做复健,中午才吃了饭一家人就出去了。
吃过饭,外婆坐在床边削苹果,千辰瑀看着电视哼歌,许诺应该是出去打水了,老半天没回来。
躺在床上预备假寐,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听声音还倍儿有气势。
是两个穿警服的警察。
“请问哪位是千辰瑀?”走在前面的警察问。
外婆被警察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吓了一跳,愣在凳子上半天不吭声。
“我。”千辰瑀应了声。
两位警察便向他走来,前面的警察说:“市里研究所的化验报告下来了,你的案子警方一直在侦查,得到化验报告我们才明确犯人所犯之事。”
“什么事?”千辰瑀感觉有点懵,没怎么听懂。
警察说的犯人是小罗吧,他杀人未遂,逃离在外,前两天新闻还报道警察还没找到人,今天找到了吗?
主治医生王医生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单子,“千辰瑀,你腹部中的刀伤上粘有□□,是一种麻醉药品,被一些不法分子常用于迷.奸女性之物,沾染后容易使知觉视觉保护力等减低……”
千辰瑀愣了。
难怪被刀刺中的时候他觉得火辣辣疼,而且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这么说他就是中了这个迷药。
警察向千辰瑀问了几个关于打架的问题,千辰瑀如实回答,把那天发生的情况一一告诉他们,了解完情况,警察就走了。
住院这段时间挺憋得慌,身体不能大动,上厕所都麻烦,他实在不想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解决拉的问题,每次都忍着痛下床自己解决。
医护士看到了会吼他两句,没看到就任他。
千辰瑀一直觉得受伤就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就算是剑伤枪伤,包扎好就能下床运动,没想到他做个手术,两周了还疼得要命。
果然,偶像剧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刚挪着“残缺”的身体下床尿尿,回过头上床的时候就麻烦了,平时还有可以帮他,这会大叔和小姑娘去复健了,外婆回家了,许诺去医生那里拿药了。
按理说他这身残志坚的一米八大高个,明明是上身和脑袋受伤,动腿的时候全身都扯着疼,经连着脉,身连着心,随便一点痛就传到脑神经里,后脑勺也跟着疼。
要命,真成残疾了。
许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千辰瑀两只手使劲扒在床头,一只腿抬了一半上去,另一只惦着脚晃晃悠悠,而且裤子没提上来,屁股露一半在外面。
看到许诺的时候他尴尬得涨红了脸,从脖子烧到后脑勺,感觉后脑勺充血般痛。
“你,在干嘛?”许诺问。
千辰瑀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这个动作维持半天了,腿都麻了,这会儿还不敢动。
“腿麻了……”他答。
许诺捂着肚子乐了老半天,赶紧从后面把他裤子提起来。
“别……动,”千辰瑀吼了一句,尴尬地低着头,“等会儿。”
真的很尴尬,这样尴尬的场景他居然出反应了。
妈的!
