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舞到正主前》作者:惊鸿无双
文案:
“捧着玫瑰的西装诗人,游走在黑化边缘。”
◇狗血虐文
◇渣攻X心时软时不软,嘴时贱时不贱受
◇破镜重圆
高亮:【狗血虐文,真狗血,真虐文,不爱看及时止损!】
ps:说一下更新时间,一般来说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是会更的,周一到周四是一天隔一天(一般情况),由于工作比较累,所以有时候不太能保证啥时候更~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沉,谢湦 ┃ 配角:韩觅 ┃ 其它:狗血
一句话简介:虐,酸……可能不爽
立意:立志坚强独立
☆、①
“同类价格中比较好的就这款了,佳能eos r6,三千五。”
店员的指甲隔着柜台玻璃,她抬头看向林沉,介绍道:“这款微单是卖的比较好的,性价比高,很多刚入门的人都买这款。”
林沉快速瞄向其他几款相机,掂量着说:“行吧,就给我拿这款,三千五不给讲价吗?”
店员笑了下,不好意思道:“真不好意思,我们店都是给的市场价,已经是最低了。”
来之前,林沉查过相机的价格,差不多稍微好点的都要好几千块,他有心想买,讲价不过是他自己还想再挣扎一下,万一聊下一两百,多出来还能买点好吃的。
“包起来吧,谢谢。”
他挺爽快的,反正价格没超出他预期之内,便宜不便宜也差不了多少,再说这是买给谢湦的,他舍得。精打细算好几个月,不就为了能买个相机送给男朋友嘛。
店员在给他包相机的时候,林沉给谢湦发了个微信。
【我等会去找你,记得给我开门】
点击发送,林沉把手机放进口袋,店员刚好把相机包好递给他。林沉接过说了声谢谢,脚步略急走出相机店,右拐两条街,进了一家蛋糕店拿订好的蛋糕。
今天是五月二十六号,是谢湦的生日。
林沉前一天晚上就订好了蛋糕,打算今天给谢湦一个惊喜。
谢湦是林沉的男朋友,两人高一确定的关系,到现在快三年,感情一直比较稳定,只不过最近这一个月,谢湦不知道怎么地,脾气忽晴忽阴。
林沉不是死的,当然察觉到了,他大概是知道什么原因,掰着手指头数数,离高考只有两个星期,别看这十几天貌似很长的样子,其实一眨眼就没了。
对所有人来说,“高考”就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本身就是一件大事。都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独木桥独木桥,走不稳当就要掉下去,之后的人生虽然充满不确定,但肯定是没有顺利过桥的人有面子。谢湦喜欢摄影,考大学也想考传媒大学,进新传专业,可是他爸却希望他学经济,因为学经济能赚钱。
谢湦是个反骨,一来他本身就不喜欢经济,没有兴趣的东西学起来如同嚼蜡;二来,他跟他爸不对付,他爸说什么,他就非不想听什么,两人三天两头吵架,父子俩待一起哪里就是战场,索性谢湦上了高二后就搬了出来,租了个九百块一个月的房子,一个人吃喝,逍遥的快活。
谢父不管他,忙着赚钱呢,儿子只要给他考个大学,不丢他面子,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谢湦讨厌他父亲要面子,讨厌到看见他父亲就烦的不行。
两天前一次模拟考,谢湦没考好,他本来心情就不好,因为这次考得太差被叫了家长,谢父从学校回来,直接闯进他的出租屋一顿凶,谢湦顶嘴,两人差点打了起来,好在林沉站在中间拉架,两方劝说,这才平息“战争”。
自那以后,谢湦的脾气彻底被藏到了天上,可谓是变幻莫测。
不过,这段时间没来由的阴阳怪气,林沉知道,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另一件事。
韩觅的祭日到了。
提到韩觅,林沉也挺难受的,他,自己还有谢湦,三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小学初中到高中,三个人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关系好的没话说,他们还相约考同一所大学,念同一个专业,睡同一个寝室,说不准还同一天结婚。
可惜,高一那年,韩觅出车祸去世了。
他从来都是红灯停绿灯行,从不违反交通规则,出车祸那天也是在斑马线边上等红灯过去,他骑着自行车卡在最边上,忽然就被一辆拐弯的车撞了。
那辆车是酒驾,后座上还有一个人,韩觅被撞飞,脑子重重撞在地上,当时就没了呼吸。
林沉和谢湦跟着韩觅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刚好是晚上六点。
那天是五月二十六号,韩觅那天过生日,晚上六点是他出生的时间,他永远停在了十六岁。
韩觅的父母那天在医院哭得不省人事,谢湦哭的也很凶,他站在抢救室外面,眼泪就没干过。
林沉看着谢湦难过,他也难过。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突然间就没了,换谁都接受不了,他可以理解。林沉比起难过也挺心疼谢湦。韩觅是六点的生日,而谢湦是八点的生日。
他能猜到,从今往后,谢湦可能再也不过生日了。
高一高二的生日,谢湦确实没过,林沉也没提,他过了十天给谢湦买了双鞋子,以补六一儿童节为名由送出去的,谢湦收了,给了一个亲吻表示谢意。
韩觅这个名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从谢湦嘴里听到过,除了不过生日,谢湦的生活跟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学生身份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谢湦跟同龄人一样,为考试烦恼着。
上了公交车,林沉掏出手机,谢湦没有回他的微信,他点进去两人的对话框,上一次结束对话还是一天前,以林沉【我去找你】结束。
一天前,林沉放学没回家,去了谢湦的出租屋。
谢湦昨天刚跟他爸吵了一架,心情极差,也没怎么吃东西。林沉担心他,给他发完微信就去找他,进了屋,谢湦顶着鸡窝头,脸色苍白,一声不吭,林沉叨叨了两句,他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把林沉吓了一跳。
林沉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嘟嚷:“什么狗脾气。”
虽然说两人是恋爱关系,谢湦是林沉的男朋友,林沉也是谢湦的男朋友,可这一个月中,林沉深刻体会到,自己这个男朋友在谢湦眼里就是空气,谁家谈恋爱,一发脾气就把男朋友关门外的,上赶着讨好都讨不到热屁股。
那天林沉好心想给他煮面,顺手倒掉了桌子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冷咖啡,谢湦从房间里出来没找到,抓着林沉质问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咖啡倒掉了。
林沉想说咖啡冷了,再喝指不定拉肚子,嘴还没张,谢湦直接朝他喊。
“林沉你是不是有毛病,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谢湦的眼睛很红,满脸疲惫,林沉想到他刚跟他爸吵了一架,考试又没考好心情不好,忍着没跟他计较,就说:“我再给你泡一杯得了,你吼什么。”真气人,林沉转身看见厨房在煮面,又说道:“待会吃点东西,你饿不饿啊?”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林沉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又戳到这位祖宗的哪根神经了,谢湦脾气不减反增,“我不吃,你滚。”
林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向谢湦,谢湦胡子拉渣,穿着拖鞋,睡衣松垮地耷拉在身上,眼神透露着厌恶。
没等他说话,谢湦提高了音量:“林沉,你现在就滚,我不想看见你!”
林沉觉得好笑:“我没得罪你吧?”
谢湦摔了杯子,大骂:“林沉,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我看见你烦死了,我不想看见你,你一来我家就把我家搞得一团糟,你烦不烦,滚滚滚!”
这一口哑巴亏吃的,林沉无缘无故被骂,当即也发了脾气,“谢湦,你发脾气都乱找理由了?我——”
那天,林沉也骂了谢湦好一会,平白无故被一顿叫滚,天大的好心情都变得不好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林沉关心他还关心错了吗,真是冤。
不过气归气,林沉摔门走后,他还是考虑到谢湦的情况,作为谢湦的男朋友,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应该给予支持,而不是生他气,再给他添一门烦心事,于是林沉决定给谢湦过个生日。
事情发生将近两年,逝者已矣,人活着要向前看。
十八岁是成人,这个年龄意义非凡,总要令人难忘。
林沉买了谢湦最想要的相机,他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本想打算高考完后再给他的,但作为生日礼物好似意义更重一些。
下了公交车,走了一小段路,林沉到了谢湦的出租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开了。
谢湦应该是在写作业,他手上还拿着笔,脖子上挂着耳机。
进门后,林沉说:“你知道我要来吧,我给你发了微信。”
谢湦闷声回道:“我看到了。”
“你在写作业?”
“嗯。”
“几点了?”林沉边说边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半,你吃了吗?”
“没。”谢湦坐回写字桌,头也不抬,他把耳机挂上耳朵,继续刚才的没写完的题目。
林沉走过去看了眼,发现是他最拿手的数学,他搬来椅子坐在谢湦旁边,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哥,我给你买了蛋糕。”
谢湦带了耳机,音量调得挺大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能听见他说话了。
见谢湦没理他,林沉想了想,拿掉了谢湦的耳机,使这位大神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自己。
林沉心里有些激动,他很期待后面自己拿出相机后谢湦惊喜的表情,这是他目前最想要的东西了,除了惊喜他还会有什么表情?
他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嘴角藏不住笑意,说:“我给你买了蛋糕。”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湦捏了捏手里的中性笔。
林沉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急不可耐地继续说道:“我给你买了样东西,打开看看。”他将袋子递给谢湦,眼神催促着他。
谢湦接过,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相机。
这一刻像是即将绽放的烟花,林沉追着谢湦的瞳孔,好像闪亮的光就要迸发出来。
不过,谢湦挺淡定,他问:“这是什么?”
林沉:“……”
怎么是这个反应?他顿了一下,说:“嗯……礼物。”
“什么礼物?”
林沉砸吧嘴,“生日礼物。”
谢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林沉忽然觉得他可能是压抑久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凑近谢湦,整个人跨坐在他腿上,摸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买了蛋糕……今天做不做全部,哥?”
林沉是一月份生日,两人同龄,但是月份比谢湦大,之所以喊他哥,是因为个子稍矮,还有就是床上叫惯了,改不过来。
谢湦猛地推开他,力道大的吓人,林沉来不及从他身上起来,踉跄着后仰,后背磕到了写字桌的桌沿,疼的他一叫。
他略微狼狈地从地上撑起,拍了拍擦疼的手掌,语气不快:“你干嘛?!”
谢湦没有搭理他的不悦,只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沉没反应过来,“你生日啊。”
成年的十八岁,今天的生日是一辈子当中最重要的日子,林沉想给他过个生日,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你忘了阿觅的事是吗?”
林沉恍了一下,“不是,今天也是你生日,十八岁,我想给你过个生日,送你一个成人礼物,这跟阿觅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谢湦的意思,今天是韩觅去世两周年,可过个生日而已怎么了。
“阿觅再也过不了生日了。”谢湦忽然道。
林沉听到“再也”两个字顿时心烦,他皱着眉头,“所以你一辈子都不过生日了是吗?你就只记得今天是阿觅死的那天,你要记多久,啊?”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每一天都该有不一样的意义,难道每年的这一天都闷闷不乐才对吗,祭日该被记住,生日就不该记住吗?
“你非要没事找事是吗?”
林沉心里憋火急了,说话也不客气:“谁没事找事?我想着今天你生日,我给你买个礼物,我想让你高兴一点,我哪里找事了?我讨好着让你开心我还有错了?”
“你他妈就记着那天是吧,这都过去多久了,活着不向前看,你怎么还一副想跟着一起死的态度,行啊,你阿觅长阿觅短的,你干脆死得了,省的你老是惦记!”
“你真没良心。”谢湦推林沉,把他往门口赶。“一天到晚烦死人了。”
林沉打开他推着自己肩膀的手,这几天受得气忽然在这一刻就爆发了。他指着谢湦鼻子骂道:“谢湦!你他妈才没良心,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这些天我孙子似的看你脸色,你脾气古怪莫名其妙怼我,我说什么了吗?我跑前跑后哄你开心,我就讨你骂吗?我给你过个生日你还要骂我没良心,我是你男朋友!我跟你谈恋爱,我他妈连个死人都不如吗?你护着一个没了的人,你冲我喊,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谢湦一个拳头就挥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是狗血文,狗血文,不适就退
☆、②
林沉没想到谢湦会动手,他来不及躲,被砸了嘴。
谢湦力气真大,林沉被他一拳打的撞倒了鞋架子,手臂红了一大块。
相机被狠狠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林沉眼睛都红了,他喉咙一紧,骂道:“谢湦,我操|你大爷!”
“这天对我来说就是阿觅去世的那天,我一辈子都不过生日,林沉,你他妈心真狠。”
这一刻,林沉真想问问谢湦,那他这个男朋友到底谈着还有什么意思,但他目光瞥到地上那还没用就报废的相机,心拔凉,几千块钱买了骂,外送一拳,真值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胳膊传来的剧痛,狠道:“谢湦,我要是再来找你我就是孙子!”
林沉从谢湦出租屋冲出来,胸中一团火,烧的旺旺的。
五月份天热,火气旺盛,林沉看着尚有晚霞的傍晚,毅然决然一个念头:分手!
分手这个念头,林沉不止有这一次,以前跟谢湦吵完架后,总有那么一两次他气的想要分手,后来不出两天,两人和好,吵架时生的气一笔购销,从来没有真正掰过。久而久之,他两中间发展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超过72小时没有收到对方的微信或者电话,不用嘴上说分手就自动解除恋爱关系。
每次吵完架,不超过两天,两人中间指定有一人先联系对方,要么约看电影,要么约打篮球,或者去吃烧烤摊,这些都是借口,为的就是不分手,这也是心照不宣地不成文规定。
林沉脾气不算好,但对谢湦总是挺有耐心,他也不是没有气到一了百了过,可心中对谢湦的喜欢是真实的,谁谈恋爱还不吵架,吵架之后分分合合太常见了。他心里很清楚,谁的对错他也看的明白,只要犯错的一方先认错,没理由分手,太亏。
这一次他也是当时气的恨不得立马就拜拜,回家吃了点零食,喝了椰奶,心中虽然气消了大半,但还是想,要是谢湦不跟自己示好,自己也一定不会去理他,这是男人的尊严!
摸出手机一看九点了,林沉窝在床边的地毯上,翻开手机相册。
相册里还有他拍的相机的照片,那么贵的东西,当然要拍一下留恋,拍的时候他忍不住要给谢湦看的,后来为了更大的惊喜效果没发出去……结果,惊喜可真是大,挨了一拳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惊喜!
说到底,林沉心里有点委屈,自己只不过想给谢湦过个生日而已,别人过生日都很开心,没道理谢湦不开心,可谁想到谢湦还真就不开心,原因是在他心中,今天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日,今天是韩觅去世两周年的日子。
对于韩觅的事,林沉很可惜,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别人酒驾惹的祸,可他感觉,谢湦在拿这件事惩罚自己。
他为什么要这样,林沉能给出的唯一答案就是朋友,好到像亲兄弟的朋友,所以要一直记得,人死了以后,太阳照常升起,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记得,所以说人死了以后很可怜的,只要时间够久,就会被遗忘,估计谢湦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韩觅,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韩觅韩觅。
林沉酸死了,他一个“正宫”比不上一个兄弟吗?好歹也要一视同仁,两个都重要也没有不可吧。谢湦那是什么态度,搞得自己像是害死韩觅的罪魁祸首似的。
林沉翻身上床,盖被子睡觉,他澡也没洗,心里闷得慌,懒得动。过了一会,他看看手机,重重的呼了几口气,自言自语道:“阿觅,我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祝你——”思来想去,他换了说法,“希望你下辈子健康长寿,无病无灾。”
顿了会,林沉从床上弹起来,怒气冲冲:“谢湦!我他妈地祝你生日快乐!靠!”
二姑在门外拼命敲门,语气很着急:“阿沉,阿沉,你怎么了,快开门!”
“我去。”林沉反应慢半拍,他赶忙过去拉开房门,二姑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抱紧他,胡言乱语:“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你喊什么,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二姑在这里,二姑陪你,二姑给你挡灾。”
林沉的二姑先天缺陷,智商只有几岁小孩的水平,最喜欢粘着林沉,她把林沉当自己的小孩子养,呵着护着,生怕受到一点伤害。林沉从小被他智商不够,喜欢傻乐的二姑拉扯大,长成这么大小伙也是奇迹。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二姑,林沉不知道能不能长到成年,说不定比韩觅还短命呢。
“好了好了,二姑,我说梦话呢,您快去睡觉,这么晚了,您一直在我门口听墙角呢?真累着您了。”
林沉哄着自家二姑带到她屋子,给她安顿睡下,二姑还不放心,抓着林沉的手,嘱咐道:“要好好的啊,二姑才放心,有危险喊二姑,二姑不怕,二姑保护你。”
“好好,我有事一定喊二姑,好吗,快睡吧。”林沉大了,反过来照顾起了二姑,二姑在别人眼里是傻子,在林沉眼里是宝贝,二姑养他小,从今往后,他就养二姑老。林沉从小没有父母,二姑在他眼里就是自己的父母亲。
哄完二姑睡着,林沉感叹自己一个大汉,居然也能如此铁汉柔情,不免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上起来,他小心翼翼关上二姑的房门,回到自己屋子。这个点也没了睡意,不如做些题,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养二姑。
这样想着,他斗志来了,谢湦的破事被他一股脑抛到了脑后,坐在桌子前,开始刷题。
学校高三高考前一个星期都会放假,前两个星期去学校基本就是自行找老师查缺补漏和做题,题目是永远做不完的,所以高三生这些日子去学校是为了放松心情,高三教学组准备了很多活动给学生们放松心情,考前不紧张是战术,所以这些活动是必不可少的。
星期一是小春游,在学校附近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据说宋代有诗人到访过,并且为其写了一首诗,风景独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小春游,谢湦没来,林沉那天在队伍里伸头看了半天,差点看成了长颈鹿也没看见谢湦。
星期二是歌舞剧,学校大礼堂请专业歌剧舞团来表演的,林沉没来,谢湦这回来了。
星期三是看电影,高三21班三男四女看完电影后非要组局,拉上了谢湦,谢湦在电影院没看到林沉,心情不是很佳,不太想去,这种组局一般都会要喝酒的,他酒量好,但是这帮人说不准,他挺烦局后送人回家,稍微清醒点的还行,要是醉了,抬都抬不动,大晚上的别提多麻烦了。
不过,谢湦没拗过这帮马上毕业放飞自己的年轻人,一出电影院就被簇拥着走了。
谢湦长得帅,组局拍照最有面子,要是运气好,拍了视频发到网上被人看到,还能增加点赞量。
这顿是火锅局,年轻人在即将放飞梦想之际总是异常兴奋,酒喝的也多,他们高兴地规划未来,计划高考完出去旅游,然后学驾照,还有的想出国留学。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喝酒划拳,谢湦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喝酒,人家是高兴,他是满脸臭屁,有两天没见到林沉了,今天是第三天,他知道自己那天脾气冲了,可不知怎么拉不下面子,要是换成其他事,自己做错了,指定意识到之后找人道歉,但这件事,他哽在心里,关于对错他分辨不清,只觉得现在应该要看到林沉,只要看到人了,一定会和好的。
他有心事,酒喝的上头,非常玄幻的一件事发生了,他是这场局第一个醉的人,醉了的人没意识,谢湦摇摇晃晃跑到洗手间,吐了人家火锅店一厕所,还打翻了厕所装厕纸的铁盒子。其他人大有决战到天亮的气势,这场局过后还有其他局要跑,不可能顾着谢湦。
“他醉成这样,谁知道他家住在哪?他手机呢?”
有人提议道:“打电话给林沉,他两关系好,林沉肯定知道谢湦家住哪。”
“哦对对对。”
他们着急忙慌地翻出谢湦的手机,发现手机上锁打不开,联系不到林沉。
“靠,这么绝?!”
“谢湦酒量不是挺好的吗,他怎么就醉了?”
“实在不行就定个附近的酒店,扔酒店里。”
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陷入困境,堵在厕所门口手足无措。
“嗨,林沉,这儿!”
身后有人喊林沉,他们回头,看见林沉刚好从身边经过。
救星是什么,救星就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林沉是被朋友打电话叫过来吃火锅的,刚到就被拉住,还灌了一耳朵叽叽喳喳的急言急语。
他一脸懵被拽到厕所,看见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的谢湦。
“什么情况?”他惊问。
“喝醉了,我们想送他回家来着,但是不知道他家在哪,刚想打电话给你,他手机解不了锁,然后你就来了,天意,这是天意,谢湦就拜托你了。”男生双手合十,眼神眨巴眨巴拜托道。
“我们接下来还有活动都约好了的,放鸽子不太好。”
林沉瞧着醉醺醺的谢湦,看见他衣领上还有吐出来的秽物,心想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这帮人急不可耐想走,也不是不想管谢湦,实在是如果有人帮忙,他们肯定是找人帮忙了。
林沉朋友走过来,看见谢湦这幅鬼样子,可惜也没办法,说道:“那林沉你还是送他回家吧,要是回家没有别的事,你再过来,不行就明天再聚,我看他这样子也不能睡人家厕所,人火锅店还要关门休息呢。”
“行吧。”林沉半蹲下身看着谢湦,“他是不是还想吐?”
谢湦肚子一抽一抽的,林沉赶忙伸手拍拍他的后背,顺便把垃圾桶往他身边移了移。
不知道谢湦还能不能听见,林沉轻声说:“还行不行?嗯?”
回应似的,谢湦哼唧两声。
“帮我叫个车吧,抬上车再说。”
“好的。”
众人七手八脚把谢湦这个醉汉弄上了出租车,又合力把人拖回家摔倒床上,才长舒一口气,纷纷各忙各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没存稿
尽量日更
☆、③
林沉送走朋友,站在床前看着谢湦,满心无语。
要是手里有根棍子,他能一棒子打死这只猴子。
快三天一个信息不发就算了,是真想分手是吧,分手就分手,现在居然还要自己来照顾他,没天理。
躺床上歪七扭八的谢湦又开始抽搐,林沉嘴上吐槽着,动作快到残影,他拿着垃圾桶火速接住谢湦的呕吐物,一只手得防着床单被过分弄脏,另一只手还得拍拍谢湦的背,让他好受点,可谢湦不老实,吐就算了,还老是往床边倒,林沉必须扶着他上半身,否则整个人非栽到地上不可。
谢湦跟不听话的小孩似的,林沉给他往床里边挪,挪好后他自己又拱出来,来回几次,气的林沉真想抽他几巴掌。
“往里面睡点好不好,不然要掉下来了。”林沉没办法,小声小气跟他说话哄着,这醉酒的人虽然不省人事,但潜意识说不准还能跟外界有点联系,这是玄学,解释不了。
谢湦眼睛都睁不开,居然还哼唧回应,老老实实往里面翻了翻身。床上的被褥被拱揉的乱七八糟,林沉顺手开了空调,现在五月天基本就热死人了,搞这么个醉汉,容易中暑,得防着点。
差不多看谢湦睡熟了,林沉烧了壶热水,翻出了茶包放在凳子上备着,他坐在床边的地上,看着谢湦的睡颜,伸出手对准他那张脸……轻拍了一下。
“真欠你的。”
谢湦的床小,只够睡一个人,他四仰八叉的,没有位置给林沉睡。
这晚,林沉一夜没合眼,夜里谢湦起了一次床,说要上厕所,林沉在后面看他还没醒,拉着他把他从房门那拉到厕所门口,丢了进去。
债还的真累,林沉到早上五点钟的时候昏昏沉沉小憩了一下,不到六点被谢湦的闹钟叫醒,这时候谢湦也醒了,他坐在床上和坐在地上的林沉大眼瞪小眼,半晌,他先开口:“阿沉。”
林沉脑袋瓜子一堆电视乱码,看见谢湦醒了,第一句就问酒醒了没有,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谢湦也迷糊着呢,他没啥感觉,就是有点懵。他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林沉,把他拉上床,摸摸他的脸,声音带着早起的沙哑,说:“你怎么坐地上了?”
林沉靠在他手掌心里,小羊似的咩道:“废话,你床我能挤上去么。”
谢湦还算有良心,亲了亲林沉睁不开的眼睛,说:“辛苦。”
林沉回道:“你少气我就行。”
“下次不会了。”
“行了,让我偷点时间睡会。”后面的话林沉说的很模糊,他真的困的不行,昨晚老是担心谢湦还会吐,不敢睡,也怕谢湦睡到一半发酒疯,到时候出什么事就不得了了。
两人算是和好了,一醉解千愁这话倒是不假,有些说不口的话,醉上一回,不必言明,次日就冰释前嫌,权当无事发生。
日子晃着晃着快到高考的日子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林沉和谢湦每天除了刷题就是吃饭,学生的生活枯燥无味,尤其是临近高考的高三学子,这马上的临门一脚需充满力量,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沉成绩一直挺稳定的,他在班级学校的排名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没掉出过前三十,只要这段时间稳定心态,高考正常发挥,一本保底,211还可以冲一冲。不过谢湦的成绩不太好说。
他不能说是学习不好,其实水平跟林沉差不多,只是谢湦每次考试跟坐过山车一样,成绩都会一次好一次差,他班主任都摸出规律来了,这次考好,下次必定考得差,完全没悬念。
也不是没找过他本人和他父亲谈话,可谈话的内容最多只是让他稳定心态,因为谁都不知道高考是他发挥的好还是不好的一场考试,谢湦不笨,可万一高考考砸了,也太可惜了。
别人不知道谢湦这过山车的成绩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谢湦自己心里有杆秤,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毛病,虽说老师总是在他耳边唠叨,考得好不要骄傲,谢湦也没觉得自己骄傲,但是自己总会有点飘,这个飘不是炫耀,就是内心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这种肯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其实在心底深处,这种肯定早化成了孔雀,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越是忽视这种感觉,越想压制,但是潜意识是反抗的越厉害。
所有不能解释不能把控的事情,都可以归为不可言说的玄学。
谢湦知道,自己的人生充满不确定性,其中运气占一大半,如果高考那天他运气好,一定是可以考上大学的。
谢湦无法掌控运气这种事,索性就实事求是,他知道自己数学不太行,所以临近高考的这些天,他都在补缺数学,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定好,不如人定胜天,必可以冥冥之中改变一些东西。
林沉的节奏一直很稳,他每天按部就班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走,闲暇时,也照顾着谢湦,两人有时互相探讨难题,不过大多时间,林沉对谢湦进行的是食物的投喂。
谢湦做起题来没有日夜,林沉担心他把身体搞坏了,人家书包里装的是书和练习题,他倒好,书包装的全是饼干冻干方便面,还有牛奶。现在这个时代算不上艰辛岁月,但是谢湦硬生生把高考过成了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战役,他吃饭不规律,吃的东西也没有营养,林沉看在眼里,拉他吃饭总被“过一会”搪塞,没办法,不吃饭饿坏了胃,吃零食总比啥也不吃强。
终于在高考的前两天晚上,林沉拽着谢湦出去吃了顿烤肉。
林沉全程化身烤肉小哥,他还叫了份蛋炒饭,怎么说也让谢湦吃了下去。
“好好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打仗耗费脑力和体力,你还没开战呢,准备前期就把自己耗死了,谁给你守垒?”
林沉说着,端起桌子上的杯子,转了个边,将有把手的朝向谢湦。
谢湦刚吃了一口炒饭,吃的急噎到了,接过林沉递过来的热水,小口小口的抿。好不容易噎在胸口的那团饭下去了,谢湦说道:“我爸打电话给我了,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考不上大学,如果考不上,就滚去打工,别回家。”
林沉有些吃惊,烤着肉的手停下来,不可思议地问:“这是亲爹吗?这个时候打电话说这种话,分明就是给你压力,你可别听到心里去,咱俩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老早之前都说好的。”
“我知道。”守承诺的事谁都想拼命去完成,但是像这种有一半几率并不能自己掌握的承诺,要守很难。
“你也别想那么多,咱现在就专心备考,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出去打工还能饿死不成?”林沉说:“我给你条后路,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去哪里上学你就去哪里的城市,我俩在一起,我养你。”
谢湦笑了笑没说话。
林沉掏出手机,“我给你拍张照,这家烤肉店的灯光超好,你今天真他妈的帅!”
也不管谢湦答应不答应,林沉拍了再说,拍完,他慢慢欣赏。
谢湦把手伸进书包,摸到林沉送他的那款相机,这相机他前段时间自己偷偷去修补了,很遗憾,只是外表还原了,功能完全不能用了。他自己的手机相册有设定密码,所以不经常拿出来拍照片。
“等考完试我们出去玩吧,去林山,听说风景绝了。”林沉提议道。
考完试基本心病就没了,谢湦想想也没其他事,点头答应。
“好啊。”
“路线我提前看好,到时候考完直接走。”林沉是个有想法的人,执行力也很强,说做就做。
反正高考是个挺压人的事儿,过去了,就好好放松,谢湦正好想换个地方喘口气,答应的很干脆。
吃完烤肉,两人慢悠悠地回家,途径羽珑广场,看见那边的大操场上有好多学生在放孔明灯。
这也是高三即将高考的传统,放孔明灯代表祈福,为所有广大学子心中的梦想而祈福。
林沉站在桥上,天已经黑了很久了,那些孔明灯亮的很耀眼。
“这种没谱的事我就不会做。”他说,“我才不凑热闹,浪费那两块钱。”
万一考不上岂不是很丢人。
谢湦瞧他一眼,笑了笑,说:“放孔明灯不光是为高考攒劲,大多数人去放孔明灯是为了告别。”
“告别什么?”林沉转向他。
一个新的开始是旧时到达终点,新伴随着希望,而告别是为了迎接它。
谢湦思量片刻,说:“告别昨天。每个人在这一晚过后都会焕然一新,重新开始,为了未来。”
林沉也笑:“那你要告别吗?”
告别什么?告别昨天?还是告别那一年,告别韩觅?
林沉没有发觉谢湦在走神,说:“你说,我们确定关系快两年了,中间无数次吵架,无数次要分手,像一块蛋糕,中间密密麻麻好多小孔,不好看了,你看,要不要告别一下,重新谈一次,来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谢湦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谁家谈恋爱不吵架,两人相互喜欢,了解多了,矛盾就多了。”
林沉:“嘶,我怎没看出来你对我有喜欢呢?”
谢湦一怔。
林沉是半开玩笑的,和谢湦在一起的两年,他能感觉的出来,要说谢湦喜欢自己是不准确的,不如直接划分为好感,他没看出来谢湦和自己谈恋爱是因为喜欢自己,说到顶了是有那么一点好感的。
仅限于好感而已。
至于自己为什么答应交往,那是真切因为自己喜欢了。
因为好感可以转化为喜欢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这种东西潜移默化,指不定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就一辈子了。
“嘿嘿,开玩笑的。”林沉话题一转,“趁着孔明灯都飞了,许个愿吧,据说很灵。”
如果孔明灯拥有跟阿拉丁神灯一样的能力,你最希望什么能成真?
林沉在心里许愿:我希望林沉和谢湦的一辈子到处都是喜欢。
谢湦的希望是:韩觅没有出车祸。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主人公都已满十八岁,之前所有的亲密活动仅止于亲亲
☆、④
时间很快到了高考当天,作为考场的二中门口聚集了很多老师同学和家长,他们相互打着气,最后两天了,一定要稳住心态,一举中标。
林沉和谢湦是结伴来的,谢父每天忙的不见人影,估计这会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是高考;林沉的二姑倒是非要跟来,被林沉好言劝说才留在了家里,考场人多,一不留神,就要被人群冲散,校门人山人海的,真走丢了谁会发现,大家都谁也不认识谁的。
两人在等安检进考场前胡天海地地瞎聊,临到进去后各自寻考场,分别前才说了句“加油”。
上午半天过去,他们回谢湦的出租屋吃午饭睡了一觉,下午接着考。
两天过的顺顺利利的,没有多余的事发生,顺风顺水地考到了最后一门。
那声昭示着高中生涯就此解放的铃声响起,所有的高三学子都沸腾了。门禁缓缓打开,学生雀跃地冲向各自的家长,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边走边大声聊着今晚去哪吃庆功饭。
林沉稍微出来的迟了点,但他一眼就看见了早先出来马路边上等他的谢湦,他今天非常高兴,一头扎进了谢湦的怀里,两人抱了个圆满。
“谢湦。”
“嗯,干嘛?”
林沉心情激动,脸贴在谢湦的脖颈,“突然觉得没有谁能管我了。”
谢湦笑道:“听你这意思是要上天了?”
刚出笼的鸟儿比鸡疯,若不是周围有人,林沉大有绕场跑圈的架势,高考考完的这天果然是这辈子最放松最快乐的一天,林沉兴奋地竟然有些牙齿颤抖。
“我现在就是要上天还有谁能管我呢。”他拉起谢湦的拇指,不着痕迹地亲了一下,眼神一挑,道:“走,吃饭去。”
他俩所在的高三21班早早订好了饭店,吃的还是同学亲戚家的酒楼,亲情价,每个人出仅仅五十块钱,整个二楼就被包了下来。
小崽子们刚脱离学习的束缚,酒这玩意儿是少不了的,虽然各科老师和班主任都会来蹿个流水,见到酒嘴上说着少喝,手却挺诚实的,倒了满杯,每个桌子都碰了一下。
高中老师是所有学生眼里的“妖魔鬼怪”,但一条道修到头,送到人生的岔路口,却也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前程似锦”。
酒席最后,班长安排了班干部和老师讲话,大屏幕放起了高中三年班级一起做活动的照片,音乐一起,话一开讲,不一会,就听见男女同学小声抽泣。
“各位同学,大家今天都解放了啊,看出来都挺高兴的。我呢,也不多说废话了,估计这三年我说的所有话对你们来说都是废话,我今天就不讨嫌了。”班主任在台上笑着说,底下也零零碎碎蹦出了些笑声。
“我呢也没有特别的话告诉在座诸位同学,只是人生三年又三年,过得很快,指不定今天这些同学里将来也会有当老师的,到时候如果能站在我这个位置,想必能感受我现在的心情。”班主任声音有些嘶哑,“一晃十八年,你们都长大了,十几年听起来好长,但一眨眼看到的就是你们这般年纪,好像做梦一样。所以,我想告诉各位同学,时间是按年过的,过去了就过去了,未来永远追不上,所以更加要珍惜当下,把握当下,只有过好现在,才会知道最好的就是现在拥有的。”
班主任这番话说完,底下又有感性的女同学哭了,邻座的赶忙抽纸为她擦眼泪,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追着班主任的话音,向老师许下五花八门的承诺。
各位今天激动地很,一半是终于摆脱苦海临门一脚的快意,另一半则是酒精作的祟,稀稀拉拉这么一顿“豪言壮语”,第二天早上记得两根葱就算是“道德高尚”了。
谢湦也高兴,却理智,他不想上次的事再次发生,喝醉酒多少有点丢人,醉汉就是路边一摊肉,没有意识,最为外人不耻。
他这一席桌就他最理智,旁边的同学都快胡作非为了,谢湦还端坐在自己座位上,笑的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林沉那桌喝的最多的是他自己,但醉的却是剩下的一帮人。
这桌玩的大,把KTV那套拿到了酒席上,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这边那生多,说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却被玩成了光秃秃的大冒险。
他们内部自娱自乐,也不祸害其他桌的同学,什么亲亲啊,肢体高难度动作,八方神通都拿上台面来了。
林沉吃了脸的亏,因为长得好看,皮肤又好,眼睛大而睫毛密长,成为了被开玩笑的“阵眼”,林沉闹不过他们人多,右脸被亲肿了。
林沉好友严昆抱着他说,“咱们要是还能考到同一所大学就好了,这样以后还能看见你这张俊脸。”
“我谢谢你啊。”林沉捂住他的嘴,身体后仰快到极限,眉目狰狞,“你这是有多饥渴。”
严昆不要脸道:“长得好看的人谁都想亲,管他男的女的,快快快,让我亲一口,这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女生让我亲呢,我估计要单身一辈子了。”
“娘的,再过两年找不到女朋友你也不用考虑一辈子了,找个近点的道观出家吧,死开!”
“哎哎哎,亲一下就一下,这么小气。”
林沉的嘴唇通红,一半喝酒染得,一半攒劲攒的。他唇形好看,唇角微微上勾,一根细隐入线,像画上去似的。
严昆整个人骑在他身上,叫他一顿好扭。
那边谢湦眼神看过来,不动声色,眼睛里,醋意十足。
晚上快十点,散伙宴吃完,谢湦和林沉成了最后的赢家,屹立不倒,只是,因为他们屹立不倒,所以这些倒了的同学就得由他们送回去。
一个两个还好,这一坨谅是神仙也抬不动,他们心照不宣,请了酒楼的保安帮忙,叫了车,把他们一个个送到了家门口。
送完最后一个,他们自己到家都十二点多了。家里还有二姑,林沉不太放心,回去看的时候,二姑已经睡了,二姑睡觉喜欢把被子盖至脖颈,捂得严严实实,家里没开空调,被子虽然单薄,林沉也不敢就这样任她裹着,他小心翼翼将薄被拉下,给二姑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才蹑手蹑脚出去。
忙完这一套,林沉全身如同水洗过一般,头发丝都湿透了。他眼睛也像浸了水,看向谢湦的时候,谢湦总觉得他刚洗完澡,等着自己过去给他擦头发。
今晚月好夜好,时间也刚好。
两人走回谢湦的出租屋,关上门,林沉的背就重重撞上了门。
“嘶……唔。”林沉嘴上一热,脑袋一昏,身上一凉。
后脖子覆上一手,随即一疼,他看见谢湦离他无比的近。
第二天,林沉是在谢湦身上醒来的,屋子一团乱,空调被在地上凄凄惨惨切切。
这一好战况,叹为观止。
柳山的路线并不复杂,就是大巴不进林子,那地的风景好,路不是水泥路,人进去就用脚走,也不会让车轮子轧进来,应该是为了保护最原始的风光。
林沉他们偶遇了一行旅游团,跟着他们在林子外玩了两天,看了“蓝月亮湖”,听了火堆故事,还看了场民族舞,吃了当地的民族特色饭食,过得潇洒快活。
到了第三天,他们决定徒步上山看当地人所说的“人间月”,所谓“人间月”指的月亮是天上的月亮,不过之所以叫人间,只因那山高,高到月亮看起来很近,就好像在地球里面,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柳山林子多,雨水也多,这天气无常,林沉看好是晴天才出的门,不料两人走了一大半路才下雨。
雨刚开始林淅,不过一分钟倾盆大雨倒头而下,打的两人眼睛都睁不太开。
半山腰的不上不下最是要命,这周围还没有房子避雨。
“去林子里躲一下吧,有东西挡总比没东西挡好。”林沉张嘴说话,雨就往嘴里钻。
当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时候也没有救世主来个挥手变晴天的戏法,两人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
只能祈祷现在别打雷,好歹保住小命。
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困得两大小伙在林子里变成了落汤鸡。
祸不单行,谢湦今天上山手机没带,林沉倒是带了手机,但是手机没电。俩昨晚闹得晚,累而懒得下床给手机充电,今天为了晚上能准时上山看月亮,一大早就走了,没想到这就还断了后路了。
此时就算有电也不行,大山里没信号是常态。早该想到的。
“现在就祈祷雨早点停。”林沉仰头一看,头顶上全是树叶,心中一股长叹气。
算了,只要不打雷就行了,打雷真是绝后路。
他心里想,眼睛瞥向谢湦,谢湦眼皮皱成了三眼皮,嘴唇泛白,脸色霎时不好。
祸不单行这话就他妈玄学的要命。
到了晚上六点,这雨不仅没停,谢湦还发烧了。
病来如山倒,谢湦大概是积压久了,水土不服前几日没表现出来,这一场雨仿佛触了天灵盖,一下子就爆发了。
谢湦高烧到了三十九度,刚开始还能走两步,后来直接倒在了地上,把林沉吓得六神无主。
☆、⑤
这会要是在家,林沉也不至于慌成这样。
山路不上不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人也没有,林沉手机还没电,简直就是绝路。
天色这样晚,林沉跪在地上抱着谢湦的头枕在自己腿上,雨水在脸上乱拍,他脑海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谢湦不会要死了吧。
雨下的好大,谢湦的额头烫的很,林沉抱着他的脑袋好似抱着一个铁水壶,而怀里的人不停地打颤,嘴里叫着冷。
谢湦每喊一次冷,就好像在林沉的心脏上狠狠踩了一脚。
“谢湦,谢湦。”
小时候听门口的邻居们聊天,说到如果小孩子发烧老是不好,一定是因为魂魄调皮跑出去玩了,得不停的喊名字叫魂,把魂魄找回来,这个烧才能退去。
林沉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层来,他感觉谢湦睡着的话很危险,只要喊他的名字就能吊住魂魄,这样就不会一睡不醒。
天黑的路都看不清了,雨依旧没停,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肩膀重的很,林沉心也沉重,他费力把谢湦驮到背上,刚起身腿发软,膝盖砸到了地上,撞到一颗石头上,钻心的疼痛像剧毒似的蔓延全身。
林沉咬了咬牙,力道失了衡,牙齿咬破了嘴唇里的嫩肉,血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刺激的他脑袋更加昏沉。
“谢湦,你,你——”他本想说你还好吗,转念一想,发烧的人身上难受透了,怎么会好,于是改口说:“再坚持一会,往前走一走,就,就能打到车。”
手机被紧紧抓在手里,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学驾照,要是学了驾照就能自己开车,到时候去哪玩都不用坐“11路公交车”,还有效防止出各种意外。
有钱了他一定要去学个驾照,林沉心里想,过了半秒他反应过来,有驾照没有车说个什么玩意儿?
靠!
后背被谢湦的体温传导的火烫,林沉特别慌神,他这一路蜗牛似的沿着山路走,一直在跟谢湦说话,可谢湦没有一句回他的,人在这种时候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林沉想不瞎想都难,他总觉得别因为自己,让谢湦发烧发死了。
网上就有新闻报道说过小孩子发烧家人不注意送到医院已经无力回天。
他自己的体力快要透支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一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谢湦身上,现在把谢湦送去医院算是支撑林沉他自己活下去的信念了。
可这走下去,除了看不见的路尽头,就只剩越来越黑的夜。
可能连自己都要挂了。林沉想。
“我、我再看一眼手机。”林沉说这几个字都累的不行,剩下的话索性都撂在肚子里。祈祷现在这个地方能有信号,让他打个车。
手机屏幕被雨淋的都看不清,林沉在密集的雨点缝隙中间看到了救命的一格信号。
“有信号了!”希望果然能给人带来力量,林沉嘴角的笑都大了些,一团芝麻糊的脑浆这会泾渭分明,他岔开腿,将下盘放低,这样谢湦的重量完全落在他背上。稳当后,他另一只扶着谢湦的手就可以收回来,长时间发力托重量,林沉划动手机屏幕的手一直痉挛,直到成功约到出租车,他才松了口气。
现在只要安心等车来接就好。
林沉偏头对昏睡的谢湦说道:“马上就可以去医院了,谢湦,你、你别死啊。”他终于说了心中担心的话,却依旧不太踏实。
天真的太黑了,而且还下雨,万一司机师傅觉得山路不好走,开了一半后悔取消订单,那他们今晚真要丧命于此了。
“呃……”
背上的谢湦好像醒了,估计哪里难受,嘴里哼唧唧的。
“谢湦?”林沉听到背上有动静,忙问:“你醒了?难受么,我打到车了,马上就能去医院,你再撑一会。”
谢湦估计难受的很,脑袋不停摆动,一直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好难受。”谢湦动了一下,幅度稍大,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那是林沉的外套。
“怎么了?”林沉背着他看不见谢湦的脸,听他嘤嘤呻\\吟也只能干着急。
“难受。”谢湦眼睛闭着,嘴巴艰难的蠕动。
“哪里难受啊?”
