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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反派爱上我[快穿]》作者:容浊

  文案:

  陆无笑意外死后被系统带到许多世界,在这里,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拯救那些内心极度阴暗、对世界恶意极大,几度濒临死亡的人,治愈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并针对地写出完整的治疗方案。

  于是陆无笑总是活在生死边缘,几经丧命。最后成功用甜言蜜语爱意感化了一个个曾经丧尽天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间败类。

  陆无笑:那我走…了?

  #表演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回报#

  #大佬为什么总在莫名其妙吃飞醋#

  满口甜言蜜语哄人的假病娇温柔攻X偏执疯批为所欲为真病娇受

  第一个世界:【计算机天赋顶尖的天才少年】

  对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少年,陆无笑悄悄看了眼新手指南,语气痛苦而又深情。

  “我爱你,我要救你。”“你千万不要想着去死,我永远都会陪伴着你。”

  许奕:“…?”

  [第一个世界完结]

  第二个世界:【病弱闲散的上界道士】

  “之所以想要这枚丹药…”陆无笑顿了顿,“你知道吗,我对徐应有着…很深的,嗯,爱慕之情,所以与他有关的一切物品,我都想要。”

  “公子,你就卖给我吧。”陆无笑表情真挚,桃花眼紧紧望着眼前带着面具的陌生男子莫名的神色。

  徐应眸光晦涩,不着痕迹舔了舔唇,“……是吗?”

  第三个世界:【精神分裂的疯批美强惨】

  [我唯一的使命是救你。]

  [这样苦痛的深渊,我们一起离开。]

  男人手中刀刃冰凉的刀面紧紧贴着陆无笑的脸颊,他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爱你。”

  第四个世界【敬请期待】

  老为爱发电人了。

  不喜勿入,理智点叉。拒绝回复阴阳怪气。

  [高亮]:【★1v1双洁,攻万人迷属性】(请重视这个万人迷,所有人对攻宝都有一定程度的包容和宠爱)

  (封面来自bs美咕,在此叩谢菩萨)

  内容标签: 强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无笑 ┃ 配角: ┃ 其它:预收《为救黑莲花不断复活[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我要救你,我要爱你。

  立意:深陷黑暗的人,也期待着暖光的救赎,所以我要救赎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到更加广阔的天地,学会用温柔和爱意对待世界

第1章 少年1

  “攻击性极强。”

  看着似乎要晕过去的少年,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陈述道。他理智地做出判断,骨节分明的手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黑色签字笔,在被揉的皱巴巴的治疗方案上洋洋洒洒落下几笔。

  [强烈提醒]:出于实验对象武力值过于强悍,这边建议您采取适当措施,我们的目标是阻止他出于个人怨恨不计后果对无辜生命造成虐杀,请您用爱感化对方!

  “所以你就这么莫名其妙把他绑过来了?”陆无笑揉了揉额角,“且不说他醒了我可能打不过他,其次他或许不愿意啊。”

  系统默然,随后一板一眼地说,[这是目前您唯一可以接触到目标的方法。][目标正在被人追杀,我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等他醒了他要走放他走吧,任务什么时候做不可以呢。”陆无笑纤长手指抬了下眼镜,他翻了翻新手指南,“只要让他爱上我就好了吗?”

  “一个穷凶恶极的人…我要怎么能感动他,不过他似乎还没有完全黑化,现在只是比较嚣张叛逆罢了。”

  伸出手抚开少年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他带有些卷翘的黑色发尾蔫蔫搭着,即使几乎昏迷呼吸仍然急促,攥出血的手心和暗含狠戾的眼神都在昭示着他的不甘和痛苦。

  “你是谁……我……杀了你………”小朋友看起来像只狼,张嘴就想恶狠狠地咬下他一块肉来。

  陆无笑没有说话,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他的后颈,像在教训一只凶狠的猫。

  “……怎么…还是被捉住了吗…”最后少年喃喃,闷闷地吐出口浊气,阖上眼,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可惜他逃亡那么多天,最后似乎…还是让那人逮着了。

  “我不害你。”陆无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气,等下就送你走。”

  少年渐渐没了声响,手也垂落了下来。

  治疗方案:

  [六月五日]:实况记录:由于系统强行将其带过来,导致其反抗激烈,不顾后果,挣扎使得身体多处损伤,失血过多后晕去。

  判断表现:极其强烈的逆反心理。做好长期驯服准备。

  实施方案:身上伤口敷药处理,稍微禁锢安置,免得被伤害到。态度温柔。

  [注意给出最客观结论]

  合上方案,男人抬了抬眼镜,在心里念道,“系统?”

  “这里是拯救反派系统!0135为您服务~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吗?”

  系统机械化的声音迟迟响应过来,陆无笑想了想,说,

  “我需要几支…算了,请给我几盒肌肉松弛剂,嗯…还有,”陆无笑顿了顿,“麻醉剂、绳索、基础药品……还有一些糖。”

  这种情况下,他得对自身安全做出些保障措施。他不会虐待许奕,并不意味着他完全相信许奕。

  “正在收取…”系统滴滴滴几声。

  “考虑到宿主初次进行任务,这里给亲提供优惠!第一个世界所有商品一律一折起算哦~附加额外赠送您一个大礼包!”

  [商品兑换成功,宿主余额:-20能量点,继续加油哦~友情提示:亏欠商店能量点超过100天是会被发配到惩罚世界的哦~]

  能量点是通过做任务完成获取的奖励,不过一百天……不就是把任务时限压死了吗?至于大礼包,陆无笑大概看了一下,就是烙铁、皮鞭等刑具…反正他是没打算用这个大礼包。

  嗯…不过用来吓人倒是挺好玩的。

  这是他任务的第一个世界,陆无笑对于生前的那个世界基本称得上无感,他印象中没有好友,自己不爱说话,甚至失去了大片记忆,车祸后只记得最后一个月发生的事,然后再往后他就被系统带走了。

  不过他不在乎,也不想回去。

  他本就四海为家,所以居无定所,任性妄为。

  从系统的储物空间取出麻绳,摸着这粗砺的质感,陆无笑唔了一声,又忽然有点同情,就这小朋友细皮嫩肉的不勒出满身痕迹就怪了。

  想着要不要换根稍微质地柔软点的,那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宿主余额:-20能量点]让他成功的默了。

  但许奕看着养得精细,陆无笑叹了口气。

  换就换吧,反正都欠那么多了,不差那一点。

  算是我欠他的吧。

  潦草地把人固定在地下室的床上,下面垫着一层薄被,确保绳索不会松开也勒不着许奕,陆无笑拍拍手,打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在地下室里格外突兀。

  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13:25。

  晚点再回来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许奕沟通。

  -

  原身是一位医生,传过来的同时接收了原身记忆,陆无笑竟然没感受到半份排斥,他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手指,仿佛自己本身就会医术,融合记忆也出乎意外地完美和融洽。

  “陆医生~下午好呀。”白滢朝他挥了挥手,标准的露齿笑看起来朝气又温柔,陆无笑愣了愣,也微勾嘴角点头示意。

  白滢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同事,同样在第三中心医院工作,是个人见人爱的可亲护士小姐姐。

  “陆医生请了一上午的假,是出事了吗?”白滢关心地问,陆无笑没什么家事,更众所周知的是他早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也不常请假,偶尔一次难免让人好奇。

  “是吧……”陆无笑放下手里的档案,一只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撑着头,闻言歪头笑笑,顺嘴开玩笑道,“家里养了只宠物,有点闹腾,”他顿了下,随后语气故作凶狠,“还咬人!”