许诺停了一下,提着裤子的动作愣住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心理活动在他愣了几秒后迅速反应过来,双手往上用力,把裤子提了上去。
“哎哟,轻点儿。”千辰瑀喊了一嗓子。
许诺赶紧退在他身边,搂着他身子往床上一使劲,千辰瑀就被许诺用肩拱了上去。
“你是猪呀,”千辰瑀又疼得喊了一声,“碰到我伤口了。”
许诺没说话,把水杯里的冷水一口喝掉,又倒了点热水进去,放在桌上。
“你干嘛!”千辰瑀看着他。
“没,没事。”许诺支吾了。
按理说他对“性”的认识只停留在男女接吻上,可自从上次与千辰瑀接吻后,他没出现排斥反应后,对“性”的知识也了解了一点,就算没实际感受或者眼见为实过,至少看过电视剧,奶奶有时候看爱情剧,他没事也会去瞧两眼,刚好瞧到尴尬的场景,奶奶会调侃,还说些黄段子,促使他对“反应”也有了初步认识。
可是这样的感觉很不爽,给他一种羞耻的感觉,隐晦而羞愧,让他不敢胡思乱想。
可刚刚他很快反应过来千辰瑀说的“等会儿”,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特别“恶心”的事,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陌生感。
怕被千辰瑀察觉到他的想法,许诺把西药扔给他就出病房了。
“这孩子,该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千辰瑀啧啧两声,为许诺的无知感到惋惜。
生物课讲到“性”的时候他还挺感兴趣,虽然老师讲得不多,但他也从网上了解一些,像许诺这样单纯,连课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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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落网
自千辰瑀从受伤以来,许诺每天都来医院,有些外婆不方便做的事都是他来做。大概有半个月没去学校了,本来以为受伤请半个月假就差不多了,可实际上半个月时间还没好完全,外婆又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偶尔放学二狗子也会绕来医院看他,李月和班长有时候也会来,还会带课堂上纪录的重要笔记。
关键是老王要求他月考在医院考,所以这休息和上课也没大差别。
老王非常重视他的学业,就因为上次月考他打包票下次月考一定考个满意的分数报效老王。
初三年级学业确实繁忙,每天有刷不完的题,写不完的作业,他就算受伤了也在劫难逃,周老师会让李月把新学的记下来,拿给他。有时候李月来的时间都比二狗子多。
下午,许诺刚给千辰瑀送来晚饭,李月给他讲完几道化学题就走了。
“她怎么了?”许诺问。
在许诺的印象中,李月一直是乖乖女形象,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长得很漂亮,一般都是别人找她搭讪,他是第一次见李月那么主动帮千辰瑀补习。
“不知道。”千辰瑀眼皮都没抬一下,望着许诺提过来的饭盒苦巴巴地瘪嘴,李月会来猜也能猜到是因为知道他和小罗打架受伤的事,为了感谢他,千辰瑀对李月不怎么关心,他还是比较关心今天吃什么。
“啊,又是粥,医生说我可以吃点其他的吧。”
许诺打开盖子,一脸惊喜,“皮蛋瘦肉粥,我今天煎了鼠曲糍粑。”
“那还差不多。”千辰瑀这才喜笑颜开接受喝粥。
许诺笑了笑,打开另两个饭盒递过去,海带炖猪蹄,木耳炒肉,都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补食。
自从千辰瑀可以吃半流质饮食了,就开始燥起来,基本顿顿得吃肉,胃口还挺好,只要是肉一点都不挑,全给吃了。
吃着吃着,千辰瑀突然想起一个事,咬了口糍粑喊了一嗓子,“李月说小罗被抓了,快,拿遥控器过来,我看看今天的新闻。”又低头喝了一口粥。
许诺愣了一下,跟着笑了,起身取了遥控器扔给他。
邻床的大叔前几天出院了,这间病房里就剩千辰瑀一个,以前大叔看电视的时候还跟着瞄两眼,大叔走后就很少开电视机了。
电视打开的时候新闻主持人在收拾稿子念结尾词,千辰瑀叹了口气,新闻已经播完了,他便拿出手机刷新闻。
医院网速不好,盯着屏幕刷新的圆圈转了老半天,也出不了一张图片,文字也是咔咔咔老半天才卡一通出来。
新闻上说,小罗是前天上午被警察在邻市里一家酒吧抓获的,因有杀人前科,还有这次报案的杀人未遂,再加上新闻上提及小罗和一干人等利用□□用不入流的手段设计两起迷.奸女性案件,最终被法院判处终身□□无期徒刑。
和小罗一并被抓获的还有贩卖□□的团伙组织,缴获许多药品,数量很大。警察还在继续追踪。涉及团伙组织的事新闻上很少提及,毕竟有关于侮辱女性的药物很容易引起性别歧视。
听闻小罗被抓捕,许诺心中悬吊的大石头落了地,深深呼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发呆。
坏人终于落网了。
终于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他经常来医院就是怕小罗再回来找千辰瑀麻烦,千辰瑀好不容易脱离危险从阎王爷那走了一遭回来,可不能再出事了。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千辰瑀明白许诺的担心,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许诺扯着嘴角笑了。
吃了晚饭,外婆坐在门口跟另一个老婆婆聊天,明天老王要亲自来医院监督千辰瑀月考,许诺不打扰他复习,收拾好碗筷就回家了。
从南街到西街这条十几分钟的路,今天是这阵子走得最轻松的一次,以前他总会担心街道哪个犄角旮旯会跳出小罗或者那些疯狗,现在他显然不怕了。
“你好!”