谢湦在他背上动的越来越厉害,林沉只好小心翼翼将他放下来。这祖宗烧的没力气,脚站不稳,幸好林沉早有先见,自己两腿着地,给他当了肉垫。
林沉现在身上脏兮兮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湦半佝着身子,上半身躺在林沉腿上,喊着胃难受。
一般胃不舒服,用手揉只会加重,在救护车没来之前,最好的缓解方法就是尽可能的弯腰,靠挤压来压制这种不舒服感。
雨下的小了点,林沉下半身都麻了,他尽力弯腰给谢湦遮雨,一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给他顺背。
“车马上就来了,不过两分钟我们就能去医院,去医院胃就不难受了。谢湦,再忍两分钟。”
说两分钟不过是安慰,就这天十几分钟够呛。
“你再闭眼眯一小会,不想就不难受了。”此刻,林沉的梦想变了,他现在最希望自己是个医生,虽然身边没有急救设备,但心中常储急救知识,这个时候肯定能派上用场。
人倒霉到一定境界就会转运,这话一点不假。老天是可怜他俩,网约的出租车来了。
林沉先把谢湦扶进了车里,自己才钻进后座,他将谢湦的脑袋拖住,让他躺的舒服点,心急如焚的朝司机师傅喊道:“师傅,就去目的地附近最近的医院,麻烦了,多多少钱我再给。”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司机师傅本来看两人身上脏兮兮的弄脏了自己的车,透过后视镜看他俩估计还是学生,其中一个貌似还蔫了,心中大善,也不计较许多,掉头就踩了油门。
路上,司机边看路边跟林沉说话。
“怎么了,你那朋友身体不舒服还是哪受伤了?”
坐上了车,如果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一天的疲惫席卷而来,竟让林沉有些大喘。
他心脏砰砰跳,湿手在谢湦身上不好落,于是在里面的衣服里揩了揩后,覆上谢湦的额头。
烧一点没减,这车再不来,怕是真的要烧死了。
“发烧,有一会了。”
“怎么发烧了,还往山上跑,这景区的天阴晴不定,要来玩最好跟团,一个两个人的最好别瞎跑。”司机师傅语重心长地建议道。
林沉谢不起来,他俩已经一股劲跑来玩了,还已经出了这幺蛾子,现在听了这些话有什么用,能后悔么?
一路上,谢湦像个蚯蚓似的在林沉身上不老实的乱扭,林沉知道他难受,但是没办法,他的情况只有去医院才能好。
好在一路上没什么车,司机也很给力,在不超速的前提下,开得又快又稳,顺畅地将他俩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一切都好办了,有医生护士帮忙,林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着地。
谢湦打了吊针,在病床上睡着了,林沉一身湿衣服待着用体温给烘干,直到此刻,他的神才完全归位。
林沉松了一口气,眼角隐隐发烫,他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现在梦醒了,定眼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谢湦,才知道原来这糟糕的梦其实是真的。
要是当时没有那一格信号,自己和谢湦还不知道在哪呢。
或许两人都倒了,过个七□□十天碰上个人,尸体早就变成干尸了。
到时候过不了几天,新闻上就会报道,柳山景区发现两干尸,经调查是某某高中刚高考完的高三学子,太可惜了。
苦到极致便是乐,林沉心里阵阵发笑,这大好的时光才刚开始,居然就要结束了。
天气虽然热,淋了一场大雨,这会却也周身发冷。
想洗澡,林沉看了眼手机,现在才晚上八点多,谢湦的点滴吊了一半,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盈盈满满灌了一鼻子,晃了林沉一身寂寞。
这不是在家,是在外面,淋了雨回家洗个热水澡钻被窝好是快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回哪儿去,出门左拐右拐容易迷路,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等谢湦烧退了,回去马上洗澡睡觉。
谈到谢湦,林沉这眼睛又粘到他身上去了。
长得是真帅,烧的嘴唇发白也挡不住他那张俊脸。
所以自己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帅么?林沉心里默默琢磨。
他心里清楚,帅是一部分,不过更大的一部分,都是在从小一起长大中慢慢积累起来的。谢湦性格好,率真,皮但善良,他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一个小动作给林沉来上一个心灵上的冲击。
比如小时候,韩觅还在,他们仨一起去钻山洞,后来被一只大的出奇的老鼠吓得在洞里逃跑,那洞矮,逃跑起来不怎么方便,仨人忙着逃命,急的忘了洞的高度,脑袋时不时磕到洞中的石头。
林沉跑的慢,韩觅打头阵,他就被断后的谢湦拖着屁股跑,他那时手短脚短,跑的磕磕绊绊,被石头磕的又疼,跑的更慢了,后来,他脑袋没有磕出花,完全得益于他头顶上罩着谢湦的手掌。
这样的事有很多,林沉追着谢湦看,久而久之就喜欢上了,长大了,他明白这世道,可世道何其大,谁又能管的上他呢。
他当时察觉自己对谢湦是有感情时,并没有抱着希望能跟他在一起,只是后来偶然一次,谢湦忽醒忽醉,亲了他一口,不在一起很难收场,于是他俩就莫名其妙的谈了恋爱。
恋爱期间,谢湦对林沉没有变,以前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两人吵架也是小吵小闹,每次吵架所导致的分手都是作,两人都作,不过好歹两人都能清醒认识到,因此并不会真正分道扬镳。
只是自过完年,谢湦对林沉的态度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这种变化林沉是能感受的到的,他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且谢湦这种变化细微,不太好张扬去找原因。
林沉心细也细不到钻进谢湦的肚子里,当他的蛔虫,他最多也只知道五月份不要惹谢湦是因为韩觅,那他又不是上帝,什么都知道。
“……觅……”
病床上的谢湦含糊说了什么,林沉听见声音,从凳子上站起来,冲到病床前,盯着谢湦的脸。
“说什么?”他轻声细语,将身子靠近了些。
靠近了,谢湦一点声也不发了。林沉看他稍微回了点气色的嘴唇,心神一动,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皮道:“背了你一路,讨个赏。”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外出游玩一定要在大人看护下,如果实在想自己一个人出去闯,也请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⑥
挂了两瓶水,谢湦的烧退了,他俩在医院待了一晚,第二天回了旅馆。
林沉到了旅馆第一件事是洗澡,他撑着眼皮进了浴室,洗了一个小时没出来,谢湦拧开浴室门,发现他躺在浴缸里睡觉,洗澡水早就凉了。
谢湦没见过这么会找死的,把他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换掉了凉水又把人放回去,拿起浴巾给他擦澡。
估计是困狠了,谢湦给他洗澡这个过程,林沉睡得可熟了,一点都没有被惊醒。
“想体验发烧是什么感觉找我就行了,”谢湦吐槽,“我还没有办法把你弄发烧?”他捏了一下林沉的屁股肉,心想,床上过几招,不穿衣服保准发烧给你烧成傻子。
嘴上心里这样挖苦,谢湦才不会有事没事让他遭这个罪,给林沉洗完澡,擦干身上的水,套了件大裤衩,将人扔到床上,开了空调,盖了单被。
弄好了林沉,谢湦没事做,他靠在房间的沙发上,开始翻手机相片,他的手机相册设了密码,解锁进去有一个名字叫【回忆】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全是和韩觅有关的。
相册是三年前建立的,那个时候他上初三。
他和韩觅,林沉三个人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关系亲密便可见一斑了。不过相比较韩觅和林沉,谢湦更偏向韩觅,说起原因,大概是因为韩觅性格温静。
韩觅从小就展现了极具天赋的画画能力,他喜欢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展现在他的画纸上,因此大多时间他都是安安静静地画画,谢湦喜欢他画画时候的样子。
专注,人间静好。
韩觅眼睛不大,但是细长,垂眸画画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洒下一道阴影,将他的肤色衬的更加白净。
谢湦总会看的痴迷,时间慢慢过去,叫醒他的是韩觅的一声“谢湦”。
对了,韩觅的声音也很温柔,谢湦也很喜欢。
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两年前五月二十六号,韩觅看着镜头,谢湦在他的左手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张照片是中午吃完饭,他们仨人在羽珑广场拍的,那天是韩觅和谢湦的生日,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所以他们计划好中午吃大餐庆祝,晚上去同学家打游戏。晚上快到同学家时,韩觅母亲打电话说家里钥匙忘记在单位,于是韩觅骑车回家送钥匙。
钥匙没送到,韩觅在路口出了车祸。
谁能想到这张照片是韩觅最后一张照片。谢湦攥着手机的手倏然发紧,他往前翻相册,每一张都是韩觅的脸,看着看着,竟把自己的眼泪看的在眼眶里打转。
高考都结束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两年了,他的韩觅却没能参加高考。
谢湦耸了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要是有时间倒流这回事,他一定要回到过去救韩觅。
外面的太阳往西偏了偏,快到下午两点。
谢湦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林沉这一觉睡得舒坦,翻了个身,嘴里还念叨“谢湦”,应该是在说梦话。
梦话引得沙发上的谢湦回头,他看了看时间点,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他饿了,起身向床走去,霍霍起还在睡觉的林沉。
——
柳山的旅行结束,又过了两个多星期,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
林沉和韩觅发挥的不错,成绩都达到了一本线,考他们心中的目标院校S大没有问题。
林沉把自己考上大学的事告诉二姑,二姑虽然不懂什么是S大,但看见侄子这么高兴,心里也乐开花,逢人叫说我家林沉考上了S大,好争气。
住这条巷子的也有同年的高考生,成绩有比林沉好的,人家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二姑在他亲戚面前夸被反杀,却不自知,自顾自的将自家孩子当做了世界第一,谁都比不上。
林沉不与他人作比较,他目测自己的分数能上S大,在家研究学校发的大学报考指南,按照往年S大新传学院招生的比例和分数线,他考的分是稳进的。他给谢湦发微信,谢湦的分也可以进摄影专业。
两人当天聊了个世界,未来这个捉摸不定的东西在他俩的规划中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可以预见了。
谁知道,填志愿的时候出了幺蛾子。
谢父强烈反对谢湦填报摄影专业,他觉得除了经济以外的学科都是不学无术,谢湦当然不听他爸的,两人在家又大吵一架,谢父把谢湦骂的狗血淋头,里外不是人。
谢父为人强势,他差点动手打了谢湦,嘴里的话说的相当难听,也很伤谢湦的心。
他骂谢湦是废物,父母给他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他以后着想,按照现在的行情来看,只有学经济学将来才能够挣钱,摄影是歪门邪道,不够活命,要是执意选择,将来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谢湦不是只听父母话的乖孩子,他当然顶嘴,可他跟自己爸吵架,又不能骂人,气到头了也只蹦出“经济学经济学,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经济学”这样的话来。
两人再同处一屋就不可能和平,谢湦直接摔门离开。
到了填志愿的那天,林沉看着谢湦阴沉着脸进电脑室,在他电脑上操作一分钟,选了S大经济学专业。
林沉看掉了下巴,谢湦填完就走了,他还在电脑室看着【提交成功】愣了两秒才追了上去。
这个时间校园人少,林沉追上谢湦,拦在他面前,气喘吁吁,问:“你不是想上摄影专业吗,怎么填了经济学?”
“他不是一直想让我学吗,我如了他的愿。”
这个“他”不用谢湦说,林沉也知道是谁,“经济学”三个字,就是谢父的代名词。
“你跟你爸较个什么劲儿,他说他的,你选你的摄影,又不是他上大学,八竿子打不到边的。”
“他说他是为我好,学经济将来有出息。”谢父的原话一字不差地从谢湦嘴里说出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什么叫为我好,从来不管学习,每天只会说,高中这三年人影不见几次,这就是叫为我好!
谢湦越想越气,好啊,我倒想看看我学了经济以后能混出什么人模鬼样!
他偏激的想,到时候自己混得饭都吃不下去就舞到他爸面前,告诉他,这就是他当年所说的学经济为他好。
不过话说回来,真到那时,他爸肯定又会说他之所以混得不好是因为没有好好学,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听自己的话。
“你也太冲动了,填志愿这事还是要听自己的,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你别一时赌气,到时候后悔。”今天是填志愿的第一天,说不定还有办法挽救,比如填错申报,重新填一次。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我已经一团糟了,再乱一点也无所谓。”谢湦说:“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行,我听他的,我什么都听他的。”
“别啊,你选了经济,到时候咱俩不在一个学院……”
“随便吧。”谢湦的眼神黯然,“我不想跟他吵,太烦。”
他心烦愤懑,要是这人不是他爸就好了。
林沉到底没能拉住谢湦,以谢湦当时的心情,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所说的,他在气头上,还考虑自己未来的发展?破罐子破摔,他自认为一生够糟糕了,再多一件不如意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高考一本填志愿有两天时间,不过填完了时间也就结束了。谢湦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林沉敲门他不开,只得害他这位“窜天猴”男友扒了他家的窗户。
林沉在窗户口软磨硬泡,邀请谢湦去商场二楼游戏厅打游戏,谢湦拒绝,林沉就以即将坠楼为危险,迫使谢湦不得不出来站在楼下接着他。
这小鸡贼在谢湦出门了就自己跳下来了,毫发无损,笑的贱兮兮的。
他们跑去了游戏厅玩赛车游戏,九十九元一百个游戏币,玩一场赛车游戏4个币,四人组,单挑赛。
林沉运气好,手感也好,玩了好几把都得了第一名,赛车游戏有个规定,第一名可以免费玩一次,林沉把把第一,所以把把免费。后来他们买的一百个游戏币都用完了,林沉还在赢,他继续玩,谢湦就站在他旁边看着,时不时指导两下。
两人就这免费的次数轮着来,竟将这不败持续到了两个小时后,随之光荣退役。
纯粹是玩累了,得回家吃饭了。
他俩商量回家是吃泡面还是吃饺子,还没走到家,经过一个废弃的篮球场时被一群混混拦住了。
混混是附近高中的学生,不学无术那种,数着有五六个人,要打林沉和谢湦,原因是他俩赛车游戏玩的太久,兄弟们没玩上,心中气不过。
之所以不在商场里动手是因为干不过商场保安,万一把警察招来留个案底总过不光彩。
这群小混混中二十足倒还知道些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的打架保险安全。
林沉和谢湦对视了一眼,和这群小混混来了个群殴。
虽然说他俩刚成年,但刚成年也是成年人,肌肉健壮的,对付一群小鸡崽子没啥难度,不过还是由于他们人多,吃了点皮肉亏,但阵势是不输的,结果也是二人胜利群人跑路。
最后一个小混混跑掉后,林沉吐掉了嘴里的血,铁锈味不太好吃。他扔了手上的石头,回头看谢湦,笑着说:“头一回因为太厉害被打,太猖狂了。”
谢湦身上出了汗,因为这一顿揍,闷气都被发了出来,心情也好了些。
“怎么样,爽么。”林沉用舌头舔舔口腔里被咬到的嫩肉,一脸嫌弃,“血的味道真不怎么样,我看你颧骨这——”他用手指了指脸,“好像青了。”
林沉走近谢湦,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他靠近轻轻吹了吹谢湦受伤的脸,突然玩心大起,道:“竟然敢打我老公的脸,这帮小兔崽子。”
话音一落,林沉被谢湦搂着腰转了个圈,压在了篮球杆上。
“你说什么?”
林沉感受到后腰传来手掌的温度,玩味一笑,说:“这帮下手没轻重的小兔崽子,打我老公——”
“老公”俩字一出,林沉的嘴就被谢湦堵住了。
谢湦亲的像野兽撕咬肉吃,又舔又咬,他扣着林沉的后脑勺,霸道的不像话,林沉的嘴角破了皮,是他咬的。亲了一会,谢湦把林沉带回了家,深入了这场亲吻。
☆、⑦
最终,因为赌气,谢湦上了S大的经济学专业。
其实,林沉第二天有跑回去找老师询问是否能改志愿这事,但机会只有一次,填了就不能再改了,要是谢湦还想学摄影的话,只有上了大学考虑转专业一条路可走。
老师以为是林沉脑子没拎清,填完志愿后又后悔,把人拉住教育了一会。
“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知道怎么想的,做事太冲动,不知道好好想一想,现在后悔来得及么?我看你们就是岁数往上涨了,脑袋还是一颗马铃薯!”
电脑室指导报考的老师估计是常年从事单一的工作,让他满腹口舌之华怀才不遇,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犯错的同学,长篇大论一顿说教,好似憋了很久,今日如洪水放闸,甚是舒坦。
林沉佯似垂头丧气点头哈腰听下去,后来实在不知这老师像饿了千年的“猛兽”,如果自己不找借口及时走开,“猛兽”还大有邀请他回家“好好说说填志愿”这事。
七月底的时候,林沉和谢湦都收到了S大邮寄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是统一寄到高中学校,再由老师在群里通知,大家各自来领。
自从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谢湦对于那张纸也没有很在乎,他没有去学校拿,是林沉帮他代领的。
拿通知书这天,林沉从学校返至谢湦家,啥也没得到,就一扇紧关的大门和他大眼瞪小眼。
二姑喜出望外,她手里捧着象征荣誉的通知书,念叨着我家阿沉真厉害。她高兴地出去小卖铺买了好多糖,在小巷里挨家挨户的发,邻居大家都知道她家出了个大学生,以后这傻女人有福气享了。
大多数人还是给二姑道喜的,只有少数人脸上笑嘻嘻,一手接过二姑给的糖,另一手关上门脸立马垮下来,嘴里醋溜溜地说几句,什么“恭喜”“尽享福”都是虚情假意。
林沉在这片地生活了多少年了,来来回回小街道走了数万遍,那些围在一起说闲话的老头头老太太的德性他都清楚,他们迎面看见二姑热情似火,背地里老傻子,死女人的脏话顺嘴就出来,一点也不带磕绊。
见不得别人好是这些闲人的常态,仅凭一张嘴就能对一个人的一生评头论足。
林沉实在受不了有些人拿了二姑的糖转头还骂她傻,他将二姑牵回家,关上门,开风扇,坐在沙发上,正色说:“二姑,大热天的就别往外跑了,累不累啊。”
二姑袋子里的糖还没发完,她乐呵呵地数糖,准备给下一家。
“不累,阿沉考了大学,是好事,要在边上都走一圈,把喜气传出去。”
二姑心思浅,她一辈子都围绕着林沉,在她心里,林沉就是最好的,要是林沉做了什么大事,她有能力铁定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在她那里,大肆宣扬才能让大家都知道,她家的林沉有多好,多厉害。
“您还是歇着吧。”林沉不想让他二姑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考上大学在这个时代是一抓一大把的事,也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您自个儿高兴就行,出去宣扬大家还都笑话。”
二姑数糖的手顿了顿,“笑话啥,这是好事,我高兴呢。”
“可不见得所有人都高兴!”林沉说,“二姑,咱们生活在这巷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里得有数,您告诉别人我考上了大学,有几个人是真心和您一样感到高兴的呢?相反很多人是在看笑话呢,几乎没有人关心你家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是不好的事,这年头茶饭吃喝饱,三两闲事高高挂,能让他们眉头动一动的,也只有谁家摊了事,闲言私语传一传才高兴。您这样出去发喜糖想散喜气,可谁在乎呢?”
不得不承认,见不得好才是闲聊常态,长舌才有话题。
二姑手掌摊开,数好的糖堆积在上面,这时,一滴眼泪砸了下来,砸的林沉心一惊。
“二姑就是高兴,想让他们也替你高兴,林沉是二姑的,二姑骄傲,二姑没想那么多。”
她哭林沉就慌张,连忙哄道:“我、我也不是责怪您呀,我不想看二姑高高兴兴给别人发糖,别人还不领情。”他抹抹二姑的眼角,心疼说:“林沉不管别人,只要二姑一个人为我高兴就行了,二姑在我这里最大,谁都比不上,这些糖你给别人吃都不给我吃,看来我在二姑的心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呢。”
林沉是二姑的宝,他这样说,二姑慌慌张张把糖一股脑倒给了林沉。“给你吃,我最宝贝阿沉,不给别人吃,都给你吃。”
二姑其实也挺好哄的,只要林沉好,二姑绝顶好。
“乖。”林沉朝二姑一笑,他笑起来两边有两道特别明显的括号,莫名的有点像电视里的公子哥,带着点清冷,又非常的温柔。
八月份在闷热的夏天中赶马似的过去,九月份一到,林沉就得收拾收拾去S大报道了。好在是邻省,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再转个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谢湦和林沉一起坐的火车,两人行李都不太多,总共也就两个背包,两个箱子,不至于累,他俩不像其他同学有父母送,公交车上人挤人,路上又一路红灯,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拖了有一个小时。
下午四点,公交车终于开进了学校,直达南门体育馆,那里是迎接新生的地方。
林沉下了车,看到很多五花八门的横幅,学校为了迎接新生,每个学院都还拉了啦啦队,口号喊得震操场,除了吓唬新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四点多,时间卡的不上不下,林沉和谢湦貌似是他们各自学院来的最迟的一拨人,还有些同学开学前一天就来了。
新传学院和经济管理学院的新生迎接服务点中间就隔了个体育学院,很不凑巧,领了宿舍门钥匙和校园卡,被子三件套刚好发完。
发被子的学长本来想向其他学院先借,可人家学院也来了报道的同学,不好借给他们,所以只能去仓库拿。
“那个,你们两有事吗?没有事的话跟我一起去拿被子吧,就在体育楼里,还有其他学长给学弟学妹们送宿舍了,人手不够。”
林沉和谢湦倒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着急。
他们跟着学长进了体育楼,路上这位学长还向他俩解说了体育楼的结构,只是体育楼挺大,同一楼层还有许多拐弯和小楼梯间,别看学长说什么,林沉点头应着,其实他一屁不通。
到了放被子的仓库,学长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然后……他俩被锁在了底下一层。
林沉看着铁栅门,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照明,有点发懵。
“什么情况?”
开学第一天被锁仓库,这是什么电视剧剧情?
林沉打开手机微信,还没找谁发微信求救,最上面红栏晃瞎了他的眼睛。
【网络未连接,请检查你的网络设置】
他想起来了,他手机欠费没网了。
“谢湦,你手机有网吗?”
谢湦僵尸似的笑了笑,说:“我手机直接没电,我还想着一会去宿舍充电。”
历史惊人的相似,林沉又被这破手机逼入了绝境。
“太坑了吧,上次咱俩被困在山上,手机没信号,现在你手机没电,我手机没网,我俩犯冲么,待一起就出事儿!”林沉往下扒拉微信界面,尽管屁用没有。
“没网我也充不了话费啊,”他说:“你说这学长是不是给谁说好了,拐新生卖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也不管我们。”
他环顾整条走廊,乌漆嘛黑,只有他们手里亮着光,铁栅门外也是一片黑,当时他们进来的时候可走了好长一段道。
这氛围拍恐怖片真是绝了。
林沉扒着门,不抱希望地喊了喊。
“有没有人啊?”
空荡荡的地方将他的声音拉高了好几个分贝,大晚上的颇有些毛骨悚然。
“别喊了。”谢湦的声音飘飘荡荡,轻地像飘在空中的羽毛,林沉正想回头,一双手贴上了他的脖子。
“这里只有我。”
“卧槽!”
谢湦和林沉同时出声,林沉看鬼片不动容,要真到了自己身上,汗毛倒竖那是肯定的,何况在这空无一人的地下一层,谢湦想让他早点归西可以直接说。
他一跳弹开,定神看谢湦坏事得逞的笑,心里气的没办法,只好怒道:“谢湦,大晚上的你吓死我好玩啊!”他胸膛那颗心脏跳得极快,搞得他差点没喘上气。
谢湦只在逗他,看他炸毛的样子觉得好笑,一把把人拽进怀里,抚顺他的后背,低声说:“人家害怕可是钻进男朋友的怀里的,你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妈的,你在后面吓我,我没一头撞上铁门撞死就算我命大了,往哪钻。”林沉心跳逐渐恢复,语气也正常后,略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谢湦,你是来折磨我的吧。”
“没有。”谢湦一脸正直,抚着林沉后背的手从他衣服下摆钻进去,一下一下摸着精瘦的腰。
两人在铁栅门这边待着,过了好一会,林沉意味深长地说道:“每次只有这种时候,才感觉我俩在一起。”
谢湦:“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林沉:“说不上来。”
四下无人,好像陷入绝境,只有彼此。
“哎,你喜不喜欢我?”林沉问。
“嗯?喜欢。”谢湦答。
“喜欢我哪,喜欢什么?”林沉接着问。
谢湦想了一会,才说:“眼睛,还有傻逼。”
林沉哼了一声,在他肩膀上拱了拱,说:“我谢谢你,后面那个可以不用加。”
“我老早——”
“嘿!”
林沉被一声“嘿”吓得一激灵,回头看发现有人打着手电筒来了。
是下午那个学长。
“对不起,对不起,我他妈接了个电话回去忘得一干二净,我吃饭的时候还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学长叫了保安一起过来的,他一边道歉一边说:“真不好意思,出来我请你俩吃饭,罪过罪过。”
林沉后面的话噎回嗓子里,他挂在谢湦身上迷迷糊糊的,学长好一顿叽叽喳喳才将他叫清醒了些,连忙摆手说不必。
学长是个老实人就是有点粗心,他坚持请林沉和谢湦吃饭道歉,两人实在不好推辞,于是在学长的带领下,他们去校门外的广场吃了啤酒烧烤。
学长是新传学院新闻专业大二的学生,名叫赵研。他分别问了林沉和谢湦的名字,然后给人倒啤酒,吃吃喝喝,赵研脸上起了红晕,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拿出两张表,说:“既然如此,两位学弟要不要加入我新传编辑门派呀,亲得我派前辈真传,入股不亏哦。”
虽说请客赔罪,实则另有所图。
奸诈。
☆、⑧
在学长的威逼利诱下,林沉和谢湦在“百团大战”前就加入了隶属新传学院下的编辑部。大学进社团总有一些仪式要走,比如笔试面试,这两货能直接内定只有两个原因。
赵研的倾情力荐,说实话,大学进社团做理事都是有学分拿的,赵研给他们个近水楼台,纯粹是为了道“大学第一天就把人锁地下仓库”的歉。
第二个原因,不能跟实力有一点关系,简直是毫无关系。在这个干啥都看脸的时代,谁不想在百花齐放的时候,能有这样的花撑住门面。能力可以后天培养,但帅哥可不多见。
林沉正式入住自己的宿舍之后,次日,便迎来了大学生活的第一场欢迎仪式——军训。
军训两个星期,每天早上跑操,六点起床,半个小时绕校跑,半个小时吃早饭,七点正式军训。
经济管理学院有八个专业,新传学院有四个专业,两学院八竿子打不着边,军训的场地却在一起。
头一天操场上人多,因为有很多社团的学长学姐为了日后招揽社员,提前搭起了小帐篷,在军训休息期间给学弟学妹们提供免费的矿泉水,顺便介绍一下社团,拉拢人心。
林沉知道谢湦可能和自己在同一个场地是看见了经管学院横幅的原因,休息的时候,他给谢湦发了个微信,一分钟后,他看见谢湦穿着军训服走过来。
“给你。”谢湦扔给林沉一瓶水,走到树荫下乘凉。
林沉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扭过头,说:“你这水谁给的?”
谢湦掀了军训帽子扇了扇,“别人给的。”
树荫底下一排社团驻扎,两张桌子并排,上面摆的都是一箱箱矿泉水。不过谢湦这瓶水不是从这些社团里面拿的,他军训的地儿走过来要一两分钟,凭他那张俊脸,有的是漂亮姑娘给他送。
“听我们学院大群里面的人说今晚学院大礼堂会有展演,你去吗?摄影展。”林沉翻了翻手机QQ聊天记录,递给谢湦。
谢湦看完,说道:“不是你们学院的也能去?”
“是说只能新传学院的才给进,不过我有办法。”林沉一挑眉,朝他一笑,又喝了一口水。
晚上五点半军训结束,林沉递给谢湦一个微单,他找赵研要的,因为社团招新还没正式开始,他俩编辑部的工作证还没有制作。会展门口负责签到的是院学生会的学长,赵研说编辑部负责拍照的同学有事请假,谢湦是他从外面请来的摄影师。
有赵研在,谢湦进去就很简单了。
新传的展演主要分两个模块,绘画展和摄影展。
这两个展展出的都是新传学子在学院或者全省获得奖项的作品,办展的主要目的是向今年的新传新生展现新传学院的文化和成就。另一方面,也间接显现S大新传学院的教学基调和实力。
绘画和摄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但是却有一定的相似度,人类都喜欢美的东西,然而时间却稍纵即逝,因此绘画和摄影一个相通点是定格。
将那一瞬间跃然纸上,或者收做相片。
林沉在绘画展那边看到一副水彩,画的是一个女孩坐在天台上,手里攥着一棍烟花。画的结构是斜线对角,女孩侧面在左下角,这副画的大部分是渲染天台下的世界。
画中是圣诞节,街道、商店到处都是节日的氛围,男女成群结队,有情侣,有朋友,虽然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开心的。
与此对比,显得女孩更为落寞了些。
画的名字是《多余》。
林沉喊谢湦过来看,欣赏一番后,发表了自己的拙见。
“你看这幅画,颜色很好,线条也很好,画的是圣诞节,但为什么取名为《多余》呢?”林沉仔细看了看画上的女孩,“街上到处都是人山人海,欢声笑语,而我却是一个人,与这烟火人间格格不入,所以显得多余。”
这是他理解的意思,但一副画每个人看它的方式不同,则意义不同,林沉说完,看向谢湦,谢湦盯着画看了片刻,语出惊人。
“这女生该不会是想跳楼吧。”
林沉眼睛瞪大如纽扣,“你怎么看出来的?”
“大晚上的圣诞夜,不在家待着,不出去玩,一个人跑到天台上坐着,有病呢?很多人想死都是因为觉得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所以一跃而下,了无牵挂。”
或许这幅画可能包含这意思,但是林沉更愿意往好的一面想,他朝谢湦的胸口锤了一拳,说道:“我的意见和你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两人沿着画展往前走,看到一副名为《朋友》的画,画上是三个男生,背后是田野,对着镜头大笑。
林沉颇为感慨,倘若韩觅还活着,这个时候参展的就是三个人了。
谢湦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林沉倒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找话题说:“对了,你打算转专业吗,来新传摄影?”
“应该会转,到时候问问辅导员。”谢湦说。
“好啊,到时候咱俩在一个学院,有些课是两个班一起上,说不定还能在一个教室。”
“你这么希望我跟你在一个教室,是不是怕我在外面被别人勾搭去啊。”
“所以呢,我护食,你最好不要让我逮到。”林沉也不否认,谢湦那张脸,估计不会过多久就会有女生向他告白,或许,也可能有男生。
“哎,谢湦,拍张照吧。”林沉拿着手机对准谢湦拍了张照片,然后觉得少了点什么,站到他身边,两人合了个影,这才乐滋滋地往外走去。
——
次日军训,教官实行分组训练,并每一个小时进行小组比赛,输了的小组要集体受罚,计时一千米跑。
林沉非常不幸运,他被分到的那组有个顺拐,还有个貌似得了多动症一样,正步踢不好,左右摇晃。林沉一上午四个半小时的训练,两个小时被罚计时跑,一上午下来,他累瘫在地上,喘气都费劲。
“没事吧。”费铭拿帽子给他扇风,顺手招呼道:“吴野,你还有水吗?”
费铭是睡在林沉上铺的室友,吴野是对面下铺的。
林沉眼睛微眯,小含着太阳,他觉得脑袋像泡在热水里,身体四肢都动不了了,他听见室友在耳边说话,自己也张开嘴想回应他们,可是嘴巴张开,声音发不出来。
该死的顺拐,他在心里想,真的有人走路是顺拐的吗……
歇了一会,脑袋能转了,林沉靠在树边上休息,但身体仍然处于死机状态。
“我们先去吃饭了。”费铭说,“你想吃啥我给你带,你也不能老在这坐着,你先回宿舍。”
林沉点点头:“我歇一会再回去,不用给我带饭,我不饿。”
“得了吧,到时候下午军训又饿,我们看着给你带。”吴野把剩了小半瓶的水丢给林沉,嘱咐道:“早点回宿舍。”
“嗯。”
室友们走后,林沉刚缓了两口气,胳膊就被一股力量拉扯,整个人从地上被拽拉起来。
“唉?”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沉就趴在谢湦的背上了。
“谢湦?”
“嗯。”
“你咋来——”
“省点力气吧。”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林沉浑身无力,嘴巴是懒得张开的。
“我一早上尽看你在操场上跑了,怎么回事?”谢湦问。
背上,林沉深深呼了两口气,慢慢说道:“教官分组了,我跟一个顺拐,一个有多动症的同学一组,训、训练一小时,小组PK,我老输,输了就、就计时跑……”
他说完,谢湦噗嗤笑了出来,林沉觉得难以置信,“好笑吗?”
这简直是人间惨案好吗!他已经能预测到接下来一个多星期的军训,罚跑已是家常便饭。
“你有没有良心,”林沉闷闷道:“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你们教官可真狠,我那边那个教官训练前放狠话,后来军训的时候,家乡口音藏不住,说话要自己说好几遍才能顺利说出普通话,后来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说笑了,一点都不严厉。”
林沉冷笑一声,“申请换教官。”
他在谢湦背上哼唧唧,小猫似的,挠的谢湦心痒痒,偏过头尽量蹭到他的脸,小声说:“亲一下,乖。”
林沉没劲伸脖子,他缩回脑袋,在谢湦的后脖颈吧唧了一口,又把头埋深了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这一刻,谢湦的心像雪融化了一般,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下午的军训,谢湦因顺拐被教官罚站,谢湦如赏荣誉,竟还要求罚跑,教官觉得此人脑袋不好,缺乏管教,罚他做一百个俯卧撑。
接下来的军训,两人罚神缠身,一个被罚跑,一个被罚俯卧撑。
苦中作乐,竟也度过了难熬的军训。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⑨
正式上课两周了,林沉总共就见了谢湦两次面。
经济学专业的课程不像新闻与传播,谢湦要学高数,他本来就对数学不太敏感,老师讲课如同天书难懂,还偏偏喜欢抽考,一个星期小考一次,两个星期大考,有的时候连晚自习都要考试。谢湦被高数折磨的胡子长了一寸长,脸色蜡黄,每天窝在宿舍看书,哪还有时间和林沉出去玩。
谢湦高数老师第一天上课就来了个下马威,他告诉同学,往年经管学院高数挂科率极高,班级比例近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谢湦经济专业班级七十多个人,期末考高数挂科人数在二十多人,而且补考通过率也不高,要是补考还没过的话,就要重新学,到时候高数二又出来了。
林沉给谢湦发微信,问他在干嘛,谢湦过了二十分钟才回:【写作业】
林沉问【什么作业】
【高数】
林沉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过去,他早该想到,谢湦每次说在做作业,都是在写高数,这作业不是一下子就能写完的,没两个小时搞不定。
上次他预估错了谢湦写完作业的时间,提前订位的餐厅被他取消了一轮又一轮,最后居然被拉进了黑名单,再预订时显示不让订,大无语事件。
感觉好久没见到谢湦了,林沉给他回道【可以去找你吗】
今天虽然对别人来说算不上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对林沉而言,今天是他和谢湦恋爱三周年纪念日。
这个日子谢湦不记,林沉记得很深,每年这一天他都会和谢湦一起,要么出去打游戏,要么吃个饭,要么去哪里玩一玩,他从来没有在谢湦面前提过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当是之前每次两人一起出去玩一样。
微信发出去石沉大海,谢湦忙他知道,总归也不好打扰他学习,林沉关了手机,在书桌上随手翻了本书看,过了一会,谢湦回消息来了。
【八点,老地方。】
林沉立马嘴上开花。
老地方是旱冰场,两人在高中的时候经常去玩,没想到上了大学,学校旁边的惠民中心就有旱冰场。
林沉收拾完自己,坐在宿舍里等八点到,上铺的费铭见他嘴都咧到后脑勺了,调侃道:“啥事啊这么乐?去见女朋友?”
林沉头也不抬:“没,出去玩。”
费铭笑的不怀好意,说:“真的吗,我不信。”
“我去,来劲,回来给你带吃的。”
“OK,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人一番拌嘴,林沉接了一个电话,费铭在床上玩手游,隐隐约约听见林沉说了句不去,没过一会,电话又打来了,费铭听了一小耳朵,电话那头好像是个女生。
他抽空往下面看了一眼,林沉挂电话后,沉默了一会,穿了件外套出去了。
离学校最近的音乐酒吧后面是搬迁的居民巷子,因为计划建设商业,这里的居民早就被劝走,留下无人住的砖瓦房。
这边的供电还能使用,有两个路灯都亮着,只是有些暗。
林沉到这地方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他了。
“林沉。”刚到,就有一女声喊了他的名字。
女生是林沉的同班同学,叫周彤,剩下四个男的,林沉脸熟其中一人,其他的都不认识。
今天打电话叫林沉来的,就是林沉脸熟的那个家伙,好像是体育学院的,林沉上次在班级门口见过他。
周彤想去林沉身边,但是被那个男生拽着胳膊过不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上尽是乞求,眼神透着害怕。
“同学,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别扣着人女生。”林沉来之前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估计就是面前这个男生打的,他说“你就是周彤喜欢的那个男的,出来见个面。”,林沉说不去,挂了电话后,第二个电话打来,男生可能猜到叫不来林沉,于是他让周彤说了话。
故事可能就是这么狗血,周彤喜欢林沉,明确向他表示过好感,但是林沉拒绝了,然后这位周彤的追求者就把主意打到了林沉身上。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林沉搞不明白,如果这个男生喜欢周彤,那就把时间花在怎样讨女孩子喜欢这件事上,而不是大晚上的“挟持”自己喜欢的姑娘,逼着情敌赴约。
这男的也好意思说喜欢周彤,把人家扣在身边,吓得人眼泪花花。林沉知道,这一趟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回去。
那男生名叫康乐,林沉来了后,眼神就不客气地在他身上瞅,然后说道:“我就想看看彤彤喜欢的男的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本事。”
“本事没有,”林沉说:“但绝不会押着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
林沉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淡,从蹦出第一个字开始就不是打哈哈周旋的态度。
大晚上能叫几个兄弟过来撑场子也不是好惹的人,那一身肌肉也不是白练的。康乐也没有那么多废话可说,他就是觉得自己喜欢的女生情不在自己身上,心中不舒爽,他不快活就要找人麻烦,如果只是简单想要教训一下林沉,他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之所以多叫几个兄弟过来,那他就不是简单给个教训。
电视上的小白脸平日里清冷倨傲,被人一打马上跪地求饶哭爹喊娘,林沉也不例外。他叫周彤过来也不是威胁人小姑娘,康乐想让她看看,她喜欢的男生是个怎样的窝囊废。
康乐想法错了,林沉在他眼里只是字面上的小白脸,单纯长得好看而已。但动起手来,也是拳拳到肉,尽管不是练家子,肌肉也不如体育学院的学生发达,那也绝是“你掐我脖子,我要骑你肩膀上揍你”还回来的狠角色。
周彤吓得躲在一边,她想上去拉架,但是男孩子打架根本没她上的去的地方,她只能躲在一旁哭,不敢大声地让他们别打。
这几个人中直接动手最多的是康乐,他的几个兄弟负责在边上捡漏,如果看到林沉来个偷袭什么的,尽量防备着。不一会儿,两个人的战斗基本上分出了胜负。
林沉长得不单薄,但是比起体育生康乐,那还差点,最后一下,林沉的后脑袋被康乐揪住,猛地往前一推,林沉被他兄弟绊了一脚,撞到了砖墙上,脑门磕的实实在在,转过身不知道被谁还补了一脚。
周彤看到血真的吓坏了,此刻,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扑到林沉面前,把人挡在身后,疯了一样嘶哑着声音冲康乐那群人叫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了别打了,流血了啊!”
眉毛上面一点地方磕了一个大口子,血流的很多,滑到左脸下颌线,看着渗人。林沉喘着粗气,也不觉得疼,他想推开周彤,跟康乐再打几个回合,非要把力气耗尽了不可。
既然这货想找人打架,那自己就陪他打,但绝不能以自己输结束,虽然自己技巧比不过人家,累也要累的两败俱伤。
然而这时,谢湦像神明一样出现了。
映入他眼帘的是林沉满脸是血,还撑着劲要跟人干架的场面。
“林沉!”他大喊一声,愣是喊得握拳揍人的林沉回了头。
谢湦后来是二话没说,逮着康乐是一顿打,他专打那个脸上鼻青脸肿的人,因为他了解林沉,林沉不是吃闷亏的主,他自己被伤成这样,和他干架的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康乐带来的几个人不能袖手旁观,纷纷加入了混战,两个人打四个人占不到多少便宜,幸好动静闹得够大,有人路过看见了,喊人来拉架,旁人建议报警,谢湦和林沉两个不怕死的不像学生,康乐还有所顾忌,他吼着报什么警,推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周彤瑟瑟发抖看着头破血流的林沉,吸溜着鼻子说不出话。
“……回去。”林沉好不容易平息一口气,说话的力气都要硬挤。
他朝周彤摆摆手,手还没放下来,被谢湦拉住一带,将人甩到背上。
缓慢且沉重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林沉身上被拳头砸的痛都不算什么,让他晕乎的事脑门上的伤,那一磕不轻,林沉觉得脑子里准是跟豆腐一样撞得稀碎。
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头越发的疼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林沉趴在谢湦背上,觉得好不真实。
谢湦一步一步走着,背上好似一坨奖杯,要不然为什么周边都在放礼炮呢。
“没等到你,”他说,“每次都是你等我,所以觉得不对劲。”
林沉闭着眼睛笑:“那你应该是会打电话吧。”
“我去你宿舍找你,你不在,听你室友说你接了个电话走了,他听到了地点,跟我说了。”
有时候第六感挺准的,说出事就出事。
林沉头上的血都要干涸了,“他们就是有病。”都这么大了,还搞打架这一出。
“你也别说人家。”谢湦说道:“人家叫你去你就去,你也病的不轻。”
这话给林沉噎了个闷炮,心里丝丝委屈。
“你咋还说起我来了。”
谢湦叫的出租车到了,他把林沉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而后坐在他旁边。
他突然说:“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再去救别人,师傅,尾号3024,谢谢。”
☆、⑩
经历过这次“校外约架”后,两人的感情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谢湦主动陪林沉的时间变多了,尽管有时候他被学业压得忙不过来,两人不见面,但不管多晚,每天的微信聊天必不可少。
谢湦那张嘴依旧是贱了吧唧,但能从这些“胡言乱语”中听出宠爱的感觉,林沉都能将床踏板笑塌了。
他开始逃专业一些不太重要的课,跑去谢湦的教室旁听,一来二去,林沉跟谢湦的室友搞得很熟,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玩游戏,滑旱冰,那会校门口的广场开了一家密室逃脱游戏,他们几个闯了关,还拿了密室隐藏福利,一张四川火锅券。
玩完一场刺激的游戏,再来一顿火锅,这种滋味知道的人都觉得美。
十一国庆放假前,谢湦的室友们觉得几个人玩得比较好可以一块出去旅个游,记忆是要从大一开始就要留,毕竟四年一轮过得很快,到时候毕业时也有东西留恋。
林沉上大学一个月,也是正式离家生活的一个月,他想起了家里的二姑,不太放心,还是想要回去看看。
谢湦陪他一起。
国庆放假第一天他们中午就到了家,谢湦在火车上他爸给他打了电话要他回家,纵使万般不情愿,还是得回去,于是两大小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大人。
林沉开了院门,见大门紧闭,他拿出钥匙开门,边开边喊:“二姑,我回来了。”
没人应,他进屋打算去二姑房间看看的时候,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家里门关了,人肯定是出去了没回来,于是林沉简单收拾了屋子,等二姑回家。
可这一等两个小时,二姑还没回来,林沉有些担心,他拿了手机,锁了门出去找二姑。
好好的一个人不管去哪,街坊邻居认个眼熟,就算平时呈嘴上之快,也是见了什么人说什么话,可是,林沉问了近点的几个邻居,他们都说没看见二姑人。
二姑是个好动的人,她平时没事喜欢出去逛,但她逛一会就能回来,回来的时候还经常给林沉捎好吃的。
从来没有出现不回家的情况,二姑虽然心智不成熟,大概也会害怕,她不敢一个人在外面溜达不回家的。
林沉顺着街巷一边找一边喊二姑,嗓门太大,惊动了街坊养着看家护院的狗。
一位刚从外面回来的阿姨听见声音多看了一眼,随口说道:“哟,林沉回来了呀。”
林沉礼节性地回她,而后火急火燎逮住一问:“阿姨,您有看见我二姑吗?她今天出去了没有?”