  “是吗……”白滢好像松了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还以为前辈去相亲了呢。”

  毕竟是医学方面学术顶尖,第三中心医院里的王牌医师啊,更别说一副好皮囊。

  “咳。”陆无笑呛了下,白皙俊美的脸微红,“目前还没这方面打算啦~”

  这话是真的,他对爱情从来都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白滢眼底的光暗淡了一瞬,复又扬起笑颜,“宠物不听话的话,饿它几天或者给点教训就好了,听人说这种多是吃软不吃硬。狠一点,陆医生,我看你就是太温柔啦。”

  “打一棍棒再给颗甜枣么?”陆无笑低声说,忽然有点思路了,翻开治疗方案,笔尖稍顿,有点犹豫。

  针对方案:一:惩罚。

  想了想又划掉,上来就这样以许奕表现出来的性格绝对会直接怨恨值满了。

  况且他也觉得不太实际,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怎么欺负许奕,然后再用前后反差打动他。

  针对方案:一:建立身份:演示出爱他入魔的样子,表现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痴迷样子。

  二:i):若许奕表现反感厌恶,则之后询问对方是否离开,再另寻对策。

  ii)若许奕装出喜欢的样子,想办法拆穿他,然后演示,表现出十分伤心透顶的样子,尽力博取好感。

  iii)随机应变。……

  [注意不可以过分,下手要有所保留。]

  他并没有十分了解许奕,从系统那得来的资料少之又少,只知道许奕很厉害,是一个危险程度极高的人物,只是现在才十九岁,勉强还算得上干干净净,等他长成或许就会成为一大杀人不眨眼的祸端。

  彼时系统持着一口冷漠的电子音,陆无笑却莫名听出了点痛恨和伟岸,[宿主,你要救他。]

  [你要成为神明,把许奕从黑渊拉出来。]

  -

  许奕眨了眨眼,眼前一片黑暗,他不断地张口急促呼吸。迫切想要找到一点还活着的感觉。

  使不上力气,那个人似乎对他用了肌肉松弛剂。

  看不见,看不见。

  他完全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在漆黑的环境下,他的自尊心并不允许他轻易自杀,可是那如漆黑廖暗深海般蔓延上来的恐惧几乎吞没了他。

  他有黑暗恐惧症啊。

  救救我,救救我啊。睫毛染上泪珠,漂亮的眼睛周围红了一圈。他眉毛敛起来,面无表情的少年心里百般挣扎,苍白的唇还是不住呻.吟。

  他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可是现在他没有任何在手的底牌,甚至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现在是否是被俘虏,但他若是今日能够成功逃离,他必定要让这辱他之人血债血偿。

  十九岁的少年心底阴暗狠毒,但在某些方面却无比单纯,也或许是因为他几乎没有人际交往。

  -

  陆无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打开微弱的灯,少年因为哭得太狠已经哑了的嗓子还在夹杂骂声地絮絮叨叨,但是盈满泪水的双眼已经红得毫无威慑力了。

  陆无笑刚要说话,就听到了许奕的声音,

  “你回来了啊。”很哑,但是沉,还有点嘲讽,许奕吸了吸鼻子,全然没有刚刚那副可怜样。

  陆无笑挑挑眉,不说话。

  “别装死…”许奕冷漠地说,“随便你要怎么样,但是你要是不杀了我,我可不能保证你今后的生命安全是否会受到威胁。”

  怎么会有人都被俘虏了还这么一副拽上天际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啊!

  “我甚至没见过你一面,你的目的是什么?”见男人驻足不说话,许奕这样问道,其实是半分试探,他不确定男人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有所图谋,但他的另一层身份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也不会动摇。

  新手指南提示您: [作戏要作全套,情感绝对沉浸。代入角色的同时不可以丧失警备。]

  “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带过来的。”陆无笑一顿,他想了想,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心里暗骂系统的低情商,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对策,“之所以这样,只是…”

  “…只是因为我爱你啊,宝贝。”陆无笑摸了摸许奕依旧泛红的眼尾,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保持一定的距离,用一种病态偏执的语气在他耳边缱绻地说,

  “我想你想了好久……我想你的脸,每天梦寐都是你的样子,想你跨坐在我的腰上让我的手握着你的腰,你就说,”陆无笑故意无视许奕似乎是颤抖愤恼的眼神,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让我不要离开你……”

  “我爱了你三年呢,你可能毫无察觉。因为我一直都在小心着,警惕着,今天终于可以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

  “从第一次偶然在公园遇到你…”

  “你是多么的美好啊…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悄悄在意识里翻了下新手指南,嗯,没有说错。

  非常偏激病态的话语,但许奕忽然安静了,直直注视着陆无笑的眼睛,黑沉沉的眸子里光暗交杂,神色不清。

  看起来或许是不太开心,陆无笑估摸着。

  可以试探性实施针对方案二 i)。

  “我爱你,我要救你…”陆无笑舔了舔唇,俊美的脸上带了点疯狂的执念,他摸了摸许奕的脸,轻声说,

  “阿奕,你活的很累。”

  “你的痛苦没人理解,但是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

  “让我爱你好吗?”陆无笑说,“只要我还活着,这个世界上就还会有一个人还爱你,只爱你。”

  许奕眨了眨眼,眼前好像氤氲了点雾气,他似乎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女人高挑,曾经也蹲在他面前温柔地说过这种话,

  “阿奕,妈妈爱你。”

  -

  可是后来还不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许奕嗤笑。

  “滚开,我不要你了。”

  于是只余留一个背影。

  ……

  “骗子。”许奕声音很冷很轻,但是其中脆弱令人心惊。

  听到这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一声,陆无笑眼皮子跳了一下,猛地抱住许奕,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低声哄着他。

  许奕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眼神也逐渐空洞,无可否认的是,他现在一定很难过,毕竟那么痛苦的回忆。

  陆无笑扶着许奕的身子让他轻靠在自己身上,温柔地轻声说,“我可以亲亲你吗?”猎食者总是斯文有礼。

  “如果很难受的话,尝试着转移注意力,我会让您舒服的,请忘记不开心的事。”

  许奕没有说话。

  陆无笑倾过身子,从下方看着许奕颤抖的眼睫,仰头清浅细密地吻他的唇,循序渐进,慢慢伸了舌头。大胆,但是动作很僵硬生涩。

  这个吻很干净,不夹杂任何其余的色彩,只是为了安抚而安抚。

  “对不起,让您难过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咬字很温柔,好像少年是他的神明。

  许奕眼神有点复杂,陆无笑看不懂,但是按照新手指南提示,此时他应该说——

  “是我过于偏激了,可是我真的爱您许久,作为对我伤害您的惩罚,让我永远爱着您,唯您是从,好吗?”

  少年依旧缄默,舌尖死死抵住不让他入侵半分,陆无笑想了想新手指南上加粗的内容,纤长手指慢慢隔着薄薄的外衣轻轻地拍着许奕的背。

  就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新手指南]:安慰的最好方式是抚摸,想要感情更近一步,适当的亲吻和蜜语是最优选哦。

  没谈过恋爱的白纸陆无笑:原来是这样啊。

  他没看到的是,新手指南下方的一行小字:仅适用于快成功(实验对象好感约80%)时的最终调剂哦~

  “您想离开吗?我不会强迫您。”

  陆无笑的桃花眼微微撩起,望向许奕的眼神半分虔诚半分痴迷,言语中皆是他,只有他。

  许奕出了神,并未言语。

  他怎么离开,现在外面那个人手下的人还在随时等待着能找到他然后再把他抓到组织,逼他解除不久前设下的禁制,可那不就会让自己的好友身陷囹圄吗。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他还在轻轻给许奕哼歌,许奕下意识怔愣,阖上眼,先前的疲惫涌上来,他没有力气去做出任何反应。

  被人这样……疼爱,从未有过的。

  反应过来自己的松懈,许奕用力掐了一下自己,随后立马脸色一冷果断一手下去就要命中男人后颈死穴。

  是真的死穴,要命的那种。

  如果要离开,他也要自己逃走,而不是把自己交付给这个摸不清底牌的男人。

  陆无笑在空中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腕放到唇边亲昵蹭蹭然后带着点宠溺地轻吻了一下,随后又按了下许奕手腕上的某个穴位。许奕只感觉手臂麻了,开始失力。

  真的好凶啊,小兔崽子。陆无笑感慨。

  “如果您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不必杀我,我还要留着命爱您。”

  “…”过了会儿,许奕抬头看着陆无笑的眼睛,明明眼神阴鸷却毫不遮掩,“我借住几天。”

  等外面的风波大致过去,他就离开。

  虽然他也不确定究竟需要多久,但许奕还是漫不经心,似乎胸有成竹。

  “…大门电子锁的密码是你生日。”陆无笑愣了下,然后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着许奕冷淡的双眼瞥过来,剑眉微挑,仿佛带了点惊讶和莫名。