前面响起一个声音。
迎着街道两旁家家户户的灯光,他看清了前面的妇人。
“请问你知道许正故的家吗?”妇人问。
许正故?
听到这个名字,许诺下意识愣了一下。
抬起头望着妇人,妇人的打扮很时髦,穿着灰白色的大衣,紧实的皮裤,黑色靴子,染黄的头发盘在头上,脸上保养得也不错,皱纹很少,装扮是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明星打扮,很新鲜,与平常见到的镇上的妇人大相径庭。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许诺问。
“我们是亲戚,他是我弟弟。”妇人说。
弟弟?
许诺冥了会儿,这么说,这个人就是爷爷的女儿,是奶奶口中所说的他的姑姑。
他的内心有些激动,几年了,这是第一次看到奶奶以外的亲人。
“他不在了。”许诺佯装平静道。
“你是……”妇人看着他,“许诺?”
许诺猛地抬头,瞳孔放大,“您知道我?”
“嗯,早前我给家里写过信,正故回信的时候提起过你,”说起爸爸,妇人眼眶湿润起来,伸出手去摸许诺的头,“爸爸走了,现在家里还有谁?”
许诺顿了一下,脑袋往旁边偏,淡淡道:“还有奶奶。”
妇人笑容僵了会,片刻后又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许诺有点排斥,但这次他没躲。
“我们先回家。”妇人笑了,湿润的目光在灯光下泛着光芒。
许诺点点头。
姑姑……
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称呼。
他没想到时隔这多年自己还有其他亲人,这个姑姑看起来和眉善目,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眉眼都像极了爸爸,虽然穿着打扮与他们格格不入,但举手投足间却给他很亲切的感觉。
他是有姑姑的人。
许诺心里小小的呐喊。
从未有过的幸福,是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姑姑带来的。
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睡着了,许诺把灯一打开,随着没有的几声狗叫,奶奶就醒了。
“宝儿回来啦,千儿那孩子怎么样了?身体好点没有。”奶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许诺笑着回答:“挺好的,胃口也好,拿去的饭菜全吃光了。”
他把饭盒放在大堂桌上,领着姑姑进了奶奶房间。
“奶奶,你看看谁来了。”许诺笑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把这阵子的阴霾一扫而光。
“谁来了?”奶奶问。
许诺向门口招了招手,姑姑才踏进来。
“老太太,我是许芳。”姑姑说。
顿时奶奶脸上僵住了,刚露出的笑容垮了下来,拧着眉盯着他,“宝,快喊她走,我不想见她,让她走。”
“怎么了奶奶,这是姑姑,是……”许诺说。
“滚,让她滚,我不想见她,快让她走。”奶奶语气激动,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夜里异常突兀。
说完奶奶转过头不再看他们。
姑姑的表情很平静,奶奶激烈的话语没有伤害到她,许诺想开口的时候姑姑已经往外走了。
奶奶的呼吸急促起来,许诺赶紧到厨房去倒了点温水来,服侍奶奶吃药。
吃完药,许诺哄了一会儿,奶奶便睡着了。
“没事,不着急,许诺,姑姑是接你们去我那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就写到这里了,以后不会再写了,看来看去我自己都觉得难看,思来想去还是别花时间在上面了,就不打算再往后面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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