阿姨摇摇头,想了想,说:“没看见,嘶,你二姑……我好像有几天没看见人了。”
几天没见到人?!
不吉利的想法不可遏制地从脑袋里挤出来——二姑该不会是走丢了!
立刻,林沉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块地方他和二姑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街上几条道,巷子里的石板有多少块都无比熟悉,凭着刻入骨髓的记忆,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二姑怎么可能会走丢呢?
不可能,不可能。林沉想着,他虽然否认了这种可能,但是几天没见到人这种情况一定是不正常的,除了走丢,二姑可能是——
被人贩子拐跑了?!
这比走丢了更可怕好不好!
林沉心跳的扑通扑通想,掏出手机的手都是颤抖的,没有被锤实的想法在他脑海里电视剧似的飞掠,二姑被人贩子绑架,虐|待,不给吃喝……
“喂,谢湦,我二姑不见了,我找不到她。”林沉说话的时候,嘴巴微微抽挛,他强壮镇定的声音透满了焦灼,还有害怕。
谢湦接到林沉的电话后,立马就过来找他了。
林沉站在巷子口等他,谢湦看见他,道:“都找过了吗?二姑平时经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么?”
林沉摇头,耗尽了力气似的,他急的乱走,说话也颠三倒四。
“我明明走之前嘱咐过她不要乱跑,就平时爱去的地方散散心,多走走,晒晒太阳。我、她还能去哪?我告诉她我国庆回来的!”林沉告诉二姑,他去外地上学,要上四年,上完了就变成有钱的大老板,到时候会接她去大城市生活,买好多猫陪她。
二姑是高兴的,她抱着林沉不撒手,嘴上说,等林沉回来,带她住大房子。
“这样,你把你二姑经常去的地方再找一遍,我去你家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如果我两有一方找到就打电话。”谢湦提议。
“好。”
他俩分头行动,林沉去了学校附近的临时菜市场,那里不仅卖菜,还有好多卖家具,玩具,稀奇古怪玩意儿的摊子,二姑喜欢这些,所以会经常看,可林沉过去找了个遍,也没看见二姑。
他又去了附近的公园,尤其是喷泉池和鱼塘,他沿着水边走,这些危险的角落代表着一些意义,林沉不愿想,但也不得不找。
地方又翻了一遍,人没找到,谢湦那边,二姑也没回家。
两人决定报警。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失,有可能是走失了好几天,派出所这边没有接到报案,他们现在才来,估计调监控帮不上太大的忙。
而且这些监控都是路口的监控,人要是走过斑马线还好找一些,要是没走,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林沉报了案,不能一天都待在警察局,他晚上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没睡意,没心情。
家里突然没了人的感觉真失落,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去世了,某天,经过他住的地方,没有平日里拿着扫帚扫门口的形象,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毕竟二姑年纪还不大,根本不到那个时候,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心里要难受死了。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二姑也不是死或者其他意外,所以希望吊着胃口,留一个微黄灯光的空屋子给他,整个人都像泡在沸腾的水里。
无比煎熬。
谢湦知道他难受,这天晚上都陪着他。
他坐在林沉的对面,看着对面的人微微耷拉着肩膀,头都要低进膝盖处,双手交叉握住,林沉没有说话,但谢湦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疲惫。
安慰的话林沉没少对他说过,轮到了自己,谢湦才明白,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该说的话有多难说出口。
你又没有经历过亲人走失,又凭什么让人别太难过了呢?
谢湦在心里默默说了好多遍别难过了,但终归没说出口,林沉不说话,他也就陪着不说话。
过了好久,堂屋的灯依旧亮着,林沉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突然开口说道:“有一次,我听见有个大妈在背后说我二姑,人傻命不好,以后死在哪都不知道。”
谢湦看向他。
“我挺反感的,我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以后死在哪都不知道的,她凭什么这么说我二姑。”林沉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不会是真的吧……”
他泪眼汪汪地看向谢湦,满眼的委屈都溢出来了。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命其实不用旁人多说就已经注定好了,虽然不太好听,但是命就是躲不过。
林沉在心里赌气,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二姑又没惹谁,凭什么就要搭一个这样不好的结局呢。
“别瞎想。”谢湦说,“好人有好报。”
该不该相信?林沉都怀疑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电瓶车的声音,接着有人说道:“慢点,等一下。”
二姑的声音传来:“阿沉,阿沉,灯开着,灯开着。”
听到二姑的声音,眼眶里积攒的眼泪被林沉甩落,他几乎是疾驰至门外,看见二姑在院子门外扒着门,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心顿时放了松,但是后怕残留。
训斥是万万不能的,二姑刚回来,心里估计比谁都脆弱,这时候再吼她,别把人吓哭了。
谁知道,林沉没说话,二姑还是哭了。
“阿沉……阿沉,我忘了,对不起,我忘了。”
二姑一哭,林沉一点辙都没了,他走过去拉开院门,说:“忘了啥呀。”
二姑哭哭嗖嗖,说:“我忘了今天是国庆节,你说过国庆节……回来的,我忘了,才想起来,阿沉,你别怪我……”
她哭成这个样子,林沉怎会怪她,自己现在就想二姑乖乖在自己床上睡觉,平安大吉就好。
林沉无奈片刻,一把把二姑搂进怀里,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温下语气说:“你到底去哪了?”
骑电瓶车送二姑回来的人是儿童福利院的阿姨,她告诉林沉,大概四天前,他二姑跑到他们福利院跟小孩子玩,赶不走,这些小孩子也挺喜欢他二姑,所以就留下她陪孩子们玩,谁知道晚上一点多了,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拍打福利院的铁门喊着要回家,今天是国庆,什么阿沉要回来。
“我见她像疯——不是,特别急迫的样子,就骑车送她回来了。”阿姨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我二姑其实心智不太成熟,给你们添麻烦了。”林沉客气道。
“没事,反正人我送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林沉送她到门口,再次道谢:“真的非常感谢您!”
送走了福利院的好心人,二姑也累了,回来就是睡下了,林沉搬着板凳坐在她床前,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二姑为什么跑去儿童福利院,但是有一点他知道,自从自己上了大学,家里就没人陪着她了。
后半夜,总算安稳,林沉抱了下谢湦,对他说谢谢,然后说了抱歉。
“抱什么歉?”
林沉抓抓头,“一着急脾气不太好,我今天……好像骂你来着。”破事不堪回首,谢湦帮他找二姑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有,林沉朝他吼了一句,类似“你他妈有没有好好找”这种不客气的话。
谢湦倒是大度,“没事,好好陪陪你二姑吧,你没想过她为什么会跑到儿童福利院么?你就是她的小孩。”
小孩长大了,要远走高飞了,二姑身边孤寂,想有人陪。
“知道了。”
国庆七天假剩下的六天,林沉带着二姑到处玩,虽然小地方没啥好逛的,但是和林沉在一起,二姑每天都很高兴。
很快假期结束,林沉拜托了儿童福利院的阿姨帮忙,这次二姑不会再走丢了。
林沉回到大学上了几个星期的课,偶尔周末回一趟家,一般是周六回去,歇一晚,第二天着急忙慌的回学校。
时间一转眼到了十一月底,S大进行了第45届冬季运动会。
各个学院参加项目的运动员走了过场,林沉报了铅球项目,此时在运动员的队伍中。
谢湦在自己学院专区坐了一会来找林沉,他挤进新传学院,找新闻与传播专业,看见了林沉的室友费铭。
“林沉在哪呢?”谢湦问。
“那儿,看见没,我数数看,一二三四五……第五个,倒数第二排最左边。”费铭指给他看。
谢湦刚伸头去找,一个不长眼的挡路了。
“让一下。”费铭戳着挡路的人。
那人回头看了一下费铭和谢湦,“不好意思,我拍一张照,马上就走。”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皮肤很白。
这人拍了照,转身介绍说:“我是新传摄影专业的,我叫韩觅,韩国的韩,寻觅的觅。”
☆、①①
“我叫费铭。”
韩觅的脸上还带着友好的微笑,见突然不说话发愣的谢湦僵着脸,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看,是个人都会感觉不自在。
他朋友拉着他赶紧走,韩觅匆匆说了句抱歉,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帅的一脸正义,可要是脾气不好,也是麻烦一件,韩觅又担心这人因为挡了他的视线找自己茬,那可真是天降横祸,得赶紧溜。
溜了之后他还挺后悔的,早知道就不报自己的名字了。
让谢湦发愣的是这个人的名字叫韩觅,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在他的生活中,韩觅是存在于心底里的记忆,只要表面海水不泛滥,那么沉寂在海底的旧物就不会翻涌而起。
谢湦已经很小心了,除了那个特殊的日子,他极力不去想韩觅,他知道人死如灯灭,所以他尽力遗忘。
可当听见面前的人说自己叫韩觅的时候,有口钟重重砸进了海里。
他仰头,看着那个名叫韩觅的男生,当时背对阳光,男生如此耀眼,同往日每时每刻一样。
从始至终。
谢湦好像看见了从前那个叫韩觅的男生站在自己面前。
台下操场上,林沉刚好看见了谢湦,因为距离太远,谢湦面向他的方向,林沉以为他在看自己,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运动员入场完毕,韩觅作为摄影工作人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整个上午的比赛,谢湦坐在林沉的位子上,眼睛一直追寻着操场上某个人的身影。
林沉上午要做同班同学参加运动项目的后勤,所以一直在每个运动项目候场区间穿梭,饭没顾得上吃,他给谢湦发了几条微信,让他先去吃饭。
下午的比赛项目有男女子跳远和男女子铅球。
林沉报的是男子铅球,他找人借来工作证把谢湦这位大仙从看台上拉了下来给自己近距离加油助威。
铅球不是林沉的强项,班级运动会项目报名缺人,他顶上来凑人数用的,高中体测的时候,林沉扔铅球的水平普通,跟大多数男生差不多,扔个十来米,不拔尖,刚好及格。
“你给我加加油,说不定还能争口气,拿个第一。”林沉耍嘴皮如是道,事实是,只要有体育学院参与的运动项目,前二基本是没希望,第三名的话,按照往常数据显示,文学院是个卧虎藏龙的学院,他们学院的学生是集聚了八方神仙,不光文采斐然,运动细胞也是杠杠的。
虽说要打破文弱书生的形象,但你要说S大除了体育学院运动最好的学院是文学院,别人立刻就是一副“文学院”也成的震惊模样。
而“连那些舞文弄墨的人都比不过,实在太失败”比直接说你不行来的伤害更大。
谢湦知道他在放屁,没当回事。“是么,加油,来争口气我看看。”
“你可太瞧不起人。”
“你这话我挺多了,我要是把你说的话当打赌,你都不知道任我处置多少次了。”林沉喜欢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多半是在开玩笑,他从小到大除了能考上大学的成绩,真没什么亮点,体育不算太行,谢湦知道,他在说完这句话时,脑海里浮光掠影韩觅的脸,说道:“你除了眼睛大点,有什么别的技能吗?”
韩觅画画技术好,眼睛是细长好看的,很透亮;林沉的眼睛也是属于好看的类型,两人眼型不一样,唯一相似的点就是干净好看。
干净好看,谢湦念念不忘的也就这个了。
今天上午那个摄影专业的韩觅,同名同姓不同人,他的长相是和发小韩觅大相径庭的,没有一处相像,这个韩觅皮肤白,五官清秀,他手上攥着相机,整个人非常清爽无比。
明明长得不像,可为什么心里总有种很沉重的感觉呢,谢湦心里想,他眼神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下午两点半,林沉开始比赛,比赛过程很快,抽到号码按顺序扔,每个人扔三次,取最好的成绩,筛选成绩最好的十名同学进入第二轮比赛,第二轮要争出前三,然后就是前八名,有奖励的。
林沉进了第二轮,发挥稳定,也非常凑巧的拿了个第八名,虽然说没有奖状,但是只要有名次就能给班级加一分,这对统计班级运动总分有很大的帮助。
林沉比赛完今天基本就没他什么事了,下午的时间他可以跟谢湦出去玩旱冰或者吃火锅。
他看见谢湦站在操场内圈的草地上,身边一堆人。林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比赛完了,走不走,吃东西去?”
谢湦没注意到他来,被吓了一跳,没有回应。
他刚刚在做心理建设,想要过去跟韩觅认识一下,但预想了好多遍都没开口,主要不知道怎样说才好,韩觅跟他们班的同学研究相片,冒然过去显得贼尴尬。
“你在看什么?”林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一群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谢湦说,还是等有机会再认识一下吧。
“啊!”一声惨叫刺破天空,凄厉浩荡似有千军万马。
就这么巧,韩觅选好了照片刚准备走,没看到脚下有个铅球,一脚踩了上去,圆不溜秋的东西哪能是站的东西,韩觅当即是脚崴加屁股着地,相机也被他甩了出去。
“卧槽!”
旁边的同学七手八脚过来扶他,纷纷问怎么了。
韩觅疼的龇牙咧嘴,话说不利索,憋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铅球”。
脚崴的大概挺严重的,韩觅疼的坐不起来,脚也使不上劲,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似乎命不久矣。
“快送医务室吧。”正当众人中有两人要架起韩觅时,谢湦挤了进来,捏住了韩觅的胳膊,说:“我来背吧。”说着便将人背到了自己身上,身边的人都担心韩觅的伤势,忘记问这人是谁了。
反正有人愿意背,当下之急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谢湦背着韩觅往医务室走,留下林沉在背后呆了半响才迟疑叫他的名字。但谢湦没理他。
什么情况,谢湦认识这人吗?
“靠,是你?!”
林沉往左看,好死不死,看见了康乐。
假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林沉讨厌他,不想跟他拉近乎,想转头就走,那康乐在背后说:“那是你朋友吧,他干什么背我兄弟?”
林沉:“我怎么知道。”
“你们别是想报仇吧。”康乐揪住不放,势要问清楚才行。
林沉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你有病吧,我都不清楚什么情况。”
康乐继续说:“我知道了,我今天看见你扔铅球了,我兄弟踩到的铅球他妈是你故意放那的吧,你看我不爽,耍阴招啊。”
人傻到这种程度真的可以上大学?林沉非常关爱智障,他笑嘻嘻地看着康乐说:“你说对了,我看你不爽,下次一定直接把铅球照你脑门上扔,一定让你有嘴不能说话。”
“我靠,你有病吧!”
“没你有病。”林沉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了,他没兴趣跟康乐继续掰扯下去。
林沉去了医务室,找人问了下有没有一个脚崴的人送过来,护士给他指了休息室,他过去一看,只有躺在病床上的韩觅,没有谢湦,他不好意思地朝里面的同学们挥了挥手,跑了。
走在校园里,他给谢湦发微信,谢湦回了句写作业就没下文了,林沉问能不能去找他,谢湦却回道【运动会结束后有高数测试】。
一句话,没有标点符号,林沉看着,冷冰冰的。
虽然没什么事,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
谢湦送韩觅去了医务室,韩觅不算疼的失去意识,他还记得谢湦,于是跟他道了谢,随着来的还有韩觅的同学,谢湦把人放下等医生看完后打算走,韩觅叫住他,他不太想欠人人情,两人加了微信好友,韩觅说等自己好了请谢湦吃饭。
谢湦算是仓惶躲进宿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他发现自己不好意思看着韩觅的眼睛,因为他总能通过那双眼睛看到过去的韩觅。
过去的韩觅能看穿他的内心,能看到他现在的生活。
宿舍只有他一个人,谢湦拉上窗帘,开着台灯,他拿着手机,打开微信,点进韩觅的对话框,发呆。
他打了一行字,看了眼时间,然后删了。
韩觅刚处理好伤口需要时间休息,还是不要打扰了。
谢湦放下手机,过了一会微信响了,他一看是林沉。
谢湦不出来吃饭,林沉刚回宿舍,他的室友给他发微信约饭。运动会加上周末一共五天,今天才第一天,要好好玩。
林沉出去和室友吃了火锅,到晚上七点的时候,赵研给他发消息说运动会结束后操场需要打扫,每个学院留几个人,林沉被喊去帮忙。
这种苦力活赵研肯告诉他,绝对是有学分拿的。
看在学长的面子上,林沉也是会去的,毕竟在大学中跟学长姐打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林沉今天命犯煞星。
他去捡垃圾的时候,腿被铅球砸了,那种钻心的疼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骨裂了,天黑他看不清是谁砸的,只听见有人在离他不远处嚷嚷,说砸到了砸到了。随后他看见了康乐。
康乐看他疼的龇牙咧嘴还发恨的眼睛,连忙撇清,道:“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砸的。”
林沉小腿不能走,坐在地上说不出话。
康乐走过来,“好心”地给他解释,“砸你的是方承。”
方承?谁?不认识。
康乐:“谁让你朋友今天背了他发小,你不知道吗,发小的存在就如同发妻。”
林沉无语,什么鬼。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家韩觅受伤跟你朋友有什么关系,他背人——”跑的勤。
“你说谁?”林沉提高了声音。
康乐:“你嚷嚷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康乐:你嚷嚷什么,吵死了
林沉:还不允许我喊了?!
谢湦&韩觅:你们不要再为我吵架了
大学出现的这个韩觅只是同名同姓,并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切记
☆、①②
林沉头埋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才他被铅球砸的那一幕康乐看到了,铁定是不轻。
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康乐本不想管他的死活,可见他一个人窝在操场的角落,天已经黑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视而不见,他走过去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林沉。
“喂。”
林沉哼唧一声,闷葫芦似的。
“你要死了吗?”
林沉就是不抬头。
“喂!”康乐没耐心地伸手去拽他,林沉右半边身子被他拽起来,被砸的腿被牵扯,疼的一叫。
“你干什么啊!”
康乐松了手,嘴不把门,道:“我可不想看到你死在这儿,特别周围还没有个人证,万一嫌疑人落我头上我可担当不起。”
“你走远点不就行了吗,真无语。”林沉就不挪半分地,康乐直接上手扯着他了。
林沉大喊:“你干嘛啊,腿疼!放手!”
“谁让我心地善良,见不得你死在这,还脏地方,给我去医务室吧你。”
“关你什么事啊!”
要知道,他俩上一次见面,还是打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实在的死对头,林沉不想阴谋论,但是康乐力度之大,真让他觉得此人是想把自己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杀了灭口。
林沉一路嘴上叫唤不停,康乐烦了,自证清白。
“小爷我爱憎分明,绝对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你现在就是一块烂了的猪肉,我现在要把你送进手术台力挽狂澜,等你变成能吃的干净猪肉,我一定把你涮火锅吃!”
对林沉的刻板印象导致那次打架是康乐不对,但也正因为那场打架,康乐对林沉重新有了印象,虽然长着一张小白脸,但是性格……还行。
不是那种懦夫。
在林沉耳中,康乐的这么一长串的话,他只听见了两个字,于是疯狂回怼。
“你是猪肉,你才是猪肉!”
他边骂边挣扎,康乐险些拽不住他,“你老实点,我可没有那么好心去背你,我能拽着你去医务室已经算是我最大的善心了。”
“谁他妈让你管了,你这人有毛病,上次见面……你还跟我打架——”林沉腿伤的不轻,他挣扎的力气快耗没了,说话也开始大喘气。
最后,康乐两耳不闻,头也不往两边瞥的向前冲,他只有拽着林沉的那只胳膊跟他有接触,其余整个身子都快歪出太平洋了。
可见林沉有多烦。
幸的康乐好心,林沉的腿只是肿成了馒头,要是他赖着操场不走,估计明天就要截肢。
临走前,康乐还非常不求回报地说道:“不用谢,见死不救不是中华男儿的美好品德,这一切呢都是我个人优秀的素养,回去也一定不要大张旗鼓地宣扬是我救了半死不活的你,呵呵,不客气。”
话说的如此欠揍,林沉本来是忍不了的,他拳头握的紧,差一点,临门一脚要踹到康乐身上。
而康乐逞口舌之快也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欠揍的,于是吊儿郎当的、故作潇洒离去。
转身之后,还做口型骂道:“野狗。”
因为腿受了伤,剩下的运动会林沉都没有去操场围观了,他躺在宿舍床上,每天接受来自室友的投喂,偶尔关心一下班级的积分战况。
他频繁地打开和谢湦的微信对话框,可是,只要一开,脑海里就会浮现康乐说的那个名字。
奇怪,那么普通,却如雷贯耳。
自己是在害怕吗?
林沉想,可转瞬,他就否认,就算是听到韩觅这个名字,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又不是真的韩觅。
但同时,谢湦突然走过去背着那人的画面重现在他脑海里。
两个不认识的人,谢湦为什么会那么积极。
“乐于助人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正义的小林沉说道。
“但是那么多人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去背,凭什么为了一个陌生人不陪你吃饭?”恶魔的小林沉愤愤不平道。
说的都有道理,林沉更纠结了。
窗外从白天到夕阳西沉,费铭给林沉发语音,问他想吃什么。
林沉今天一天没怎么正式吃饭,这会有点饿,让他帮忙给自己带个煲仔饭。
过了一会,费铭发语音过来,说道:“好的,我现在给你买,然后我还得回来跟社团一起出去聚餐,哎对,你家谢湦也去。”
林沉听到谢湦的名字蹭地从躺着变坐着,打字道:“谢湦也在?”
过一会,费铭又发来了一条语音,“嗯对,他今天一天都在操场,我看他好像跟那个叫叫叫韩觅的认识,就是那个摄影专业的。”
林沉的心态一下子爆炸了。
韩觅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本来想不在乎的,但是一沾上谢湦,他还能理智的起来么。
林沉也不顾腿伤还没好,龇牙咧嘴地穿好衣服,气势汹汹地想要冲去操场,揪出这个叫韩觅的,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妖精在此作祟。
当他穿好衣服,人模狗样的杵在宿舍,忽然冷静了。
也就一个名字而已,至于么。
认识而已,不就是朋友的意思么。
他扶着椅子坐下,脑子飞快的思考,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
还是说,其实放不下一切的是自己?
坐着冷静的确让林沉脑子清醒不少,对了,谢湦是和自己说过喜欢的,他和自己谈恋爱,韩觅是他俩青梅竹马的好兄弟。从一开始,谢湦也没喜欢过韩觅。
韩觅在谢湦那里是个违禁词,不过是因为他英年早逝,人心中尚有遗憾罢了,只是名字是作为他存在过人世的证据,念得太多,都快成心魔了。
这算不了什么。
人多多少少都会对过去怀以念想,何况是逝去的人。
林沉心中的闷气消解不少,打开手机微信,点开谢湦的头像,给他发了一个歪头傻乐的表情包。
不一会儿,谢湦回了一个【你干嘛】的熊猫头。
林沉噗嗤一下就笑了。
看,还是我的。
运动会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八点,林沉在宿舍里看书,谢湦给他发了一个微信。
【出去睡,想你。】
林沉心领神会,他穿好衣服,带了手机充电线,溜出了宿舍楼。
当天晚上,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干柴烈火烧到半夜。
不过这晚,林沉不太舒服。
他没有感觉到被谢湦抱着的愉悦和舒服,谢湦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动作毫不怜惜,甚至称得上是粗鲁。
这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最让林沉窒息的是面对面,谢湦困住他的双腿,拉扯到极限后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
他喘不过气了。
他很慌,又感觉到痛。
最要命的是,他喊不出声。
还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然林沉觉得自己立马魂魄归西。
第二天上课,林沉像个破败的稻草人,双目通红,大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腿更瘸了。
室友看见他这副鬼样子,还以为他晚上出去抢银|行了。
十二月大一课程逐步进入收尾阶段,期末开始也随之到来,为了考试不挂科,平日里逃课的几位逃神也偶尔回到课堂听几节。
据说经管学院每节课人数都爆满,因为不仅是大一的学生听,还有之前大二挂科的学长姐也去蹭课了。
谢湦之前想转专业经常来蹭林沉的课,这段时间也都没来了,发微信说忙,林沉不好打扰他。
他没多想,只当期末忙,直到某一天,他在摄影艺术这门课上看见了谢湦。
摄影艺术这门课是公开课,两个班一起上,选修课,课时也相对其他课程来说要短,所以今天这一堂是最后一堂课,期末考试的形式也是选一个主题自己写篇800字的论文。
这天,林沉上完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因为昨晚没睡好太困在位子上睡觉,上课前一会他尿急跑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上课铃声都响了,他着急忙慌地从前门进,那离自己的座位近。
进教室后,他那么随便一瞟,看见左边一排坐在最后的谢湦,他旁边挨着韩觅。
韩觅拿着手机跟谢湦不知道在看什么,谢湦还笑了,笑完后,他眼神也随便往外一看,正好和林沉看对了眼。
那眼神过来的时候,林沉心神一晃,表面上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钻回自己的位子,眼睛盯着面前的翻开的书,心跳得砰砰直响。
慌什么?
他在心里问自己。
可他竟然是害怕的。
果不其然,几秒种后,他手机响了,是微信,谢湦发来的微信。
微信上写的是【你坐在那里我都没看见】。
盯着这几行字,林沉把屏幕都盯碎了。
心中砰砰作响的害怕瞬间转化为愤怒。
这几个字,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在骗人。
谢湦在骗他。
谢湦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学院上课?
谢湦的旁边坐着的是韩觅。
林沉生气呼吸很重,身边的费铭听到他大如鼾声的呼吸惊奇的问他是不是在睡觉。
林沉不说话。
他不是没问过谢湦要不要来上课,谢湦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因为经管学院的课太多,考试容易挂,所以要认真上课。
所以要认真上课?
林沉气的心里发笑,所以这个认真上课就是一声不吭在自己专业班级里上课?
他到底是想上课,还是想跟韩觅坐在一起?!
这堂课,林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没回谢湦的信息,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
他不愿意自己像个怨妇一样,可心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下课后,他在座位上缓了两秒,然后出来走到谢湦旁边,冷冰冰地对他说道:“你不是说好好上课吗?上到我这里了?”
谢湦知道他回来找自己,听他这么问,回答道:“我这节没课,所以来听了,我准备——”告诉你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一个经济学专业的学生凭什么跑到新传学院来蹭热闹,你是这儿的学生么”
林沉声音特别大,好像在吵架,班上的人都听见了。
谢湦听他说这话,也挺不高兴的,“林沉!”他音调猛然低沉,而后者没听他说什么就走出了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 害,谢湦是个大坏蛋
☆、①③
林沉和谢湦冷战了。
这回生气,分手的念头又冒出来了。这次冷战原因不光是因为那个摄影专业同名同姓叫韩觅的人,林沉更生气的是谢湦骗他。
以及如果谢湦是因为跨专业考试需要蹭课的原因,他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一面说着自己专业课程忙碌,一面又瞒着自己在蹭新传的课,这明显就是欺骗。
更过分的是,谢湦来蹭课为什么要跟韩觅坐在一起,他俩很熟吗?
一想到谢湦和韩觅凑得那么近看同一个手机,还笑的那么开心,就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认识了很久……林沉自我怀疑,那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他认为谢湦和韩觅走的那么近,还是因为同名同姓了。
这两人长得根本不像好吗?除了皮肤都白点,完全是两张脸。谢湦图什么?图个安慰吗?
林沉这一生气,没那么容易哄好,那次林沉在教室里跟他吼完后就走了,谢湦觉得丢面子,也没立马去追他,后来到了晚上,人可能冷静了,思来想去,发现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于是酝酿了下,准备去跟人道歉。
谢湦在微信上给林沉发微信,林沉当然没回,这小子气性挺大的,打电话也不接,谢湦说要去他宿舍找他,谁知道这人油盐不进,还提前联系了宿管说他是来找麻烦的,拒不让人上楼。
面是见不到了,谢湦只好把解释和想说的话编辑成微信发给他,虽然林沉不回他,但他应该会看见。
做了什么事该承认就是得承认,谢湦和韩觅走的很近,自从运动会后基本上每天都会联系,是谢湦主动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想接近韩觅。
韩觅拍照技术好,又是摄影专业的,谢湦跟他说自己其实一直很喜欢摄影,考大学也想考摄影专业,可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没有选对专业,这次大一期末考一定会转来摄影专业。
韩觅挺乐于助人的,既然谢湦感兴趣,那专业上的事,如果他想知道,肯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两人经常在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约出去拍照,此前林沉喊谢湦,谢湦说忙的时候,大多情况都是谢湦出去和韩觅拍照了。
如果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话,谢湦认为自己就是单纯地和韩觅交流摄影,毕竟自己是要转专业的,提前了解也是为了期末考试做准备,再说自己和韩觅又没有做什么逾越规矩的事。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呢?他写了一大段话发送给林沉,之所以事件会发酵,是因为林沉生气了,不然这些都是正常朋友的关系。
微信发送完毕后,谢湦站在林沉宿舍楼下,待了一小会后走了,回去的路上,韩觅发来微信问他有没有事?
看着好友列表【韩觅】这个名字,谢湦忽然顿住,假如这一切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那么林沉在乎是不是因为韩觅?
准确的说是【韩觅】这个名字。
林沉生气的是不是自己恰巧和韩觅在一起,而韩觅这个名字又是他俩之间闭口不提的禁词。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谢湦倒开始钻了牛角尖了,林沉凭什么在乎韩觅,他不是最不顾韩觅的死活的么。
占有欲走向极端就是偏执,死去的韩觅是独属于谢湦心底的秘密,而林沉是最没资格去触碰的。
谢湦毫无知觉地将林沉划去了没心没肺的这类人中,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林沉所考虑的角度,因为他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青梅竹马的三个人中,自己喜欢的是韩觅,而林沉不过是韩觅死后,往后余生的慰藉。
这个秘密,谢湦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更自以为是的将其称为祭奠青春。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所有外界对他来说,所有人对他来说,就是他无法缅怀过去的见证。
但谢湦不知道的是,林沉确实不知道他喜欢的一直是韩觅,但林沉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三年来,他在谢湦身上栽了很多跟头,一个人如果摔多了必会积攒些经验,所以当类似的事情发生时,林沉就是会生气,就是会不舒服。
可该死的谢湦说过他喜欢自己,所以这份喜欢,他无论如何是要抓住的。
潜移默化发生在时间当中,万一有那么一天呢。
——
林沉气的想分手,话虽如此,谢湦给他发的微信他都看了,说实话,比起刚刚看到谢湦就坐在教室后排那会,他现在已经没感觉了。谢湦的解释他看了,有那么一丝有道理,但是,他仍不能释怀蹭课找的人不是自己。
“等我考完找我借专业书?”林沉读出这段微信,嘴硬道:“我就不借!”
谢湦你个王八蛋!
新传学院的考试时间下来了,总共考三门,考试周从12月21考到12月27日,经管学院的考试是两周,转专业的学生在最后一天下午要考两门所转专业的必修课。
考试周到了,大家都很忙,期间谢湦给林沉发过微信,聊天内容从吃到穿,到游戏,什么都有,林沉忙考试,加上还在个人跟他冷战,只偶尔回个两句。
谢湦提了一次如果林沉考完试记得借书给他,林沉看到了,没回,索性就忘了。
很快一周过去了,林沉期末考试一考完,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仍旧是爱答不理谢湦,不过也考虑谢湦期末考试比自己难,也不想多打扰他。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他买好回家的火车票,和室友们打游戏打到半夜十二点,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谢湦要自己借专业书给他的事。
这个时间点,所有男生宿舍楼都锁门了,要给谢湦送书也只能等到第二天,林沉想给谢湦发个微信,点开对话框觉得时间太晚了,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作罢。
半夜两点半,林沉被一阵呻|吟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转头找声音的来源。
是睡在上铺打的费铭。
费铭翻身打滚,呻|吟逐渐变得痛苦起来。
林沉急忙下床拍拍他的床头,问道:“费铭,你怎么了?”
费铭在床上佝偻着身子,哼哼地叫。林沉赶忙开了灯,还没回到他床边,就看到费铭吐了。
呕吐物还不少,直叫林沉都傻眼了。
紧接着费铭痛苦的声音把林沉的魂拉了回来,他看着一地狼藉,手足无措,只得去拍人。
“费铭你胃不舒服吗?”
费铭干呕着,肚子痉挛,缓过好一阵才气若游丝地回林沉的话。
“胃疼,难受,想——吐。”
林沉听到这样说,第一反应是费铭凉了胃,但是现在是后半夜了学校医务室也没开门,其他两个室友考完试就回家了,当下没个帮手,林沉焦虑了一下,毅然决然打了120求救电话。
电话打通了,救护车也在派,趁这个时间,林沉扶着费铭穿了一件保暖的厚大衣,这个病秧子胃疼的直不起腰,衣服也穿不起来,现在十二月的天又太冷,要是冻感冒就雪上加霜了。
好在后面一系列的事进行的都挺顺利的,林沉等到了救护车,顺利把费铭送进了医院,自己也跟着去了。
大晚上的,费铭一个人在医院,听起来挺可怜的。
到了医院,医生给费铭做了检查,挂了吊水,确定是胃病,吊了水就好了。
忙到三四点,林沉打了个喷嚏,鼻子有点塞。他自我揶揄道,不会费铭没感冒自己却感冒了吧。
可能是因为累的,林沉身体好,并没有感冒,他在医院守着费铭晕乎乎的苏醒,这家伙劫后余生似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还感激涕零地对着林沉说大恩不言谢,来日以身相许的废话。
费铭总算是好了,林沉从医院出来,太阳升老高了,他拿出手机时间还没看到,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林沉犹豫了下,接了,对面传来康乐的声音。
“喂,林沉,我康乐,救我,我在星越酒吧,出不去了!”
林沉一脸懵逼:“什么鬼?”
“我钱没带够,被扣住了,你快来救急!”
林沉:“关我屁事啊,你找我干嘛!”
“我他妈给其他人打电话没打通,你别废话了,我救过你一次,你还我一次,要知恩图报,快点。”
那边说完这些话就挂了,还真一点都不客气,康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剧看到了,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救他,还是带钱去捞人?
他又不是万人迷!
无语。
最后,林沉还是去了,虽然不情愿,谁让康乐这货确实帮过自己呢?
到了康乐说的地方,倒也没发什么大事,康乐不知道结交了一帮什么狐朋狗友,包下了整个酒吧,还玩了个大冒险游戏,要么付包场的钱,要么就玩三天封闭游戏。
康乐不差钱,但是被他朋友刺激的,为了能赢,四处找帮手,所以林沉是他找来的帮手。
酒吧三天封闭大冒险游戏,各种酒吧宴会小游戏都用上场了,林沉玩不来这种多人游戏,被康乐那帮自来熟的朋友摁着灌酒,出格的事没有,就是喝了醉,醉了睡,睡了醒,醒了被灌酒……
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林沉被康乐抗回了他自己的宿舍。
林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30号了,他猛地从床上惊醒,一摸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几乎全是谢湦打来的,他还发了五十多条微信。
林沉一条条翻看,突然从床上弹起来,自言自语道:“今天是几号了?”他看了看日期,30号,谢湦今天试考完了。
他连忙给谢湦回了几个微信,两分钟没回,林沉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几下,然后挂断了。
谢湦没接他电话。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林沉坐在床上行了一会酒,学着上次谢湦那样,把事情编辑成微信发给他解释。
也不知道谢湦看不看。
他不放心,去找了谢湦。
两人在宿舍楼下遇见了。
林沉喊他:“谢湦。”
谢湦回过头来,仿佛在等他解释什么。
林沉摸摸头,斟酌了下,说:“你试考完了啊,怎么样?”
这个时候如果说还用不用我借书给你这种话就是傻逼到家了,人家试都考完了,自己也知道现在就算借书给他也无济于事,明摆着废话。
谢湦冷冰冰回答:“没考好。”
说完,他扒拉自己的手机,低着头向前走,大有绕开林沉的趋势。经过林沉身边的身后,林沉拉住他,顿了顿,道歉说:“对不起,我……”
我想借书给你来着,几天前就想了,但是发生了一些事,耽误了。
“我忘了——”
谢湦看他的眼神淡淡的,“无所谓。”
他装的毫不在意,但眼神很扎心,那个表情明显在告诉林沉,他考砸了,转专业没有希望了。
转专业没有很多同学想的那么简单,考完试还有面试的,如果连考试都没过的话,更别说面试了,谢湦对自己的把握很准的,他心里有数,他这次上不了摄影专业了。
摄影是谢湦的梦想。
林沉很自责。
☆、①④
短短几天,这局势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有时候生气归生气,开玩笑也是有度的,林沉知道摄影对谢湦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不会没有分寸去拿他喜欢的东西去犯倔。
大学只有一次跨专业的机会,所以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林沉没有不想借书给他,只不过这中间发生太多事情,他耽误了。
谢湦或许不是生气,他是难过。
事情发展成这样,林沉只有追着谢湦道歉。
他在谢湦边上向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费铭犯胃病的事还好说点,但是康乐那家伙带的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显得能和自己撇清点关系。
“我真没想到我睡一觉醒来都好几天了,感觉像做梦一样。”林沉边说边看着谢湦的脸色,但人没有表情,林沉觉得更慌了。“那个书我已经收拾好了在书包里,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我没有骗你,真想送书给你来着。”
谢湦走着走着带了耳机,把耳边的聒噪隔绝在外,林沉看着他耳朵里膈应的耳机,伸手去拿,语气带了点急。
“谢湦,我给你道歉了,你能不能听呀!”
谢湦停了下来,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听见了,能怎么着,你最后给我送了吗?”
林沉说:“就是我之前说了这么多意外,导致我没来得及,我跟你解释呢……”
“解释什么,为什么解释,你解释了就能改变我考砸了的事实吗,能改变吗?”
他咄咄逼人,眼睛里含着钉子似的,刮在林沉身上,林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说:“我,我那个、没办法,就只能给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不要生气。”
“林沉,你是不是觉得转专业考试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所以道个歉就可以一带而过,日子还能和以前一样?”
林沉咂舌。
“我发现你永远抓不住重点,永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永远不知道我在乎什么。”他推开林沉,重新把耳机塞进耳朵。
林沉脸烧的有点红,他感觉自己做错了,费铭的情况紧急他可以先送他去医院,那个时候谢湦还没考试,时间还充足,但康乐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应该先回去送书的,究其到底,还是自己忘了。
“对不起啊。”林沉来来去去只能道歉,说太多好像更让谢湦生气了。
谢湦不想看见他,心中烦躁更甚,他忽然脾气就上来了,说道:“对韩觅,你也是这样。”
无缘无故提及韩觅,林沉懵了一下,“哪个韩觅?”两秒后,他反应过来,谢湦说的是早就死了的青梅竹马。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很烦。”
谢湦的态度给林沉当头泼了冷水,他语气还算正常,声音也软软的。
“怎么又提到韩觅了。”
林沉想说请他吃饭,让他好好敲诈一下自己,算是弥补一下,可谢湦那个眼神,看仇人似的,一下子刺中了林沉的心。
好声好气道歉了不接受,到底还想怎么样!
林沉掰了一下谢湦的肩膀,人正对着自己,脚步也停了下来。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啊,谢湦,”林沉接受不了被男友的忽略,说道:“我不就忘记借书给你了么,是我不对,我道歉了,你想干什么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没借书给你,新传学院那么多人,你不能找其他人借吗?你不是认识韩觅吗?你找他啊,怎么,他也不借给你?呵,你怎么不冲他发脾气?舍不得吗?这么宝贝他?”
韩觅:“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我林沉是不是就是你的出气筒?!你自己转专业没转上,你反过来怪我没借书给你,难道我借书给你了你就能成功了?可笑,明明有很多机会,你不借,为什么非要把责任怪到我头上,你没考虑过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他俩站在马路中间吵架,好多来来回回的同学都看到了。
林沉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谢湦的眼睛里也冒火星子。
“你再多说一句——”谢湦咬着牙说道。
林沉气的昏头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就你这样子,活该你没考好!操!”
最后骂了一句,林沉丢下谢湦跑了,谁还不是个人了,谁还没有个脾气了,就是该骂,骂人果然让人心情舒畅。
跑走之后,林沉去校外网吧打游戏,他把游戏里的NPC当成谢湦来打,一局好几个人头也挺不错的。
他就这样一个人玩,玩到充的钱用完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林沉从网吧出来,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脑子里的闷热都吹散了,他才慢慢回校。
明天就要回家了,行李还没收拾,得回去收拾行李。
校外的广场人很多,大多都是S大的学生,期末考试结束的这天,是最放松的,嗨到凌晨的大有人在。
林沉一个人走在街上,肩膀很酸,忽然觉得很疲惫。
他想起谢湦,为什么其他情侣吵完架,都那么容易和好,到了自己这,总是杳无音讯。
林沉下意识的往自己边上看了看,一个人,影子也是一个。
这感觉,从头到尾就是自己一个人。
——
第二天踏上火车,林沉给谢湦发了微信,问他有没有回家。
不出意料,谢湦没回。
林沉也没再发。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林沉到了,老家的天不太晴,隐约要下雨。林沉的心情也闷的不行。
二姑见他回来了,高高兴兴地给他做饭,林沉看见二姑,心情稍微好了些,吃饭的时候,他总是翻开手机去看微信。
没有消息,什么都没有。
下午六点,外面的天阴了,林沉在家坐不住,决定去找谢湦碰碰运气。
他觉得还是自己不对,不管怎样,当时,自己不应该说那种话,挺伤人心的。
没有上摄影专业不是谢湦的错,最开始没有填这个专业也有他爸爸的原因,他爸爸是谢湦心里不能触碰的禁地,其实,他也不想的吧。
这次如果找到人,一定要好好道个歉,最起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林沉在谢湦楼下等了一个钟头,他家灯亮着,他没敢去敲门,给谢湦发了微信,谢湦还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给。又站了一会后,他去旁边的公园转转,转着转着,他看见谢湦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果然还是回家了,这家伙居然不告诉自己。
林沉心情有些高兴,他走上去,跟谢湦打招呼,后者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然后拿着手机也不看他,对着黑漆漆的公园一顿拍。
两个人,尴尬的沉默,林沉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他拙劣的打开话匣,说:“你在这拍照?拍什么?”