  陆无笑只是把他放到床上,因为系统中午时下的药剂的作用太大,他现在估计还是气力不大,顺便温柔地找药给他细细擦了番,拿着小银勺不容拒绝地喂他暖粥,最后在许奕持续复杂的目光下给他披了条毯子,

  “晚安,祝你好梦。”

  20:37。许奕是真的睡得深,本来柔顺蓬松的黑发也翘起了几根,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显得稚嫩而脆弱。陆无笑失笑,却没看到少年微颤的睫毛和抿紧的薄唇转瞬即逝的冷意。

  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许奕几乎没有相信陆无笑哪怕一句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很真实,但是他对于任何事都会保持高度的警惕。

  [六月五日]:计划完成度:100%

  对目标改变程度:未知。

  反思:i)许奕年龄小,少年叛逆,此次行事过于莽撞。

  ii)许奕的心理似乎有创伤,这样不利于小孩身心健康。

  目标态度:依然恶劣。

  明日方案:i)冷淡处理。

  ii)温水煮青蛙,继续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合上治疗方案,陆无笑伸了个懒腰。

  许奕看着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很需要被宠爱的孩子呢。

第2章 少年2 02

  “许奕?”

  清晨的空气中还浮动着新鲜的花木和尘土味,陆无笑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一下,穿了身睡衣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地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他昨天收拾了下客房,但是还是乱得可怕,本住不了人,陆无笑叹气。

  那就和他一起睡吧,如果许奕不介意的话。

  6:52。

  随着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一缕微弱的光线慢慢投入室内,少年微乎其微地僵了下。

  许奕躺在床上,眼睛放空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少年脸色有点憔悴,眼里也是布血丝,看起来像是整夜未眠。

  怎么回事……?陆无笑本来嘴角浅浅的笑意淡了下来。

  “不睡觉啊,这么不乖。”

  “你这样会让我很心疼,很愧疚的。”陆无笑看起来很坦然。

  许奕状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陆无笑有点叹息。

  他把许奕的脚踝拉过来,少年可能有点不习惯,抖了一下,陆无笑挽起他一截裤脚,把手里的药膏放到床头柜上,抓住少年想往后退的腿,

  “这个要日敷,本来想趁你睡觉涂一下,省得打扰你,你醒了也好,更方便。”

  他就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这般说的。

  “……你要是真喜欢我的话能不能给我换个明亮的的房间,晚上也要记得开灯,不然我情愿去客厅睡。”

  陆无笑涂抹地很细致,许奕只觉得被细腻抚摸研磨的皮肤一寸寸都泛起了痒意,终于忍不住转移话题,声音也有点粗气,不过这也是他很介意的一个点。

  “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吗?”陆无笑漂亮的桃花眼耷下,有点失落,“是我没顾及到,对不起宝贝。”

  所以昨天的治疗方案完成度不是100%啊,可恶。

  强迫症陆无笑想当场把方案拿起来改一下,但是碍于许奕还在硬生生压制住自己罪恶的双手。

  好烦躁。

  许奕抿唇,“我这是……算了。”话说到一半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和这个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过是没注意下落错一子,被意外俘虏了,这个人能算什么呢,最多不过给他乏味的生活稍添一点趣味。

  现在估计也就算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同居室友吧。

  陆无笑把脸凑近他,两人的呼吸缠绕,绵延之间无尽暧昧的暖意,他很认真地说,

  “我叫陆无笑,失去笑容的无笑。”

  “记清了宝贝,下次还乱叫的话我会生气的。”

  许奕欲推无能。只好任陆无笑调笑地与他越来越近。

  “你怎么能做得这么自然……”许奕有点漫不经心的在意,“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可我早在三年前,就想每天对你这样,您一直都是我所供奉的珍宝。”陆无笑舔了舔唇,无辜地笑,虎牙露出来看起来又纯又欲。编得脸不红心不跳。

  “宝贝,除了你,我谁也不爱。”

  陆无笑在这方面并不老成,只不过也不是十分地纯洁就是了。

  …话说回来许奕倒是他的初吻,毕竟在死之前记忆中他也没有热烈的喜欢过谁,会用这样的计策不过是因为——新手指南教的!!

  是的,在陆无笑的心里,新手指南永远的神。

  目前看来还是蛮成效的,毕竟要让别人爱上自己的前提,不就是自己本身要完全投入地去爱这个人吗?

  只有最极致,最疯狂的爱意,才可以打动这只城府深得要死的没良心小狼崽子。

  “可我才不信你喜欢我。”许奕忽然笑了一下,他往后靠,笑得喘不过气,刚刚还举止束缚放不开的少年撇了撇嘴,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我看人很准的,陆无笑。”

  “既然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有点好奇……你到底想利用我的什么了。”

  许奕歪头,忽然有点想吃糖,他舔了一下唇瓣。

  之所以如此坚定陆无笑不知道自己身份,也来源于许奕作为一名顶尖黑客的自信。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陆无笑想了想。

  “我先离开了,你要出去散步买东西记得留张纸条告诉我,等下灯记得打开,旁边书架有书可以看,然后我回来会把你带到另一间房间的。”

  “有阳光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8:36。

  陆无笑走了,一切回归黑暗,许奕却没那么不安了。

  是因为……承诺么?

  -

  “陆医生,快进来,小心点,别被砸到……”

  刚到医院就看到中心医院前方熙熙攘攘,一群人哭喊尖叫,更有老幼妇孺者直接瘫倒在地,陆无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滢从后门拉了进去。

  “他们在闹事啊。”白滢摸着心口,喘了喘气,“这件事实在复杂,简直堪称棘手,我想我们都要暂避了。”

  “医闹……这么多人?”陆无笑拍了拍身上被蹭到的灰尘,伸出指轻抬下戴着的金框眼镜,眼中淡淡的沉思,“是近来的疫情吗?”

  确实闹得沸沸扬扬,明明从传出到现在仅仅两天。

  “是啊…看来您有所耳闻,医院的工作很难做下去了,而且更难说的是,这次疫情是从我们医院传出去的。”

  “怎么会……?”陆无笑有点诧异,他很快地把手里的档案放下,指尖压在档案上,因为力道太重有所泛白,“是不够重视么?”

  “不,病人不论是症状还是各项指标,都同正常发烧完全没有任何差异,而且传染速度太快了,我们根本没发现,目前……我们束手无策。”

  白滢忽然有点哽咽,“陆医生,已经有好几个医生护士都染上了,我真的怕……外面那些人简直就是疯子,报复社会,院长现在也没有办法。”

  “没事,没事的,”陆无笑安慰道,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却不显得逾距。

  “院长说您这段时间可以不用来了,还有其他的一些人……这件事现在真的难以解决……您看到了吗,热搜第一名。也是呢,将近两百人感染,还在同一时间爆发。”

  白滢语言断断续续,一双杏眼盈满恐惧,这个不大的女孩继续说,

  “陆医生,你走吧,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本身医学方面的天赋这么高,不应该被这种污点埋没。院长,院长说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白滢其实有私心,但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又或许大家都知道,都明白,但是大家都是这么打算着。

  “那院长……”陆无笑下意识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位面容可亲慈爱的老人。

  白滢捂着嘴,蹲在地上,一滴滴溅到地上的泪水中掺杂着支离破碎的呜咽,

  “院长在试图攻破时,不幸,也……感染了。”

  “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去攻克它,总要有人上前的。”陆无笑脚步有点不稳,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无论是他本身还是原身残留的情感都勒得他的心发疼。

  可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就当……我自私一点吧。

  白滢没有解释,只是绝望地一句句重复,“你走吧,陆医生……在事情结束前不要回来了,走吧,我求你了……”

  陆无笑把白滢扶起来,叹了口气,沉沉地应说,“好。”

  陆无笑从后门悄悄出来,再从枯枝缠绕牵连枝枝连连的古树上翻过,在被人推翻的医院大门外深深往里看了眼。

  人潮已经涌入医院,说不清是愤怒,是恐慌,还是报复,只有寥寥的声音还在努力地维持秩序,不过很快……就被谩骂声淹没。

  医院里仅存的人承担着怒火,陆无笑压了压帽檐,不做声,也没有离开,有些不稳的手从口袋中取出一包烟,靠在落灰的墙上一动不动,像一尊俊美的雕塑。

  -

  “您好,请您配合我们走一趟。”碎落的火星子燃尽,陆无笑刚想动身,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眼前的人身穿警用制服,一只手不留余地地拦在他身前,语气也是不容拒绝。他很正气,但陆无笑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陆无笑只是清浅地瞟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

  -

  “陆医生,我想请问下第三中心医院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来人看起来一副刚毅的面相,坐姿也是背脊挺直,问话严厉却不让人觉得侵犯,陆无笑有点烦躁,

  “我不知道,我没有参与这项研究。”

  陈子年从容地回应陆无笑的不耐烦,

  “请您好好想想,哪怕是一点小成果或许都能给我们提供不小的帮助,而且不论出于哪一方面,为人民考虑还是其他更严重层面,您都必须,而且有义务为我们提供消息。”

  “我说了,我不知道。”陈子年依然吃了闭门羹。

  陈子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秤砣铁了心,坚持着那门思想,嗤笑一声,“那我就得请您在这好好想想了。”

  “毕竟您可是当世神医陆、无、笑啊。”陈子年咬字很重,陆无笑皱起了眉,这语气…很嘲讽,而且恶意很大。

  陆无笑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跳,想起在家里的许奕,他看了看腕上的表,18:34。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后,陆无笑说,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直接说就是,不必这般……迂回婉转的,倒是让人有点反胃。”

  “怪恶心。”

  陈子年脸上挂着的假笑彻底消失,“……作为第三中心医院一直以来最负盛名的医生,我是否有资格合理质疑,这所谓的RC9病毒是您‘研究’出的结果呢。”

  “可笑至极,”陆无笑撇嘴,无法理解,“意义何在呢?”

  “你说制造出一场轰动全国的意外,再在关键时刻放出解药,做这个‘救世主’,是不是会被捧上神坛,为所有人敬仰呢……”

  陈子年是压力太大几乎崩溃了,他现在几乎是怀着最恶毒的心思对陆无笑揣测。上级不断的施压,RC9的解决却依然没有头目。

  没关系的,找一头替罪羊就好了。

  “谁不知道你陆无笑最是重利,看个病收的钱都要抵人家百姓不吃不喝攒几年了的。”

  “这么能大赚一笔的机会……”

  陆无笑忍无可忍一拳打过去,陈子年说得太激动无所防备,挨了一下,嘴边青肿。但他还是扬起那副让人恶心的神情,

  “陆医生,你怎么看?”

  陈子年就是沉浸在了自己编制的幻梦中,并且愈想愈真,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发现了隐藏的秘密!陈子年的心跳得很快。

  “不怎么看,陈警官,你可以放我走了么,非法拘禁可是犯罪的。”

  陆无笑说得很平静,手却攥着,指甲几乎攥进肉里。

  非法拘禁可是犯罪的,想到家里关着的许奕,陆无笑心头一动,忽然分了神,对后期治疗方案有了计划。

  不过仍然……依情况而定。

  “走吧,陆医生,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陈子年擦擦嘴边的血,怪笑着说道。

  ……

  “神经病。”

  -

  20:46。

  已经很晚了。

  许奕不在客厅,要么走了要么还在地下室看书,只是他答应的早点回来和换间房间都没做到。

  站在地下室的门前,陆无笑忽然有点心虚。他用凉水拍拍自己的脸,本来盈满晨星的亮色眸子被暗淡所取缔,薄唇想弯出弧度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他感觉自己现在状态也不好。

  ……也罢。

第3章 少年3 03

  “……回来晚了,对不起…”刚打开门,险险偏头躲开飞过来的玻璃瓶子,许奕下手真的狠,地上一堆斑驳的碎片渣子,陆无笑粗略地看了眼,那是他早上走时拿给许奕抹伤口用的药瓶,对方眼神淡淡的,似乎只是忽然想这么做。

  极其不讲情面,把任性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生气了吗?”陆无笑叹气,确实回来的晚了,答应许奕的事情也是一件没有做到。

  难怪小朋友会生气。

  “陆无笑,你这喜欢的也太不堪了吧。”许奕似笑非笑,声音却很平淡,“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真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饿死了呗。”少年勾唇,眸中笑意却却不直达眼底。

  “所以你是真的想收留我帮我,还是只是一时兴起想养只宠物呢。”这话说的是半嘲讽半愤懑。

  地下室的光线微弱,少年半边身子隐于黑暗,明明是在嘲讽但却没有笑意,让人内心不由得延生出几厘恐惧,心生寒意。

  陆无笑揉了揉额角,带着点疲惫的无奈,“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我圈养的宠物了,今天确实有事很抱歉。再说,你可以出去的。”

  “出去…呵,你把门锁了我怎么出去。”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睛望过来,锐利中暗含委屈。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

  因为已经决定相信了吗?

  骗子骗子骗子………手中一片玻璃片快刺入肉里。

  陆无笑一愣,清咳一声,神情中也有点尴尬。

  “…好了,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到。跟你说对不起好吗?别气了。”陆无笑解开锁链,让许奕的腿盘在自己腰上,用一种抱小孩的姿势要把他抱出去。

  他亲亲许奕的唇边,“最近比较闲,那这段时间我只陪你啊宝贝阿奕。”

  在家,看着研究对象,顺便看看能不能对RC9的破解有头绪。

  就当放了个长假,所有的不闷都会迎刃而解的。陆无笑长舒一口气。

  许奕皱眉,这个姿势陆无笑已经算是毫无保留地把后背交给了他,而且没有任何反击能力,他捻了捻手心里攥着的小片玻璃碎片,眼中交杂着犹豫与狠戾。

  这个人是个很大的变数,留着他以后容易滋生事端。

  所有会让他心软的人和事,他都必须要从开始便抹去。他不可能有软肋,也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摸不透的人。

  陆无笑救不了他,他早就深陷泥潭,没有人救的了他。

  如果现在不动手的话,计划可能会功亏一篑,他故意趁着地下室光弱,把半碎的药瓶丢出去,就算没砸中,还有手中几乎刺破脆弱皮肤的碎片,都是可以瞬间夺了陆无笑的命的,明明是早就计划好的。

  杀了陆无笑之后,假借身份逃走,也可以顺便躲开Q组织的追杀。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只要一下,割开陆无笑颈部的大动脉,就好了,对,只要这样。

  如果犹豫失败的话,陆无笑发现残留的痕迹之后……情况难定。

  此时陆无笑满脑子系统的警报和尖锐的“实验对象正在实行刺杀——”“启动身体自保系统——”“请宿主尽快做出反应———”

  ……别喊了,吵死人。

  那我能做出什么举措,根本来不及的。

  陆无笑安慰性地拍了拍许奕的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心想着可能要死了吧。

  可惜治疗方案只做了一天,也没赚够还系统的能量点。

  ……可能要被发配到惩罚世界了啊!!!!

  过了一会儿,已经要走出狭暗隧道,许奕却还是没有动手,陆无笑虽然心里诧异,但还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亲了下许奕柔软的发旋,

  “乖孩子。”

  许奕下意识松了手,反着银光的玻璃片无声地落在名贵柔软的毛毯上。

  -

  陆无笑从柜子中取出丝绒质的纤细柔软白绫,从许奕耳边穿过,把他的眼睛蒙住,打算悄悄整理一会儿桌上的治疗方案,许奕下意识伸出手去挡,

  “不这样……好吗?”

  “……好。”陆无笑顿了顿,有点受不了许奕这样脆弱地撒娇,明明已经说好要坚定的,可恶!