谢湦走在前面,边走边拍,没有回他的话。
林沉也不在意,他自己说自己的。
“天色不太好哎,好像今天有雨,你不回家吗?”
林沉歇了一会,说:“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12点四十几的火车,在十一号车厢。”
“那个,明天元旦,今晚是新的一年,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跨年?我记得这附近有卖擦鞭炮的小店,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今天要不要放一下?”
林沉盯着谢湦的背影,谢湦往前走一步,他就在后面合适的位置向前走一小步。谢湦不想说话,林沉也不指望他能回个什么。
两人走着走着,出了公园,到了街上,这时候,天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谢湦在路边停了下来,林沉赶忙靠过去,跟他并肩站着。
他嘴上挂着笑,“下雨了哎,你带伞了吗?”
谢湦侧脸对着他,斜视都没给。
林沉又问了一遍:“哎,要不要跨年啊,你今晚有别人的约吗?没有的话,就跟我跨年好了,我没有别的约。”
正说着,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俩面前,谢湦向前一步,就要拉车门。
林沉拽了拽他的胳膊,说:“你要去哪?”
雨突然下的大了起来,林沉说话也急促了些。
“你是要躲雨吗?上出租车去哪儿啊,喂,谢湦,你家就在旁边啊!”
谢湦不搭理他,上了车后,他跟师傅说等下,然后摇下车窗,酝酿了下,跟林沉说道:“快回家吧。”
终于跟自己说了句话,林沉也顾不得雨下的多大了,他扒上车窗,穷追不舍,问:“你到底去干嘛呀谢湦,今晚——”他看着谢湦一脸平淡,突然觉得挺陌生的,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从昨天开始积压在心底的烦闷和困郁涌上心头,他眼眶忽然有点发烫,喉咙也开始哽咽。
“对不起,谢湦,我那个……”
谢湦拍拍他的手背,“快回家。”
他不说让林沉躲雨,也没让林沉上车。
他这个架势好像要跟林沉分道扬镳。
林沉的郁闷和慌乱达到了顶峰,他想问谢湦是不是想分手,想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也想知道这个跨年夜要不要一起过。
可能是雨太大了,淋湿了林沉一身,雨水也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租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多久。
林沉在雨中看了那个远去的车消失在雨幕。
街上的行人更加匆匆。
脚下仿佛灌了铅,沉重的他走不动路。
他觉得心堵,觉得难受。
他心神不宁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他停下来,脚步声也停下来。
回头看,二姑手里攥着雨伞,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
二姑从他今天回家的时候就看出不对劲了,一直跟在身后,怕他出什么意外。
她的阿沉从来没有这么落魄,二姑不知道车子里坐的是谁,但是那辆车走后,阿沉好伤心。
阿沉伤心,二姑也伤心,但是二姑不敢上去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韩觅是两人小时候的玩伴,后来出现的韩觅是同名同姓
☆、①⑤
林沉这晚淋成了落汤鸡,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新的一年跨年夜街上烟花四起,他却过得平平无奇。
可能是因为淋了雨,林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一个电话吵醒,是他辅导员打来的,说林沉期末考,有一门课程叫《文学的艺术》要求写800字论文,全班就两个人没过,其中就有林沉。
辅导员并没有告诉林沉这篇文章哪里写的不好,任课老师只有两个字重写,其他再没有了。
林沉睡觉睡得脑子迷迷糊糊的,该问的重点也没问到,辅导员没有私可以徇,只告诉他认真再写一篇,肯定能过。林沉无话可说,含糊应下了。
挂完电话,他重新倒回床上,竟又眯了三十分钟,这次醒来倒是清醒了不少,起身茫然四顾,拿起手机,辅导员还发了微信给自己。
《文学的艺术》这门课算是大一必修课,林沉上课不能说最认真,但也做了笔记的,期末写论文的时候,他花了一个星期找资料,又花了一个星期写,单论时间投入,他比同宿舍的几个人都要多,怎么会没过呢?
可惜现在在老家,若是在学校的话,林沉铁定要找老师讨论个清楚,到底哪个地方没过需要重写。
让人心累。
反正现在是不想写的,林沉丢了手机靠在床头,昨天淋了雨,今天除了头有点痛外,身上也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窗外有小孩吵闹的声音,林沉转身趴着窗户看,天晴朗了许多,地上的水迹都快干了。
没劲。他想,小孩子又不好玩,不如在家躺着。
本来打算躺一天的,二姑过来拍他的门让他出来吃饭,林沉只得拾掇拾掇出去吃饭。
下午两点,他又接了个电话,这会是赵研。
电话那头,赵研非常严肃,他问林沉,院学生会“我与S大的缘分”主题征文是不是抄袭了。
林沉没反应过来,“抄袭?什么抄袭?”
赵研说:“院学生会几个部长在评选这次征文的时候,发现你的文章和网上一篇叫什么什么爱的文章重复率达56%,你是不是抄袭了别人的文章参加比赛了?”
林沉不明所以,“什么玩意,征文是我自己写的,怎么可能是抄别人的?”
“但是他们发现这篇文章有问题,重复率很高,反正是不能参加评比,后续可能还要公示批评。”
这个打击有点大了,林沉还处于一种比较懵逼的状态,参加的征文是他手打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怎么就突然和别人的文章重复了呢?还重复了一半多!
林沉不太相信,但院学生会的人总不可能弄错的,那么多学生和老师,比赛是非常严格和正规的。
林沉盯着灭屏的手机,陷入了自我怀疑,难不成自己真抄了然后忘了?
自己这破记性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了。
二姑看他接了个电话后脸色煞白,关心问道:“怎么了阿沉?”
林沉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心情,只说:“没事。”
他发了会呆,然后说:“二姑,我去街上逛会,很快回来。”
二姑应道:“好的。”
——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街上比平时格外热闹一些,商铺门口也挂上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中小学放了假,奶茶店门口排队的女生特别多,据说因为元旦做活动,奶茶买一送一。
林沉沿着街边走,这条街他以前走过很多遍,吃的喝的都尝试过,大部分都是好吃的,不过他最常光顾的还是那家游戏厅,他和谢湦经常去。
男孩子的爱好除了打篮球就是打游戏,篮球体育课上可以打,下课了就打游戏,而且游戏更新换代快,几乎每个月都有新游戏打。
他和谢湦在游戏方面有天赋,一玩就会,比读书还上道。
走着走着,林沉看到那家游戏厅,他看见两个男生刚进去,关门的时候带动了门口的铃铛。
那个铃铛声听起来也很清脆。
听久了像回到了过去。
林沉看着那个铃铛仿佛回到了高中,他和谢湦无数次推开那扇门。从下课开始期待,在街上快跑,一路追逐,直到玩了个尽兴,抱着明天要交的作业苦逼的挑灯夜赶。
那个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总是抱怨为什么有这么多作业要写,现在转眼,都已经上大学了。
那个推开网吧的学生换了一波又一波。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林沉在电线杆边上靠着,看他们放烟花,有一对小情侣背对着烟花拍照,路边烧烤摊生意火爆,林沉居然看见一对父母抱着小孩子给他们买炸串吃。
想来自己那个时候,二姑可不允许自己吃炸串,说是不干净,真是时代变了。
林沉举着手机也想拍照,拍完他打算发个朋友圈,点进去看见了谢湦发的朋友圈。
插画聚会,好多画,还有谢湦和……韩觅的合影。
地点显示的是一个南方城市,和这里跨一个省。
所以谢湦今天根本不在老家么。
这张合影,他笑得挺开心的,林沉盯着他地朋友圈照片,忽然没了发好友圈的兴趣了,他关掉手机,往家走去。
到了家,屋里没灯,林沉轻手轻脚,他拧开二姑的房门,借着外面路灯的光发现床上竟然没人!
二姑呢?
林沉脑袋一轰。
人又不见了。
他慌忙在厨房,卫生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林沉心里的那根线绷断了,他带上钥匙正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二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阿沉。”
林沉猛然回头。
二姑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生日蛋糕,上面点着一根蜡烛,微黄的光映着二姑的眼睛。
“阿沉,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林沉眼眶滋的生疼,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他无声的喊了句二姑,喉头哽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记得谁说过,一个人如果天生光芒太盛,当他站在一个更加光芒万丈的地方的时候,所有的颜色都会失去光彩,久而久之,他自身的光芒都消散了。
林沉的生日很不凑巧,跟元旦是同一天,而元旦这天名气这么大,大家一到这天就是祝元旦快乐,祝新年快乐,谁会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呢?有时候没人去记得,所以连他自己都忘了。
可今天二姑给自己过生日了。
二姑还给自己买了个蛋糕。
林沉好久没吃蛋糕了,当自己去切的时候,手还微微颤抖。
“许愿许愿。”二姑说。
林沉没什么愿望,心里只默念了一句话:二姑长命百岁,然后吹灭了蜡烛。
今年的跨年平淡如水,但元旦让林沉心潮澎湃。
林沉非常没出息的在吃蛋糕的时候掉眼泪,他又怕二姑看见询问东西,然一边吃一边又憋不住,高兴地想笑,又别样难过。
可谓矛盾万分。
——
假期就这样过着,林沉不想出去玩智能在家待着,无聊的时候写论文,好在下学期开学交上去。
他征文抄袭这事不知道怎么被谢湦知道了,估计是编辑部的人告诉他的,谢湦发微信过来问了,林沉如实回答,不过谢湦信他没有抄袭,他说,这件事交给他,一定还林沉一个清白。
林沉被迫身上染了墨,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假如只是不参与评奖还好,要是上公示,全学院的人都知道,以后的奖学金什么的都与他无缘了。
其实,钱不钱的倒无所谓,这名誉毁了,再捡起来也就难了。
这件事在谢湦那儿花了一天的时间,还真就解决了,结果就是院学生会的学生误判。他们统计重复率的时候是在一张Excel表格,表格行距又小,表头又多,统计的学生眼花,错误将上文的重复率统计到了林沉的这篇文章中,但更奇葩的是,错了一行,最后文章数量却是对得上的,简直稀奇。
谢湦还了林沉清白,林沉从头到尾都是懵的,他根本不知道这居然也行!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林沉问谢湦。
谢湦回答说:“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你这么确定?”
谢湦点头,“当然,当两件事同时存在,且有悖论,那其中一定是有一个是错的,你一定的对的,那错的肯定是对方。”
林沉感觉像在被催眠,他说:“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抄了,赵研打电话给我,我都感觉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毕竟他在外喝了好多酒,也不太确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你要相信你自己。”谢湦说。
“是吗?”林沉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感觉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他俩在小公园里,坐在石墩上,往湖中心砸石子。
林沉手上抓着三颗石子,上一秒往湖里扔了一颗。
谢湦盯着水面的涟漪看了一会,开口道:“林沉。”
“嗯?”
“有件事想跟你说。”
林沉把目光转向他,谢湦捏了捏手心的石子,说:“对不起,其实那天是我脾气不太好,我不应该把自己考试没考好的情绪发到你身上。”
“哦?没事。”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转专业成功并不是我摄影必修课没考好,而是我本专业挂科了,经济学那门课,成绩早就出来了,下学期要补考。”
林沉一愣,“啊,这也太可惜了。”
谢湦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说不定我以后就应该从事经济这一方面,改变不了就去顺应,不是非要盯着它不放。”
“也对,那你接下来怎么考虑?”林沉问。
“先过完年,过完年再说。”
☆、①⑥
林沉和谢湦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好了,两个人谁也不去过多的提之前发生了什么,道歉的话也没再说过了。
二人相视一笑,举一罐啤酒,像古时候江湖中人一样,碰杯,然后相逢一笑泯恩仇。
反正从那以后,林沉和谢湦很少吵架了,有时候闹点小矛盾一般不超过一个小时,之后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谢湦和韩觅依旧走的很近,因为谢湦的原因,林沉跟韩觅也熟悉起来,毕竟同一个新传学院,混个脸熟,在楼梯口见到了也会打个招呼。
虽然林沉还是会因为韩觅,偶尔和谢湦拌两句嘴,但也没有像之前反映那么激烈,他自己总是郁闷郁闷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便闭口不提,再将话题引到别的什么上。
谢湦有时候跟不上他的思路,调侃他变脸堪比变天。
不过,总之,这样还算比较好的,生活就应该和和谐谐,幸福快乐。就这样,他们在一片祥和之中度过了大一下学期。
然时光飞逝,转眼间,他们已经大三下了。
很多大学的实习都是从大三开始的,S大也不例外,除了理科那几个学院下学期的课程还是满的,其他学院已经只有一两门课,剩余的时间留给这些即将大四的学生找实习工作。
林沉下学期倒没什么课,不过下学期有门必修课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他不仅每堂课上课前点名,下课后也点名,时而兴起,上课上到一半点名,只要抓到有一个人没来,扣总分20,而且,这老师认人,如果被他抓到平时分有被扣除的情况,期末卷面考试也会从各种拐角处扣分。
别管老师是怎么对号入座的,人家是老师,人家有办法。
林沉最近忙他的课,眼下还找了份文案的实习工作,每周过去上四天班,上满五个小时即可。
因为上课工作时间忙,吃饭休息不规律,大热天的,林沉感冒了。
本来是小感冒,就喉咙痛,林沉没时间买药就硬抗,他身体素质向来不错,以前生小病熬熬就好了,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积压太久了,熬了一天下来,林沉嗓子更痛了,还隐约有点要发烧的意思。
早晨起来他觉得肩膀很沉重,额头是烫的,他给实习单位人事发了微信请半天假,万一下午好了,他还可以去上班,他是这样想的,但是下午他发烧发的更厉害了,三十九度,他嘴巴干的起皮,嗓子痛的也说不出话。
脑袋昏沉昏沉的,看电子屏都胀眼,他只得眯着眼睛,翻开谢湦的微信。
说起来,他俩有一天没联系了,谢湦也忙,大三了,大家都忙。
他在对话框里写道:谢湦,我发烧了,给我买退烧药回来行不。打完后又删掉,换成了【你在干吗,有没有空?】,可能觉得又不太行,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愣,这时恰好谢湦打来了电话。
“喂。”
“林沉,在哪呢,中午吃饭了吗?”
“还没……”林沉嗓子痛哑了,说话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谢湦听出不对劲了,问道:“怎么了,声音哑了?”
林沉稍微清了清嗓子,说:“嗯,感冒了。”
谢湦那头估计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现在天气热,这个时候感冒也是人才,他让林沉多注意点,多喝热水。
“你在哪呢?”林沉问。
谢湦说:“我今天接了一个人的单,给人拍照去了,下午有个面试。”
林沉从侧躺变成平躺,手背轻搭在眼皮上,哼了一声,说:“你好忙呀,也要注意点。”
“我知道。”
林沉精神不佳,说了没两句觉得困,跟谢湦扒拉了两下,挂了电话再次睡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林沉做了一堆乱梦,他梦到自己被几个外国人关在笼子里,上面开着一个烫人的煤油灯,耳边好像还有杀鸡的声音。
他翻来覆去,胸口开始疼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刚开始还能忍,后来实在是疼的厉害,弄得林沉想直接晕过去。
再熬不下去了,林沉只好强撑着精神,披上衣服去医院吊水。
打车到了医院,林沉脚下的地在晃,他耳朵边上像隔了一层膜,听谁说话都远远的,听不真切。
弄完挂号,林沉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护士过来吊水,旁边有个小孩子也同样是发烧,打吊针不安稳,一直在扭动,边上的父母着急抓不住他,害怕他因为乱动,针戳破了血管。
林沉好心给两位家长让了座,自己一个人跑到最角落的单人座位,头挨着墙。
十来分钟后,护士过来给他打针,林沉烧的身上没劲,戳针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疼。
打针前,护士先给林沉量了度,发现人高烧四十度,打针的护士看他一个人,眼皮子闭着睁不开,小心翼翼跟他说话。
“你怎么发这么高的烧?”
林沉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强撑起眼皮,嗯了一声。
护士像是见惯了他们这种小年轻,就着自己的经验,劝道:“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身体呀,烧这么厉害,身上器官会受损的。”
林沉听进她的好言了,但是累的嘴巴张不开,轻轻嗯了一声。
护士给他弄完,嘱咐他如果好了摁椅子边上的铃就可以。林沉嗯了一下,没嗯出声,他眼皮重的很,靠在椅子上晕不像晕,反正也没睡过去。
他现在就脑子不清醒,身上像挑着担子,虽然闭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周边人群人来人往的走,说话声也如流水般灌进耳朵里,嘈杂得很。
身边有个小姑娘,也是发烧了,男朋友在陪她挂水,女生可能是不舒服,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稳,她男朋友捧了两袋零食,还有一个玩偶,女生一哼哼,男生就用这些来哄。
生病的时候弄这些没什么用,但是有人关心的感觉是难得的。
林沉倒不想谢湦能买一堆零食哄自己,只要他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可惜现在,他估计在面试。
林沉屁股坐的痛,他僵硬着吊水的左手,挪了挪身体。他现在浑身似泡在火流里,特别是眼眶,烧得滚烫。
赶快好吧,他心里想,实际上,他心脏处还是挺痛的,挂了水也没有消减下去。
烧退不下去,也好歹让我睡个觉,清醒着太难熬。
林沉又换了个姿势,眼皮微张,迷糊间好像看见了某个人。
他眨了眨眼,眼球上迷蒙着的水雾散去,那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居然是韩觅。
正当林沉想他怎么在这的时候,又有个人追了上去,还拍了下他的肩膀。
谢湦!
他怎么在这?
纵使林沉内心再三震惊,流于表面的却是一脸平淡。
至于韩觅为什么在医院,林沉已经不关心了,看谢湦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来看,他俩一定不是在医院偶遇的。
林沉闭了眼睛,身上的烧还没退,看一些有的没的容易闹心。
算是另一方面的“因祸得福”,林沉居然有了睡意,而且这一睡,连护士来给他拔针都不知道。
也算他运气好,吊瓶打完的时候差点血倒流进管子里,恰巧一个护士经过给他拔了,顺便把人也叫醒了。
“该醒醒了,水吊完了。”护士其实还想唠叨一句一个人过来打针更要留心眼注意针头,但转念一想,都一个人回来打针了,也挺惨的,于是管住了嘴没多说。
这一瓶水吊完,林沉身上的烧退了,他拎着药,晃晃悠悠的回学校。
一天下来,他什么也没吃,路边有一家小吃馆,他进去随便点了碗面,吃了一口清淡,不过只要填饱了肚子就成。
晚上回到宿舍,谢湦过来找了他,给他送来了药。
“谢谢。”林沉说。
“震惊,听你说声谢谢真难得。不客气啊,顺便的。”
顺便?居然也算不上说谎,林沉还能欣慰他还能实话实说。
心里平静极了。
不过平静归平静,心里还是憋着事的。林沉没打算憋死自己,所以直接用他鼻音浓重的声音问道:“你今天什么时间面试?”
谢湦说:“四点面试,十五分钟就结束了,不太行我觉得。”
林沉在医院看见谢湦的时间差不多在四点五十左右。
“面试完就回来了?”
谢湦点头:“不然还干嘛去?明天没课,好好休息一下。”
“哦,”林沉在自己凳子上坐下,看着他,说:“我今天下午去医院挂水,看见你了。”
谢湦靠在衣柜边环胸,听到他说的话后,指尖停止轻敲手臂。
“我还看见韩觅了。”林沉说话很慢,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语气也没有质问的意思,像是在品尝粗茶淡饭。说完话他盯着谢湦的眼睛,似乎在等个缘由。
谢湦与林沉的眼神短暂交汇后,立即撇开,用傻子都能听出来的话拙劣的撒着谎,说:“只是在路上碰见了,他刚好去,我就陪着去,你不是说你感冒了,就给你买了药。”
“哦。”林沉应了,没说其他的,谢湦却还在说:“你不会是因为我和韩觅一起去医院,而没有陪你生气吧,我说了是顺路,我也给你买药了。我——”
“谢湦,”林沉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力气,“我今天发烧,烧的心脏疼。”
谢湦盯着他,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我就是生气了,”林沉说:“要不是我现在没劲,早就跳起来跟你吵架了。”
说完,他还笑了一下,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还有一点林沉吃的苦
☆、①⑦
那天,谢湦怎么离开林沉宿舍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林沉很困,说想睡觉,睡前还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可能林沉的呼吸太热,那点亲吻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他俩没有因为这事吵起来,因为后来林沉也没提这事。
周末的时候,林沉回了家一趟,去看他二姑,谢湦也因为忙而淡漠了给林沉发微信问候,不过每天喘口气的时间,他都会打开微信,点进林沉的对话框,就算不发消息,也会点个表情。
不过,林沉一个消息都没给自己回,想到那天发生的事,谢湦也不太敢给林沉打电话。
后来专业课论文多了起来,实习工作也要继续找,谢湦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三天后,林沉给谢湦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谢湦先是听见了一段颤抖的声音,随后林沉声音卷着哭腔,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对谢湦说道:“谢湦,我二姑失踪了。”
“什么?!”
谢湦看日历,都周三了。
谢湦立马说道:“我回去找你。”
“别,别回来了,我、我要回去了。”林沉吸了一下鼻子说道。
上周六,林沉到家的时候没看见他二姑,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去了儿童福利院,但是那个阿姨说没有看见二姑,过了两个小时后,二姑还没有回家,林沉慌了,他在家的附近里里外外找了好多遍,就连垃圾站他都找了两三遍,却还是没有找见自己的二姑。
到了傍晚,二姑没有回家,林沉再次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同志调了路边监控没看见二姑的声音,因为没有超过24小时,不予立案,但是他们说会帮忙留意。
于是,林沉抱着希望等,他还希望夜里不管多晚,他二姑都能推开门回来,想那次一样,他一定不会怪二姑,一定再次紧紧拥抱她。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的二姑还是没有出现。
林沉找辅导员请了三天假,派出所那边帮忙找,他自己也不闲着,这三天,他坐遍了公交车,每到一个地点就下来找,他找的昏天黑地,直到坐到一天中最后一辆末班车。
他的二姑没找到,也没回到家里来。
——
谢湦下午没课,他要了林沉到站的时间点,提前去车站等人,林沉从里面出来,肩上挎着一个书包,刘海凌乱的飞在额前,他看见谢湦的时候,眼睛里没什么波动,只是快靠近他时,倾倒着掉进他怀里。
他的眼睛通红,已经预想到没怎么睡好觉。
谢湦摸着他的脖颈,有点烫,感觉还有点低烧。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谢湦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林沉突然觉得眼皮好重,好想睡觉。
谢湦带他就附近宾馆开了间房,把人衣服脱了塞进被窝睡觉。
林沉也乖乖的,躲进被窝后,一秒倒,谢湦就在边上陪着他。
他应该是太累了,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醒。
醒了顶着一头乱发爬起来,谢湦二话不说拿起手机点外卖,点完外卖后,林沉张口喊了一句谢湦,而后眼泪克制不住地往下掉。
林沉慌张地去擦,而越擦越多,他本不想这样的,也没想要哭,可看见谢湦,他就兜不住心里那根本就欲断的线,一张嘴就是满嘴的苦。
二姑不见了,在这世上,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从今天开始,他就只有谢湦了。
谢湦坐到床边来,林沉边哭边觉得丢脸,把头埋进他的腹部,哭的一抽一抽的。
谢湦拍拍他的背,两只手环住他。
身后的手是有温度的,林沉心口热了起来,前几天在他心里还是王八蛋的谢湦,今天就是贴心的爱人。
每次都这样,气到不行的时候,总会想起他一生中,谢湦给自己的温暖。
那样炽烈,那样热爱。
林沉哭的一脸泪水的时候被谢湦捧着脸拉起来,也不顾他嘴唇上有多少咸酸的泪,谢湦照着就亲了上去。
林沉心湖颠起狂澜,也不压抑疯狂地深入亲吻。
后来,林沉回到了学校,宿舍的桌面上还放着一颗苹果,早已经坏了。
半年过去了,二姑终究是没找到。
生死不明。
时间很快到了大四,林沉一边忙论文,一边找实习工作。他这次的目标是三方协议,毕业就直接上班,无缝衔接。
谢湦也是。
圣诞节那天,林沉在宿舍写论文,谢湦参加联谊活动去了,是摄影社和体育学院长跑队的“雪橇运动”,其实就是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玩,吃个饭什么的。
谢湦提前报备了,林沉知道这件事,专心写论文。
大概在12点的时候,康乐给林沉发了几条微信。话说的颠三倒四。
【有病】
【谢湦发酒疯】
【谢湦说他喜欢韩觅】
林沉看着手机,吐槽道:“什么鬼。”
两分钟后,康乐打来电话了,他酒喝多了,说话音调拉长,声音还大。
“喂,林沉,谢湦喝多了,抬不动,你来接他。”
“在哪?”林沉问。
康乐答非所问:“啊?来接他,好多人都醉了,一个一个来。”
林沉无语,拉着嗓子吼了一遍:“地址!不然我怎么去!”
这回康乐听见了,他说了个地址,林沉挂了电话,打了车去了他们聚餐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谢湦躺在沙发上,还有好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林沉穿过一堆酒瓶子,皱着眉,心道,这得喝了多少。
他走过去晃了晃谢湦,确定此人睡得不省人事,费劲地搬人。
他不是没照顾过谢湦,这次也轻车熟路的打车,到宾馆,登记,然后把人扶到床上睡觉。
谢湦醉的太厉害了,一动不动地,浑像一滩巨型猪肉。
林沉找来毛巾,打了盆热水,给谢湦擦脸擦身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暂且糊弄,万一弄的动静太大,把人弄吐了,还给自己找罪受。
好不容易伺候好了谢湦,林沉累死了,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休息,不料坐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沙发上是谢湦的外套,他摸索一下,发现是谢湦的手机。
手机屏幕居然还亮着。
可能是谢湦自己醉酒的时候瞎点的,屏幕停留在相册的界面上。
林沉拿起一看,好家伙,居然有两千多张照片,他本来想关了丢在一边,突然余光看见了韩觅,刚才只顾看底下的照片数,没想到这张照片是韩觅和谢湦的合照。
然而,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林沉的手紧了一下。一秒后,他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往下翻了好久,翻到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在林沉的手机相册中,这张合照是三个人,自己,韩觅和谢湦。
他记得非常清楚,这张照片是高一韩觅过生日时,他们在广场前拍的,因为韩觅是寿星,他站在中间,自己和谢湦一左一右,像守护神一样。
这明明是张三个人的照片,为什么在谢湦的手机里,自己却被截掉。
林沉的心突然如掉进深海,四周的空气稀薄,他有点呼吸困难。
林沉重新翻看谢湦的手机相册,这个相册里有两千多张照片,他从头看到尾,照片里的主人公一直没变,都是变相、或者不同年龄阶段的韩觅和谢湦。
林沉眼睛胀痛,耳边世界开始远离,好像灵魂脱离□□。
原来一直,在谢湦的手机里,有一个角落是属于韩觅和他的。
那么多张,不与为外人道。
林沉手下用劲不慎,不小心将谢湦的手机关掉,再开屏幕跳转到输入开屏密码,他进不去。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林沉望向躺在床上大睡的谢湦,他和韩觅这么多张照片,自己居然这么嫉妒。
心里堵得发闷,有些恶毒的想,不过就算有照片又怎么样,只是沾了死人的便宜罢了。
他现在是我的人,睡在我的身边。
林沉站起来,走到床边,他看着谢湦闭着眼睛的脸,挺翘的鼻梁,殷红的嘴唇。
这是我的,他心想,俯身咬上谢湦的嘴,他没真正用劲,到底是舍不得的。
——
本来这件事是过去了的,哪知道第三天的时候,林沉收到了康乐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只有13秒,林沉点开了看。
入耳就是谢湦的一声怒喊,“老子喜欢韩觅,韩觅!”
有人在边上起哄。“哦哟,韩觅快上去接受表白。”
谢湦接着发疯说道:“韩觅,韩觅,我想你!”
视频最后几秒,谢湦怼上镜头,声音虽然小,但是林沉听到了。
他也听得心神一颤。
“林沉算什么东西……”
就这一瞬间,林沉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视频中谢湦说的韩觅是谁,不是那个摄影的小白脸,是他手机相册里有两千多张合照的韩觅!
谢湦他妈的喜欢韩觅!
他喜欢韩觅!
林沉的眼前模糊起来,但他猛地、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
不长眼的康乐找死的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说道:“他妈我还不知道我手机居然还拍了这样一段视频,给你瞧瞧,谢湦发起酒疯多搞笑。”
搞笑你妈!
林沉骂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带头强烈谴责谢湦这种行为,必须道歉!
☆、①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林沉根本不存在理智这种东西。
他现在只想找谢湦讨个说法,他林沉哪里比不上那个死人韩觅,五六年的感情在谢湦眼里就换来个“算什么东西”!
怒火当头,林沉没那么高的智商,但是他也不蠢,都说醉酒的人没什么意识,但是林沉了解谢湦,谢湦虽然平时偶尔也耍嘴皮子,但他的情绪像根须一样深埋在土里。
就算是吵架,非常生气,口不择言了,林沉也都知道,那只是冰山一角,有些东西谢湦就是不愿让别人看见,所以他熟悉他的眼神。
那种坚定却暗藏着深意的眼神。
林沉这次破罐子破摔了,他在教学楼找到谢湦的时候,直接在门口台阶那儿就喊了起来。
谢湦刚上完今天最后一节课,马上就要三点了,他手里有一家他特别喜欢的杂志社的面试邀请函,不光薪资待遇可以,工作内容也是他非常喜欢的,本来这家杂志社的人事见他专业不符合要求是不打算给他机会的,后来谢湦给他发了自己的摄影作品后,就收到了一份面试邀约。
现在社会跨行找工作还是有一定难度的,特别是好公司,首先学历专业就得刷掉一批,谢湦能得到这个机会实属不易。
他正背着书包兴冲冲地往外走,碰巧遇上了跑过来的林沉。
“林沉,你怎么在经管学院的楼啊,我一会有事,你是来找我的吗?”谢湦猜到他可能来找自己,率先开了口。
可谁知,林沉张口就来了一句,还说的特别大声。
“谢湦,你是不是喜欢韩觅!”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其他同学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谢湦心里一紧,向林沉走近了一两步,放低了声音说:“你说什么呢!”
林沉根本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诸如“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能不能冷静”这种屁话,在谢湦眼里,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眼里顾及不到旁人,又说了一句:“你知道我在说谁,谢湦,你今天他妈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这种没有源由的询问,饶是谢湦也不能立马懂,他说:“你要我把什么说清楚?”
林沉说道:“谢湦,你别跟我装傻,真是难为你藏了这么久,我今天要你亲口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韩觅!”
两个男人在大门口纠结喜不喜欢谁,路过的同学还以为他俩是为了一个女生而吵架的情敌。
“你小点声行吗?”谢湦说,他回头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我现在有事,很重要,你说的什么韩觅我不喜欢,可以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三点零几分了,他约的面试时间是三点四十五分,但光路程过去就要半个小时,谢湦现在没时间跟林沉纠结喜不喜欢谁的问题。
可林沉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像个疯子一样纠缠,不依不饶。
“谢湦,你别弄错了,我说的是高一那年死掉的韩觅,”他咬牙重重说道:“你手机里两千多张照片,全都是跟他的合照。”
他想讽刺的一笑,可嘴角弯的弧度特别苦涩。
“那张照片明明是三个人的照片,你凭什么把我截掉?”
他看到了?!
谢湦失了衡,脑海也有一点乱。
“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今天我才知道你居然喜欢的是韩觅。”林沉眼底通红,分明是受了伤,“你别想骗我……可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喜欢韩觅,你还答应跟我在一起干什么!”
谢湦没出声,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
林沉靠近了点,他竭力保持理智,颤着声音,说道:“我他妈对你不好吗,你把我当什么!随便玩?”
后来理智保持失败,林沉还是喊了出来。
“韩觅那个死人有什么好的,你想着他?这都多少年了,你准备挖他坟,跟他骨灰过吗?谢湦,我俩之前怎么吵架我都只生气一会,哪一次后来不是我跟着你后面追,你理过我吗,狗的待遇都比我好吧,后来见我尾巴摇的好玩,你高兴了才放下你那自以为是的架子,我他妈图什么,我他妈连个死人都不如——”
“林沉,你闭嘴!”
谢湦终于说话了,他被林沉一口一个死人激的头皮发麻,心里的火烧的极旺。
也不管这是在学院的教学楼外,更不管因为他们的大声吵架引来过路学生频频转头看他们。
“林沉,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韩觅走了,我根本不会跟你在一起,我图你什么?我图个安慰,你他妈就是韩觅的替身,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
这段话从谢湦嘴里说出来后,林沉还是没能兜住,他今天来找谢湦不就是想听他亲口承认么,可是他承认了,但真相怎么这样血淋淋的呢。
林沉有千言万语想要骂死谢湦,但是这些话堵在肚子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自己和韩觅哪里像了,哈巴狗一样陪人家五年多,居然在人家那里,当了别人的替身。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谢湦的眼睛里全是恨,“别说我的韩觅了,你连我现在遇见的这个韩觅都不如,你嚣张什么。”
怪不得呢,林沉回想起当年韩觅去世的那段时间,明明自己怎么安慰怎么陪伴谢湦都讨不到好脸色,为什么突然在九月份的时候答应要和自己谈恋爱,原来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来找个人慰藉自己。
想他林沉乐乐呵呵真情实感这么多年,自己也没要求回报多少,别人居然还嫌他嚣张。
太可笑了,比喻自己是狗,经过狗同意了吗?
林沉气极了,他一拳打中谢湦的脸,还补了一脚正中他的肚子。
谢湦哪能示弱,既然撕破脸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再装蒜了,论打架,谢湦也没怕过。
林沉被谢湦打了好几下,眼睛还中了一奖,最后谢湦把他压在地上,他喘着粗气,低下头,贴近林沉的耳朵,说:“你真的比不上韩觅,咱俩这么多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我为什么不直接跟你掰?因为你还有用,还有你的身体很好操!”
“谢湦,我操/你大爷……”
林沉吐了一口口水,眼泪混着汗从脸上滴下来,谢湦却把他压制的一动不能动,继续恶心道:“我说过我喜欢你的眼睛,因为你确实和韩觅不像,但全身上下也就眼睛很像他,韩觅的眼睛很漂亮,你差一点,不过差不了多少。”
“我看着你的眼睛,就好像看见韩觅。”
“你不过是韩觅的代替品罢了,呸!”
这些话让林沉崩溃,他就算打不过谢湦,他也不想认输,他挣扎的更厉害,终于撬开了谢湦压制他的力气,他俩在地上滚作一团,打得难舍难分。
林沉不甘示弱地回道:“你也就那点床上功夫了,谢湦,我陪你睡了五年,就当施舍,咱俩完了!”
后来,终于有同学上来拉开两人,这事闹的惊动了校园西门的保安,三四个保安赶过来拉人,由于这地方是经管学院的地,最后走的也只有林沉。
林沉浑身的骨头像被拆过,果然说开了后,谢湦打他与打旁人无疑。
下手不知轻重。
两人都没捞到好处,校内打架,被学校记了警告,谢湦的面试没有去成,那天打完架后,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去面试公司地点想求个机会,但是被拒了。
林沉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和谢湦打架打的狠,不知道触发到身体哪部分的机关,他居然发烧了。
同寝室的费铭是站在林沉这边的,他虽然不了解内幕,但是林沉和谢湦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这么久的好朋友都能决裂,一定是谢湦的问题。
林沉因发烧在床上躺着休息,他很口渴,但绝不喝水,嘴唇干裂起皮,自己跟自己较劲,势要任由发烧烧死自己。
白天的谢湦说的话太难听了,林沉再怎么撒泼生气,也止不住难过,毕竟自己是因为喜欢谢湦才和他在一起,谁知道这人把自己当韩觅的替身,这比直接说不爱更让人难过吧。
不过白天眼泪流太多了,这会儿他倒也哭不出来,就胸闷难受。
费铭在床下叽叽喳喳,给林沉汇报消息。
“谢湦这算什么玩意儿,居然对你动手,他也真下的去手啊,不过林沉你也别生气了,我今天听说他有个面试黄了,活该!这时候动手打朋友,结婚之后还不得打老婆啊,畜牲!”
枕头边手机震了好几下,林沉精疲力尽地拿起来看,是摄影的韩觅发过来的,他估计也只是听说两个人打架了,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所以来当和事佬。
【林沉,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不管怎样打架是不对的。】
【谢湦今天下午那个特别重要的面试没有赶上,他出去了。】
林沉关了手机,眼眶发热。
韩觅又发来一条,【其实我觉得不管什么事,也得等到面试完再说吧,这个机会对谢湦来说挺重要的。】
林沉索性关了手机。
半夜十一点,林沉做了一场乱梦后醒来,心里堵着事,睡觉前韩觅给他发的消息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
对于谢湦,林沉是可惜的,本来他应该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因为其他事一毁再毁。
早上的事可能是两个人都气昏头了,说的话才不经过大脑思考,林沉想,说不定那并不是谢湦的本意,只要自己先去探探情况,后来谢湦再怎么解释,听他说说就好,这回一定得晾他一两个月才算和好。
身上的烧还没褪去,林沉下床时头昏脑涨,他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出了门。
外面的天很冷,前几天刚下过雪,现在好像正在融化,林沉走在去谢湦宿舍的路上,路边绿草丛上的雪已经所剩无几了。
到了谢湦宿舍楼下,他准备给谢湦发微信,但因为别扭没发,此次过来的目的林沉说不上是想做什么,就算见到人怎么说也还没想好。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来呢?