  “您的眼睛太好看,”陆无笑声音有点飘忽,“我若强行去遮,岂不是让明珠蒙了尘。”

  声音有点惋叹和下意识的从容。

  “和我一起睡……你不怕我半夜想办法弄死你么?”许奕思绪微乱,念想做不到完全冷静理智,心里又有点堵,就随口一问。

  “怕啊,但我更怕您一个人孤独,害怕长夜的寂寥……”陆无笑抚了抚许奕精致的眉眼,“死前能够稍微陪伴你片刻,是我的荣幸啊,宝贝。”

  许奕不说话了,开始装聋作哑。

  “我出去给你准备一下晚饭,吃点清淡的吧。”陆无笑起身,抱起桌上的几叠文案,“吃完饭记得去清洗一下身子。”

  许奕点点头。

  -

  [六月六日]:并无实施任何方案。

  今日状况简述-

  目标状况:情绪较稳定(?),身体忍受饥饿长达十个小时,开始产生杀意。(或许是觉得被欺骗了,或者不被重视)

  自我反思:没有顾及得全面,应该及时投喂,不然极易导致对方身体机能受损。而且浪费太多时间,导致方案没有稍微进程。

  途中意外:目标对自己产生杀心,只是出于某种原因遏制,极其有可能复发。(!!引起重视)

  判断表现:乖巧,傲娇。不知道什么因素触发,昨日的方案似乎发挥作用,目标好感显著提升。(?注意可能伪装)

  备注:加强戒备,口袋常备肌肉松弛剂(不到迫不得已不要使用容易伤身),还有应该适当提升体能,提高锻炼程度。

  很快地写完后,陆无笑把大部分文件锁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密码箱里,然后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向厨房。

  -

  此时一个人在房间的许奕动了动身子,脖颈后小半片黑色玫瑰的纹身暴露在阳光下,如果仔细注意,就会发现那块皮肉有些许不平。

  他偏过头,尝试让嵌入肌肤的连线器“07”接触到窗外的光,那一小块肌肤被微长黑发遮挡得死死得,许奕隐隐约约瞧着,双眼半阖。

  此时连线器的微光亮了。

  “……于子谣?”他轻声念到好友的名字,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见了。

  这项技术是他们一起研究的成果,在他十七岁那年完全成熟,不仅是他,于子谣身上也有一块远程的连线器,在一定时长特定环境,如光照的触发下会被激发。

  对方就可以在电脑等设备接收到来自他录音口述的信息。

  这么大胆张狂的行为,恐怕也就他们两个疯子做的出来。

  “…不用担心我……不用找我…”

  “…事情完成后就赶快离开吧,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

  “还有尽快想办法离开吧,我会帮你。”

  脖颈处的光暗淡下来,许奕心跳得忽然有点快,他话说得轻,迅速,但谁也不能确定陆无笑此刻是否——就在门外。

  或许他只是站在门口,但没发出声响呢?

  “…陆无笑?”他忍不住出声,没有得到回复。

  应该是……不在了。

  -

  陆无笑此时在厨房被系统的警报刺激地差点没提刀砍废系统。

  “拜托……不就换个环境,”陆无笑咬着牙齿,一脸不爽,“把小孩关在地下室太久容易出心理问题欸。”

  “系统提醒,”冰冷的电子音诡异地显出些慌乱,“请不要把任务对象看做小孩子,您应该对他有充分的认知!!!”

  “所以你可以剧透些他的信息么?我到现在虽然绑架了他但什么都不知道啊喂。网上也搜不到……”

  “一直说很危险很危险的…”陆无笑漫不经心地切菜,重重落下一刀,“也不说清楚是哪里危险。”

  “这种游戏,避开了所有危险,”他拿起旁边的软布擦拭了一下沾水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指点着案板,“玩个屁啊。”

  “查询档案中——”系统机械化地道,陆无笑扬眉,真可以透题?

  啧,玩个屁。

  “抱歉,由于您是此世界的唯一一个玩家,我们并没有往期攻略可以提供——”

  “请下个世界再尝试!”

  “……?”陆无笑闻言一愣,他慢腾腾地把粥端出来,心里寻思着,第一个玩家……?忽然有点好玩。

  难道他触发的是隐藏的超级副本?

  就这样怀着一肚子复杂心思回到房间,站在门前,陆无笑忽然站住,

  “系统,买两盒糖,味道淡一点,涩一点。”

  “提取成功——扣除2能量点!”

  其实可以出去外面的商店买,这种日常生活就有的东西,但是陆无笑比较懒,不是顺便的话是乐得宅在家的,绝不会迈出大门一步。

  而且系统出品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算是独特的,找不出第二份的吧。

  -

  “咔擦。”门打开了,屋里的许奕也松了一口气。

  “晚餐吃粥吧。”陆无笑把碗放下,明明是询问的话却说得不容置疑,许奕小声埋汰道,

  “你都做了才问我吗?”

  “……下次我会记得提前问你的,”陆无笑拿起小勺子,“我喂你。”

  “我自己……”许奕刚出口半句话,就被陆无笑止住,陆先生满眼的执着,薄唇抿得死死,

  “我喂你。”

  “……哦。”许奕语气糯糯地然后渐渐失声。

  -

  投喂过后陆无笑把空碗带出去,边洗碗边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刚进去时许奕头侧向一边,面无表情的冷淡脸上带着些许焦灼和不明所以的惶恐,嘴唇下意识咬着,尤其是——那一小片玫瑰花纹。

  他看的一清二楚。

  察觉他进来后发呆的许奕很快调整了姿势,不着痕迹把那块糜丽的艳花藏起来。

  陆无笑不在乎那块花纹的用处,他只是有点愠怒。

  实验对象背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

  [六月六日]:

  新发现:许奕脖颈后有一小块黑色玫瑰花纹身。

  备注:可能对实验产生影响。

  陆无笑翻了翻新手指南,在第十七页第二条找到了相关处理,彼时陆先生抬抬斯文的金丝眼镜,觉得还蛮合理。

  [六月六日]:解决方案:借机发挥,谴责实验对象后再痛苦地声明自己好爱他,不能接受他的欺骗。(可能会收获一份愧疚)

  备注:临场发挥,效果随机。

  -

  坐在电脑桌前的少年一头五彩斑斓的杀马特中长发,但这傻逼的辣眼发型却被那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完美驾驭住了。

  少年叼着棒棒糖,白衬衫襟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大片病态白皙的皮肤,他正游戏打得热火朝天,忽然被桌面瞬间弹出占了满屏无法退出的一条录音打断。

  看清的那一瞬间,脱口而出的那句“草”戛然而止,浅茶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室内忽然掉了根针都听得见的寂静。

  无故失踪五天的好友用了他们当年放飞自我任性妄为不计成本制作着玩的那一套“07”系统。

  怀着复杂好玩的心思点开录音,他还在认真想要是好友被绑架了他要怎么办。

  毕竟人生难寻一个知音,他们可是从小到大交情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啊。

  “……”

  听完录音后,于子谣陷入沉思。

  既然好友没说需要拯救,应该就是没生命危险了。

  “我倒是不想帮那家伙,毕竟他和你不对头,不过这件事……他拿捏死了我的把柄啊。”

  鼠标在屏幕上划了一圈,于子谣悠悠叹了口气。

  -

  “许奕,张嘴。”陆无笑温声软语,但许奕不太买账。少年手背青.筋.暴.起,压抑得很明显。

  “你让我服用会产生依赖性的药品。”

  陆无笑刚刚是这样说的。

  不过这只是系统推出的一款糖果,附加作用是可以改善心灵状况,促进阳光心理。

  但是他又不好和许奕说,毕竟这个世界是没有此类产品的,所以他就索性将自己说得阴暗了。

  “是……很甜,不会难受的……。”

  许奕咬着牙,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的戾气。

  “不愿意吃吗……?”陆无笑有点失望,轻轻叹了口气,拆开糖纸,自己含着,然后一手不容拒绝地按着许奕的后颈,另一手又温柔地摸着他,安抚着他。

  许奕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张口的,耳边只有陆无笑强势的,病态执着的一句句,

  “我陪你……”

  “我们一起上瘾……”

  呼吸缱绻地缠绵在了一起,陆无笑用舌尖把糖果推过去,许奕呜咽一声,被迫承受这一切,整个人好像都在迷离中沉浮。

第4章 少年4 04

  治疗方案:

  [六月十日]:报告:投喂糖果的第四天。

  目标状态:开始表示亲昵,黏人,越来越爱吃糖了。(或许是出于小孩子心性嗜甜)