林沉在宿舍楼下光站着就过去了一个小时,屋檐上有化雪滴落的水声,滴答滴答,很漫长。
不是想以后都不再讨好他了吗?林沉想,这次一定要让谢湦先道歉,一定要。
今夜,林沉没见到谢湦,他又走回去了,路上鼻腔里一股热流,伸手一抹发现是血,而林沉被鼻血吓晕过去。
再次醒来,他是在医院,已经是第二天了,身上的烧反反复复没退,在昏睡与苏醒之间间歇性!交叉,身边是费铭在陪着。
林沉真正好起来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身上的烧退了个干净,人也精神了不少,费铭嘲笑他是史上第一位发烧住医院的,得写进历史册子,让后人嘲笑。
——
林沉从医院回到学校后,想起什么似的,他看了眼手机,没有一条信息是谢湦发的。
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以前和谢湦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吵架后72小时内任何一方没有发消息就算分手,这也避免了以后两人觉得不合适当面说分手的尴尬。
现在时间早就超了,林沉明白,他和谢湦这次是彻底掰了。
——
那天过后,林沉没课的时候经常去经管学院的楼晃悠,他也并不光明正大,每天在人群中张望那个让自己又气又恨的人,如果让他见到了,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傲娇的扭头转身就走,他每天这样给自己下蛊似的找理由,也想了很多场面,如果再次面对谢湦,他会是什么姿态。
其实林沉心里是怎样想的骗不了自己,他不过再给自己找一个傲娇的机会,每次都是自己主动讨好,这一次他想换一下,但如果最后还是自己先服输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这样想,殊不知,谢湦却不一定这样想的。
因为好多天了,林沉在学校没看见一次谢湦。
或者说,自那次吵架后,林沉就再也没有看见谢湦。
林沉最后去问了谢湦的室友,他室友只说谢湦搬出去了,请了假,不知道人在哪里。
林沉回头看着那栋宿舍楼,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林沉想办法弄到了上次谢湦面试黄了的那家杂志社,请求他们如果可以的话,给一个叫谢湦的人一次机会,不出意外,被拒绝了。说来也挺搞笑的,林沉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在杂志社的眼里也就午休时的一个笑柄,说一些这个社会真是奇怪,什么阿猫阿狗都当自己是个人物,跑来吠一下的鬼话。
……
又过了几个月,林沉毕业了,他站在班级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很不起眼,摄影师给他们拍了照留作纪念。
同学们都跑去拍照了,又剩林沉一个人。
那时候,林沉想起高中班主任说过的话,时间果然是按年过的,一转眼,大学都上完了。
高中老师的话居然没有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时代到这里就完了,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追妻,不过追妻是需要过程的,还需要再等等
☆、①⑨
六年后,Z省H市。
晚上八点多,林沉关了电脑,下班回家。
他在这家公司待了一年多了,一个月前建了新的项目组,林沉被分进去了,负责组里的文案策划。
新项目成立了一个月,林沉加了一个月的班,身体有些吃不消。最近天冷,有时候晚上回家了还得加班弄工作。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林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打开房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这次弄完手上的事,一定要辞职。
辞职这个念头,半个月前他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没说是以为加班也就加一阵子,没想到都一个月了,估计这架势,以后都要变成每天加班了。
对于现在的林沉来说,手上有点积蓄,加上工龄工作经验摆在这,出去找工作好找得很,没必要现在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还每天加班,搞得精神不好,身体都垮了。
林沉放下钥匙,洗了洗手,开始做饭。
可能是近期熬夜熬得狠了,加上工作压力大,林沉身体有些不舒服,肩膀酸得很,洗几根青菜都洗的大喘气。
他简单用水烫了一遍,淘了点米煮了粥。
晚上没什么胃口,凑合吃吃,一会还得改一下海报上的文字。
等粥期间,他打开自己的余额看了一下,工作了六年,存款居然有小二十万,心中那股底气上来了,决定这周提离职。
一想到马上要辞职,林沉还是比较高兴的,累人的工作远离他也只有两三天了,熬过就好,他现在入职的这家单位没有提前三十天提申请的规定,一般是只要交接完手上的工作就可以走人,唯这一点听起来不错。
他想起刚大学毕业那会,年轻气盛的大学生刚步入社会准备大展宏图,现实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叫他不敢猖狂。
回忆起来也是血泪史了,毕业那年,林沉到了H市,确定了工作要立马入职,于是租房找了中介,谁知道两个月后中介卷款跑路了,房东晚上带着一大家子过来赶人,林沉刚毕业没什么经验,大晚上的天还特别冷,他托着个行李箱在马路上走,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待了一晚,成功感冒。
那时候林沉是借钱租的房子,一交就是一年的房费,他刚工作两个月没多少钱,除了还借的房钱,还得留吃饭的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一下没了房子住,身上又没积蓄,真让林沉见识到了什么是绝望。
好在后来林沉得到了大学同学的帮助,在他家住了十来天,之后找了个包住的单位,这才慢慢好起来。
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最廉价的劳动力,这是普遍现象,林沉在大学表现得普普通通,进入社会后,薪水也就一般的水平,省吃俭用,勤恳工作,这才有了现在这么点存款。
算不上好,马马虎虎。
水煮白菜的热气和粥的热气混在一起,熏得林沉眼镜上全是白雾,他只好拿下眼镜,快速进食。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林沉吃好洗好,打开电脑做收尾工作,花了一个多小时弄好,他揉揉眼睛,翻了会微博。
林沉关注了一个养橘猫博主,每天都会分享橘猫的照片,这个博主家的橘猫长得特别可爱,脸圆圆的,还喜欢吐舌头,林沉看他发的橘猫照片,总会被治愈。不过,这样可爱的猫,谁看了会不被治愈呢。
想当年,林沉也养过一只猫,不过养了一年后,他的猫生病死了,林沉很难过,还请了假没上班。后来回去公司又赶上一年中的加班月,他又累,差点得了抑郁症。
反正就是心情不好,回到家还冷冰冰的,心都沉到谷底去了。
睡觉前,组长发了条微信给他,说明天晚上有一场美妆母婴的联谊会,明天赶一段活动策划,然后晚上要出席活动。
靠。林沉心里骂娘,关了手机假装没看见没回复。
像这种产品的联谊会每年都会有,以各种名义,林沉策划过几次,也去参加过,不过他参加的都是上午开始的,像晚上开始的联谊会最早结束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第二天都不上班吗?林沉睡觉前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辞职。
坚决辞职。
但是辞职也要把手上的任务完成,第二天,林沉忙着写策划案,一天开了两个会,早上一个,下午一个,等弄好的时候都到下班的点了,只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下班后还要去寰星会所参加联谊会。
下班前,林沉找到组长,问不能不去,组长没给面子,说了两个字不行。当即,林沉嘴里的辞职两个字就要冒出来,组长接了给电话出去了。
林沉深深呼了一口气,假面微笑,好,我去参加,参加完就说辞职。
于是他苦逼地被迫地参加了这场联谊会。
寰星会所是个比较大的酒店,二楼是个超级大的展厅,平常对外出租,举办一些类似的大型活动,商业人士比较多。
一楼格局更大,更气派,连着后花园,还有两个超大泳池,金碧辉煌的。
七点一刻,林沉上了二楼,他找到了单位的展架,落座,不一会,同组的另一位同事也过来了。
同事是女的,一个月前刚结婚,结婚后的穿着更职场了一些,她拿着两杯酒,给林沉递了一杯。
“谢谢。”林沉接过说道。
“不客气,”女同事说:“我听组长说了,今天的联谊会会有不少厉害的人出席,虽然他说的我都不认识,但听起来挺牛逼的,说不定会有赞助商或者合作伙伴。”
林沉笑笑,假装第一次听说,“是吗,这可厉害了。”
实际上,每次这种规模的联谊会,都有行业内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席,因为会有媒体报道,上报纸上头条,多好的宣传机会,不来白不来。
女同事是第一次参加,挺希望能积攒一些手头的人脉,这样以后不管在哪混都有出息。
她在边上兴奋地说,林沉在一边安静地听她说。
快到八点了,展厅的人越来越多,服务员给每个展位都上了饮品和小吃。
主持人在台上念稿子,等下主持用。
林沉缩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展厅的空调开得太高了,他觉得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高的有点不正常。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预感可能要发烧,但是联谊会还没开始,他还不能走。
感冒发烧这种症状你越想它,它可能越会出现,林沉为了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想拍一下面前的甜点,留个纪念。
女同事拿着酒出去寻人脉去了,林沉拍好了照,他取下眼镜,托着腮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他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后背很酸,今晚估计要发烧,现在时间早,回去早点休息,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好了。于是他拿手机给女同事发了个微信,起身准备走。
他眼镜没来得及带,左转弯的时候没注意到,正巧打碎了别人拿在手上的手表。
手表摔到地上,表盘碎了裂痕。
林沉脑袋一轰,完了,别想辞职了。
手表的主人挺生气的,他这个手表没有几十万,也是花了十几万的,刚买来没带多久就裂了,给谁谁都不高兴。
林沉赶忙道歉并当即赔偿,说了一堆道歉的话,才算完。
毕竟把钱赔给人家了,碎了的手表那人扔到了地上。
林沉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手表,蹲下去捡了起来。
十几万买了个碎表。
工作这几年的积蓄,一朝回到解放前。
还辞什么职啊,受着吧。
林沉捡了手表,还没起身,看见一双鞋停在他面前。
他起身,顺着一看。
手一抖,表又掉了。
展厅暖橙的灯光照着,如同身在火炉。
林沉脸烧的发红。
谢湦为他捡起地上的表,递给他。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毫无预兆的碰见熟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沉给了答案,脑袋昏沉,脚步虚乏,好像在做梦,因为好像是假的一样。
本来封禁了的海面突然掀起浪花,渔夫撑船慌不择路的逃离,但总归逃不过。
林沉没伸手去接,看见谢湦那张脸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像被打翻的罐子一样涌进心里,胀的他内心发闷。如果这个时候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话。
林沉当然没有开口说话。是谢湦先开了口。
“林沉。”他把碎表往前递了递,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个词接上了林沉断了的心弦,他略微慌张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久不见。”然后接过碎表,“我先走了。”
“去哪,回家吗?”谢湦问。
林沉:“嗯对。”
词汇匮乏得很,林沉只能做到一问一答。
“这个联谊会到十二点才结束,你现在就回去?”谢湦说:“我今天是来帮拍照片的,明天需要给到设计,居然能在这遇见你。”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林沉没听出什么意思,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是谢湦,怎么会遇见谢湦这种想法,谢湦的话,他只嗯哦回了一下,然后说:“那真巧。”他指了指门,说:“我该回去了。”
说着他披上了衣服,走了。
到了楼下,外面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一丝,林沉看着马路对面的高楼大厦,霓虹灯炫彩夺目,好不真实。
五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他面前,是谢湦,他看着林沉,说:“我送你回去吧。”
林沉摇头:“不用,我自己打车。”
“我送你吧,不用客气。”
林沉还是摇头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叫了,不用管我。”
坐在驾驶座上的谢湦沉默了一会,盯着林沉,问:“你怎么戴上眼镜了。”
林沉下意识地捂了捂左眼,没说话,他看见了网约的车。
“我先走了。”他说,随后拉上车门坐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六年后了
☆、②〇
林沉当晚回去就发了烧,他十分怕冷似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捂出了一身汗,第二天起来烧退了,他斟酌片刻后,选择去上班。
昨天他打碎别人一块表,一下子陪了十几万,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来肉疼不已。
本来的辞职计划因此搁置,想都不敢想了。
林沉早上精神不佳,组长把他叫进了办公室,看他面色确实难看,也没在追究昨晚他早早离开的事。前段时间公司项目调整,好多岗位都优化掉了,上周劝辞了两个,剩下的有些岗位待观察,组长觉得林沉能力挺强的,便多嘴提醒了一句。
“小林,你的能力挺强的,工作也很认真,不过要继续保持,公司项目调整不光拓展了业务,同时也是一种考验,公司哪些人在这个时间段做的好,职位上调就轮到谁,不过要是谁懈怠了,公司也是不养闲人的。”
组长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画饼加适当“威胁”,好好干有前途,不好好干就辞退滚蛋。
林沉心里有数,自己不过是暂时不想辞职了,若万一公司让他不舒服,就算睡天桥他也要走。
画饼没用,威胁更没用。
谁说的话都不管用,还是得看自己的想法。
林沉表面上点头应着,心里十分无所谓。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该做什么做什么,除了进度比平时慢,倒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下班,林沉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今天虽然做的慢,但好在没有临时插进来的任务,今晚倒是能正常下班。
由于中午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没怎么吃,晚上这个时间点他有些饿了,感冒好了的人嘴里容易没味,林沉到了一层,看到鸭血粉丝店,突然想吃碗鸭血粉丝汤。
一楼是个大食堂,跟学校食堂的布局差不多,有很多窗口,想吃什么吃什么。
林沉在窗口点完,无聊的刷手机,突然旁边来了个人,他往边上站了站,那个人却同他说话了。
“你也在这吃么?”来人是谢湦,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围巾。
本以为昨晚是萍水相逢,之后不会再遇到了,没想到今天又碰见了。
林沉没太反应过来,盯着他看,没有回答。
谢湦却以为他不想跟自己说话,颇有些尴尬,他抬头看了眼菜单,要了个15元的粉丝套餐,里面有一叠锅贴。
等待的时候,林沉的粉丝汤好了,他端起来,看向谢湦,说道:“那个,我先去吃了。”
听到林沉跟自己说话,谢湦立马回道:“好的,你先去。”
他这意思搞得等会他也过去一样。
然而,林沉坐下没一分钟,谢湦果然端着菜盘过来了,他坐在林沉对面,把自己那盘锅贴递给了林沉。
林沉摆手,说:“我不吃。”
因为实在弄不清楚谢湦想干嘛,林沉是能和他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
谢湦却说:“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吃锅贴吗?”
林沉愣了下,自己口味变倒是没变,可是如果自己想吃的话,他会买的,况且,他俩好久没见了吧,虽然六年前两人有过一段感情,可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见面也不必这样亲近,林沉觉得不自在。
“我只是今天不太想吃。”林沉说,他拿下眼镜,吹了吹粉丝。
谢湦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问:“你近视了?”
林沉手一顿,然后说:“没。”
“那你为什么戴着眼镜?”
林沉撒谎,“每天对着电脑看的眼睛痛,防蓝光的。”
“哦哦。”
谢湦没再问,林沉也不说话,他低头吃着粉丝,吃的贼快,也不顾刚出锅的有多烫。
“我最近单位搬到这栋楼了,没想到还能看见你。”过了一会,谢湦找话题说。
林沉应着,“哦,真巧,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摄影。”谢湦说:“给杂志封面拍图,偶尔也拍些风景图,做新媒体运营。”
“挺不错的。”林沉简单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
“你单位在几楼?”谢湦碗里的粉丝一点都没动,一直盯着林沉碗里的,他不太像吃饭的,倒是像趁吃饭的机会找林沉聊天。
林沉迟疑了一秒,说:“20楼。”
谢湦说:“我也是,我在2006,你在哪里?”
林沉:“就对面。”他没具体说,含糊着吃着粉丝。
“对面哪里?”谢湦刚问完,林沉说:“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他起身,谢湦也站起来说,“我送你吧。”
林沉拒绝:“不用,我坐地铁。”他说着把吃剩的托盘放到餐盘回收处,拎着包往外走,谢湦在后面没追。
林沉走的很快,而且都没怎么看他。
“林沉,”谢湦在身后喊,林沉回头。
“……路上慢点。”
林沉点头,“嗯。”
下了楼梯,刷了卡,坐上了地铁,林沉才像憋了很久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深深的吐了吐气。
他不知道谢湦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六年前他俩分的时候,闹得不好看,说实话,林沉肯定是想避嫌的,但谢湦却往他身边凑,这样超越了私人距离,让林沉不大能参透。
六年前,两人分手前那场架打的,惊天动地的,尽管事出缘由是因为谢湦,但最后好像是自己搅黄了他的面试,自己却没什么损失,论罪的话,肯定是给自己发一张黄牌。
所以,两人再相遇,林沉不太愿意把谢湦想的坏,可脑子里也没别的合适的猜想,总不能再做回朋友吧。
林沉觉得不可思议,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下绊子,所以自己可得躲着点。
可他躲着躲着,非但没躲过去,还三天两头看见谢湦的身影在公司楼层晃,在食堂晃,在各种公共区域晃。
这不,又到了一天晚上,林沉下楼吃食堂,谢湦就在食堂里等着,还非要请林沉吃饭,林沉顿时没食欲了,却被他盛情邀请弄得束手无措,只好答应吃顿饭,两人坐在座位上边吃边聊。
谢湦掩饰都不掩饰,直接就问:“你这几年过的好吗?一直在H市?”
林沉总不能说自己过得不好,“挺好的。”
“我一直在找你。”谢湦酝酿了好久,突然说。
林沉表面不为所动,说:“找我干嘛。”
谢湦仿佛是久久脱离海水的鱼触碰到浪花,对水的渴望到达了鼎盛,他盯着眼前的人,胸腔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涌流,他一再压抑,无法张扬。
六年不见,林沉都戴了眼镜,看着很陌生,却依旧是从前那样。
他后悔了,谢湦后悔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拥有的时候不珍惜,一旦失去了,就拼命的想。
谢湦就是这样矛盾的人。
和林沉在一起的时候,他特别希望能做个周游世界的旅人,在草原上脱缰的野马,他一心只顾着自己,往前追逐的时候,根本不顾及身后牵着他被磕绊了一身伤的人。
谢湦毕业的时候过得也并不好,可他那时候在气头上,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后来为了事业,在社会上学习承认的规则,生病了一个人扛,外出应酬喝醉酒躺在沙发上无人管。
他还跟韩觅表白了,韩觅却明确告诉他,他不喜欢男人。
接二连三的碰壁,让谢湦回忆起林沉的好,也是时间让他明白,失去的才最应该是他要珍惜的。
于是谢湦去找林沉,去了老家,联系了林沉的朋友,但都没有他的消息,林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握不住,找不回来。
后悔这颗毒药在谢湦的心底蔓延,深入骨髓,毒入五脏六腑。
他想了林沉四年。
“我想看能不能再联系你,毕竟我们之前……”谢湦说了一半,下一句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林沉误解了他的意思,大度说道:“害,都多久了,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嘛,当时给你带来的麻烦希望你谅解,我这人你知道,嘴贱贱的,说话不把门,我现在不这样了。”
谢湦摇头,说:“林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
“就都还是朋友嘛,无所谓了。”林沉往嘴里扒了口饭,吃的很快。
想说的话谢湦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看着林沉的态度好像不太在意,那些话也不合时宜。
晚饭过后,谢湦重新加了林沉的微信好友,还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那些话没说出口,所以其他一些厚脸皮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他想重新追回林沉,这才第一步。
——
和谢湦告别后,林沉回到家,洗完躺床上却失眠了。
今天谢湦的意思,他不是没听懂,谢湦想跟自己道歉。
可道歉不是林沉想要的结果。
林沉以前做了一辈子都遇不到谢湦的打算,如果不去想,一辈子过也很快,可是他俩遇见了,纠结于过去,并不能让自己宽心,林沉想了半天,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才明白,倘若和谢湦再次遇见,自己最期待的结果是那种一别两宽的心态。
自己内心不再波动,有一天,他看见天空上的太阳,也能说一句阳光明媚。
之后是未来可期。
不堪回首的往事只会让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再一次发臭,跟往身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还是别伤害了吧。林沉想,放过自己。
☆、②①
林沉开始有意无意躲着谢湦。
他表现的非常自然,错开吃饭时间,不走原来的大厦出口,坐货梯不走人梯,偶尔还是躲不过见到的时候,点个头当看见了,再无其他表情和肢体动作。
林沉最近也爱上了加班,他从前没发现在公司加班到八点半打卡有加班费,有钱赚还能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简直不能更好了。
出门空气是清新的,夜晚的灯都显得那么美。
相安无事仅一个星期,林沉发现谢湦像噩梦一样,躲不掉。
接下来的日子,林沉总能在各种角落遇见谢湦。
比如临近中午上班前十五分钟,他看见谢湦坐在食堂那边吃米线,晚上八点多下班,他看见谢湦拎着相机迎面走来。
接下来就是搭同一个电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谢湦一定会跟林沉说话,林沉出于礼貌,一说一应。
然而邪了门的事不止这些。上班碰见就算了,毕竟谢湦公司也在这边,可以理解,但是休息时间还能迎头撞上,也真是倒霉。
林沉周六出门超市囤货,在饮料区碰见了挑咖啡的谢湦,两人见面寒暄几句,谢湦后来也没跟他多说别的什么,出了超市就分道扬镳了。
晚上,林沉收拾好出门,他有跑步健身的习惯,出小区是一条河,H市的特色大河,风景很好,马路修建的很直,很适合跑步。
然后夜跑撞上了谢湦,谢湦穿着运动衣,也在绕着河岸跑。
林沉先看到的,及时刹住,扭头就跑。
当他跑回小区时,在小区里面看见了谢湦。
林沉相当吃惊,难道是自己失忆了?他明明才从河那看见此人,怎么一转眼就跑到小区里面了。
两人还有段距离的时候,谢湦就朝他挥挥手,随后大跨两步跑到林沉面前,后者是想躲也躲不过。
“这么巧,”谢湦一身汗,刚跑完步,说话还喘着粗气,“你住这儿吗?”
林沉当即撒谎也不脸红地说:“不是。”
谢湦卡壳,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他看林沉也穿着跑步专用的运动衣,就说:“你跑步么。”
林沉笑笑:“嗯,刚跑完。”
谢湦:“你习惯在小区里跑?”
林沉:“没有,今天刚巧路线到这边了,平时随便乱跑。”
他才不是随便乱跑,要不是今天遇见谢湦,林沉这会功夫都已经跑了两圈了。
谢湦热心给他介绍,说:“这小区往前一直走,过马路左拐,那儿很多人夜跑,直线,挺不错的。”
“是么。”林沉捏着自己手腕,谁不知道那里很多人夜跑,自己平常就是去那儿的好吗。
“你还跑吗?”谢湦问。
林沉今天运动量没完成,但也不太想继续了。
“不了,我今晚还有点其他事。”
“好。”谢湦说着,脚下又动了起来,“我再跑一会。”
他行动很快,脚步向前与林沉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带起的风突然让林沉回想起上高中的时候,谢湦高二参加运动会,一千米接力跑,他第二棒,林沉站在跑道内侧为他加油。
谢湦起跑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阳光下,他嗅到一丝明媚张扬的少年气息。
如今,竟让他有一丝丝的怀念。
撞邪了。
林沉猛地打了个激灵。
夜晚小区的路灯是阴冷的夜光,小道空无一人。
这种偶遇的日子并没有结束,有一天晚上,林沉下班回家,刚出地铁就看见了谢湦。
他戴着一条红围巾,站在台阶边上特别明显。
林沉看到他的时候,谢湦手插在口袋里,好像是在等谁。
看见人出来后,谢湦迎着他走来,说道:“下班啦。”
不得不说,林沉有点懵逼的。他顺着嗯了一声,然后问:“你在等人吗?”
这些天因为躲着谢湦,林沉知道谢湦不住这边,起码不住这个方向。
谁想到谢湦说:“等你。”
“等我?”林沉回头看了看,略微不解:“你住这边?”
“不住。”谢湦说:“不过我看这边小区环境挺好的,离地铁也近,想着搬过来,上班也方便。”
林沉不懂他的脑回路,说:“不是吧,你不是有车吗,为什么要坐地铁上班。”
这种劣质的不知道能应付什么鬼话才编出来的理由一下子就给林沉识破,谢湦不以为然,持续面不改色。
“我冬天起不来,赶着开车去上班已经是早高峰了,路上会堵,经常迟到。”
他辩解的这样认真,林沉也不再好意思去拆穿他。
但是两个人并排走路的感觉真的很不自在。林沉没办法忽略掉身边的人,何况还是六年前的初恋。
这感觉不好形容,在他身边,林沉总觉得自己是个做了错事等着挨批的小孩。
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他在心里想,难不成要闹到自己搬家才成么。
“你经常自己一个人下班吗?”走着走着,谢湦突然说话。
林沉稍微反应了一下,说:“嗯。”
“没找别人陪你一起?”
林沉:“我同事又没有住在这边的,怎么一起。”
而且林沉的同事个个都是公主少爷,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来体验生活,晚上下班都是要去开启夜生活的,哪像林沉,纯正的打工人。
谢湦嘴里有些发苦,他瞥了一眼林沉后,很快移开眼神。
“我是说在一起。”
“在一起”这三个字咬的很重,林沉秒懂他的意思,稍稍沉默小会,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语气冒冷,步伐也比刚才快了些许。
谢湦察觉他兴趣不高,立马说道:“就随便聊聊,你别不高兴。”
林沉目视前方,说:“我没不高兴。”
谢湦现在在他的左边走,林沉看不见,今晚如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下班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区别,如果非要抠细节,那可能是耳边多了一处不明声源。
几分钟后,岔路口,林沉不想跟谢湦继续同行,他站在路边对谢湦说:“你有事要不先忙去吧,我要去小超市买点东西。”
他拦在谢湦面前,摆明了姿态是不想让他跟着。
谢湦看了看周围来往的车辆,只好点头,“好的,你注意安全。”
林沉点头示意,转身的同时,谢湦喊了他一声。
“林沉。”
林沉回头。
谢湦注意左右行驶的车辆,小跑过去,他手在口袋里掏弄,拿出来一个暖手宝。
“这个给你。”
冬天的夜很冷,谢湦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
林沉的左手一直在外面,早已冻得通红。
谢湦把暖手宝塞进林沉手里后,掉头就走了,到了马路对面,他回过头来,朝林沉灿烂一笑,说:“明天见!”
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一根针刺进了林沉的心脏。
僵硬的手指骨遇到温暖,都咯吱咯吱的蜷向那团温度,浑身的凉意都被驱赶至脖颈,林沉狠狠打了个颤。
离别前,谢湦朝他露出的笑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而让林沉躁动不安的,是谢湦将暖手宝递给自己时,不经意间碰到的指尖。
冻僵的人渴望温暖,饥渴了许久的旅人见到水源会不顾一切冲向前去。
林沉觉得自己没出息,这才哪跟哪,凭什么碰见谢湦没几天,心底那块尘封六年的老坛就开始松动了。
后来,暖手宝恢复了林沉僵硬的手指,林沉到家就把它放在书桌上的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
事情只要一开始,就必然会继续下去。
不时林沉多想,只要林沉遇到谢湦,那后者必然是微笑着的,谢湦总是有意无意接近自己,说关心的话,做贴心的事。
而林沉自己像木头一样被迫接受。
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和无奈。
林沉回想起以前的自己,那个屁颠屁颠跟在谢湦身后不厌其烦的少年,好像不存在了。
周五的晚上,结束了一周的工作,林沉松了口气,回到家,他瞥见桌子上那个没有电冰冷的暖手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找个对象。
忘记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新换旧,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林沉觉得该找个人陪陪自己。
他打开交友软件,时隔半年重新登上了会员账号。
好家伙,一上去就有几百条信息。
林沉仔细一瞧,大部分都是半年前的招呼,有些人还一连发了好几条。
林沉交友很谨慎,地区范围限制在周边,爱好男性优先,而且年龄28以上,如果小个一两岁没问题,大了不能超过38岁。
谈恋爱的目的是相伴终生,年岁相差太多,到最后还是一个人先走,另一个人孤独活个几年。
林沉发现近期有几个人跟自己打招呼,他挨个点进去看了主页,三个距离太远,一个只有22岁,还有一个刚好28岁。
难得一下子这么精准,林沉来了兴趣,点进他的空间,看到一堆健身图。这人应该是最近才开通的交友软件,最远的一张照片停留在两个星期前。
新人啊,林沉想,不会又是那种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萌新吧,或者只是想给平凡的生活寻找点刺激的。
林沉吃过一次亏了,他不想吃第二次。
正当他想退出的时候,这个“健身男”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你好,见一面吗?】
林沉盯着他发的消息,没回。
没到十几秒,那边发道【不愿意?】
林沉思忱着,来了一句。
【你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吗?】
那边很快回道:【不是,一直都喜欢。】
林沉又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回【不知道。】
还算诚实吧,不过林沉想找一个比较通透的,虽然很难,但毕竟家里人都知道且承认的恋爱关系会轻松很多吧。
近几年,同性恋被大众熟知,并且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接受。林沉对未来的形式还是比较乐观的。
【我上一段感情谈了五年多,所以如果能长久,我会让家里人知道的。】
林沉莫名被五年这个词戳中,抱着试试看不损失什么的态度,跟这个人约见面,时间定在周六下午两点半,万象城一楼咖啡店。
☆、②②
林沉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地方,周末人多,好的座位都没有了,他找了最里面的一个两人座,服务员随后就拿着菜单递给他。
不知道对方的口味,林沉照着大众点的比较多的香草拿铁给即将见面的对象,自己要了一杯焦糖拿铁。
他口味偏甜,咖啡不喜欢喝太苦的。
点完单后,林沉拿起手机,点开了微博,照例是去橘猫博主的微博逛了一圈,搜罗两张可爱的图片,跟后打开了某站。
最近该站运营开发了一个“人间烟火”板块,首图推得是生活中那些不经意间却很美好的图片。这板块下分好几种话题,有美食,街道,书籍,山川等。
林沉昨晚无聊的时候点进去一个名“一声惊鸿”的话题,最热的是一个cv配音动画片的视频,底下盖了两千多层的评论楼。
他听了一下觉得这些配音演员是真的厉害,喘气都能喘出七十二种花样来。他继续往下翻,发现这话题板块有很多人用自己的声音或讲故事,或唱歌,或配音,大家都不露脸,靠着声音交流。他觉得蛮有意思的,翻到底下的时候随便在一个视频下面留了言。
趁着等人的功夫,林沉翻进了这个话题,发现【我的消息】有红点,他点进去看是他昨晚评论的那个视频的博主回他了。
ID是爱他烟花,回复评论道:“谢谢,你真好。”
林沉觉得这个博主一定是个女孩子,可可爱爱的。
不过就说了句配的真棒,就被说真好,林沉想,好人卡可真容易得。
——
万象城是这块比较繁华的地段,每天人流量都很大,咖啡店旁边是商城进出口,快两点半的时候,林沉往咖啡店门口那一瞥,刚好门推开了,谢湦从外面进来,林沉本能低下头,往角落缩了缩。
别看见我,他心里想,怎么在这也能遇见他,这人该不会在自己身上装了窃听器吧。
尽管是调侃,林沉还是神经质似的翻开自己大衣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不过谢湦进来也只是找了个空座位坐下,然后拿手机翻看,并没有注意到林沉。
林沉稍微松了口气,但却不敢懈怠,他盯着交友软件今天约见的那人对话框,生怕对面发来一句【我是谢湦,我已经到了】这种吓人的鬼话。
然而,时间过了两点半了,约见面的对象没出现,也没在软件上发消息过来。
林沉做贼似的抬头看了眼谢湦,后者盯着手机,不时的看向门口,好像也在等人的样子。
只要不出现我约的人竟然是我的前男友这种狗血的剧情出现,林沉表示一切都还能接受。
他就这样想着,所以遭报应了。
约会对象放他鸽子了。
三点零五分,交友软件终于有消息了,林沉点开对话框,那头说道【非常抱歉,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了。】
对象还发了一个跪地求原谅的表情包,接着又说道【下次还有机会吗?】
被放鸽子这种事林沉不会放在心上,反正都已经发生了,生气这种负面情绪除了会让鼻孔增大以外,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回道【再说吧。】
然后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出咖啡店。
当他想离开万象城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林沉。”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林沉也知道是谁。
周围声音不太嘈杂,谢湦声音大的让林沉不好装聋作哑,只得一脸茫然回头。
谢湦两手插兜,遇见老熟人似的惊讶,说道:“好巧啊,居然在这遇见你。”
林沉皮笑肉不笑,说:“好巧,我准备回去了。”
谢湦接下去说:“你这么早就回去啊?”
林沉:“很早么?”
谢湦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说:“我今天约了个朋友见面,准备看电影的,他突然有事不能来,我刚还想着这两张电影票浪费了,结果看见你了,林沉,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咱们看电影去吧。”
其实,从林沉提前到咖啡店到离开,他的一切动作都尽在谢湦的眼里。谢湦发誓,自己没有坏心思,自己只想跟林沉亲近一点,比如说看场电影,然后再一起吃顿饭。
他的心意在他认为是一片赤诚,可在林沉这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林沉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两个字“替补”,如果主角没办法上场的话,那自己就得赶鸭子上架。
“不好意思啊,我没空。”林沉拒绝说,他看了眼谢湦手里的电影票,脚下掉头就要往外走。
谢湦没想到林沉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接下来一系列的策划都无用武之地,他赶紧追上去,舔着脸说:“你下午有事吗?这么着急。”
林沉没看他,说:“是挺着急的。”
“那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没有。”
三两句话让谢湦哑口无言,林沉过安检进了地铁站,直到下了扶梯也没再看谢湦一眼。
谢湦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被放鸽子并没有什么,但谢湦说的那些话却触动了林沉的心弦,同样是爽约,自己也没抓到一个单着的人就让去拼对,他谢湦约看电影的人没来,凭什么会认为自己会答应跟他去看,就为了不浪费电影票?
到家的时候,林沉心里也不能平静,他喝了两口热水,躺在床上闭目。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稍微歇息了一会,林沉自己反思,早就是不重要的人了,还在乎这些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褥,让自己尽量不去想。
可就算他一直麻醉自己,靠念经让自己入睡,最心底的那股心思照旧无人能敌的闯了出来。
不可否认,他害怕,他害怕突然就当了别人的替身。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
之后上班的时候,谢湦见到林沉,貌似收敛了点,两人见面合乎礼仪的点头算作招呼。
林沉工作又开始忙了起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同组的一个文案离职了,林沉不光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还要接手这个人未完成的任务。
人手不够,在新人还没入职之前,林沉都要顶上。
本来咬咬牙坚持一两个星期的事,中午的时候,林沉心理建设崩塌了。
中午吃饭等电梯,林沉从一旁的茶水间出来,遇上小组领导,领导在跟谁打电话,说了两句挂了之后,看见林沉,面色凝重,说:“林沉,这边有个任务插|进来需要你做一下,厂里新送来一批口红样本,是这周主推的品,需要写公众号,图片需要你自己拍,然后修一修,不过最好要找个模特试色,人像会更好。”
林沉一头雾水,“我不会拍啊,再说我去哪里找模特?”
领导站着说话不腰疼,电梯刚巧来了,他急急的说:“之前萧雨拍图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就那样拍,模特找你身边的熟人朋友都行,只要拍了就行,我这边忙不过来了,你顶一下。”
电梯在林沉面前合上。林沉魂被定住似的。
说得轻巧,自己从来没做过拍图的事又怎么会拍,而且模特是随便找个人就能解决的事吗?还要化妆,还要布景,做造型,自己一个人怎么行?
林沉一点吃饭的想法都没有了,领导想逼他滚蛋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搞这么多事,只要他一句话,自己立马卷铺盖走人,谁还愿意待在这个破公司不成?
可是,话虽这样说,林沉还没离职,这些事没人做就得自己揽。
晚上九点下班,林沉拿着三根口红,面如土色的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的前几秒,谢湦钻了进来,他站在林沉身边,对他说:“交给我吧。”
林沉茫然的啊了一声。
谢湦拿过他手上的口红,放进自己的口袋,说:“交给我,我帮你。”
林沉脑子有点短路,今天的工作多到快压坏他的脑神经了,他直愣愣地看着谢湦,说:“你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你怎么帮我。”他伸手想让谢湦把口红还给自己。
谢湦却说:“我听到了,我帮你。”今天中午林沉领导在电梯那说的话他都听见了,那时候谢湦刚好在男厕所。
电梯到了一楼,谢湦把林沉推出了电梯,朝他摆摆手,说:“明天见。”接着电梯门关闭,电梯下到负一层。
林沉还站在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第二天,领导找林沉问图片和公众号什么时候能出来的时候,林沉还后知后觉口红在谢湦那儿,只好说下午能出。
果然,下午的时候,谢湦给林沉发来了十二张图,六张单品图,六张模特图。
谢湦是专业的,他拍的照片不论是从色彩还是光线来看都是杂志的水平。
特别是模特图,谢湦利用了自己的人脉,还请的一位外国朋友帮的忙。
盯着那张模特涂着口红的照片,林沉心里滋味杂陈。
他想,这是谢湦的作品,他竟然已经这么好了。
从前那个一直追逐摄影的少年,尽管一路上磕磕绊绊,却也始终如一。
他没变,林沉想。
心里忽然有点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为了感谢,是一定要请吃饭的吧,哈哈哈
☆、②③
次日午休,林沉去食堂吃饭,恰好谢湦也在,他端着饭走过去,在谢湦的注视下,开口问道:“这边没人坐吧?”
看见林沉时,谢湦眼里惊讶与欣喜交替,短暂的愣神过后,谢湦道:“嗯,没人。”
临近吃午饭那会儿,林沉预见到可能会遇见谢湦,所以这个点下来刚好。
昨天那组照片领导很满意,还是国外友人的模特让领导眼前一亮,忙问是林沉的什么朋友,能不能长期合作。
要想长期合作也得人家看得上,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得起,林沉只好摇头,跟领导说这模特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刚好帮忙而已。
尽管如此,领导听到他的回答也没有显得过于失望,毕竟解决了眼前最麻烦的一件事,就谢天谢地了。
事情是一路顺风,林沉该感谢谁心知肚明。
嘴里的饭吃着没味,他坐下来少说沉默了一分钟,才缓慢开口朝谢湦道谢。
“昨天那照片……谢谢你啊。”林沉挤了个微笑,可能觉得挺尴尬的,所以笑的也不怎么阳光。
不过谢湦受用,他说道:“没事,能用就行。”说罢停了会,又说:“昨天没来得及问你们公司模特的风格,找了朋友帮忙后,自己也拍了一组,不过效果不太好,就没发给你。”
林沉从这话里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兴趣盎然,“你自己也拍了?你涂口红了?”
咳咳,还不止,谢湦当时还给自己做了造型,当晚空调打到三十度,在家穿的特别凉快,只为能拍出一个更好的照片。只不过,虽然没问林沉他们公司的风格,但翻看了以往的公众号和网站发现,模特都是女性,所以谢湦最后找了朋友帮忙,自己那组照片还在手机相册里躺着。
大男人半夜涂口红,还搔首弄姿,听着怪害羞的,谢湦含糊其辞,没否认。“涂了一点,拍了不好看。我不是专业的模特,这种事还得找专业的人来。”
谢湦越不说,林沉倒越想看他私存的口红照,脑补不出来的东西,一定很惊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很谢谢你。”林沉再次诚恳道谢,他戳了戳碗里的煲仔饭,犹豫了一下,盯着谢湦,说:“我请你吃饭吧。”
谢湦夹粉的手一抖,汤汁溅到了眼睛里,他“嘶”一口气,两只眼睛都紧闭起来。
“哎哟。”林沉小声惊呼,他连忙在自己口袋里掏纸,掏出了钥匙耳机盒等一堆杂物,林沉扭头看见隔壁餐桌上有餐巾纸,过去借了两张递给疯狂眨眼睛的谢湦。
他吃的面里加了辣椒,可给谢湦好一顿折磨。
林沉看他脸都红了,脱口道:“你慢点儿吧……”
谢湦眼眶里红了一片,被辣出的眼泪从眼角流出,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可怜起来。
“没事,过一会就好了。”谢湦有一只眼睛能视物,朝林沉半眯着眼笑着说:“请我吃饭?”
林沉:“嗯,你想吃什么?”
对面的谢湦又开始揉眼睛。
林沉说:“地铁6号线过去天街挺多吃的,火锅烤肉,芝士排骨,烤鱿鱼。”
谢湦想了想,说:“我可以去你家吃么,你做的那种。”
“啊?”
林沉独居生活了这么多年,厨艺的水平高度仅仅只能满足不饿,至于好不好吃,那肯定是比不上外面的大餐。
而且煮饭这种概率变动较大的事,如果带了点期待在里面,肯定是不好吃的。
谢湦见他眼神犹豫,心底沉了下来,“要不去吃路边摊吧。”
高中的时候,学校门口有家路边摊,每晚的招牌菜都不一样,跟开盲盒一样,但每次都惊喜非常。
谢湦在外打工久了,也好久没吃过路边摊了。
“还是去我家吃吧。”林沉说,“我们小区那边的路边摊这几晚都不在,城管看的严,都躲风头去了。”
惊喜再次充满谢湦的心头,他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又咧了开来。
他这一乐,林沉心里也轻松起来。
两人午饭都吃完,林沉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放在桌边的钥匙和耳机盒打掉在地上,他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然后蹲下|身子去捡。
谢湦准备帮他的时候,看见林沉在地上摸挪了三下,才将钥匙和耳机盒捡起。林沉起身时候正好和自己对了一眼,谢湦看他戴着的眼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挡在外面。
终于挨到了晚上下班,谢湦在林沉公司门口等他,林沉下班相对比较迟,其他早走的同事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帅哥,便上去搭话他是不是找谁。
谢湦礼貌且规矩双手摆在身前,说找林沉。
同事便高声朝里面喊道:“林沉,外面有个帅哥找你。”
正在加班的林沉奋斗不止,听见这话猛然一顿,看看电脑前未完成的工作再看看时间,只好朝门口回应:“再等我两分钟。”
门外很快回了一句:“不着急,我等你。”
反正任务还剩一点,回家也能完成,林沉拿出u盘把资料拷了下来,关闭微信,关闭电脑。
他打了下班卡,推开门,跟谢湦说道:“走吧。”
林沉不知道谢湦的口味,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他问:“你有特别想吃的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万一谢湦真看的起他,说了一堆听都没听过的菜,回去烧不出来,可太丢人了。
幸好,谢湦什么菜名都没报,他说:“你会烧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
林沉挑着眉看了他一眼,谢湦好像变了那么一点,从前可是口味很挑的,他记得高中给谢湦带快餐的晚上,几乎是自己带什么谢湦都不爱吃,后来都是谢湦晚上想吃什么提前说,林沉听他说的去买。
也可能是在别人家不好意思开口,林沉琢磨着,“那我随便买点,晚上经过‘火烤’的时候带一条烤鱼,他家烤鱼特别好吃。”
谢湦兴致勃勃地拿了个推车,眼睛不离林沉,说:“好的。”
差不多七点的时候两人买好菜,谢湦跟林沉进到小区的时候,谢湦突然说道:“你住这个小区?”
林沉没发现什么不对,“是啊。”
谢湦:“那我上次在这遇到你,你不是说你不住这吗?”
靠,居然把这事忘记了,上次是临到阵前随便编的谎话,谁会记到现在。林沉支支吾吾,不承认道:“是么,我怎么不记得。”只要自己否认的够快,什么要脸不要的脸都不关自己的事。
谢湦见他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是我没有”的态度,有点暗喜,有点好笑。
到了住的地方,林沉放下菜,从鞋架上把棉拖递给谢湦,自己穿的是夏天的凉鞋。
“你先坐会,我烧个开水。”
“好。”
林沉的这个出租屋不大不小,一个主卧,一个厨房,厕所在主卧里面,布局不大,但刚刚好一个人住。
谢湦换鞋进来的时候首先被他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那副画画的事一位少年,少年一只眼睛绑着绷带,绷带上有一朵粉红色的格桑花。
少年在笑,另一只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充满明媚和希望。
“这幅画是你——”谢湦回头跟在厨房忙碌的林沉说法,发现他把菜刀放在台上的边缘,稍不注意就会被碰到。
谢湦立刻小跑进厨房,把林沉拉开,将菜刀拿起往里面放了放。
林沉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冲了进来,问道:“你干嘛?”
心有余悸的谢湦低头看了看地上,当时他就想万一菜刀掉下来砸到林沉的脚……随后发现林沉穿着单鞋,他不顾林沉手上有菜,直接夺过放在菜板上,拥簇着他把人拉到沙发上坐着。
“哎,你干嘛……”
林沉被他推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脚踝被捉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湦把他的棉拖鞋脱下来,套到了自己的脚上。
“大冬天的,你穿什么凉鞋!”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头,搞得林沉觉得自己是个犯错的小孩被家长逮住一顿教训。
“这不就一双鞋么,给你穿了,我可不没得穿。”林沉辩解的挺有道理的,确实家里只有一个人住,买东西买一件就足够了。
现在的姿势是,林沉坐在沙发上,谢湦半蹲在他面前,林沉低头,谢湦仰头。
屋里的灯光是暖色的,外面也恰好安静得很,空调是一进家门就开了的,这会暖的刚好。
他们两个好像住在一起很久,就连谢湦怕林沉着凉给他换棉鞋穿也顺其自然的水到渠成。
谢湦透过那层眼镜片看进林沉的眼睛里,右手慢慢伸进林沉的口袋。
林沉和他对视片刻有些慌神,愣了半晌过后,蹩脚起身,说:“那个我去烧饭,你随意。”
他走的匆忙,鞋子差点踩掉了。
看着他慌忙逃离现场的背影,谢湦起身,他右手摊开,上面躺着刚从林沉口袋里拿出来的耳机盒。
有个不好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林沉他,左眼是不是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起床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抻到真是太痛了,我今天写这章的时候从早上写到现在,写一下就要写一下,太难受了,不过还好赶上了今天的更新,昨天没更的可能会在下周补上,看我还痛不痛吧,呜呜呜
☆、②④
林沉烧豆芽汤的时候,订的烤鱼到了,谢湦在外面听见有人敲门,主动领了活,开门去拿烤鱼外卖。
当所有的菜都烧好摆在餐桌上,林沉庆幸做的第一道菜还是温热的。
他今天还做了自己经常吃的青椒鸡腿肉丁,做法和调料都是从网上学来的,从来没翻过车。
谢湦很给面子,他夹了一块土豆和鸡肉,吃的挺香。
林沉看着他吃,随口问了一句:“能吃不?”
谢湦点头,“什么叫能吃不,明明很好吃。”
林沉难得放松地笑笑,“我做饭水平不稳定,有时候还行,有时候不太好吃,你今天比较走运。”
谢湦吃了一大口饭,福至心灵说道:“那我以后做给你吃吧。”
林沉:“你会做饭?”
谢湦不适时地噎了一下,会烧个屁,在家只会煎牛排,还是因为简单。
不过既然揽了瓷器活了,他点头,“会,有时间做给你吃。”嘴上话放出去,谢湦心想,总会学会的。
林沉应了一声好,伸手去够放在谢湦手边的餐布,他的动作太大胆了,摆在左手边的咖啡杯被他不经意推出了好些距离。谢湦看得心惊肉跳,不过还好,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轻轻把杯子往里面挪了一点,拯救了一个瓷器脆弱的性命。
和平的吃完一顿晚饭,谢湦主动申请洗碗,林沉没拦着他,自己把餐桌收拾了一下。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九点还没到,林沉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频道随机。谢湦洗完碗,走过来站了一小会,而后在林沉身边坐下。
林沉看的电视是综艺节目,当下最火的,每期都让人笑的肚子疼。
手表显示的时间才刚九点,谢湦却觉得时间过的好快,而且一眨眼可能一刻钟就过去了。
空调温度高了,他手心出了汗,坐在林沉身边,眼睛盯着电视机,心不在焉,好一会才找到合适的话题。他指着墙上那副画,说:“你那副画是买的吗?”
林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道:“以前出去玩的时候买的。”
谢湦顺着提问:“去哪玩的?”
“云南丽江。”
谢湦:“云南丽江的画是这样的风格?”