  判断并做出决定:i):继续投喂。

  ii)中止后观察反应。

  糖果没有成瘾性,陆无笑不认为许奕会对糖果上瘾。

  -

  这几日他们形影不离。

  陆无笑的“喂药”方式强势不可抗拒,这个行为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习惯,许奕感觉自己潜移默化中在被做一种没有退路的改变。

  “陆无笑。”许奕咧着嘴笑,两颗稚气的虎牙看起来很幼很可爱,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我真不是喜欢你。”

  “我只是没办法拒绝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我,张口闭口都是爱我。”

  少年扬了扬眉,好看的眼里半分恶劣,“毕竟你也知道的,我就是缺爱。”

  许奕从小被父母抛弃这件事情除了于子谣没人知道,但是他下意识觉得陆无笑很了解他,了解他所有的性情和喜好。

  陆无笑想,其实也不然,他附身亲了亲许奕的眼睛,

  “没事,我爱你就够了。”

  其实薄情的陆先生也只是拒绝不了许奕偶尔的撒娇脆弱,还有披着羊皮的小狼明明可以轻易离开却依旧在他手心里仰着肚皮说要摸摸。

  [新手指南]:不可以对实验对象动心,表面上爱的同时内心要保持坚定。

  陆无笑不认为自己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他只是心疼许奕身娇体弱。

  许奕如果听到一定会觉得十分荒谬,他学了十几年的跆拳道,早就到了黑带水平,更别提百发百中的枪法。

  但是许奕不想离开,就是不想。

  明明组织事情解决,他应该离开了,却莫名开始憎恶起了组织,甚至想要逃避。

  和陆无笑在一起,其实目的很单纯,许奕只是喜欢有人爱他。

  况且……陆先生的爱,或许是真的吧。

  许奕第一次看不透一件事物,或许是因为早已身在其中。

  不知是祸是福。

  -

  治疗方案:

  [六月二十三日]:备注:形影不离的第十七天。

  目标态度:……(无法准确估测)似乎产生偏执少言现象。

  新手指南提示:偏执是爱意的表现,只要实验对象爱上你,实验就是100%完成哦。

  解析后采取措施:i):情感剥离,开始长期外出。

  ii):在i)产生效果后戒断糖果投喂。

  “长期外出……”陆无笑手指叩了叩桌面,“不过,确实该找份新工作了。”

  RC9病毒传染性强,范围广,而且目前为止还未有解决方案,第三中心医院已然成了舆论风波的中心,许多医生都辞职了。

  目前群众的恐慌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他们开始发泄,向一切有可能的源头施压。

  在这个风口浪尖,陆无笑想尝试去研究攻破,但院长始终不同意,只说太强悍,危险了,私心不愿意陆无笑去冒险,他的人生还年轻。

  白滢也是这样说的。

  -

  “可总要有个人出手的……”陆无笑沉着脸,手指收紧,电话那头传来老院长疲惫的声音,

  “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你的前途很光明,这项研究没有出路,笑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只能说,那些人满意了会收手的,他们有目标攻击对象,平常人不会受牵连,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善良,但真的……”老院长不停咳嗽,一会儿才静下来,

  “这事连警方都无法介入,更别说我们,他们有自己的仇怨。”

  老院长没说的是,即便你解决了这个病毒,但是他们手里有着的类似性杀伤武器远远不止。

  可能是受原身济世情怀的影响,陆无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老院长既然已经这么说,他也只能沉默。

  -

  “我得出去一段时间,每天。”陆无笑走过来拉开厚重窗帘,刚接触强光的双眼不适应,许奕闭着眼,下意识往陆无笑身上靠,他软糯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泠然地骤然开口,

  “什么意思?”

  “可能就是……早上八点出去晚上十点回来吧。”来去的车程时间也要算上。

  “这间房子所以门和窗我都没有锁,一些危险性物品倒是藏起来了……家里没有移动设备,走之前我会准备好生活上的一切,你乖乖待在家哦。”

  话是这样说,但陆无笑也没多自信许奕不会离开,毕竟对方当时说的就是暂住几天。

  “如果你要离开,记得告诉我。”

  许奕抿着唇,没有发表意见,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睁开,“一定要去吗?”

  “我没钱养你啦。”陆无笑揉揉他的头,原身财产还是挺多的,但是他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一点。

  许奕嘴唇翕动,但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只是用黑沉的眼神深深地凝视了陆无笑一眼,陆无笑无奈地抱抱少年,

  “我的小公主啊,越来越娇气了。”

  -

  盛夏的骄阳刺得皮肤有点燥意,空气中尘埃和阳光的味道相遇,浓烈得像烈酒和烟雾碰撞出的遐逸夏天。

  陆无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单子上填写的地址,在一栋栋高档别墅中寻找他要去的那栋。

  “……他这个孩子啊,就是比较叛逆,也暴躁。现在直接辍学了,高中的时候天天逃课,我们都不知道抓过几次了……也是没办法,我们夫妻俩常年在国外,也管不起他,但现在高三复读一年了,马上中考听说最近又来疫情,学校要停课,我们担心呐,就给他请了家教,不过这闹心孩子气走好几…十个了……听说您高考时是全国状元……没事没事,当然不担心。”

  “麻烦您了。”

  电话那头林觉意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您长得好看,于子谣那孩子下不去手可能会打轻点。

  “他要是动手打人您别惯着他,直接打回去……咳,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听话您不用顾忌什么,要惩要罚我们夫妻都不是很在意。只要治的住他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觉意还是很悲催地想,新老师又能撑几天呢?

  就之前几十个顶尖家教来说最好的记录是两天,希望这位温柔知雅的先生可以把于子谣带到功成圆满。

  “好的,林夫人。”

  陆无笑温润如玉的声音传过手机,林觉意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家于子谣那崽子真见不了人。

  -

  “叮咚。”陆无笑按了下门铃,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他又按了一下,不一会传来一阵凌乱散漫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暴躁地拉开,

  “草,谁啊。”

  斜倚着门的少年一头七彩杀马特,一脸不耐烦,“说话,爷要回去打游戏了。”

  “你好,我叫陆无笑,你母亲给你找的新家教。”

  “我不需要。”少年冷着脸就要关门,陆无笑不紧不慢地说,“你母亲说你要是还赶人就把你送到国外去,他们亲自教。”

  闻言少年本来就很稚气的可爱杏眼气得瞪圆了起来,还骂骂咧咧地,“草,他妈什么鬼……你进来啊!”

  看起来脾气是真的差。

  陆无笑跟在于子谣后面走进来,这间别墅很精致,也很有中二少年的风气,有些敞开门的房间里贴满海报,还有各种球鞋和手办。

  应该是个沉迷网络的中二小朋友。陆无笑下了定论。

  “我要玩游戏,你别吵我。”

  于子谣没有过多解释,戴上耳机直接无视陆无笑开始了自己愉快的网络生活。

  陆无笑慢悠悠地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刷时事热点,于子谣似乎今天运气不太好,输得挺厉害的,没玩几局就开始摔鼠标,一副炸毛的样子,

  “草这逼崽子开挂,还真你妈明显,他妈的你爹都没开,懂不懂什么叫公平竞技啊,我跟你说你号没了。”

  对面开挂的人无所畏惧地打字嘲讽,

  在座都是我儿子:[欸,我就开,我凭实力开的挂,怎么就不是公平竞技了,你个废物打不过就打不过,盗我号,你也配?]

  于子谣板着脸气得咬牙切齿。

  陆无笑本来以为他要举报,但是于子谣看着不断闪烁的屏幕忽然脸色沉了下来,就任电脑上的角色挂机在原地站着,自己抱着平板翘着腿坐到旁边床上,然后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两三分钟后又回来,

  谣:[哟,你看看你挂还在吗?垃圾。]

  在座都是我儿子:[说谁垃圾呢?……卧槽!!!!]

  谣:[我凭实力盗的你号,废的你挂。够不够公平啊,啧,你自己看你这个号还剩什么。]

  在座都是我儿子:[卧槽,我皮肤,我铭文,我……]

  后面陆无笑没看到,于子谣切了一声撇嘴直接切开画面退出游戏,然后重开了一局,

  “恶心死人了。”少年嘟囔着,陆无笑想了想,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中二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跟许奕很像,或许应该称为神似,但明明又不像。

  -

  于子谣端游输的崩溃,干脆拿了个小抱枕放在腿上拿起手机开始玩起MOBA游戏,但依然连跪,连续几局都是衰,陆无笑见人似乎有点萎靡不振,就连翘着的头发都要蔫蔫耷拉下去,不紧不慢地说,

  “这个游戏我会玩,不然我们组个队双排?”