云南的山水风景秀丽,美人也是当地比较特色的少数民族。
林沉盯着画中少年左眼的格桑花,心如飞絮,但现在不比当时心境,修为早就更上一层楼了。
这幅画,是当时在云南遇见的一个写生女大学生照着林沉的样子画的,整幅画只有格桑花是女生的即兴创作。
那个时候,真不算太好,林沉不大想回忆。
这时,谢湦却提道:“林沉,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林沉回头看见谢湦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深邃,但不同的是,以前谢湦的眼睛里藏着他不懂的情绪,而如今,他在其中看到了一缕隐晦的压抑。
他能感觉谢湦强烈想要把这种压抑推出眼睛,然而适得其反,谢湦的表情比没有加糖的咖啡还要苦涩。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林沉弄不明白。
“还不错吧,反正现在是挺好的。”林沉说,最悲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生活在一步步向好,未来也应该是更好的。
而且过了这么些年,林沉也获得通透了些,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有些人就是天生生在高处的,日子没有忧愁,有些人就是在繁华都市里为了生存打拼,可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都是一种人间烟火。
没有烦恼的快乐固然好,但就算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在路边看到香喷喷的烤红薯也能奖赏自己一个,这样的甜蜜未尝不可呢。
“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租了个房子,中介卷款跑路了,我一下子就没了住处,租房子的钱还是借来的呢,后来好在找了个包住的公司,所以说运气还是不错的。”
这些惨事林沉能说出来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过去的事就像做过的梦,经历过,却不真实,因为都过去了。
谢湦自毕业住的就是单人间,一室一厅的那种,他家里有钱,父母虽然顾不上他,但总不会真的不管,加上谢湦在大学期间就给人拍照赚钱,积蓄上万。
他就属于自己过得好,也以为别人过得差不到哪儿去。
说来很后悔,谢湦毕业之后的几个月里,从来没考虑过林沉。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因为图片找不好角度而泄愤踹烂房门的时候,林沉正拖着箱子扛着被子在公司楼下座椅上熬了一夜。
他也不知道仅仅是因为一箱车厘子中只坏了两三颗而全部当做垃圾处理的时候,林沉一包方便面管饱一天。
这些他都不知道,而林沉也没全都说出来,毕竟那些琐碎的难事太多了,他都忘了。
“林沉……”谢湦叫着他的名字,眼里的心疼溢出来。
但那都太迟了……
“现在好很多了,我还养过一只猫。”林沉伸手够了够茶几桌上的橘子,丢给谢湦一个。“不过后来生病没了,那只猫是橘猫,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说猫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迟早的事,我就不那么难过了。”
林沉养的那只猫不算是死于非命吧,林沉对它很好,活着的时候很快乐,吃吃喝喝都有,走了也没有遗憾。
谢湦曾经也想养猫来着,后来因为工作太忙,他担心照顾不来,所以没养成,但是有时候家里一个人,有个小动物在家还是挺好的,所以以后可能还会考虑养一只。
“我之前也想养猫来着。”谢湦说。
林沉:“那养了吗?”
“没有。”
谢湦回忆自己的过去,除了工作没有别的事,生活过得平平无奇,没有难熬的日子,也没有特别快乐的时候。
他倒想跟林沉说说自己这几年,却发现一点也不值得纪念。
两人聊了会天,谢湦把林沉给自己的橘子剥干净,最后又塞到林沉的嘴里。
晚上十点多,林沉送他回家。
这边街道沾了物联网小镇的影响,十点多了,还是灯火辉煌。
时间越晚,天越冷,林沉这回穿了有口袋的外套,把手插在兜里握的紧紧的。谢湦看他冷得很,说:“你衣服穿得好少,裤子穿了几件?”
林沉不正面回答,“上衣穿得多就够了,我抗冻。”
“小心感冒生病。”谢湦提醒。
林沉:“别咒我。”
他俩走到红绿灯路口的时候,马路靠右边有个大坑,好多管子从洞口伸了出来,拉倒马路边,应该是在做什么工程。
这片区域,树多,不仅多,而且高,都把那边大厦的灯光都挡住了大半。
所以绿灯亮起的时候,林沉和谢湦走在斑马线上,两人只盯着前面看,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来了一辆疾驰转弯的轿车。
等到林沉听见身后有女生尖叫的声音,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之后骤然被轿车撞飞。
“林沉——”
谢湦的声音短暂且急促,他慌不择路,用半个身子挡住林沉,却整个人抱着林沉被撞的老远,两人倒地之后,还像被风刮跑的石头一样掉进了马路边正在修建的大坑中。
大坑里是石头土壤外加一堆粗细不一的长管子,俩人栽下来的时候是腿先着地,林沉还被谢湦抱在怀里,只有手臂被擦伤,另外扭到了后背。
他还好,因为谢湦给他当了肉盾,所以大部分的伤害在谢湦身上。他腰是直接被撞到的地方,之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掉下来,小腿撞到了石头,后背也重重装在大坑的混凝土壁上。
谢湦受的伤比林沉要严重很多,短暂回过神来,小腿疼的快麻木了。
他抱着林沉的手臂松了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林沉感觉到他受伤了,不顾自己后背的疼,扶着谢湦的肩膀,着急喊道:“谢湦,你、你撞到哪了,谢湦……”
林沉身上没有大伤,被撞的那一瞬间到现在魂魄归位,脑袋开始眩晕。
他额角磕破了皮,稀拉拉的血顺着脸庞滴了下来。
可他眼前只看得见谢湦,他担心谢湦出事,一直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谢湦十有八|九被撞的脑震荡了,努力睁大眼睛看林沉也看不真切。他疼的嘴里直抽气,却在问林沉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沉是小伤,死不了,但谢湦那股气将断不断的模样可吓得林沉语无伦次,心神大乱。
林沉朝上面尽最大的声音喊:“有没有人啊,叫救护车啊!”
上面零零星星围了几个人头,也看见有人拿手机在打电话。
谢湦伸手想拽林沉的手臂,气若游丝,“林沉……别喊,林沉……”
“省点力气……”他说。
他这时候壮烈的想,倘若自己死了,林沉留着一口气还能等到人来救。
最后,两个人都等来了救援。
消防队下来的时候,林沉脸上的血都凝固了,他执意要把谢湦先拖上去,这人神志不清再不救就要上西天。
之后出了大坑,他们上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救治。
林沉是小伤,谢湦伤的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稍微比林沉来说就是小腿撞的有点肌肉损伤,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那天撞他们的轿车司机是疲劳驾驶,好在车速并不是特别快,不然他俩在那晚就全剧终了。
——
因为林沉被车撞伤,跟公司请假休息几天,他在家里无聊刷“一声惊鸿”话题,看别人的视频。在动态那一栏里有提醒他关注的博主发了新动态,林沉点进去看,是上次他关注的一个配音的博主。
动态是个视频,视频全是是黑屏,只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唱歌。
林沉听不懂,除了听出是个日文歌曲之外,就感觉这种音调带了点灰色阴郁,并不是个欢快的歌曲。
林沉看了下动态是一个小时前发的,他听完后在底下评论【很好听,博主的声音很温柔,就是中间的时候有点小了~】
他评论完,关掉手机睡觉,毕竟轻微脑震荡也是脑震荡,得靠休息把里面的浆糊变成固体。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远离疲劳驾驶
☆、②⑤
林沉在家休息了两天,回去上班正好赶上公司开年会。
年会地址在离公司只需过两趟红绿灯的恒星酒楼,这个酒楼因为经常被预定结婚,是他们那儿有名的姻缘楼。
不知道公司为什么选这里开年会,或许是因为距离近。林沉下班走路过去,一楼大厅还摆着一对新人的海报,他登时觉得自己像是来吃喜酒的。
上了四楼,林沉找到属于新媒体组的席桌,新媒体是公司的大部门,人多,分了两张桌子,林沉去的迟,只剩下陈副组旁边一个位置。
林沉看见陈副组对着自己笑,陡然不想坐过去了。
可那么多人看着,同部门的好几位同事都招呼他快坐,林沉硬着头皮勉强在陈副组旁边的座位坐下。
然而刚坐下,陈副组就非常殷勤地给林沉倒了杯酒。
“来,阿沉,喝酒。”
陈副组一张口,就把林沉脖颈的鸡皮疙瘩给叫出来了。
林沉推杯拒绝说:“不好意思,这两天脑震荡还没好,不能喝酒。”
陈副组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对,瞧我都忘了,来我给你倒饮料。”
林沉想说不用了,但陈副组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转手换了橙汁给林沉倒了满杯。
橙汁满溢出来些许,陈副组手指碰到了,他一下含住沾到饮料的手指,呲溜吸了一口。
林沉头皮都要炸了。
这位陈副组算是林沉在公司最不愿招惹的人了,中年秃头油腻男,顶着啤酒肚,两只眼睛小的很,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他要做坏事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林沉很想不去以貌取人,可姓陈的在公司总喜欢去逗那些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说话不过脑子,他自己笑笑就算,惹得人家姑娘尴尬万分。
品行不端可能是天生的,陈副组调戏完女生,把注意打到了林沉身上。
这男的总是借由指点林沉一二,站在他身后,一把握住林沉攥着鼠标的手。林沉猛地抽出来,抬头看他,他却跟没事人一样,盯着电脑里文案段落给林沉抠细节。
一次两次,林沉当自己太敏感想多了,后来陈副组总是有意无意对他进行肢体上的接触和摸手的动作,不光如此,他有时候进办公室特别大声的叫林沉的名字,然后说带了什么东西给他吃。
林沉一脸茫然,办公室其他人就开始起哄,说什么陈副组偏心,陈副组对林沉真好的柠檬发言。
这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骚扰了,林沉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偏心,他只觉得恶心。
有一次林沉去卫生间,上完厕所出来,陈副组不知是不是在门口等他,周围没人,他伸手去勾林沉的下巴,那架势想来一个霸道总裁的调戏。
只可惜,林沉忍无可忍,当即挥开他的咸猪手,顺便赏了他一个绊子。
陈副组摔了个狗吃屎,林沉假惺惺喊得大声:“哎呀,陈副组您没事吧,怎么在厕所摔倒了。”
有厕所清洁工听见动静过来查看,林沉顺势溜了个干净。
虽然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陈副组也没找他麻烦,但是暗戳戳的挑逗从来没有少过,林沉选择无视,陈副组越挫越勇。
今天年会,讨人厌的陈副组坐在旁边,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林沉面无表情,僵直坐在座位上像个木乃伊。
一般公司年会的流程第一个项目是人事开场致辞,总结一下上年度再展望一下明年,然后就开始部门表演,中间会穿插一些抽奖活动和员工游戏互动。
因为林沉提前打了招呼,身体不适,什么活动都没参加。他只静静地坐在席桌,菜几乎没吃,饮料也只抿了一小口。
那个杀千刀的陈副组打了鸡血似的既表演节目又参加游戏,一会儿离桌,一会儿坐回来,摇摇晃晃,还撞到林沉好几次。
要不是旁边是女同事,林沉就要换座位了。
没办法,他只能尽量离陈副组远点,避免被误伤。
林沉本来打算九点就请假先回去,谁想到这一桌子的人除了他不能喝酒还清醒着,剩下一个能抗的都没有。新媒体内部俩俩搀扶,互相抱团,只剩陈副组一个人顶着一张醉醺醺的胖脸满桌子找人敬酒。
“阿沉,可算是找到你了。”陈副组摇晃着酒杯,朝林沉伸开一只手臂,想要去搂他。
林沉挡开他的手,淡淡说道:“你喝醉了。”
陈副组红着脸,摇头,“我没醉……你看大家都这样。”他说着,酒杯往外一抻,洒了大半。
“你瘦了好多啊,来,吃点东西,我、我喂你吃。”
陈副组用筷子夹一根排骨,夹了好几次都没夹上。他脸扭向林沉,色眯眯的,就差口水没流出来。
这会是人都醉了,不然谁都能看出来他要耍流氓了。
林沉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说:“不用。”
他的厌恶溢于言表,就是要给陈副组看看,反正现在大家都不清醒,不必应付装样子。
陈副组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他朝林沉招手,还挺委屈的,“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
傻子才过去。
陈副组见叫不动他,作势要走过去拉人,谁知刚踏出一步,就被歪斜的椅子腿绊了一脚,整个人摔趴在地上。
两大桌子的人看着陈副组摔倒,软绵无力地惊呼,组长也喝多了,他想过去扶但起不来,看见林沉在那站着,忙道:“林沉,你快帮忙把陈副组扶起来,他喝多了,快快。”
林沉看着地上的死胖子如看一坨猪肉,并不是很想过去扶他,但是组长发话了,况且在座的没一个人有力气站起来,其他部门自己人都顾不上趟,更别说过来搅这边的浑水。
思虑再三,林沉只好伸手去扶他。
林沉知道这人扶不得,但却不知道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了。
陈副组握住林沉的胳膊就缠上不放,眼睛紧闭,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林沉脖子那钻,嫌的林沉两手撒开推搡。
“我、要、回家……”陈副组晕沉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林沉身上。只要林沉稍微想推开他,他立马没骨头似的往地上躺,躺的时候还不放手,还死死拽住林沉。
“我看他醉的不轻,林沉,你送他回家吧。”组长皱着眉看了陈副组一眼。
其他人都在琢磨着互相搀扶回家,也都说道:“林沉你没事就送陈副组回家吧,不弄走得睡在人家这酒楼了。”
大家也都看在陈副组扒着林沉不放的份上说的话,另外他们也确实没力气再管一个快两百斤的胖子。
虽说林沉也不想管。
但也不能不管了。
林彻强忍那种恶心拽着陈副组,在他脑袋边恶声道:“老实点,别给我找麻烦。”
要是姓陈的太过分,林沉绝对会不讲情面把他扔在马路上掉头就走的。
林沉搀着陈副组出了酒楼,外面凉风飕飕钻进衣领,林沉冻的打了个颤。
他晃晃陈副组,问:“你家在哪?”
陈副组不应,连问两遍,他才嘟囔道:“晨幸小区。”
林沉叫了车,好不容易把陈副组塞进去,他抽回手,跟师傅说把人送到晨幸小区,谁知道刚要关门的时候,陈副组突然弹起来抓住林沉的胳膊,叫唤道:“你别走你别走。”
林沉陡然冒火:“你他妈别拽着我。”
陈副组就不放手。
僵持一会,司机师傅不耐烦地问到底走不走。
这死胖子醉了力气还这么大,林沉根本挣脱不开,只好跟着钻进后车座,挤在小小的空间里。
一路上,陈副组泥鳅似的往林沉身上钻,要不是有司机在,车厢空间狭小不好伸展,林沉的拳头早就擂到他身上了。
这家伙得寸进尺,车开到半路还说要去五星级酒店睡大床,陈副组一直嚷嚷让林沉把他丢到五星级酒店,他要去酒店享受贵宾级待遇。
林沉失了耐心正想撕烂他的嘴,转念一想,把人往酒店一丢万事大吉。于是他艰难地掏出手机,查找最近的宾馆,准备卸货。
他运气也还不错,下一个路口就有一个宾馆,林沉让司机去前面的宾馆停车,然后扒拉着陈副组的口袋找身份证,跟着说道:“手机,付款码。”
陈副组居然听懂了,拿出手机,七捣八捣点开了付款界面。
之后下了车,林沉登记了一间房,十三楼,乘电梯,找房间,终于把陈副组扔到了床上准备功成身退。
门把手没碰到,林沉的腰被抱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都摔到了地毯上。
他后脑勺磕到了床沿,耳边嗡嗡作响。
陈副组力气变得超大,他掐着林沉的脖子,声音又沉又冷,丝毫没有刚才喝醉的样子。
“告诉我,林沉,你是喜欢男人的吧。”
至此私密空间,屋黄灯暗,陈副组终于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
肥胖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咬了林沉脖子一口,嘴里说着污言秽语。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了,林沉,我他妈想你快想疯了。”
林沉从来不知道陈副组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外表看上去的肥胖不是虚胖,而是有劲儿的。
被咬了脖子的他痛呼出声,骂道:“陈力,你他妈给我滚开。”
陈力哪会听他骂什么,伸手去撕他的衣服,急不可耐地样子让林沉肝胆俱裂。
“林沉,我喜欢你好久了,你让我弄一次,就弄一次。”林沉动的厉害,他不得不去抓林沉的手。“我保证以后都不打扰你。”
林沉攒劲攒的眼泪都积在眼眶里,他努力翻身想要扭转这局面,爆了粗口。
“滚你妈的!”
陈力置若罔闻,他急色却又哀怜的乞求道:“求求你了阿沉,求求你了。”
林沉双手被捉住,额头青筋暴起。“滚,放开我!”
如果不挣扎的话,林沉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底藏着强烈的恐惧,他一定要逃。
谁知道他的态度激怒了陈力这个变态。陈力嘴里念念有词:“让我弄弄你,让我弄弄你,让我弄弄你……”
下一秒他伸手抄过旁边的烟灰缸猛地砸向林沉的头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举着大刀正在赶往现场:儿子别怕,妈妈来救你了!
有读者表示:谢湦这厮死哪儿去了
谢湦转身:别cue,不知道在哪
☆、②⑥
陈力那一下是奔着把人砸昏的力气去的。
“啊——”
林沉痛呼出声,和陈力抵抗的双手登时失了力,紧接着,陈力又砸了一下。
……
血从额头流出,稀稀拉拉闯进林沉恍惚的右眼。
刹那,林沉的世界昏暗下来。
他右眼一片血红色,而左眼是完完全全的一片漆黑。
耳边放大了陈力的粗喘声,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随着一鼓一鼓;林沉仿佛听见了下雨的声音。
还有……汽车急刹车的声音。
那天,自己明明是看着绿灯亮起才走上斑马线的,他只是分了会神,谁成想这一分神就让自己躺在了血泊里。
轿车在路上失控,车轮碾压过一颗石头,由于弹性飞了出去,正好砸中了林沉的左眼。
眼球爆裂般的疼痛以左眼为中心,中毒似的很快遍布全身,林沉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股热流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痛呼噎在嗓子里,林沉没有喊出声,下一秒他就被失控的轿车撞到在地。
雨非常戏剧地下了起来,林沉躺在地上,周围围上来许多人,他们站在一圈,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林沉听不大清,他的痛苦遮盖了听觉,顺便也带走了他左眼的视觉。
林沉因为这场车祸导致左眼失明,他举目无亲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医生给他讲述病情,由于有一只眼睛看不见,林沉心态崩了。医生关门走后,他大力捶打病床,狂怒嘶吼。
他赌气跑下床,因为视觉不平衡,踩到了一旁的吊架,吊架砸到他后背,林沉愤怒地抄过它狠狠地扔了出去。
他不适应,他一点也不适应。
他看东西只能看到一半,而这一半有虚影,他看着看着就想闭眼睛。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林沉被迫接受自己一只眼睛看不见的事实,窗外的世界有点安静,他穿着病号服推开门。
医院走廊上好多患者和家属,几乎每个患者从林沉身边走过都有家人陪伴,林沉眼睛看不清,耳朵也不好使了,他盯着那些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任凭他怎么努力去听,却依然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林沉原以为一个人孤独最高的境界莫过于亲人朋友相继离开,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在孤独之上雪上加霜的,是失去视觉,失去听觉。
老天爷好像害怕他过得有多好似的,想方设法从他孑然的身上再夺走一些东西。
……
“妈的贱货,让你别反抗我,你活该!”陈力不计后果,酒精没有让他昏醉,反而助长了他的胆量,此刻他什么也不顾了,反正之后的事他不信林沉能闹到哪里去,到时候一个不承认,他也没办法掀了天。
裤子被扒了下来,陈力眼底涨得通红,他猴急地去解自己的裤腰纽扣,捉着林沉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开来。
也就是这一松,给了林沉反抗的机会。
林沉手伸过头顶一摸,碰到了台灯,他一把抓起台灯柱子,往前一扯,另一只空手捋握灯线,身体前倾,整个人撞到了陈力的胸前。
陈力被他撞得往后一仰,脑袋昏花,紧接着脖子被缠上了台灯的电线。
电线对比陈力的脖子来说,细的很。林沉一手握着台灯,一手拽着电线,在陈力脖子上绕了一道,他毕生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此时。
林沉的几乎是看不见眼前的情况,血糊住了他唯一能视的右眼,他听见陈力断断续续嘶哑的挣扎,陈力扣着电线的手指甲还划破了他的手背。
去死……他心里想,老子跟你拼命。
可事与愿违,陈力的劲大,台灯的那缕细线在两个人的拉扯之下,到达极限后从台灯身上脱离,林沉被惯性撇趴在陈力身上,然而,他不敢喘一口气,拿着台灯照着陈力的脑袋来了一下。
一下还不够,林沉一共砸了五六下。
当陈力那身蛮力在他心中彻底没了威胁的时候,林沉连滚带爬从他身边逃离,他胡乱擦了右眼的血迹,后退到房门,拧开把手,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宾馆前台无意中瞥到他脸上好像有血,等他走远了,马上叫了保安上十三楼去看看。
林沉匆匆离开宾馆,一路走过来撞到了不少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林沉觉得他右眼看东西也模糊不清了。
他进了广场一楼楼梯边上的男厕所,用水冲洗右眼的血,他额头破了一块皮,肿的也老大一块地方。林沉不敢懈怠,取了好几下厕纸按在出血的地方。
等他缓过来之后,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打电话给谢湦。
谢湦前几天还护过自己,他对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沉想到谢湦的时候,心底莫名涌上了一股委屈。
这些天,他的身边有谢湦,谢湦对他那般示好,尽管嘴上说着保持距离,但心底最深处对这种关心还是渴望的吧。
林沉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谢湦,他觉得自己现在正需要谢湦。
水龙头的水阀关上后,林沉给谢湦拨了个电话。
说什么他已经想好了,现在是晚上十点,他想让谢湦接他回家。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通,电话那头谢湦说道:“喂,林沉。”
林沉到嘴的话哽在喉头,他忽然胆怯起来,嘴巴张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说道:“那个,你能接我一下么……”
他声音小,说完听见谢湦在那边大喊了一声,好像在对谁说话一样。
“你下来!”
“听话!”
林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电话里传来刺刺拉拉的噪音,短暂停了两三秒,林沉听见谢湦喊道:“不要,韩觅——”
电话挂断了。
忙音钻进耳朵有些刺耳,林沉看着还在通话界面的手机屏幕,喃喃道:“……韩觅。”
又是韩觅。
林沉走出厕所,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看他额头有伤,叫嚣的话咽进肚子里,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走了。
而这一撞把林沉撞开了窍。
他把谢湦对自己的好当做是痛改前非。
现在才想明白可能又是一场寻找慰藉的行为。
不光如此,林沉还有点自作多情,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谢湦这次是不是来追求自己的。
其实不是。
☆、②⑦
次日,林沉被传到警|察局,警|察在电话里里问他是不是跟一个叫陈力的人开房了。
昨晚,林沉走后,前台叫保安上十三楼查看,发现了倒在地上昏迷的陈力,台灯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周围还有血迹。
林沉额角处有新鲜的疤痕,警官看到他的时候,基本确认两人在开房后进行了一场打架斗殴。
陈力现在人在医院,无大碍,派出所已经跟医院那边打好招呼了,只要人一醒,这边就会派警|察过去问话。
表面上看无人伤亡是最大的幸事,但万一这是一个谋杀未遂的刑事案件,那就有必要好好审讯了。
“说说吧,你和陈力什么关系。”负责询问林沉的警察端着茶水缸,屁股重重往椅子上一坐,开始问话。
林沉面如土色,实话实说:“同事关系。”
回答完这四个字后,单人询问房间飘过一丝寂静。
以前人们常说警察就是吃白饭的,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做。不过这只是建立在没有根据的父老乡亲们的调侃话,事实上真正的警察每天有多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坐在林沉对面的男警官盯着他愣了一会,他方才问林沉他和陈力有什么关系,并不是简单的询问关系,而是让他一条线把他俩为什么去宾馆开房,为什么大半夜的过去,为什么会打架,打架的原因以及最后为什么林沉自己一个人离开全部交代清楚。
作为人民公仆,每天要面对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说过的话比别人两辈子都还要多,所以处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件的时候,能简单点的提问就问的简单点。
不然为什么派出所里人手一个茶水杯,要润嗓子的。
对面的林沉说完同事关系后就没有再张嘴的打算,看来是非得让警察继续问下去他才会张口。
“昨晚上开房后干嘛了?”警察摊开笔记本,撩起笔,在纸上画了两下试油。
“公司年会,他喝醉了,我送他去休息。”林沉说。
警察在本子上写上年会二字,有些疑惑:“他喝醉了你为什么不送他回家,反而送他去宾馆?”
问的好,林沉当时没明白,现在可能明白了。
陈力这个死胖子进了房间后力气那么大,一点也不像醉的样子,明明是蓄谋已久,而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嚷嚷着去酒店睡大床很可能就是个阴谋。
林沉讨厌陈力,而把陈力丢在酒店比送回家更省事。陈力佯装醉酒说胡话,却是深谙林沉内心的想法的。
“是他自己要求。”林沉说:“我手机里还有昨晚接单的出租车司机的电话,你可以去问,行车记录仪应该会录声音的。”
警察停笔等了一下,写上出租车三个字。
“陈力是你打的吗?”
“是的。”
“他脖子上有勒痕。”警察手上转着笔,眼神却盯咬着林沉不放,似要从他脸上看出啥什么破绽来。“你当时为什么要打他?”
林沉好久没有见过这种怀疑就是你的眼神了,他坐正了些,目光迎向询问自己的警察,说:“他想对我实施性|侵。”
转笔啪叽掉到桌面上,清脆的一响。
警察的反应在林沉意料之中。
“陈力想侵犯我,拿东西砸我的头,我反抗,顺手摸到台面上的台灯,砸了他,当时情况混乱,我只想逃走,所以陈力受到的伤害都是我造成的,我承认。”
他几句话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警察问话是例行公事,而他现在也例行公事,事实是什么他就说什么。
真相就是冷冰冰的发生过的事,谁都看不到背后的恐惧和绝望。
后面的问话,就是简单地了解林沉和陈力平时的关系,还有事情发生之前有没有什么预兆之类的,林沉都一一回答,没有多说,亦没有添油加醋,十来分钟后,他就被放回去了。
——
公司这边,林沉和陈力同时请了两天假,回来后,林沉跟组长提了辞职。组长觉得挺意外的,此前并没有看出他是个会要走的人。
“为什么呢?找到下家单位了?”
林沉摇头,“不是,不想干了。”
组长问:“为什么不想干了,是工作内容问题,还是薪资问题?”
“都不是,一直都有想休息的念头,只不过最近发生了点事情,索性就提了。”
既然林沉执意要走,组长也不拦着他,只不过按照公司规定,员工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林沉接下来的只需要做好交接就可以了。
林沉从组长这里得到了同意,去找了人事,人事跟他讲了公司流程,离职证明和解除劳动合同证明需要一个月之后才能给,同样他需要在单位留一个月。但是他跟人事说到了陈力,最后不要脸了一次。
如果不想陈力的丑闻变成公司的丑闻,那就不要让自己还在这待一个月。
人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林沉走了,他给陈力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那头有女人的吵闹声,陈力好不容易从这嘈杂的声音里听见人事讲话,沉默了须臾后,声音有些无奈,说建议别让林沉再待一个月了,如果是为了公司着想的话。
具体的问陈力,他也不愿意多说,人事问不出所以然,只好去找林沉的直接领导寻求意见,只要新媒体那边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其实人待不待够一个月无所谓。
之后可能是陈力跟领导说了什么,公司这边决定只要林沉这边交接完就可以直接走。
林沉欣然接受。
不过在交接之前,林沉请一周的假说要先调整几天。
这几天假,林沉在家躺了两天尸,有人来找一律不回。
躺到第四天,林沉终于从床上乱糟糟的起来,洗了个澡,慢腾腾地给自己弄点吃的。
前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林沉都没怎么好好分辨白天黑夜。
今天正好洗了澡,精气神恢复了些。
他翻开手机,看到微信有消息,点进去看,有几个同事都在问他为什么突然离职,林沉简单回复说想休息下,别的没有多说。
还有十几条消息是谢湦发来的,几乎每天平均五六条,不敢发多,怕招惹他烦似的。
林沉看他的名字莫名有些烦躁,他粗鲁地退出微信,打开某站的软件,在一声惊鸿的话题里扒拉了几下。
没意思,他返回点进关注的博主中,发现上次那个唱日语歌的女生开了直播,他想都没想点了进去。
女孩的直播间人气惨淡,加上自己也就十二个人观看,林沉点进去的时候还掉了一个观看。
兴许是认识林沉的ID,女生看见熟悉的名字出现后有些兴奋。
“是你来了吗,木水小哥哥或者小姐姐。”
木水是林沉的ID,他这个号只关注了这一个博主,他发弹幕说我是男的。
博主道:“原来是个小哥哥啊,一定是很温柔的小哥哥。”
林沉发了个笑脸的表情。
“今天不太想唱歌,就想说一下最近的心情,自己一个人住,实在没什么人可以倾诉,所以选择在这里说。”博主小声地吸了吸鼻子,说:“反正也没多少人,就当是树洞,听过就算。”
林沉手机开着直播,放在一边,边吃东西边听。
听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林沉大概了解这个博主的现状,今年刚大学毕业,出来找了份火锅店服务员的工作,因为自卑,所以不太敢去企业上班,父母嫌弃她没出息,没给过她好脸色。
“我其实有一点点的社恐,那种只是单纯的问路啊,或者有距离的说话我没感觉,但是交朋友这种我不太行,所以我没什么朋友,我也不是很想交朋友,每天晚上空闲的时候开直播挺好的,虽然人气不高,但这样仿佛我是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有我这个人。”
林沉有些愣神,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呢?
“我觉得我活着挺失败的,我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从小到大我爸没有夸过我,我妈也觉得我太软弱。上周我后背起床的时候扭到了,非常疼,感觉脊椎要断了似的,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本来想求个安慰,后来听见我爸说我无病呻吟,我妈也说她以前经常疼,不要矫情。”
“我没有矫情啊,真的很疼。”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生停顿了片刻,语气能听出来很难过。
林沉点动屏幕,看了看女生的头像,再点进去看了一下主页,个人简介没什么太多的描述,只有三个字“喜欢猫……”
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才对,居然有时候也这么伤心么?
博主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们了,就是简单的一个求安慰罢了,后来以我爸训斥我为结束,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题后来都能变成教育我,那时候胆子小,不敢反抗,我爸眼睛瞪起来可吓人了,我很害怕,后来就一直很胆小,我觉得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导致的。”
“昨天上班的时候在地铁上我看见有人把手伸进了另一个人的口袋,好像是偷东西,我不敢说,低头捣鼓手机,现在想想好后悔,但是也好害怕。”
博主像大家提了问,说:“我是不是应该当时就去阻止的。”
她问完后,就有人发弹幕吐槽:“你现在说有什么用,当时就应该提醒了。”
“唉,好后悔啊。”博主叹了口气。林沉想要发弹幕评论,但是博主说要关直播了。
“希望下次还能再直播,今天就先下线了,我去吃饭啦,白白!”
直播间自动退出,林沉的弹幕没有发出去。
如果是自己的话在地铁上看到有人偷东西会不会阻止呢,万一惹人报复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只想了一会,就没再继续下去了,生活中没有如果,如果有,那也是以后会遇到的事,以后会遇到的现在无法决定。
——
时间到了周一,林沉踩点上班,在公司楼梯口那碰见了谢湦。
数来也没多少日子,林沉却好像许久没见到他似的。
谢湦看见林沉,赶忙叫住他。
“林沉。”他走到人跟前,把手里提溜的早餐递给他,说:“早饭吃了没,给你的。”
林沉只瞄了一眼,说:“不用了谢谢。”
说完他大步左拐进了单位。
中午的时候,谢湦在林沉公司门口等他,照旧有同事看见提醒了林沉,林沉在埋头整理工作文件,懒懒的应了一声。
交接文件不是那么容易就弄好的,林沉不想搞到一半去吃饭,不过他听说谢湦在门口等他,思索一番,他走到门口,问:“你有事吗?”
谢湦道:“中午了,找你一起吃饭。”
林沉挥手:“你去吃吧,我不饿,今天不想吃。”
说完直接往里走,不给谢湦废话的机会。
谢湦看见林沉走到工位,一顿鼠标咔咔点,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拿出手机给林沉发了个微信:【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吧。】
发完他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林沉没抬头,也没看手机,微信自然没回,谢湦也就一个人下去吃饭了。
之后,谢湦碰见林沉,找他说几句话,林沉都不太搭理,他看见了林沉额头上的疤,想问怎么弄的,但是林沉每次见到自己都敬而远之,如待陌生人一般。
谢湦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林沉不高兴了,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好像记起林沉在一周前的某天晚上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林沉当时跟他说什么来着谢湦不记得了,但谢湦仔细回想突然打了个激灵。
自己好像在那通电话里提到了韩觅的名字,林沉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理自己的?
那他一定要解释清楚,事情不是林沉想的那样。
于是在一天下班后的晚上,谢湦在地铁入口处等到了林沉,林沉心不在焉的跟他打了个礼貌性的招呼,然后向绕过他走,谢湦把他拦住。
“林沉,我有话想对你说。”
林沉有点累,他今天在办公室看见了陈力,那家伙进门躲避跟自己眼神接触,而林沉去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发现这死胖子居然在偷看自己!
死性不改,他心想。
“那天你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在电话里听到我说了韩觅的名字?”谢湦说。
林沉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那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谢湦捏了捏手,“韩觅在一年前出了事,他的摄影作品被别人抄袭了,但是抄袭的人拒不承认,韩觅得了抑郁症,总是想要寻死,我是过去陪他的。”
谢湦一口气说完,说完后的眼睛里冒着期待的光芒,好似在等林沉的原谅似的。
然而,林沉没什么反应,他看了看手机,说:“好,我知道了。”
随后绕过谢湦,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沉:冷漠JPG
☆、②⑧
如果有人对你说,他有一个朋友生病了,很严重,因为担心朋友从而忽略了你这个朋友,希望你不要在意,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反应?
这很正常吧,只有生病的人才需要被关怀。
所以林沉没有太多的反应,大学里他跟韩觅只能算认识,并无深交,听到他得了抑郁症,林沉表示惋惜,只是惋惜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在脸上表现出来痛心疾首。
谢湦穷追不舍,他想解释地再通顺点,好让林沉改变对他的态度。
“你不要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好吗?”谢湦跟在他身后说道。
听了他的话,林沉顿下脚步,他的眼神在谢湦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皱着眉问:“你从哪看出来我生气了?”
谢湦被噎了一口棉花,一时没找到话说。
“什么韩觅不韩觅的,你不用跟我解释,你让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么,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我听到他有抑郁症还能去救他不成?”林沉觉得好笑,“我自己的生活都忙不过来,还真没工夫去关心别人,也没工夫去生什么气。不好意思啊,我脾气有点古怪,有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所以经常情绪不稳,嘴里也吐不出象牙,绝对不是针对你,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对你不好了,请离我远一点,省的伤害到你自己!”
孤身一人在世上摸打滚爬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跌到最谷底的时候林沉都经历过了,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气可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湦沉默了一会终于找回了想说的话,他往边上站了些,以免挡到别人的道。
“我们之前相处的挺愉快的,不过这几天你好像对我冷淡了些,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是你不要多想,这位少爷。”谢湦低头看了点手机,现在已经是六点半了,说:“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点半个小时了,倘若不是你多想拉住我在地铁站聊天,我这个时间已经到家了。”
谢湦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的手表,半天才憋出个屁道:“对不起……”
林沉没工夫在这傻站着听他道歉,再次从他身边绕开,检查进闸。谢湦连忙跟在后面进站,他还是觉得是因为上次在电话里说了韩觅的名字被他听见了,尽管林沉嘴上不说在乎,但心里一定是不痛快的,所以不管怎么样,谢湦都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讲清楚,省的再产生什么误会。
他继续在林沉耳边叨叨,“林沉,我就是想跟你说清楚,我跟韩觅没什么关系,只是朋友,他生病了,我应该去看他。”
林沉真的要感恩老天爷了,这话怎么从谢湦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味呢?
因为韩觅生病了,所以你要让着他,我去照顾他是朋友应该做的,你不应该因为此事而跟我闹别扭。
直到出了地铁站,林沉才忍着那股不自在对谢湦摊开来说,之前他没有生气,现在对着谢湦心烦大于愤怒。
“我最近是工作上出了问题,所以表现得可能有点丧,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谢湦,你说什么我听见了,韩觅得抑郁症这事儿我很惊讶也很惋惜,但我和他那么多年没有往来了,照顾他这事你来吧,祝你们都好,真的,都好。”
林沉说完往前走,走了两步停下来,没回头,也不管谢湦是不是要跟上来,直接冰凉着语气说道:“别跟着我。”
这两天夜晚的风早已没有之前的凉了,但自贸大厦的灯光永远还是爱着这座城市。
谢湦那晚没有跟上去,林沉那晚做了一宿的乱梦。
——
两天后,林沉弄好了工作交接手续,从公司大楼出来,打开手机地图去了商城超市屯粮,他依旧是打算在家歇一两个星期,再考虑找工作这事。
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太平。
他在超市拿了火锅底料,买了些菜和肉,晚上打算烫火锅吃,顺便找个电视剧看看打发时间。
林沉发现其实自己更适合宅家断绝社交,这样少了很多烦心事。
上午十一点多,林沉满载而归,他到了小区,低头掏钥匙,因为视线狭窄,他没有注意到电梯口站了一个人。
“阿沉!”
林沉闻声抬头。
许久不见的魏欢向他打招呼,手上还拎着一个削好了皮的菠萝。
自从半年前那最后一次见面,林沉好久没有他这个前任的消息了,今天突然见到,还有点像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林沉随口问道。
魏欢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说:“我来看看你,然后给你带了菠萝。”他把塑料袋打开给林沉看。
林沉回家要坐电梯上楼,他不得不走上前,和魏欢并列站着。
装菠萝的塑料袋是白色的,林沉看得见,魏欢的举动简直多此一举。
摁了4楼的按钮后,林沉说:“你来有什么事吗?”
魏欢似乎有些紧张,他两手指腹相互摩挲,不敢看林沉的眼睛。
“我就来看看你。”
和以前没有半分改变的模样,林沉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菠萝,说:“没什么事也不必来吧……我不喜欢吃菠萝。”
“那你喜欢吃——”魏欢说到一半掐声,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没好意思继续往下了。
林沉到了4楼,开门进家,魏欢也想跟着进来,被林沉拦在门外。
“你就不用进来了吧,人你看到了,生活过的滋润,不过也只够保自己,慢走。”
魏欢被拒之门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看着紧闭的大门只好作罢。
——
原以为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谁想到林沉第二天出门倒垃圾又看到了魏欢。
魏欢这次空手来的,以前他跟林沉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注意过林沉的喜好,等他想了解了,却无途径可走。
林沉像看见鬼一样,丢完垃圾就跑上了楼,电梯都没等。
接着两三天,他偶尔在房间待累了想出来散步,首先站在窗户边看楼下有没有那个人,如果有就一定不下去,可是他妈的魏欢直接在他楼下就站了那么个两三天。
林沉嗖的缩回自己的屋子,不再想出门。
但是,人是向光的生物,一日不出去见见太阳整个人都会发霉的,等到第四天,林沉心一横,披上一件衣服,关门出去溜达,结果,魏欢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他跟在林沉的身后,也不说话,惹得林沉后背竖了一层汗毛,后来忍不住转身,问魏欢:“你跟着我干什么,有事吗?”
魏欢被树懒附身了似的,说话磨磨唧唧的。
“阿沉,我这次回来找你,是想跟你复合的……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我也想了很多,我发现我是喜欢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沉感觉自己被当头一棒,这年头求复合都是这样式的么?
他无奈地一笑,说:“魏欢,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磨叽的性子了,你这都跟哪儿学来的?”
魏欢紧跟着说:“我知道是我当初不够坚定,太软弱了,是我伤害了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我,我是认真的。”
他诚恳的眨巴眼,紧盯着林沉的眼睛,深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眼神变化。
直接诉求目的,倒是比某些人直接多了。
但林沉并不因为这个而被打动,他望进魏欢的眼睛里,他的眼神有细微的躲闪,比以前貌似多了一点忧愁。
“你没忘记半年前是你甩的我吧。”林沉话说的直接,根本不管被甩这事让不让人丢脸的,“你当时的话我现在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继谢湦之后林沉谈的第二段感情,所以对他来说这场感情照样让人刻骨铭心。
林沉从来都是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的,在和魏欢确定关系的时候,林沉是打算过一辈子的,他一颗真心付出全部,知道余生所有的爱该给谁。
魏欢比他小两岁,所以谈恋爱的时候,林沉会把他当小孩子看,宠他的笑,同时也宠他的小孩子脾性。
他以为魏欢对自己的爱是青涩的,所以撒娇和小脾气都是爱的表现而已。
可是后来林沉发现,魏欢在街上的时候会甩开牵着他的手,他的父母和朋友打电话给他时,如果林沉在身边,他一定会躲出去接电话。
有一次他们逛街偶遇魏欢的朋友,魏欢不仅立刻放开了林沉的手,当朋友问起时他介绍林沉说我们是朋友。
既然想搞同性恋就不要怕被别人知道,林沉那时候怀疑魏欢是不是那种对同性情侣之间的感情抱着新鲜感觉的。
我从来没有过,但是好玩我想尝试一下。
不是没问过魏欢是不是害怕被别人说闲话,魏欢总是不肯多说,林沉建议分开一段时间让他思考一下,后来魏欢跟林沉吵了一架,人直接消失,过了几天后魏欢的母亲找上门来,还羞辱了自己。
说的话很难听,那种病毒艾滋乱七八糟的林沉不太想回忆了。
林沉被冷暴力分手,最后也删了魏欢的联系方式。
所以过往不欢而散,现在又来表演什么呢?
“魏欢,我那时候就想告诉你来着,你可能并不喜欢男人,你应该听你妈的话,到了一定的年纪找个喜欢的女生过日子,你对我不过是好奇,你连上街都不敢牵着我的手,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你想重新追回我?干嘛?好玩吗?”
魏欢摇头,辩解:“我不是,我离开你之后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离不开你,我每天都想着你的好,那是别人都给不了的……”
林沉听够了这种鬼话,斥道:“够了,我林沉不是傻子,你也不适合这个圈子,就算现在我俩和好,但是你能甩我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没时间陪你耗。”
魏欢急了,“阿沉,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行了行了,魏欢,你好烦啊。”
林沉向前走手往后一挥,“自己回家去吧。”
所以说坏事成双是有根据来源的,林沉一件事不顺,铁定就有第二件等着自己。
真是上辈子坑了老天爷了。
他心烦意乱,起步小跑绕道大河那边跑步去了。
☆、②⑨
魏欢没有因此放弃,他展现了之前和林沉在一起谈恋爱时从来没有过的意志力——死缠烂打。
他一有空就来林沉的楼底下晃悠,看差不多的时间点到了,就上去敲门,林沉开门看人是他,脚卡着门边不让他进来。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林沉感觉他像个变态,而不会觉得魏欢的行为是执着。
1月底的这天,魏欢拎了一大袋东西来敲林沉的门,刚上楼看见他家门口站了一个陌生人。
魏欢上前去打量此人,问道:“你是哪位?”
谢湦看了他一眼,目光被他手上拎着的两大袋零食吸引,膨化食品,碳酸饮料……是林沉的朋友吗?
谢湦清了清嗓子,风度翩翩道:“你好,我是谢湦。”
谢湦个高身材好,风衣穿在身上修的他身形笔直,不言微微侧脸,下颌线流畅的似一支画笔一气呵成,俊气是俊气,气质丝毫不输模特。
魏欢看着他心底生出一股敌意,他不会想此人是林沉的朋友,而是直接给他冠了个“新交的男朋友”或者“追求者”的名号。
那种被夺食的危机感从魏欢的大脑中发出信号,他抬脚跨上最后一个台阶,跟谢湦挤在一起,零食塑料袋故意蹭到了他的腿上。
他当着谢湦的面,熟练的敲门,动作自然,好似在告诉谢湦他是这家主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当他想再敲第二下的时候,抬起的手被谢湦扣住了手腕。
“请问你是?”说话间谢湦放开了他的手,并且自己往旁边站了些,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魏欢对他有敌意,瞥了他一眼后,又敲了几下门。
正当谢湦想再问他的时候,门里传来林沉的声音。
“魏欢,你有完没完!”
魏欢立马陪着笑脸说道:“阿沉,我来给你送吃的,你就开一下门吧。”
林沉穿着拖鞋看着大门心烦意乱,他真的不想在家休息的时候也休不安稳,魏欢每天定时定点过来已经影响到他生活了,这人要闹到什么时候?
还是打算先忽略掉他,林沉眼不见心不烦,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频道还没找好,门外又响起了吵闹声。
魏欢跟人吵起来了?林沉想,他坐直身子竖耳仔细听,发现门外的魏欢好像真的和谁在拌嘴。
林沉起身走过去,一开门,魏欢见撑腰的来了,马上告状道:“阿沉,这人鬼鬼祟祟在你家门口,一直站着不说话,后来还找我茬,神经病。”
“他并不想开门见你。”谢湦在角落里说道。
林沉听见他的声音,略微把门缝开大了点,看见站姿端庄不紧不慢的谢湦。
原来是一场前男友和前前男友的“世纪会晤”。
林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欢仗着最近跟林沉见了几次面,底气十足,跟谢湦嚷嚷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见我,关你什么事。”
方才林沉在屋里闭门那句“有完没完”还在他耳朵里余音未消,谢湦有理有据道:“你敲了门,但是林沉没有给你回应,还问你是不是有完没完,人之所以是高等生物,主要在于会识别情绪,而你没有识别林沉的情绪,反而不停地敲门,这已经构成了骚扰,或者说你是故意的,我有理由怀疑你有别的目的。”
魏欢被他说得有些急,更主要的是被戳中了痛点,而自己又不愿意在一个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反驳说:“我不认为进我对象家赔礼道歉需要讲那么多规矩,我看你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阿沉的朋友,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的。”
“对象”这两字刺的谢湦太阳穴一跳,他的语气有些怀疑:“对象?”
魏欢扳回一局似的,“对,我是——”
“行了,魏欢。”林沉实在看不下去在自家门口上演的狗血剧情,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消停点行不行啊,我们已经分了,没有可能复合。我今天再跟你强调一遍,我跟你一点戏都没了,你也别再来打扰我了,我欠你的吗?给我点清静日子,求你了,谢谢。”
他对魏欢说完,转头看向谢湦,思索了一会,道:“你有事吗?有事过几天再说吧,我这两天精神不好,需要休息,要是你们想吵架的话,麻烦下楼出小区,别在我这吵,小心对门的邻居投诉,我可不管。”
两头都警告到了,林沉利索关门,往屋子里一躲,他心里烦躁,耳朵里那种杂乱的噪音也开始嗡嗡作响,跟针对自己似的。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林沉听见楼下有吵闹的声音,他推开窗户往下看,发现谢湦和魏欢两个人在楼下停车位打起来了。
“靠!”
林沉暗骂一声,赶紧穿了衣服下楼。
这场架是魏欢先撩出来的,他和谢湦本来一前一后下的楼,但是魏欢想着刚才林沉说的话,感觉林沉对谢湦的态度明显比自己要缓和,而且说的话也比自己的温柔。
魏欢拎着两大袋零食来哄林沉,哪想到他居然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还当着外人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下了楼他把零食全都扔进垃圾桶,找茬跟谢湦吵了起来,谢湦原本不想搭理他,但魏欢一直在挑衅,说到激动处,还动起手来。
谢湦没有被打不还手的道理,现在的自己也不比当年年轻气盛,他尽量保持稳重,但如果别人得寸进尺,他也没理由任人对着自己犯贱。
两人没打两下就被跑下来的林沉拉开了,林沉先看了眼谢湦,在看了下魏欢,最后又将目光转回到谢湦身上。
谢湦衣冠倒还整齐,就是下巴有被魏欢抠出来的红印子,起了点血丝。
“阿沉,你凭什么看他啊,你都不关心我!”魏欢见林沉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气憋在心口实在咽不下去,吵吵嚷嚷的。
“我他妈的……”林沉气到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不容易捋顺了气,直接开训道:“魏欢你几岁了?你还长不大是吧,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你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看你是一点没变!”
魏欢眼里满是倔强,他不服气,可被林沉说成这样,他也一样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沉盯着谢湦下巴那条红愣子,问道:“你没事吧。”
谢湦本来有点恍惚,听他这么一问,刚想说没事,却见林沉一摆手,说道:“行了,都滚都滚。”
掉地上滚成一团乱遭的麻线都没林沉的心乱,这种感情纠葛真是出鬼了落到他身上,有这时间摆平还不如加班呢,毛病。
——
这天过后,魏欢倒是有几天没来,谢湦也不再轻易上门拜访,只得在微信里问好问东问西。林沉有时间就回,没时间就当没看见。
他这几天忙着整理简历准备再找工作,人闲着就容易有麻烦事,所以还是打工好,打工就每天上班就行了,一天到晚没别的事操心。
某天晚上,林沉从外面回来,他进小区快到楼下的时候,照例准备好房门钥匙,他手正插兜里拿钥匙,后背就被人砸了一下。
痛在嗓子眼里堵着,林沉往前摔倒在地,然后胳膊又被砸了一棍子。
他本能的挡住脑袋,透过缝隙,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林沉看见有三四个人,手上都拿着棍子,朝他气势汹汹的走来。
打劫的?
林沉只短暂的一想,接着那些人围了上来撂棍子打人。
林沉吃了好几下闷棍,最后他看准时机,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木棍,借力道翻身爬起来,胡乱挥打,想隔开距离,给自己争取时间。
这些人根本不是打劫的,哪有人打劫二话不说就打人的,还跑进小区作案,也不怕被抓。
林沉迅速在脑海里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有没有可能是仇家寻上门,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仇家,眼看着这些人作势又要打人,林沉忍痛咬牙举着木棍防备。
幸运的是,这晚有便服警察来小区走访,正巧撞见了这起恶性打架事件。
四个警察,各镇四方,将这伙人连带着受害者林沉一起请到了警察局喝茶。
仅一个月就进了两次警察局是个什么体验,林沉不太好说这种感觉,询问他的还是上次那个警察,他看到林沉还有印象,第一句便问:“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是因为打架呢?这次因为什么原因?”
原因?林沉也想知道,他后背肩膀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疼的,说话都引得胸腔疼的要命。
他嘴上有擦伤,头发乱糟糟的,一个人坐在那边的座椅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那伙打人的四个青年很快招了,说是有人出钱请他们打人的,刚开始还死活保持职业操守就是不说雇主名字,后来被警察一吓唬,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审问很快结束,负责看着林沉的警察走过来,给他说道:“问出来了,指使他们的人叫魏欢,你认识吗?你俩有什么恩怨?”
林沉吃惊,他自以为了解魏欢,这人心性不太成熟,有点小家子气,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过魏欢会找人来打自己,为什么?因为没答应和他复合,所以生气要报复么。
林沉讽刺的想笑,但他嘴角有擦伤,没笑得出来。
当初到底是谁抛弃谁啊,魏欢又闹哪一出呢……
林沉已经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看待这些事了,他想反正横竖都是自己的错呗。
警察看他脸色不太好,没多问,反正那几个小流氓跑不了,这个叫魏欢的幕后主使已经派同事去找了,都逃不了干系。
他倒了杯水递给林沉,对他说:“先休息一会吧,一会我们派同事送你回家。”
林沉接过水杯,低声说了句谢谢。
九点的时候,谢湦急匆匆地跑进警察局,随便找个工作人员问路,然后被领到里面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扶着一个女生,那女生一瘸一拐的,好像是脚受伤了。
“下次记得开车慢一点,遇到事也要冷静些,你幸好是系了安全带,撞击的时候安全气囊也打开了,否则你就不止是脚受伤这么简单了。”
警察教育完对谢湦说:“你是她男朋友吧,送你女朋友回家吧,脚受伤了太疼的话建议去医院。”
谢湦点头应下,不过纠正了一点。“我不是她男朋友,是她男朋友离这太远了一时间赶不过来让我帮忙的,我是他朋友。”
警察:“哦,好,没关系,回去吧。”
女生刚哭过,鼻子还有哭音。
“谢谢你们。”
“没事。”
谢湦扶着女生慢慢往外走的时候,一抬头跟坐在椅子上的林沉看了个对眼。
林沉片刻将眼神移开,看对面的墙钟已经九点多了,于是僵直着后背,走出了警察局。
☆、③〇
谢湦把朋友安全送回家后,径直不打弯地跑去找林沉。快到小区的时候,他看见人坐在药店门前的长椅上。
林沉弯着腰,后背却稍稍靠直,一只手在肩膀处锤捏,他不敢下太重的手,因为碰一下就钻心的疼。
谢湦慢慢靠近,他脚步放轻,小心翼翼地,心里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抱抱林沉。
今天在警察局看到林沉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眼神没有光彩,他周遭没有一个人,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自己的视线。
那一刻,谢湦是慌乱的,他不知道林沉发生了什么事会在警察局,但是当自己看见他的时候,自己陪着别人,而林沉就一个人。
他几乎是立刻想冲上去站在林沉面前的,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过去说什么与不说都好像无济于事。
谢湦心头哽着事,送完朋友回家还是来找林沉了。
走近了些,谢湦看见林沉嘴角有深红的痕迹擦伤,他情不自禁将林沉的名字喊出了声。
林沉从警察局出来脑袋一直就处于宕机的状态,虽然能感知周围环境,但是细微悠远的声音被自动屏蔽。谢湦喊他的那声不大,不过在林沉的脑海里却像是一块石头砸进海里,炸起一片浪花。
他被吓了一跳,脖子往边上一转,正巧牵扯到了受伤的后背,痛呼没有压抑地嘶了出来。
刀钻似的疼痛立马让林沉保持僵直不动的姿态,他龇牙咧嘴地抬头看,发现是谢湦,又缓缓移开目光,伸手去试探后背能承受的最大的疼痛。
谢湦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目光一直不离开林沉的身上,尤其在他嘴角和后背之间逡巡。
刚才站的有些距离他没有发现,现在才看的清他的伤口,他确定这不是随便在哪儿磕碰的擦伤,而是打出来的,他们小时候甚至是高中经常会有小团伙打架的事,是不是用棍子拳头砸出来的他一眼就能看出。
可林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痕呢?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两人中间沉默了好久,冷色的路灯光晕在周围撒上一片白霜,那种冰冷不输寒山。
长街短巷穿头去尾,团团漆黑,无边无际。
他俩坐在一点光下,很冷。
不知过了多久,路灯氤氲,光影动荡。
还是林沉先开了口。
他没有朝向谢湦,两手握在膝前,声音也参透了这冬日中的凉意。
“我遇到魏欢是我觉得人生就这般得过且过的时候,想要找个人好好过,也想如果没有的话就随便,但是我遇到了他,我在他身上找回了一点温暖的感觉。那时候魏欢说喜欢我,我也正好觉得我下半辈子的情感可以全都给他,我是抱着一辈子的想法去的。”林沉慢慢叙说着,他似一位旅行者,在漫长的冬日黑夜,在一个灯光暗淡的路灯下,将无人陪伴的孤独倾诉于大地。
林沉承认和谢湦彻底分手后的日子里他忘不了对他的喜欢,但他的喜欢是单向的,所以是痛苦的,林沉觉得不公平,也不愿意余生就这样过。
林沉深切爱过魏欢,他在爱魏欢的日子里没有想起过谢湦,这是他应该做的。
也是他对爱人的表态——如果陪伴在我身边的是你,我将不遗余力去爱你。
曾经一度以为,魏欢能陪伴自己到老,可是一度是一瞬,林沉在这短暂的一瞬后发现魏欢并不是喜欢自己,他像一个对同性的感情抱有好奇的小孩子,在接触到一点美妙之后就以为他能一直喜欢这种美妙。
新鲜度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已过一切变的索然无味。
魏欢后期对林沉的态度就是肆意享受林沉的宠爱,甚至会无缘无故践踏,他不说分手,但是相处中处处表现出不耐。
“魏欢并不是喜欢我,可能喜欢过,也就一点点,后来发现同性恋并不好玩,因为这还不是社会主流,因为还会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还不能结婚。”林沉说:“当魏欢第一次拒绝和我牵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天在街上走,他离我好远,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可后来还是被熟人看见了,他就说我是他朋友。”
林沉比较在意这件事,他想谈的恋爱是光明正大的,偏爱可以没有,他也可以不要,但是该给的爱还是应该要给,林沉觉得自己的要求应该不过分。
可是魏欢不理解,魏欢觉得他在找茬,在家里无人的地方抓着林沉的手不放。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他妈妈发现了,他妈妈找上门来,骂了我一顿,倒也没有其他地方为难我,魏欢站在旁边缩着头一句话不说,他妈妈问他是要我还是回去找个女孩结婚,他没说话。后来他妈妈离开后,我想抱抱他求点安慰,那次,他直接拒绝了我……”
魏欢的态度已经给的很明确了,在那时候,林沉也看出来了一点,魏欢受他母亲牵制,可能是原生家庭的影响,魏欢的一切并非都能自己做主。
再后来,魏欢和林沉因为此事意见不和大吵一架,严谨来说,是魏欢单方面的宣泄情绪,之后摔门离去,不欢而散,林沉微信电话找过他几次,都以不回不接结束。
第二段感情失败的彻底,也很惨烈。
林沉说完,嘴巴微微颤抖,他的声音也似乎有点哽咽。不过他好多年没有哭过了,这一次也不会哭。
谢湦拼命攥紧自己的手,他怕控制不住想要将林沉抱在怀里。
“也就失败两次而已。我会继续找下去,我愿意相信,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的话我还是相信,因为它只是在前面等着我,它会出现,只是有可能我没那么幸运的活到那个时候而已。”
谢湦知道林沉说的它是什么。他曾有幸拥有过。
说罢停了好一会,林沉终于舍得将目光转向他,“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说,毕竟你来找我应该不是只在这坐着,自己全招比待会被你问的心烦好,事出前因后果都是我和魏欢,他是我前男友。”林沉叹了一口气:“我的前男友打了我,还他妈是找人打得我,真他妈的没出息。”
他越想越觉得需要泄愤:“我对他还不够仁至义尽吗,我当初对他多好,他不要,他现在还找人打我,真他妈……真他妈不是人。”
林沉眼泪终究是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当着谢湦的面。
由于后背太疼,他想转过身去躲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谢湦看到了并且把他狠狠抱进了怀里。
林沉疼的大叫。
谢湦知道自己牵扯到他的伤处,却仍不愿意轻易松手。
“别哭。”
“对不起。”
“林沉。”
这是谢湦憋了好久终于说出来的三句话,他早在几年前就想跟林沉好好的道个歉了。
他抱够了,慢慢松开林沉,扶着他的肩膀,抹掉他的眼泪,说:“林沉,我想重新追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沉泪眼茫茫地看着他。
“我这次能再次遇见你是我这辈子都没想到的事,那天在展会上见到你,我就想跟你说了,我想追你。”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大三那会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面试其实是他们随便决定的,就算我去了也只会走个五分钟的过场,最终也不会录取我,因为他们只要摄影专业的。”
谢湦错失了那次机会后,他不是没有再争取过,他联系了上次给他发电子面试通知邀约的人事,那个人事因为要离职所以跟谢湦说了实话,当初答应给谢湦机会只不过是为了完成邀约目标,他们公司要人的标准首先是专业符合,专业不符再优秀也不要。所以就算谢湦当时过去了,也只是凑个人数,并不会有结果。
这件事在谢湦心里是个结,而当时导致两人分手的直接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林沉明白了,怪不得他当时去求这个杂志社的时候,那个人事说自己要严格按照公司规定办事,并不认识什么叫谢湦的,现在才明白当时的人事是新入职的,所以可能并不知道谢湦这个人。
“我后悔了,林沉。”谢湦头枕着林沉的肩膀,终于将深埋在心底几年的话说了出来。
他不奢望能得到原谅,但求一个机会。
可林沉却说:“谢湦,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他在茫茫黑夜中攒够了失望,在快要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黑暗中的荆棘刺破了他的手指,刺疼了他的心脏。
“天太黑了,我要回家。”林沉推开谢湦的脑袋,起身,他受伤的后背无时不刻不在疼,他闷声忍下来了。
“我认为你只是觉得愧疚吧,等时间久了你就会腻。”林沉看着他的眼睛说,在此之前请离的远远的,他不想伸出手的时候再被划的满手都是血痕。
林沉转身想离开的时候,谢湦突然问了一句话。
“林沉,你等等。”
林沉站住了脚。
“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你的左眼……是不是看不见了?”
林沉的脚步虚浮了一下,他伸手盖住左眼,看着脚下的影子只有一半的视线。
他早就习惯了,自那以后眼前所见的即是他看到的世界。
林沉没有回头,他说:“谢湦,认识你这么久了,居然没发现你也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数来数去,可能还有一个故事点,然后就要步入结局了
☆、③①
经过这次的事情发生过后,林沉已经着手开始找工作了。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人一闲保准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等着收拾。
他需要让自己忙起来。
林沉躲在家里刷招聘网站,有面试才出门,没有面试基本就缩在沙发和床上,要么在书桌前玩玩电脑,外界如何与他无关。
这期间,他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说魏欢因为雇凶伤人被拘留,索性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期限只有十五天。
林沉内心没有波动,他全程木着脸,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此事翻篇。
他不纠结自己曾经跟魏欢拥有过的美好时光,也不执着和探究为什么分手后魏欢要雇人打自己这件事,牛角尖很容易钻,有时候就是因为想多了。
林沉现在给自己的定位是纯正挣钱的打工人,只要一心想着挣钱,就没人能扰乱他的计划。
这是他目前第一层想法,而给他这个想法夯实了坚定的基础的原因是谢湦那晚的直白追求。
说实话,林沉有点怕了。
具体怕什么他无言而表,放远了看还是逃不过过往的原因。
他被谢湦抛弃过,多年的讨好以被分手为结局,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而林沉从他漫长的少年时期中回忆,带着情绪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卑微与乞求。
怎么说自己也不是娇弱的人,他以前和谢湦说吵架就吵架,就算打架也毫不含糊,男子汉大丈夫动起手来不一定谁能占的过谁便宜。所以每每想到这一层,他都觉得当初跟在谢湦身后的自己弱爆了。
林沉对待感情这件事特别认真,他无法释怀自己在别人的世界里充当替身这回事,他林沉生下来是独立的人,是世界上就算几十亿人,也是之一的存在,所以是哪里不够独特,要沦落到充当别人的影子。
他承认与谢湦重逢的时候他动摇过,因为六年后的谢湦对自己太好了,林沉从来都不知道谢湦可以对自己这么好,从最初的惊讶到勾起一丝眷恋。
他差点被再次带进了沟里。
林沉得感谢那通电话,在谢湦那里他听到了沉寂了六年多的名字,陌生又熟悉。
他林沉再也不上当了。
人没必要再一棵树上吊死,人离开了某些人依旧会活,人没有了一只眼睛也可以过得很好。
林沉赶在过年前两周找到了新工作,就在离住的小区不远的国际中心,上班正常脚程只需要十分钟。
工资比之前上涨了一倍,林沉比较满意。一段新的工作刚开始都是充满新鲜感的,斗志也很高昂,林沉是有经验的,工作上手也比较快,他自己还愿意学,好加快适应公司的进度。
工作了一周后,林沉周末休息,终于有空搭理谢湦发来的微信。
谢湦这人有点奇怪,前段时间刚说要重新追求林沉,但在林沉找工作并已经入职上班的这段时间里,仅仅靠发微信跟他联系,聊天内容也是点到就好,不会过多纠缠,也不显得过于冷淡。
谢湦知道林沉在找工作的时候,提议道现在临近过年,工作有点不好找,不如过完年再说。林沉忙着面试没搭理他,他到第二天又发来一条微信说:“听我朋友说年前工作好找,如果运气好进了大公司,就算来了一天也有年终奖发,但可能就只有一两百。”
“不过一两百也是钱。”
后面还跟着笑哭的表情。
林沉没找到笑点在哪里。
昨天晚上林沉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问他过年回哪里过?回不回老家?
林沉抱着手机思索了一下,回老家?老家还有人等着他吗?
想起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具体时间林沉不记得了。公司年前放假,他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辗转坐上大巴的时候路上堵车,从下午两点堵到晚上九点,天都黑了好久了。
好不容易到了熟悉的街道,他看着街上万家灯火明亮,他回到自家小院门前,黑压压的,那一带小巷搬走了不少户人家,人气也少了很多。林沉的家在一堆长长的杂草中,风雨沧桑,像个鬼屋。
推开家门,所有的家具都落了灰,一股尘封了许久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林沉六神无主。
林沉记得自己想收拾家来着,刚站到二姑那屋门前的时候,他始终不敢推门,他知道二姑不在了,而他总觉得,只要推开那扇门,二姑就坐在屋里看着他。
他固执的这样想,然后脑中二姑失踪再也回不来的事实也更为坚固。
后来林沉临走前矛盾了很久,拧不过心头那股绳,去了谢湦家的楼下,他拖着行李箱,看着那扇窗户,站了许久,微酸哽上心头。
自那以后,林沉决定养一只猫,他想就算这世上没人陪自己了,还有一只猫每天等着自己回家。
有人等的感觉真好,自己就是他的全部期待。
可惜,那只猫还是死了。
林沉觉得自己的体质是注孤生,没纠结许久就想开了,反正一个人就一个人呗,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
林沉给谢湦回了一条微信,说:“不回去。”,没过一会儿谢湦回过来一条。
【我也不回去,那我可以去找你一起过年吗?】
林沉无言以对。
谢湦跟林沉不一样,谢湦父母健在,只是平常工作忙些见不到面,亲情是割舍不掉的,多少人在外漂泊就盼着过年相聚了,谢湦他不回家陪他爸妈么。
或许可能是因为父子俩关系不太好的缘故,不过团圆的日子再怎么着也会收敛些。
正当林沉深想一骑绝尘之时忽然醒悟,这是谢湦的私事,自己操心个什么劲儿,饭还没吃呢,于是乎,开始做饭。
周末的时光总是过的很短暂,就在闭眼躺床上睁眼醒来时就过去了。
林沉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周。
这周林沉已经比上周好很多了,不过依然很忙碌,他这次工作汇报的直接上司是总经理,总经理的工作比他还忙,所以他心里也没有不平衡。
俗话说钱给到位,林沉住公司都行,别说忙了,如果不熬夜加班都对不起公司给他开的薪资。
可能是因为快要过年了,春节放假期间人各奔东西,所以现在的公司人气足,纵然他忙也没觉得多累。
以往每次过年,林沉都没什么仪式感,可能就除夕当天他会把家里的电视从早开到晚,他不一定看,但是听着不寂寞。
终于在上完最后一天班,大家都收拾收拾提前祝春节快乐,林沉也收拾好自己的工位下了班。
刚换了新工作没什么时间去买菜,正好赶着放假去超市买点肉和菜,林沉没有满汉全席大厨的手艺,糊弄糊弄自己不成问题。
他去超市买完菜回到家,闲着没事干把今天和明天要烧的菜洗干净装在保鲜盒里放进了冰箱。
今天在超市路过冰柜的时候,他瞥见了雪糕,突发奇想想吃,于是买了一桶回来,这会,他拿杯子盛了半杯,捧着在沙发上吃。
休息的时光是美妙的,林沉今天不想看电视,他拿起手机时忽然想起好久没有去看“一声惊鸿”的主播了,于是进了软件,去看她主页,发现她今晚碰巧开了直播,在十分钟之前。
林沉点进去了。
木水的ID一进去,女生惊喜地喊了出来:“木水小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呢。”
林沉吃了一大口冰激凌,冷得一哆嗦,发弹幕道:“刚刚休息,才有空。”
女生说:“刚下班嘛,这么辛苦呀……要多注意身体哦,我今天刚刚辞职了,因为犯了大错,经理也不好留我。”
林沉继续发弹幕:“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女生说:“今天精神不太好,犯了好几次错,给三四位客人上错了菜,其中有一位客人很凶,非要我赔偿,要不然就让经理辞退我。很无理是吧,当然我不是因为这个被辞退的,我是因为后来跟经理犟嘴才被开除的,他骂我,我没忍住骂了回去,现在想想还挺害怕的,当时居然敢骂回去。”
有人在底下评论说:“你没错当然要可以骂回去,凭什么任经理骂你啊,他是你爹吗?”
女生念出了这条评论,笑出了声,而且笑的有点喘不上气,林沉听着有点不对劲的,但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直播的画面抖了抖,忽然明亮了起来,镜头前出现了以为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她黑眼圈很重,嘴巴干的起皮,脸上没什么起色。
姑娘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说:“嗨大家好。”招呼打完,她摸了摸嘴唇,似乎有些紧张。
“一声惊鸿这个话题好像一直没有露脸的习俗,但是我今天破例了。”她说:“因为我今天想露脸,原因是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场直播了,反正也没人看,我也不害怕。”
她接着说:“我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诉大家,就是我在地铁上制止了一个咸猪手,那个男的把手伸进前面那个女生的裙边,我朝他大喊了一声,他吓得立马缩回了手,然后挤到别的车厢里去了。”
女生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里明明还有些后怕,但她却笑得很灿烂。
“我觉得我做了件好事,我很高兴,要是放在以前,我可不敢的,但是我今天去制止了。”
直播有弹幕飘过:“天哪小姐姐,你不害怕遭他报复吗?现在有好多男的都好可怕,他要是记住你长什么样子,会报复你的,还是要小心呀。”
女生无所谓地摇头,“反正我不怕,本来是他的错,凭什么要让我害怕,颠倒黑白。”
是啊,好多时候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但最终担惊受怕的总是我们自己。
这明显不对。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直播啦,以后就不跟大家再见了。”
林沉吃完了整杯的冰激凌,问:“为什么?你直播的很好啊,我每次来第一个点你的主页。”
女孩看见了林沉的弹幕,眼睛笑开了花:“是吗,木水小哥哥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当然会。”
“只要你继续播,我就会继续看。”
“所以,不要因为没人看就不直播哦。”
女孩把最后一条弹幕读了出来,非常高兴,“真的很感谢你,不过我不直播是因为有其他的原因,不方便说,人还是要过真实的生活对吧,不能活在网络里。”
“希望下辈子我能勇敢一点。”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女孩的直播中断的非常突然,在关闭前说了这句话,让林沉心一沉。
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女生的世界充满灰暗呢,她的眼神也暗淡的没有光彩。
生活还是要充满希望前进的,谷底向前一定都是高峰。
☆、③②
新年很快就到了,林沉前天晚上再去超市买冰激凌的时候顺了三个氢气球回来,到家随手一放,就飘在房顶上,两个红色一个橙色的氢气球给这冷清的房间添了几抹暖色,倒是有点过年的味道了。
窗外已经隐约能听到放鞭炮的声音,林沉早上醒的早,天还没亮,贴着窗户边,把窗帘拉到耳后,只露出一个头,闭着眼,听外面的响声。
新的一年到了,再有一年就要步入三十岁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林沉默默祝自己二十九岁会更好。
流年顺利。
因为睡不着,他索性就起来了。
新年照旧是把电视机打开听声音,林沉在厨房忙自己的早餐,两片土司片,再煎一个鸡蛋,昨天买的生菜也派上用场了,往中间一夹,新的一年从营养均衡开始。
林沉倒了一杯热水,挑了个茉莉茶包泡水,往沙发上一躺,就不太想动了。
他拿遥控器翻了半天没找到好看的,最后切回了电影频道。电影频道放的是一部国外电影,林沉从中间开始看的,大概在讲一个鲨鱼灾难故事。
他调整好姿势,顺手开了空调,暖风就从头顶倾泄下来,呼呼的卖着力。
茶几上泡好的茶水已经散发出茉莉香,钻进林沉的鼻子里,但是林沉太舒服了,他实在懒得动。
就这样养老也没什么不好,林沉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呢?”
这个社会问题思考到一半,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他脑海里想象的未来老年生活。
林沉动了动眼皮,有些不满。
谁呀大过年的敲门,这么没有眼力见。
敲门声很有节奏的蹦了三下,林沉正烦着呢,声音戛然而止了。
他稍微扭头看向门那儿,嘀咕着该不会是谁的恶作剧,或者走错家及时发现了?
林沉在温暖乡和到底要不要去看看的纠结中斗争,最后盯到茶几上的那杯茶,敲了决定。
先开门看看情况,回来正好把茶端过来。
一不做二不休,林沉一头翘起来,防止越歇越懒。
他先在猫眼里看了,发现门外没人才开的门。
“我去。”林沉开门后心里一声惊呼,好家伙,门口地上满当当两大袋零食,还有一箱美年达,一箱雪碧。
圣诞老人送礼物吗?
林沉当即改了口,说:“新年老人送礼物吗?”也不带这么给人惊吓的吧。
来路不明的东西林沉自然是不敢拿,他蹲下|身,眼尖发现袋子里有张小纸条,他歪过塑料袋的缝隙一看,瞥到了湦字,这才伸手把小纸条拿起来看。
上面写着:送你的新年礼物,都是好吃的,收下吧,新年快乐。谢湦。
居然是谢湦送来的,所以刚刚敲门的声音是谢湦么,他来了不等自己开门?
看着地上一堆东西,林沉往楼道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好先把这些东西搬进家里,给它们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弄好后,林沉掏出手机给谢湦发了个微信。
【门口的零食是你送的么,你来过了?】
谢湦那边很快回道:【嗯,放下就走了,没打扰到你吧,新年快乐。】
规规矩矩又貌似疏远,距离刚好,林沉看着谢湦发来的这行字,奇奇怪怪的感觉盈满心头。
他回道:【那谢谢了,新年快乐。】
谢湦回:【红包JPG,红包JPG,红包JPG】
随后微信聊天界面掉下来好多虚拟红包雨。
林沉不免嘴角勾起笑意,说:“多谢好意了,以后有时间再还你人情。”
那头,谢湦没回。
林沉盯了有小一分钟,见他没回,准备关手机,谢湦来了一条消息。
【好的。】
【我爱你。】
林沉裂开了,他的脸瞬间臊得通红,手指慌乱地摁掉了开关键,手机一丢,往沙发上一坐。
什么鬼,谢湦是吃错药了吗?
躲在屏幕后面这么肆无忌惮的么。
电影里女主角尖叫的声音刺进林沉的耳朵里,他木然地看着电视,耳朵里早已听不见其他噪音。
——
很快,除夕年夜饭,一天中阖家团圆的重要仪式开始,林沉从临近中午开始准备,烧的菜不多,下午三点的时候已经摆好桌了。
他拍了照,然后发朋友圈,祝新年快乐。
林沉不是喜欢晒日常的一类人,他朋友圈的内容也没有仅三天可见,仅半年可见的。从头翻尾就是个节日祝福大师,没什么看点,也没什么八卦可扒,无聊至极。
而林沉每次在节日做这种拍照发朋友圈的行为纯属随大流记录节日,没什么意义。
他拍完照,一个人享用团圆饭。
吃完年夜饭后,林沉不拖拉地洗碗擦桌子,弄好之后在沙发上歇息看电视,看了一会有点困了,他起身运动运动,晚上按照传统肯定要熬到十二点才睡,没什么人联系,没什么活动参加也要熬,传统就是传统,一个人也要遵守。
林沉摇晃着胳膊来回走,走累了,在窗户前站定,往窗外看去。
隔着透明玻璃,他好像看见一人,手里还捧着花。
是谁?林沉凑近了些,那人左右看够了,抬起头看,谢湦的脸就撞近林沉的眼睛里。
“谢湦?!”
林沉往后退了好几步,见鬼似的心脏怦怦跳。一边跳一边想:“他看到自己了么?”
平复了好一会心情,林沉偷偷再往窗边站了站,发现谢湦还站在楼下,眼睛直视前方。
他是在等我吗?
不,这栋楼里住着他想送花的那个人吗?
林沉率先将自作多情的猜想排除,首先想到或许可能是有他的朋友或者喜欢的人住在这里,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可,他在等谁呢?这么冷的天,他不走吗?
林沉站在窗户边看见谢湦就胡思乱想一通,索性远离窗户眼不见为净。
他坐回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脑子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摸摸手机,打开微信,点进谢湦的对话框,犹豫了小会,还是给谢湦发了条微信。
【我好像在我家楼底下看见你了,你是在等人吗?】
微信发出去了,林沉仿佛没那么多沉甸甸的想法了。
过了一会,谢湦回道:【我在等人邀请我上去。】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在等人没错了,可林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脱手写道:【你在等我?】
那个问号打出,林沉立刻回过神,正后悔想要撤回,谢湦秒回:【我在等你,你邀请我上去吗?】
外面无风,但冬天天冷。
林沉心神一散,那股温柔钻回了他的周身,到头来,还是让谢湦进了屋。
进了屋子的谢湦,很有礼貌,他把花递给林沉,说道:“送给你,新年快乐。”
林沉有些尴尬,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谢湦主动把花放在了沙发角落,且说:“我挑了好久的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沉摸了摸鼻头,说:“还行吧,我没怎么接触花,不太懂。”
他让谢湦随便找个地坐,去厨房找了个干净的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两人相对着,不说话,气氛尴尬。
林沉心里默默想着,这家伙到底什么来的,站在楼下多久了?
他这样想着没多久,谢湦开口道:“我今天早上八点就来了,但是在外面绕了好一会才进小区的。”
林沉不太能理解地看着他,真乃神人,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在别人楼下站着么,这是什么癖好?还匿名送包裹,装什么圣诞老人!
“把东西放你门口就走是担心你不想见到我,所以我很自觉地走了。”
谢湦说的无辜,好像可怜的人是他,而林沉变成了恶人似的。
林沉眉毛一扬,这家伙该不是获得了什么特异功能能听见我心里说话吧,怎么每说一次都能对得上我心里想的?
不过接下来,谢湦用实际说话证明了自己没有特异功能,他只是阐述的事实刚好和林沉心里所想凑了个巧。
“我没有打算站到你发现为止,我其实心里想,如果到六点你还没发现我的话,我就直接走了。不过没关系,来年还能再见到你。”
太委婉,太委屈了。
林沉说:“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我怎么着你似的。”
谢湦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愿意等,等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还在,我就还有机会。”
这段话后无言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林沉沉默了许久,说道:“咱能先避过这个话题么。”
谁知谢湦忽然起身,直接要走,说:“好的,我现在也要回去了,打扰你不好意思,新年快乐,明年再见。”他拧开门把手走出门去,朝着慢慢走过来的林沉再次说道:“新年快乐,林沉。”
他关上门的一瞬间,让林沉想到了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是在没打开盒子之前,猫可能是死是活。
而在林沉这里,门一关上,就好像没有谢湦这个人。
林沉有些感慨,所有人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是从门一关上就已经注定了的。
他惶恐,害怕,然而无动于衷。
——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爆竹声声的几天过去了,林沉的日子依旧在正轨上。不过他生活里的每天都好像跟谢湦摆脱不开了。
谢湦说要重新追求他,那是真的追,端正的姿态保持着安全距离,只要让林沉觉得不舒服的事或说的话,谢湦立马及时止损,保持着最绅士的礼仪。
他有时候会在林沉经过的红路灯路口等下班回家的他,然后询问是否能送他回家后,才会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护花使者,将人安全送到家,临别前说句我爱你,看着那扇门关上。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去两个多月,林沉见到谢湦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很想跟谢湦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若是不去考虑过去,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毕竟谢湦也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
有时候还得感谢谢湦关照一个眼睛不好使的自己,要不是谢湦手神的快,林沉就被一根细电线给绊倒了。
林沉道了谢,谢湦说没什么,目送人安全到家后,谢湦心里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作者已经放假啦,哈哈哈
但是作者放假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呜呜呜
然后薛定谔的猫理论应该是这样,如果有错误请指出呀,写的时候因为懒没去搜,等有空再搜,不对的话我再改。
最后非常感谢看这篇文的读者留下来的评论,灌溉的营养液和投的地雷,真的太感谢了,有支持我才会这么更新下去的,这些感谢我十天前就想说了,但是每当发文的时候总忘记,害,我这脑子~
☆、③③
“这个你必须得把病人带来医院来做了具体的眼部检查之后,我才能判断他的情况。”医生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拿起笔做了记号,说:“车祸导致的眼部失明有很多种情况,可能是眼球损坏,还有很可能是脑部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都有可能,能否恢复呢,也要看情况的严重性。”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谢湦从椅子上起身,出了门。
谢湦不知道林沉左眼具体的情况,可眼下要是让他来医院,恐怕会被他认为脑子有问题,而且在没找到确切能治好的办法的前提下,林沉不可能跟自己来医院的。
他不信任自己,这样想着,谢湦觉得这趟医院跑的没什么意义。
走出医院大门,谢湦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撞到人。
“不好意思。”他回过神来,在看清撞到的人后,不太确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严昆?”
严昆刚从外面买完早餐回来,不料迎头撞上了高中同学。
“谢湦?!”严昆眼里还有些不置信,上下打量了片刻后,有些惊喜道:“好多年没见到你了,真的好巧啊。”
严昆在高中的时候跟林沉玩的较好,而林沉跟谢湦经常两人形影不离,所以严昆对谢湦也不陌生。
“是啊,真巧。”谢湦挑了一眼医院,说:“你也来医院?”
严昆说:“嗯对,家里人生病了,我在照顾,这不,早上刚出去买回来的粥。”他把塑料袋晃了晃,说:“你吃了吗?”
谢湦:“吃过了。”
严昆:“最近天气回暖,但是不稳定,你多注意保暖,别感冒了。”他看谢湦从医院里出来,猜测人家可能是身体哪儿不太舒服,随口多寒暄了几句。
谢湦点头应下,他本来想回你也是,可严昆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却不是太好。
头发虽然梳的规规矩矩,衣服也穿的干净服帖,但是黑眼圈极重,眼球上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仔细瞧着像是很久都没有睡好觉了。
他心想可能是严昆口中那位家里人生的不是小病,所以照顾尽心尽力了些。
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照顾人的同时也要把自己的身体顾好。
“你也是。”谢湦说。
这时,严昆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稍微侧过身,喊了句“阿姨。”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严昆说:“您今天休息吧,费铭我来看着,您放心,他说今天想喝粥,我买了……嗯、嗯,能吃东西就好,交给我,您放心。”
严昆后来对着电话说了一些慰问的话,那头可能跟他嘱咐了些什么,严昆照单全收,非常耐心地听她说完且皆应下了。
挂了电话,严昆捂了捂袋子里的粥,还有些烫,他对谢湦说:“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联系。”
他刚要走上一个台阶,谢湦叫住他:“那个严昆。”
“嗯?”
谢湦看着他,问:“我不是故意听你讲电话,但是你提到的费铭……我可以见见吗?”
这话在外人看来有些唐突了,严昆也没料到,他问谢湦:“你、认识费铭?”
可能认识,谢湦在心里想。
等到谢湦在严昆推开那扇病房门,看见病床上瘦的吓人的费铭时,他心里再次想道:“是我认识的费铭。”
谢湦的模样没怎么变,非要说变化的话,就是步入社会之后变得更加人模狗样了。
费铭还记得谢湦,所以看到他的时候也稍稍惊讶。
“谢湦?!”
严昆搬来个板凳,在费铭床边坐下,把买来的粥放好,说道:“原来你们真的认识。”
费铭看上去瘦了好多,他的脸颊凹陷,一张脸上只有眼睛大了些,胶原蛋白缺失,皮肤干燥,嘴唇都白的发紫。
“我认识林沉。”费铭说,吹着粥准备未给他吃的严昆愣了愣,说:“阿沉?”他回头看看谢湦,又把目光转回来,思考了下,“这是个圈啊。”
严昆和谢湦林沉两人是高中同学,而费铭和谢湦林沉两人是大学同学。
这关系可巧了。
严昆一口吹一口喂费铭吃粥,谢湦站在病床前头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失去人形的费铭,那股酸苦的滋味直接升腾进了他的嘴里,真真切切让他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味道。
自己和费铭的交集虽然是因为林沉,但在大学时期看到的他,是充满男孩子的青春活力的,怎么一转眼再见到却是躺在病床上呢。
谢湦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在宿舍里养的无尽夏,本来开的肥满艳丽,突然有一天花瓣掉落,丰满的绣球花从中间的花心开始腐败,力挽狂澜地拯救都没用,某一天发现的时候,蓝紫色的花球忽然就缩成一个腐烂的花堆。
静静地躺在阳台的角落,晒不到太阳。
“你别在那傻站着。”费铭轻飘飘的说:“自己找个地方随便坐吧。”两句话说的他可能有点累,歇了歇,道:“我这里条件就这样了,别嫌弃啊。”
谢湦闻声挪了两步,但没找到地方可以做。这是单人病房,唯一的凳子在严昆的屁股底下,谢湦又不好坐到人病床上。
他瞥到费铭因为喝了粥而稍微回了气色的嘴唇,目光移开,心里的话难以说出口,闷闷地憋了一个你字来。
费铭轻声叫了叫严昆,严昆拿纸给他擦了擦嘴。说:“费铭是胃癌,晚期,我们现在也不治疗了。”
谢湦感觉被正面丢了地雷,脑子里轰的一声。
胃癌!