  于子谣好像有点意动,毕竟和人双排好像更容易赢……而且就在旁边更好沟通。

  怎么说,两个人一起输,菜和屈辱就可以平分了。况且!漫漫长夜,啊不…早晨!游戏还是要双人排才好玩嘛!他也习惯是双排。

  …其实主要还是自己堪称大神级职业选手的好友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就匿了。

  “你……什么段位啊。”于子谣慢吞吞地说,像一只小乌龟。

  陆无笑晃了晃手机,于子谣仔细看了看,浅茶色瞳仁微缩,吞了口口水,有点震惊地说,“我草,真这么牛?”

  老实说,小鱼在网络上混得风生水起什么都会,就是玩游戏菜得一批。

  陆无笑点点头,“我开个小号带你?”

  于子谣忽然有点被羞辱的感觉,他想说不了,但是又抵不住内心可以连胜的诱惑。

  “指不定是假的呢。”少年撇嘴,不甘心地喃喃自语。

  他自己想上当然不难,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开挂,或者刷数据。但是于子谣不喜欢直接登顶,虽然自己打一直跪,但玩游戏还是重在游戏体验。

  更何况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来也是虚无的华丽。

  “你不要一直过来支援我,我自己发育。”于子谣盯着屏幕目不转睛,抽空说道。

  “好。”陆无笑淡淡应下。

  其实于子谣真的不笨,就是打法太冒进了,没摸清技能和套路,也懒得看技能简介和加成。这个游戏他应该刚玩不久,多玩几天摸索清了估计又是一代大神。

  刚开始两人各玩各的,但从不知道哪一局开始他们俩就开始轮流玩辅助,然后只跟着对方。

  也可以称为一保一,持续稳定发展。再后来就变成于子谣一直玩辅助,然后全程只追着奶陆无笑一个人,附身护盾也是都给的陆无笑,陆无笑在这种“宠爱”下发育飞快再加上手法高超直接带飞全队。

  西固子(射手):[这队友夺笋呐,奶妈,你可不可以跟我一下,作为C位我迫切需要你的关爱!]

  谣:[我乐意,况且他也是C,实力还比你强。]

  陆无笑空出一只手开玩笑式地推了下于子谣,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然后打字发言道:[谢谢皇上宠爱,但皇上还是雨露均沾吧。]

  于子谣愣了一下,就冷着张脸,也不知道生的哪门子闷气就开始到处乱跑,所有人都蹭不到他一丝治疗。

  然后就被人喷了。

  于子谣冷笑一声,手一动刚要上手办事,就被陆无笑表面温和实则不容拒绝地按住了,“没事,不用理他,你要乐意还跟我吧,确实他们都护不好你。”

  这个版本辅助就是被利用的,简直底层工具人。很多人要被杀了就卖队友,把辅助扔掉,玩辅助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

  让于子谣这样乖张的小孩去玩一个不得好的辅助可能确实委屈人家了。

  陆无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觉得情有可原。

  于子谣松开手,重新开始跟在陆无笑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有点不自然。

第5章 少年5 05

  窗帘被拉得死死地,仅存一丝余留的暖光挣扎着透过来,两人就这样配合默契地玩了一上午。

  11:00。

  陆无笑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文件,然后把一些书放在于子谣房间里的茶几上,温和地叮嘱,

  “你要记得看,一些重难点我会给你讲解。”

  于子谣呆呆地哦了一声,还举着手机想问陆无笑要不要再开一局。陆无笑忽然有点手痒,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小杀马特好像被侮辱到了,猛地往后退一步。

  陆无笑悠悠收回手,矜贵又好笑地说,

  “不玩了,老师要回家了。”

  “为什么?”于子谣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伸手用力扯住陆无笑的袖口,带着点控诉的语气,“哪有你这样的家教,现在才过了三个小时。”

  陆无笑无奈地摆手,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俊美的脸上显露出为难神色,

  “可是我是来上课的,不是来陪你打游戏的。”

  既然做家教,于子谣的成绩他是一定要提上去。陆无笑就是这样的人,要做一件事就会认真做到完。

  不过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回家陪许奕不比陪网瘾少年玩手机游戏来得香吗。

  “上课啊,上课!”于子谣就是拽住了陆无笑不放,咬了咬牙,“……老师。”

  “…讲题吧。”一副不爽又无可奈何的傻样,小狼狗咬着笔杆,几乎是半软着身子瘫在小桌板上,眼睛里好像写着深深的抑郁。

  “你先做题目,做完了叫我。”陆无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翘着腿,拿起了写着治疗方案的那份文件,神色平静思索着,手中无意识转着笔。

  忽然,他手中动作停下,开始斟酌着落笔。于子谣边写余光还忍不住瞟这位年轻的家教。

  些许微光倾落在陆无笑半边脸上,映到的半边脸是带着点神圣的泠然美,而隐在暗色中的另半边脸却是不含笑意的廖寂。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静若似佛若似魔。于子谣埋着头着急做题,心跳得有点快。

  [六月二十三日]:昨日计划100%完成。

  今日治疗方案:

  实行计划:保持原有策略。

  i):糖果投喂暂时不中断。

  ii):适当给予目标爱意与安慰。

  突发情况应对:今晚回去后,依据目标情况做出决定。

  i):若目标平静自然无变化,则一切不变动。

  ii):若目标情况有变(情绪等),则实行揭短(略),不必过分。

  iii)注意随机应变。

  是时候给出一剂猛药了,陆无笑敲敲案板,边发呆边想。

  他写档案时会用挺长时间的,因为他习惯去思考每一个环节的可行性,然后涂涂改改,写了又划掉,最后呈现的都是最适合当天的“最佳方案”。

  陆无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11:27。

  往后靠了靠,房间里的沙发很软,陆无笑享受地抱着于子谣刚刚打完游戏扔到沙发上的小抱枕,眯着眼打算小憩一会。

  “……老师。”于子谣慢吞吞叫了声,发现陆无笑没有反应后,拖拉着步子到他旁边,轻轻伸出手指戳了戳陆无笑,

  “我写完了。”

  “嗯…?哦,好。”陆无笑还没睡上一两分钟,就又睁开了眼,他睫毛像长长的鸦羽忽闪忽闪地,带着点困意地用力眨眨眼才清醒过来。他最近很少起这么早,一般都和许奕一起睡到中午然后才懒洋洋地起来。

  于子谣的字很一言难尽,怎么说,每个笔画都落在陆无笑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粗略地批改了一下,很意外地发现居然只错了一道,想着是基础题吧,也没有太在意。

  “怎么不写清楚过程。”于子谣过程写得潦草,人家至少要解十几步的题,他写五步就画上句号了。陆无笑淡淡地看着于子谣的眼睛,小鱼忽然有点紧张,

  “写在这里!”陆无笑有点意外地挑眉,然后就发现于子谣把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举起来给他看,陆无笑失笑,“真是…”

  于子谣反应过来了,讪讪地放下手。

  “这张卷子你做得不错,”陆无笑赞许地看向于子谣,于子谣没说话,但身后好像有一条尾巴得意地摇的飞快,然后陆无笑不紧不慢地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答题卷,

  “但是错了一道。”

  “哪里?!”于子谣不可置信拿过来,“哪里错了。”

  “答案是π。”

  “我写的就是π啊!”

  “你写的不是23吗?”