严昆弄好粥的残渣,手掌在费铭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然后把人放倒,掖了掖被子,最后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温柔道:“先睡会。”
费铭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眨了眨眼睛表示听到。
弄好费铭后,严昆对谢湦说:“我们出去说吧。”
病床上的费铭闭上了眼睛,眼睫毛是浓密的,在眼睑下洒下大片阴影,安静且祥和。
——
严昆和谢湦来到医院住院部后面的公园里,这边好多人推着轮椅在晒太阳。
他们来到一个长椅,后面有一棵光秃秃的桃树,这儿正对着刚好可以看见费铭的病房。
“阿沉呢?你俩最近有联系吗?”严昆说:“这小子大学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五六七八年了,我都找不到他。”
谢湦:“还好。”
严昆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那你跟他还有联系咯,这小子见到他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说好的一辈子的好朋友,转眼就把这事忘了。”
谢湦没忘记出门前,严昆亲吻费铭的画面,他斟酌着想开口,又担心问的不够委婉。
“你和费铭……”
严昆早就知道他会问,也早有准备回答了。
“他是我家里人,”严昆说道:“我们是一对同性情侣,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本来以为向家里坦白出柜这件事是我们遇到最大的困难了,没想到几个月前费铭查出了胃癌晚期。”
无力回天的病,费铭治了几天受不了这种痛苦,但是费铭的妈妈坚决不放弃治疗,尽管医生告诉她没有希望,她还是要求费铭住在医院接受治疗。
费铭的母亲年纪大了,又是一个人把费铭拉扯大,她身无分文,只有费铭,怎么能因为区区病魔就让她放弃自己的孩子。
她倔强的与命运对抗。
费铭心疼妈妈,假装住院接受治疗,但他知道治不好的病在医院躺着是浪费时间,所以明天他就会出院,他和严昆商量了一下,决定带妈妈出去旅游,在仅剩的时光里给妈妈留下一个好印象。
好印象指的是精神焕发的帅小伙,而不是躺在床上的病秧子。
“照顾费铭的时候,费铭坚持告诉他母亲他和我在一起了,他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想在最后的时间得到妈妈的认同。”严昆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费铭的妈妈从震惊到愤怒到无能为力但是坚决反对,原因很简单,她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喜欢男人,在她的世界中,儿子未来的对象是儿媳妇,是个女生。
怎么可能是男生。
她不同意,费铭却已经说出口并且说出一辈子只爱严昆的话来,把他妈妈气的捂着胸口喘气,瞪着严昆的眼神像仇人似的可怕。
现在费铭的母亲也不认同严昆,只是几个月时间一过,严昆尽心尽力照顾费铭看在眼里,女人的心再坚硬也还是有所松动,她对严昆不算很好,但也没有之前那样排斥了。
“其实当时我很担心费铭会把他妈妈气出什么毛病,这样我会有愧疚感,但费铭告诉我他了解他妈妈,他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总有一天会接纳我们。”
如果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得到最亲的人的认可,那会有多么幸运。
如果能等到那一天,费铭一定会拉着严昆的手,重新跟自己的母亲介绍道:“妈,你看,这是严昆,是我的爱人。”
而他的母亲则会笑着回答说:“好,都进来吧,我的孩子们。”
眼泪是人身体上最轻的东西,它承载了太多的重量,以至于扛不住的时候总掉下来。
费铭在很多个夜晚掉眼泪,他很痛苦,不是身体上的疼,是他舍不得离开。
活着的离别还有重聚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严昆颇为感慨:“我想起高中时我妈问我高考放孔明灯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我当时贼精明,许的是如果以后遇到特别困难的事的时候孔明灯的神力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
“如果愿望真的能实现,你会许什么?”谢湦问。
严昆想了想,眼睛里飘忽到远方。
“如果放在前几个月费铭刚查出胃癌的时候,我肯定是许愿费铭没有的胃癌,健健康康,但是现在,我想珍惜当下,我只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能爱费铭……”
为什么许这个愿望?因为某一天后,费铭不在,他爱不了。
谢湦如梦初醒。
什么才叫珍惜当下?
有情有义的双向奔赴。
谢湦临走前,对严昆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其实我对林沉跟你的一样。”
严昆略微吃惊,谢湦已经走了。
☆、③④
林沉下班后,不出意外地在公司楼下看到在等自己的谢湦。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林沉似乎也习惯了,只是偶尔有的时候会想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跟谢湦说过自己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并不想改变,他还问过谢湦晚上几点下班,为什么每次出了大楼都能看见他。
谢湦说他有他的时间规划,如果林沉看腻了自己,也可以明天不来,然后就真的连续几天没见到他。
他的坚持和适当退让让林沉无可奈何。
而林沉早就没了当年的脾气了。
“下班啦。”谢湦朝他微微一笑。
林沉嗯了一声。
“今晚打算吃什么呢?”
林沉说:“不知道随便吧。”
“嗯嗯好的。”
谢湦走在林沉的左边,要是林沉不往左边稍微偏头的话,是看不见谢湦的,顶多看见他的衣服。
两人日常寒暄了几句便没说话了,林沉在心里想:“这样拖着人家真的好吗?要不然自己再跟他说明白点,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林沉觉得这么些年下来,自己的性格变得挺多的,比如话比以前少了,脾气稍微收敛了点,人也变闷了,倘若谢湦是对以前的自己有些怀念,那不如提前告诉他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省的到后来他发现原来的老情人不尽人意,中间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要怎么开口说呢?
林沉正想着,谢湦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林沉。”
林沉心里正想着他,忽然被这么一叫,转过脑袋去看他。
他眼睛里那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怎么让谢湦鼻头一酸,眼眶里有了些许湿润。
谢湦眨巴眨巴眼,缓了小会,说:“你还记得严昆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沉是立马反应过来。说:“记得啊,高中同学。”
还是玩的比较好的那种。
“怎么了?”
谢湦说出来有一瞬间的后悔,不过话丢出去了,没有回收的余地了。他想了下该怎么告诉林沉,没想出门道,只得如实叙述。
“我在医院碰到他了。”谢湦说:“呃那个,费铭你还记得么,就是大学跟你住同一个宿舍的。”
林沉好奇了,这两人能有什么联系吗?一个高中同学,一个大学同学,八竿子打不着边,两个人也没见过,这是什么神奇的联合?
“费铭生病了,胃癌,很严重,严昆在照顾他。”谢湦用简短的词句组合说,“严昆跟费铭,他们在一起了。”
“什么?”林沉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他在谢湦短短几句话里听出了三条信息。
费铭得了胃癌。
自己的高中同学遇上了大学同学。
他俩在一起了。
这三条信息在林沉的脑子里串成一个闭环,随后是费铭得了胃癌这件事变成了炸弹在他脑海里炸开了。
“费铭他、得了胃癌?”
晚期这两字就在谢湦嘴边,究竟是没说出口。
——
费铭对于林沉的到来是有猜测到的,但真正看见他的时候,费铭的眼睛里依旧充满了惊喜。
数来好多年都没有见到林沉了,费铭强忍着胃部的疼痛,控诉道:“林沉,你个没良心的,后来为什么都不联系了……”
其实刚毕业那会儿,他们一宿舍都还是有联系的,虽然大家工作都忙,偶尔在群里聊天说几句,谁看到了都会回一句。
林沉是后来换了手机之后跟他们断了联系的,后来也曾想过重新找他们的联系方式,一来因为工作忙,二来因为他懒,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吃饭睡觉,基本没有社交活动,这事就被他忘了。
“我想联系来着,但是后来——”脱口而出的辩解,跟在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谁做了损事儿第一反应不是坦诚而是死皮赖脸坚决不承认。
林沉下意识地想要狡辩,话说了一半没说下去。他知道费铭不是在责怪他,同时他也知道这找理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
病房里只剩费铭和林沉两人,老友叙旧,有时候不方便有外人在场的。
林沉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他看着费铭露在被子外面枯瘦的手背,那股滋味搅在心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们知道吗?”林沉问,他指的是大学同宿舍的其他人。
费铭轻轻摇头:“不知道,没告诉他们。”
林沉皱眉:“所以要不是谢湦告诉我,你是不是谁也不打算告诉啊。”
费铭:“不是正好都没了联系么,再给你们添堵有什么好处。”
费铭趁机又将了他一军。
两人默契的一笑。
林沉想起大三那次,费铭就因为胃病进了医院,那时候以为是小病,没有在意,现在当初的小病现在就要要了费铭的命。
林沉太难过了,他握住费铭的手,张嘴发出的声音几近颤抖,“费铭……”
费铭勾住他的手指,劝道:“别哭林沉,前几个月我见过太多人掉眼泪了,最后的时间就让它开开心心的好吗?”
他俩大学的时候就要好,多年没见却让友谊更加深厚,可再见面即是生死之别,让林沉错生一辈子就这么短的感觉。
为什么是胃癌。
又为什么是费铭。
林沉把头枕在费铭呃手掌心,头偏向床头柜,看见上面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严昆和费铭的合照。
他伸手去摸,照片里严昆和费铭都比着剪刀手,笑的很阳光很灿烂。
林沉想起问说:“费铭,你和严昆是怎么认识的啊,他是我高中同学哎,这种兜兜转转成了一个圈的感觉真的好奇妙。”
费铭看了眼相框,说:“工作之后认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对眼了,后来在一起的时候,我俩发现我们曾经念过同一个高中,不过高一的时候我转学了。”
那时候严昆和费铭仅仅是同学关系,而且整个高中也没有什么事值得两人回忆,想起来,可能连对方是谁,青春时期长什么样子都没印象了。
“那太可惜了,我当时是高二分班的时候认识的严昆,那时候也没见过你。”林沉端着相框,他看着里面的费铭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看出以前高中时候的他。
“我们为什么在大学的时候没讨论过高中呢,不然那时候就知道我们有这一层渊源了。”林沉随后又说:“不过就算说了也没差,当时咱们谁也不认识谁,攀不了亲戚。”
林沉稍稍心情放松了些许,他问:“费铭,你和严昆的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严昆这么精心照顾他,在外人看来如若不是关系非常,又怎么在这种时候不离不弃呢?
“我妈妈知道,她现在还不太同意,但是她迟早会同意的,我不担心。”
林沉点头,“真好。”
有家人支持的爱情光明正大。
“阿沉。”
“嗯?”
轮到费铭说话有些犹豫了。
“你和谢湦,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啊。”
林沉:“什么?”
“严昆告诉我的,他说是谢湦跟他说的,说他喜欢你。”
林沉一脸困惑:“他跟严昆说这个干什么?”
费铭也不知道。“前两天谢湦和严昆在医院门口碰到,谢湦来看过我之后,严昆带他出去了,回来之后,严昆问我知不知道谢湦喜欢你。”
“你俩是高中同学,可能从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你了,朋友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只是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林沉放下了相框,说道:“我……之前确实和谢湦在一起过,高中就在一起了,就是恋人关系。一直到大学,其实你没发现吧,不过那时候两个男生关系好别人也不会往恋爱这方面想,毕竟这个社会同性恋还不多。”
费铭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他说:“不过现在好像宽容了些,所以你们应该挺好的。”
林沉否认,“不算好,我们大三那年分手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跟谢湦打了一架,你还帮我骂他来着。”
费铭想起那时候林沉打完架就发烧了,他还认为是谢湦下手太狠,直接把人打生病了,大为震撼。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呀?”费铭想起那时候正好听说谢湦面试黄了,还以为是报应,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林沉搅黄了谢湦的面试从而导致两人打架:“是因为你把他面试搅黄了吗?”
林沉:“算是吧,不过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什么?”
根本原因是因为自己被当了替身吗?
林沉说:“根本原因是谢湦不喜欢我,所以分手分的一点也没留恋。”
想起刚分手那会,林沉从暗中偷偷寻找谢湦背影的骄傲孔雀变成了没毛的鸡,他妄想在谢湦面前张开孔雀尾以获得关注,谁想到人家直接离开了动物园。
太好笑了。
原本以为这是个美满的爱情故事,费铭没想要揭林沉的痛处,他有些抱歉地说:“我不太知道全部,只是严昆跟我说了,我还以为你们现在——”
“没事儿,这是个很复杂的情况,呃,也不算太复杂,谢湦表示想重归于好,我没同意。他可能跟严昆聊天的时候听了你们的故事,一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说出那种话,可以理解,但不要想得太多。”
最后这句不要想得太多他不知道是说给费铭听的,还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谢湦这段时间真的是在追求自己,林沉无法忽视,那种追求人的好谢湦也施加在自己身上,林沉真切的感受到。关心和爱意的表达,简单而又炽烈。
谢湦很真诚,但林沉不一定能受得住这份真诚。
——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严昆打开门,朝里面说:“林沉,费铭,你妈妈来了。”
费铭母亲在门外探出头来,林沉赶紧起身,叫了声“阿姨”。
没等他自我介绍,严昆就在边上说:“他是费铭的大学同学,来看看。”
费铭母亲点点头,走上前去伸手要跟他握手,“你好你好。”
林沉弯腰鞠躬:“阿姨您好。”,他给费铭母亲让了位置,站到了严昆身边。而此时谢湦也站在了他身边。
费铭接受了母亲一阵嘘寒问暖,随后他母亲转身对林沉和谢湦说道:“大老远跑过来不容易,我请你们吃饭。”
林沉连连摆手,说:“不用了阿姨,我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回去上班,来不及,谢谢您。”
费铭母亲没再坚持。
“那个阿姨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看费铭。”林沉说。
严昆接上他话:“我送送你。”
林沉跟费铭眼神示意拜拜,然后说:“行。阿姨再见,费铭我走了啊。”
“嗯。”
严昆把俩人送到门口,挥挥手。
“回去注意安全。”
外头的太阳有些刺眼,林沉蹙眉避光,说:“知道了。”
跟林沉打完招呼,他又跟谢湦说道:“林沉是我好兄弟,半个亲人,好好对他,不然我一定揍你。”
谢湦嗯了一声,回应的还挺有力度。
“什么意思啊。”林沉看了眼谢湦,再看向严昆。
严昆摆手,“没什么,挺你。”
说完也不管他俩,三两步跨完台阶,钻进医院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三四章的样子
☆、③⑤
“他这话什么意思?”林沉问不到严昆,只好转头问起谢湦。
但谢湦只睁着眼睛看他,并不作答。
一个两个像背着他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明明说的人话,但一句也听不懂。
林沉走在路上的时候,想起一件事,问谢湦:“你之前去医院做什么,生病了?”
“没有,来咨询点事情。”谢湦把话题岔开,“你一会要回去上班吗?”
“嗯,下午有点事比较重要。”林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快一点了,搜了最近的地铁站,他打算直接去单位。
傍晚,天下起了雨,林沉整个下午都待在办公室工作的投入,一点也不知道外面下雨了。
这雨说不大也不小,没走两步,眼镜上就已经积满了雨点。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林沉过马路的时候就不能低头往前跑了,他得时刻注意来往的车辆,以免发生意外。
快走到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谢湦从另一边小跑过来,他三两步跨到林沉身边,手里的雨伞撑到林沉的头上。
“我就说我今天中午忘记跟你说什么了,我看天气预报说有雨,想提醒你带伞。”
头顶的伞挡了雨,林沉胡乱擦了擦眼镜,说:“没多大事,雨不是很大。”
谢湦:“嗯,快回家吧。”
林沉这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偷吃了老天爷的桃子,惹得老天爷报复,他刚说完雨不是很大,这雨偏偏就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
作对的相当明显。
“我去。”林沉裤腿被溅湿,心里暗暗惊呼。
谢湦伸手将他搂过来,没等他反应,就簇着人往前走。
“我雨伞小,快走。”他把雨伞大部分遮在林沉头上,自己大半个身子是露在外面的。
林沉被憋靠在他肩膀处,鼻尖嗅到了一丝清新的香气,有点像夏天西瓜的味道,很空很清澈。
不过到底还是不太自在,林沉被拥着走了没两步,撤开了谢湦的雨伞下,向前小跑,边回头说:“你走的太慢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家,雨大,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用来了,我可能要出差。”
他吼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心脏跳得砰砰的。
出差是他瞎扯的,只是他自己觉得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然而,林沉的嘴一辈子没有这么灵验过,或者说在倒霉的事情上,他有了一个新的技能——乌鸦嘴。
林沉被安排了出差,还是去B城,跨两省,出差两天。
临走前,林沉决定再去看望费铭。
费铭此时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了。
听说林沉要来,他让严昆去小区门口迎他。
两人在楼下瞎聊了几句,严昆看林沉的眼神意味深长,说:“林沉,我小看你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俩高中的时候就搞在一起了。”
严昆没指名道姓,林沉也知道他在说谁,脸一垮:“说什么呢,话讲这么难听。”
严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讨好的一笑,道歉的非常顺溜。林沉也不是真的因他说的话生气。
“接下来就打算出去走走转转?”林沉问。
严昆回道:“嗯,也不走的太远,就周边逛逛,费铭的身体不太适合长途奔波。”
许是他俩在门外聊得太久,进门后,费铭已经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林沉本来想跟他说会话,见人休息也不好打扰,今天看到人就算,只得出差回来后再来拜访。
次日,林沉坐了最早的那班高铁去了B城,他这次行程没有告诉谢湦,谢湦问过他,林沉没说。
出差第一天很顺利,林沉忙着见客户做方案,还顺便帮忙接待了总经理临时约见的朋友,过程很友好,出差任务也很顺利的完成了。
因为这次效率高,林沉几乎是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做完了事,但是出差经费和时间就安排的两天,他可以利用剩下的一天好好休息或者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听说B城的文化古韵非常深厚,当地旅游胜地也是一座古城,林沉计划着如果明天没什么安排的话可以去古城玩一玩。
晚上在酒店,林沉再研究古城的旅游攻略,忽然听到了外面一阵打雷声,他拉开一方角窗帘,外面电闪雷鸣,不一会儿下起了大雨。
林沉拉上窗帘,查了手机的天气,发现明后两天有大暴雨。
得,古城攻略也不用看了,大暴雨还玩个屁。
林沉关了电脑,把手机充上电,找好衣服去浴室洗澡。
由于任务完成,林沉这会心里没装什么事,四大皆空,他慢慢享受着洗澡的过程,感受水流从头顶一冲而下。
半个小时后,他从浴室里出来,擦好头穿好衣服,他拔了手机,往沙发上一躺。
手机显示微信好友“严昆”给自己发了十几条微信。
林沉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的第一个念头是费铭出事了?
然而点开一看,十几条微信,每段都很长,但是每段说的都是关于自己,还有谢湦。
“阿沉,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只是不好意思当面说,所以只好以文字的形式发给你看,虽然我没有参与过你和谢湦的感情,但是听到你们从高中就已经有了渊源这让我感觉很羡慕,你没听错,是羡慕。”
“我和费铭没有认识那么久,可是他要是没有转学的话,或许我们也可以在那时候就有懵懂的爱情。时间越早,我们拥有的回忆就越久,以致于我现在每天都很惶恐。”
林沉慢慢往下翻看严昆发给自己的微信,中间有四五段是说他和费铭在确定关系后两人第一次谈恋爱那种尴尬,但却细微的甜蜜。
林沉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从谢湦那里听说是他先对不起你,我听到的时候是很生气的,毕竟你这么好那个混蛋居然还敢伤害你,如果你当时跟我说的话,我肯定揍他,狠狠地揍他。”
“他后来跟我说他在重新追求你,他会弥补以前,不管结果怎样,他想永远陪着你。说实话,我当时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是不信的,谢湦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我就感觉他是一个比较傲的人,如果以后都是以追逐的姿态,我并不觉得他能坚持多久,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或许他变了呢?人都是会变的。”
下面几条是严昆对谢湦这人的个人看法,傲,脾气忽晴忽阴,居然还有长得还行。
最后几段依旧是很平淡的话,但林沉在字里行间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画面。
费铭在他身边酣睡,严昆就着橘黄的灯光看着他的脸,陪在他身边。
尽管这字眼里没有提到他俩,但这话语无一不洒满了他的落寞。
“阿沉,如果,如果你们之间还有一点情感的话,还有爱的话,真的可以给一次机会,我不了解你们的情况,但以免后悔,真的,阿沉。”
“真的。”
“谢湦他也去了B城,听说是参加摄影展,地点就在你住的酒店隔壁,你也在B城,你猜这是不是巧合?他就是借参加摄影展的名义来找你的。”
看到最后一条,林沉心道:谢湦来B城了?他为什么会来?
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如果你们之间还有一点情感的话,真的可以给一次机会。
严昆的话仿佛是他真人在自己耳边说的,林沉蓦然反思,为什么会有“谢湦是不是来找自己的想法”,所以其实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严昆所说的那“一点情感”么。
林沉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复严昆,这时候严昆又发来一条微信:“如果没有的话,当我之前的话没说。发了这么多条都没回,不会是睡了吧。”
林沉简短的打了个“没”字。
严昆那头回道:“好的,那个你别嫌我烦啊,这些真的都是我心里话,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有时候多听听身边人的话是有好处的,你别不信。”
林沉:“没不信。”
五分钟后,严昆又发了一条微信,只有一句话。
“林沉你要好好爱自己。”
紧接着又来一条。
“上面这句话是费铭说的,我代为转达,一字不差。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费铭说等你回来。”
林沉写道:“我会早点回去看你。”
然后又打了“费铭”两字,指代“你”是指“费铭”。
之后,严昆便没再回复了。
林沉盯着没动静的手机,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而且没有要停的意思。
窗户上的雨滴混成水流,模糊了眼前这座城市。
林沉想,谢湦也在这座城里吗?
第二天清晨,林沉从床上醒来,第一件事是退了今天的高铁票,还是决定按原计划回去。
他昨天想了一晚上,如果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没有对谢湦的示好做出特别果断的拒绝,那是不是应该趁着今天这个机会验证一下,验证严昆说的到底对不对。
自己表面不想弄的双方都决绝实则优柔寡断是不是因为心底还留恋一丝丝过去。
感情的事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一辈子纠缠不清。
林沉下楼在前台那儿打听到隔壁摄影展的开展时间,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他躲在隔壁酒店的大柱子背后,寻找谢湦的身影。
借参加摄影展的名义来找你。
你猜这是不是巧合?
林沉盯着那扇旋转门,心里想道:“林沉,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说的这样狠,心底却知道这机会有百分之八十的胜算。
当他等了半个多钟头终于看见谢湦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林沉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藏的严严实实。
他不光看见了谢湦,还看见了他身旁的韩觅。
有些人天生运气不好,百分之八十的胜算输给了百分之二十。
林沉憋在柱子后等到两人进去之后,他浑噩回了自己的酒店,麻木的按电梯进电梯。
奇怪,有点难受,心里有点闷得慌。
林沉往电梯里面站了些,忽然电梯里的灯闪灭了两下,跟后电梯直线下坠。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瞬间失重的感觉遍布全身,林沉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耳朵里堆满了破铜烂铁碰撞的声音,他缩在角落里,护着脑袋,头痛欲裂。他强忍着战栗,伸手把所有楼梯按钮都按了一遍,然后静静地蹲在那里。
等待死亡或者救援。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别着急啊筒子们,先看看再说,结局早就设计好,我也不会轻易改变的,渣就是渣,没得洗,但是不完美才是常态
☆、③⑥
幸运的是,救援及时赶到,林沉只受了一点小伤,电梯经过抢修也恢复了正常使用。
林沉劫后余生,身上出了一层冷汗,额头的碎发也被汗湿了,这会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歇着,周身都生出丝丝凉意来。
酒店经理赶紧端了热水过来给林沉,然后代表酒店向他表示歉意,他们酒店运行了大半年都没出过事故,这一下不光是林沉这边电梯坏了,另一台电梯也同时歇了菜,不过另一边的电梯没人,只有拉货的推车,高楼层搬运的工作人员因为懒没跟着货一起下去,叫了同事在下面接应,因为要来回运两趟,这样方便一些。
谁知这一懒还逃过了一劫。
为了抚慰林沉受到的惊吓,酒店决定为他提供一份免费的午餐,以及如果需要随时去医院进行检查,还附赠一张酒店免费入住的奖券。
酒店诚意十足,在解决问题方面毫不含糊。
不过林沉没有接受。
不是拒绝道歉的那种,他只是说歇一会要买高铁票回家,所以谢绝了酒店的好意。
酒店经理见他说话都没有力气的样子,想必是刚受了惊吓心有余悸,多余的话不好多说,简单询问到了林沉的归地。
十分钟后,就跟林沉说高铁票已经定好,是一等座,车票钱由酒店全权支付。
最后林沉收拾行李的时候,都还是经理上去陪同。
本来这件事闹得林沉心情无比沉重,但经理的实诚热情的行为给了他些许安慰。
酒店处理事情的做法确实不错,临走前,还送了林沉一箱六个核桃奶。
一个小时后,林沉坐上了返程高铁。
下午三点到达H市的火车站。
林沉马不停蹄地坐地铁回家,到家后洗了个澡,拉上窗帘睡了个觉。
这一天天的事没有很多,但是林沉觉得累,一旦累就想睡觉。这也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大多时候心里积了点事无处排解就会靠睡觉来排泄。
醒来的时候,天黑了,林沉拉开窗帘一看,外面黑的一尘不染。他又把窗帘拉了回来,伸手开了灯。
睡了几个小时,肚子有点饿,林沉起床弄了点吃的,然后翻开手机,无聊刷了一会微博。
他看实时热搜榜上,今天住的那个酒店电梯出故障上了热搜了,名称是“B城某酒店两部电梯同时出故障”,点进去看,话题主持人是娱乐性质的,热转发才是当地的比较有影响力的媒体。
底下的微博有些是住过这个酒店的,有些是发表意见的,还有些是蹭热度的,不过实时热度不够,没有太多讨论。
林沉退出这个热搜,往上翻,看到有一条“一年轻女子被发现死在出租屋内”的热搜,排在中间的位置,他点进去看了下,大概了解了情况。
报警的是房东,因为到时间交房租了女子没交房租,他过去看,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所以就拿扳手撬门了,那个房东在记者采访的时候强调,他是提前联系了女子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当时敲门没动静才撬的门,房东的妻子表示为其作证,因为她当时就在旁边。记者报道死因还需进一步查证。
这条社会性新闻底下有很多人评论太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没了;最热评是分析当下年轻人工作压力问题,有可能是自杀,有些人同意,有些人反驳。
反驳的人认为现在生活比以前富裕不少,不知道能有什么压力。
而同意的人则认为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没有压力的可能还在花父母的钱。
现在年轻人没有不容易的,林沉不发表意见,但是年纪轻轻却是挺可惜的。
生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在等着,没了生命等于与它们擦肩而过。
林沉再简单刷了会手机,休息够了,把碗洗了,厨房两三下收拾完,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严昆。林沉按下接听键,听见严昆在电话里吐了一口长气,话中仍带颤音。
“阿沉,费铭没了。”
两天后,林沉请了假,参加了费铭的葬礼。
严昆几天不见,更加憔悴了。他衣服穿得正经,头发梳得正经,背挺的正经,要是那双眼睛里没有红色的血丝,就是一个赏心悦目的大帅哥。
费铭走的太急,严昆都来不及哭。
费铭的妈妈从费铭走的那天就开始掉眼泪,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心情,站在严昆身边,目光空洞。
严昆朝前来吊唁的人弯腰鞠躬,稍稍往费铭妈妈身边靠了靠,倘若他妈妈支撑不住,还有自己的肩膀可靠。
林沉全程没说什么话,葬礼的氛围挺沉重的,没什么人在说话。
葬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湦和严昆的父母一前一后进来,严昆的妈妈心疼孩子,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他爸爸就拍了拍他肩膀,同样没说话。
谢湦去放了花,站在了林沉身边。
费铭的妈妈绷不住哭了,嘴里不停喊着费铭的名字。
严昆把她抱进怀里,说道:“阿姨……不哭。”
自己的孩子比她先离开了这个人世,叫她怎能不哭,她嘴里喊着费铭费铭,到后来也把严昆喊进去了。
严昆搂着这个瘦小的女人,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喉咙里像堵上了一团棉花,说话的声音像一段钢管,被人砸了好几处瘪。
“阿姨,费铭走了,我会照顾您的。”
费铭母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嘟囔着:“我的费铭啊,你回来……”
她仅仅抓着严昆肩膀处的衣服,拥抱也紧了些。
她方才悔恨,严昆短短一句话把她听得肝肠寸断,她本来想告诉她的孩子,她认同严昆,但她没来得及说。
如果早些说了,费铭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能高兴些,费铭临走的时候突然说想看严昆穿高中的校服,校服没找来,人就没了。
他心里是带着遗憾的。
林沉忍不住眼眶积满了泪水,从前他以为自己在社会上掉过的坑吃过的苦够多了,再困难的时候都爬过来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再要他一滴眼泪。而在费铭的葬礼上,一棍子被打回了原形。
林沉吃过再多苦也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血肉的死别,那种痛苦看别人承受就已经到达灭顶,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说不定就天崩地裂。
谢湦在边上安慰林沉,社会总有生生死死,不要太难过。
晚上要走的时候,严昆没有送林沉,他把自己关在费铭的房间,不知道在干什么。
可能他想把自己身上都沾染了费铭的味道,以此在逝去中挽留。
——
林沉不懂生死意义,他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当你在生活中遇到特别难过的坎时,可以选择去蹦极,选择过山车,选择一切刺激的游乐项目,玩过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周末的时候,林沉去了蹦极,谢湦死乞白赖地跟在他身后。
从高处往下坠落时,失重的感觉笼罩着林沉,林沉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脚上传来的拉力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壮士,豁出去似的拉着你的性命。上来后,林沉心脏跳得蹦蹦的,但是浑身都很通畅。
接着他去坐了过山车。
过山车有两种类型,一个是水上过山车,一个是丛林过山车。
林沉先玩了水上的那种,比较温和,丛林过山车就比较刺激了,整个过程也相对较长。
谢湦没玩水上的,但是轮到丛林过山车的时候他坐在了林沉的旁边。
过山车缓慢启动,刚开始就有人扯着嗓子尖叫,小孩子是真的惊恐,大人们则是紧张激动的呐喊。
缓慢爬了一个坡后,冲刺就开始了,林沉闭上眼睛,风从眼皮耳鬓呼啸而过,掺杂着人群的尖叫声。
忽然车子拐到一个高处后,尖叫声变成了惊恐叫喊。
林沉感觉肩膀被保护带狠狠勒了一下,受到惯性他弹到了靠背。
过山车停在了高处,还是整个轨道中最高的那个点。
车上的人开始躁动,有人开始猜测是故障了,还是过山车故意停顿在这的。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林沉想往后看,谢湦牵住他的手,说:“不要动。”
这很可能是一次事故。
游乐园设置的刺激项目一般在高空中如果有停滞的过程一定会在上之前就告诉大家,给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没说,那就是意外。
“不会是出事了吧,这过山车不会是坏了吧。”有人害怕地说道。
“啊,好高啊,我好怕。”
“下面好高啊,我恐高。”
“我们不会要死了吧……”
“不要啊——”
恐慌在上面弥散开来,尤其是听到底下工作人员悠远的喊声后,他们更慌了。
“好像是故障,我听见他们再喊了。”
“哎呀怎么办呀,早知道我就不来坐了,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
不少女生哭了出来,身边的人自己都顾不上,更不可能会去安慰她们。
谢湦这时握住了林沉的手,眼睛看着前方,说道:“不要害怕。”
说实话,怎么能不害怕,林沉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就是发生在过山车上的死亡事故,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此时,过山车动了动,有人惊喜道:“哎,动了!”
过山车又停了下来,没等众人松口气,猛地向下冲去,众人被掼的像一摊肉。过山车冲到一半在轨道上轧出刺耳的声音,遽然又停住了。
林沉再次因为惯性向前俯去,而这回他后背没有被保护带拉住,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
“啊!”
有人在尖叫。
谢湦一只手紧紧抓住林沉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座椅的把手。
脚下是高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林沉抬头看,谢湦攒足了劲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这次真的太像空中的一摊肉了,掉下去就是滩血肉。
林沉不懂生死的意义,在这一刻,耳边摒弃了所有外界的声音,他一脚踏进了地狱。
死是什么?
死是不带走。
是失去,是浑然不觉,是留给在世人的痛苦。
林沉看着谢湦,他已经憋红了脸,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谢湦在努力救自己,而林沉在心底向他发出了疑问:我是谁?
我是林沉吗?
你是因为我是林沉才抓住我不放的吗?
可是我怎么脑海里想到的都是那个人呢?
救援很快赶到了,谢湦拉着林沉的手酒店支持不住了,他大喊了一声“林沉”,随后把另一只扶着座椅把手的手松开,两只手一起抓住林沉。
他身上的劲都靠着腰腹处那根带子,如果断开,后果可想而知。
不要这样。林沉想说话,但是张嘴声带却是被关闭的,他说不出来。
先看好你自己。他想对谢湦说。
紧急关头的时候,谢湦眼睛似乎都充血了,他两手抓住林沉的手,特别艰难地说了一句:“林沉,我爱你。”
风在空中轻飘。
……
祸不单行,但祸福所依。
两人被救,命无大碍。
林沉身上没有外伤,但是谢湦因为长时间单手拉着林沉的原因,胳膊脱臼了,在医院休息了一天。
林沉在病床旁等他醒来。
好像回到了高中高考后他们出来旅游,谢湦发烧进了医院,那时候林沉就是这样坐在旁边看着他。
时光重叠,谢湦依旧帅的逼人。
时间过去大半天,谢湦终于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手被林沉握在手掌心里,林沉在他旁边小憩。
谢湦没有动,静静地盯着林沉脑袋上的发旋。
——
林沉打算在今年年前辞职回老家,谢湦陪他一起。
他打包了没几样东西,这几年在外生活没买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只有墙上那副画他装起来带走了,谢湦的车还有好大的空间没装满。
回去的时候,林沉花了几天打扫了自己的家,二姑的房间他进去了,每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看了一圈,关门落锁。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老是纠结没结果。
林沉休息了两天给家里换家具,中间谢湦经常来帮忙。
又快到新的一年了,林沉在元旦前找到了一份工作,薪资不太高,是他刚毕业的水平,不过这个小地方能有这个工资已经算是正常水平了。
他发微信问谢湦今天要不要一起过元旦,谢湦秒回:要。
林沉笑了笑,拿好钥匙出去买菜。
他做好了一桌子菜在一边等着,但是快十点了,谢湦还没回来,林沉多次看了看手机,没有给谢湦发微信。
等到快十一点半的时候,谢湦姗姗来迟,他在门口敲门,林沉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谢湦身上落了雪,头发湿了。
林沉惊讶:“外面下雪了?”
“嗯嗯是的,还不小呢。”
他在外面跺跺脚后进来,关上门,牵着林沉来到餐桌前。
“这是什么?”林沉看他拿了个像礼物盒子一样的东西放在餐桌上,问道。
谢湦拉开绳带,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生日蛋糕。
他说:“生日快乐,林沉。”
林沉细微惊讶。
当一个盛大的节日撞上某人的生日,谁会记得这天的特殊意义,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忘记。
往年林沉过元旦的时候,都会拍照发朋友圈,然后配上元旦快乐。
今年是第七年,林沉拍照发了朋友圈,然后配了文字:生日快乐。
时光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少年一路成长,披荆斩棘,撞碎了忧伤。
找回了年少不知轻狂。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会有一个番外,明天来不及写了,明天有事,可能后天,但是后天过年,所以我尽量
☆、③⑦
立夏时节,林沉发烧了。
再一次在一个热的头脑发昏的天气发烧了。
林沉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他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肩膀也酸的要命,谢湦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事,起得很早给他煮了粥。
谢湦煮粥会放点糖,吃起来有甜味,而林沉拿勺子抿了一小口,抿出了苦味。
再吃不下去,林沉动了动肩膀,眯了眯眼睛,自我判断了下觉得不太严重,于是收拾好东西出门上班。
他今天一整天眼睛都难受的发疼,眼眶周围也觉得热,后背是烫的,林沉笃定今晚肯定得烧起来。
傍晚,谢湦在林沉的公司楼下等他下班,见他脸色有点白,便询问是不是不舒服。林沉摇摇头,说:“可能是最近忙觉没睡好。”
谢湦听他这样说,想伸手去摸他额头,被躲开。
林沉抱歉地朝他笑了笑,说:“没发烧,我心里有数。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谢湦伸出手:“牵手总行了吧。”
夏天天气热,林沉手也滚烫,不过谢湦只以为他是热的。
晚上吃完饭,林沉没跟谢湦去跑步,他洗好澡,拿了本书靠在沙发上,旁边风扇呼呼地朝着他吹,凉风和热浪夹着扑在他身上,搅得他心乱如麻。
他伸手关掉风扇,过了一会热得不行,重新开了后,又冷的后背发凉。
还是裹着被子发发汗吧。林沉心想,要是发烧的话就赶紧发,把毛病整出来,才好得快。
但这一折腾还是折腾到了半夜,林沉心心念念的赶快发烧在半夜来了,他迷迷糊糊被烧醒了,而且伴随着心脏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他想闭着眼睛先睡到天亮再说,可奈何心脏那处的疼忽略不了,这感觉如同回到大学有次发烧,也是心脏疼的折磨人。
林沉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小心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谢湦,而后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后背又酸又疼,林沉下床的时候脚软一下,差点摔倒了。
他抱着毯子来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很烫,林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温度少说三十□□度。
林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想通过捂来使自己发汗,他在既冷又热中发抖,强忍没十分钟,觉得自己得去医院,不然明天就烧成半干尸了。
他披上外套,带上手机,钥匙揣兜里,出了巷子,在路边叫了个跑出租车的。
林沉一上车就斜歪在后座,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他,问:“小伙子去哪儿?”
林沉闷道:“医院。”
司机师傅多看了他一眼,说:“生病了?看你脸色挺差的。”
林沉浑身酸,连张嘴说话都下巴都算,只鼻子出气哼了个嗯字。
生病的人都不爱说话,因为难受,司机师傅也没再说点什么,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到了医院后,林沉挂号等吊水,这个过程耗费了他毕生的力气似的,瘫倒在椅子上。
护士来给他戳针,一个大小伙烧的脸通红,身上还穿着睡衣套着外套,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像个可怜的大猫。
他任护士摆弄他的手,脑中意识是存在的,就是眼睛睁不开,感知有点迟钝,护士给他戳针的时候,他感觉得到,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
护士给他弄好,多嘴问了一句:“你是一个人住吗?怎么没人陪你来?”
林沉听见了,勉强睁开眼睛,嘴巴干起了皮,一出生,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还有些刺疼。
他想说话没说出声,然后被护士打断了,说:“好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吧,发高烧,等这两瓶水挂好了人就好了。”
护士走了,林沉在心底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发烧来吊水是明智的选择,林沉这会倒是困了,脑袋一昏睡了过去。
睡之前他在心里想顶多一个小时,手上的针还没拔,睡过了回血人要没命的。
谁知道这一睡睡到什么时候,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的,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挂水的右手温度不散,林沉偏过头,看见自己的手上覆着另一个人的手,顺手往上看,谢湦在旁边。
心中一惊,林沉说道:“你怎么在这?”他嗓音还有些发烧后遗症,哑哑的,听起来像个撒娇的小孩。
谢湦盯着他看了一会,另一只空手去拨弄他额前的发,语气有些无奈:“发烧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今天晚上对于林沉半夜起床他是有感觉到的,不过以为人可能去上厕所了,没在意,而且因为困他再次睡得也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感知到人回来,谢湦一下子惊醒,手往床上一摸,人还真的没回来。
他那一瞬间是慌神的,不知道林沉去哪里了,但是回想起今天一天林沉都比较反常,脸色看起来不好,夜跑都没去,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赌来了医院。
他在看到林沉帽子盖在头上,整个人都缩到最小,他心疼极了。
大半夜过来吊水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小孩子,身边都有大人陪着。
林沉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看你睡得熟嘛。”林沉说,还想解释一下的时候,嘴巴被亲了一口,他惊地连连后仰,瞪大了眼睛。
“你干嘛。”
谢湦略笑:“是谁说想谈光明正大的恋爱,说要牵手走在路上不管别人的眼光,现在我亲你你躲什么?”
林沉脑子短路,发烧带给他的不光是身体酸,语言也组织不好,愣愣道:“嘴里干巴。”
谢湦作势要再亲他,而且听他这样说可能要来个保证让他嘴不干巴的湿吻。
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林沉只好求饶。
半夜三更吊完水,两人打车回到楼下,谢湦往林沉前面一蹲。
“做什么?”林沉问。
谢湦道:“上来,我背你。”
林沉:“不至于吧,就几步路的事儿。”
“上来,我想背你。”
大晚上一个大男人蹲在自己面前,大有自己不上去就不起来的势头,为了丢脸尽量回家丢,林沉趴到了他的背上。
谢湦双手托住他,起身向前走。
他走的很慢,像是故意的。
林沉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呼出的气很热。
“林沉,以后有什么事叫我好吗。”
“怎——”林沉正脱口而出,忽而心灵通透,及时止住,这人不生病,脑子就恢复正常了,谢湦这话是话里有话。
“我每天晚上睡觉能感觉得到你的,你要是不在,我睡不好。”谢湦轻声轻气地说。
他在心里纠结,为什么林沉自己生病了都不告诉自己,他们不是恋人么,不应该相互照顾么。
但林沉没有,是不是在他心里自己这个恋人可有可无?
他想的很长远,想的很多,所以想的很吓人。
自己是真心想对林沉好的,以前的混账不会再有了。
林沉在他背后换了个姿势,说:“知道了。”
回到家,林沉洗了澡,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可能是洗过澡的原因,身上也不黏腻,吊完水身体都很舒服。
他睡得熟,谢湦却失了眠。
谢湦烧了热水,倒了杯端到屋子里来,看林沉睡着了,把杯子放下,半跪在床边,看着他。
他总感觉这个人的绳子不在自己身上,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
他不属于我吗?谢湦心想,没忍住伸长脖子去亲林沉的额头。
“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爱你?”
次日,林沉请了假在家休息,他无聊刷着微博,忽然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橙子猫。
这是他之前关注的“一声惊鸿”的博主。
他赶忙点进去看。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半年前有个年轻女子死在出租屋的事件上了热搜,大家后来讨论的是警方判定是自杀,但是女生父母不相信,现在有网友扒出来这个死去的年轻女子曾经在“一声惊鸿”中直播。
网友都纷纷表示从女生的直播中可以看出这个女孩子有抑郁症,而且原生家庭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有人说女孩很善良,但是因为家庭的教育导致她很胆小很懦弱,在父母那儿讨不到表扬,自然会产生自卑心理,觉得自己很没用,日积月累产生了轻声的念头。
好多网友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有些网友共情特别强,都开始把矛头转向了女生的父母亲。
这本来一场社会□□件逐渐抛出了一个根源性问题:原生家庭的教育到底带来了什么?
大家观点各不相同,毕竟问题有很多种角度。
林沉再次点进去女孩“一声惊鸿”的主页,真的从上次说再也不直播后,女孩的账号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下午,有一个热搜冲上了排行榜。
这次是一个“木水”的ID。
网友们发现这个叫“橙子猫”的女生在“一声惊鸿”里不管是唱歌还是直播,都有一个叫“木水”的小哥哥在支持她,所以这件事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演变成了“寻找身边的木水”活动。
专家出来表示,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抑郁症患者,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是没有留恋的,但是每个人都可能是“木水”,只要你的一句话,就能拯救别人的性命。
就会成为别人的光。
林沉看着那些评论,有些煞风景地想,什么光,最后也没能拯救她。
他关上了手机,忽然嗅到一丝玫瑰花的香气。
但是光明能驱走黑暗,总有那么一天的。
我们总在生活中看到黑暗气愤的一面,但是只要我们心向光,总有一天能驱散所谓的“恶势力”。
这个世界一直都很好。
林沉不敢太喜欢谢湦,他装作不在意,但是谢湦会慢慢证明自己,慢慢去爱他。
严昆对于费铭,虽生死离别,但爱不曾磨灭。
至于韩觅,他在朋友的开导下,坚持找了律师,打赢了别人抄袭他作品的官司,所以他的抑郁症,在今后的日子会慢慢变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在流逝,爱会加深。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除夕快乐,下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