  “……”

  于子谣耳尖红得彻底,拿着卷子的手都在颤抖,陆无笑笑得毫无形象差点喘不过气,他咳一声,清了下嗓子,

  “小鱼,下次字写清楚点。”

  “…别叫我小鱼。”于子谣撇嘴,把卷子揉成一团丢到桌子上,“听着好幼稚。”

  “好~小鱼。”陆无笑忍不住开玩笑,等于子谣要开始暴躁的时候淡定的一句话遏制住他说话的苗头,

  “走了,去吃饭。”陆无笑看看时间,11:48。刚好可以吃午饭了。

  “你要和我一起吃?”于子谣不可置信地抬头,陆无笑比他高差不多小半个头,离得近他只能稍微仰头,去看陆无笑的表情。

  陆无笑点点头,“你母亲说让我监督你吃午饭,听说你经常因为饮食习惯不规律,胃病进医院。”

  于子谣噤声了,张扬的眉眼低下来,耷拉着脑袋,“老师,你不会带我去吃素吧。”

  “我可是不折不扣的肉食主义者啊!”

  “不会的,依你习惯就好。”

  于子谣松了口气。

  -

  地上的物品凌乱,床边桌子上放着一盒打翻了的糖果,许奕坐在床上,静止般一动不动。

  许久,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手上的红痕,太过沉浸无法冷静时会掐自己的手以保持清醒。

  当时陆无笑很心疼地握着他的手,认真给他抹药,药涂着涂着他忽然兴致起了,仰头亲上男人的喉结。

  陆无笑愣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反应过来,放下药膏,直接扣住他的手把他压在床上又亲又摸。

  “宝贝,学坏了。”陆无笑喘了喘,舔了舔唇,眼中神色不明,

  “小公主,最近这么黏人。”

  “我都快怀疑你离不开我了。”

  “没有。”许奕呼吸被住,还是艰难抽空反驳。

  “没有也好,不然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陆无笑又亲了亲他,“我怎么舍得让您难过。”

  可是我现在好难过…

  许奕攥紧胸口的衣服,才让呼吸不那么困难,他呛了下,咳嗽却怎么也止不住,伸手捂住嘴,眼泪却不受控制掉了下来。

  明明说要永远陪着我的。

  出去…会遇到更好的人吗,比我更好的人。

  会不想要我了吗?

  许奕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许奕忍不住胡乱猜测,渐渐的杀意就起了,手指用力捻着指尖的一块布,不要招惹了我然后爱上别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会杀了他。

  我会嫉妒。

  偌大的别墅里空无一人,四周也荒无人烟,陆无笑走之前要把窗帘拉开,被许奕不咸不淡地拒绝了。

  “我不需要光,陆无笑,”许奕执着地望着陆无笑的眼睛,重复道,“我不需要光。”

  所以陆无笑,你救不了我。

  陆无笑身子顿住,然后走返回来,摁着他的后脑勺,两个人的脸凑近了,呼吸就缠绵缱绻地交织在一起了,陆无笑没有亲他,只是很认真的说,

  “小公主,你不需要光,但是光会来找你,光会跟着你。”

  “光会守护你。”

  可是陆无笑,我真的很讨厌光。

  我讨厌明亮,讨厌一切的暖色,因为光和希望从来都不属于我。

  从来都是。

  临近中午,厨房发出叮的一声,然后不断响动,在空荡空间中回荡,余音绵而长,许奕走过去有些烦躁地按掉铃声,就看到旁边放着的一张纸条。

  [To超级冷漠而且爱闹脾气的小公主]:不要因为不开心就不吃饭,早就料到你不会自己煮饭了!看到了吗!(箭头)你体贴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了,热一下就好啦宝贝,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哦知道吗,= ̄w ̄=一定要吃饭哦!~

  ps:别给我偷偷跑掉了嘛。(要走留张纸条,好歹是这么多天的同居室友,不然我会抑郁的TAT)

  许奕眨了眨眼,指尖搭在那张纸条上,仿佛还带着稍悸的余温。

  -

  “老师…玩游戏嘛。”吃完饭于子谣扑了过去然后瘫在了沙发上,摸摸自己的肚子,满足得打滚,看上去就是一副誓死不起来的样子。

  陆无笑露出熟悉而又淡漠的标准露齿笑,“可以啊,你再做套卷子。”

  于子谣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老师,你是不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刚刚那张太基础了,只能证明你基础不弱,要上高分可能还是有点难。”

  陆无笑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话语中淡淡的不屑和冷酷,一副你就是不行的样子把于子谣气得牙痒痒,他有点负气地蹭一下站起来,

  “怎么就难了。”

  “试试?”

  “试就试。”

  对于子谣还是很好用激将法的,这种招数要是用在许奕身上最多就是收获一个看傻.逼的眼神,当然他可能根本不会鸟你。

  许奕,又称高冷的神。陆无笑暗自叹气,超难伺候啊小公主。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就是想把人往死里疼。

  可能是许奕脆弱时表露出的样子太惹人心疼了吧,明明一身伤还要把受伤的部分蜷起来,用一身刺对着所有人,却受不了别人爱着他,甚至可以为此甘愿进入以爱为名所筑起的囚笼。

  不疼他疼谁。

  陆无笑又一次叹息。

  看着埋头题海的于子谣,陆无笑低声叫了一声小鱼,于子谣不情不愿抬头,狼崽子明摆着炸毛了,眼神都写满不爽。

  “干嘛呀…”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停课啊。”

  陆无笑问道,他记得就是因为学校可能要停课,林觉意才找他辅导于子谣学习的,当然还有提升监督等次要原因。

  “啊,为什么要停课啊。”于子谣挠挠头,精致的容颜上一脸疑惑,“我好久没去学校,有新安排吗?应该不会停很久吧。”

  “嗯…你不知道吗?”陆无笑有点诧异,看来于子谣可能确实是真的沉迷网络一点时事都不顾的网瘾少年,

  “是疫情啊。”

  陆无笑重复了一遍,“是疫情啊。”

  于子谣停下笔,神情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一副我很想说但是我不能说的样子,陆无笑看了都怕憋死他。

  陆无笑继续说,“最近疫情传播的广,速度也快,警方都没有办法,虽然说离得远,但你们学校好像也要提前戒备……就目前来说,”

  陆无笑一顿,“虽然都是感染还没有确认有人员死亡,但感染也挺难办的,毕竟据说现在还没有解决措施。”

  于子谣的眼神真的很奇怪,陆无笑停下话语,“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啊…”于子谣愣了半秒,支支吾吾有点心口不一,找不到措辞的样子。

  “你知道的还挺全面…”这说的是什么屁话,话刚说出来,于子谣就尴尬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陆无笑倒是没觉得很奇怪,点了点头,“是啊,第三中心医院知道吗?”

  于子谣乖巧点点头,不就是Queen那家伙说让他任意挑,他随便圈出的首地址吗。

  “我本来在那里工作,但是疫情来的突然,这个病毒前所未有,我想试图去攻克,但院长制止了我,说是因为……”

  说到这里,陆无笑忽然止住,然后失笑,“算了,你一个不染尘世喧嚣的小孩,和你说有什么用。”

  于子谣眨眨眼,又眨眨眼。

  不知道该发表什么评论。

  就,心情有点复杂。

  “还是不要尝试去攻克吧……”于子谣想了想,斟酌着说,“你看,连警方都没办法,说明幕后凶手准备的很充分。”

  “……”陆无笑忽然怔住,“你怎么知道有幕后凶手。”

  于子谣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他干笑几声,然后说,“我猜的。”

  “还挺聪明。”陆无笑说,“小鱼深藏不露啊。”

  于子谣乖巧点头,“是吧老师,我也觉得我比较聪明,比较机灵。”

  “确实。”陆无笑不可置否的点头,他自己刚开始都想不到这一点。

第6章 少年6 06

  “没事,你继续写吧。”陆无笑大概看了看于子谣刚刚做的那张卷子,他写的很快,已经快做完了,“这张是之前的高考卷,我有几题稍微做了修改。”

  于子谣没搭话,陆无笑阖上眼打了个哈欠,“你写完叫我哦。”

  “嗯。”

  -

  一阵笔尖刷刷带过纸页的声音,于子谣猛地摔下笔,然后转了转酸疼的手腕,拖长了声音含糊着说道,

  “老师?”

  陆无笑睡得小沉了没有反应,于子谣本来想再叫,但是忽然止住,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不知道在打的是什么心思。他走到电脑前打开搜索引擎,搜索“陆无笑”这三个字。

  很快网页给出了反应,最上面跳出来的几条信息是:

  [毕业于国内某顶级大学,后出国留学一年而返。]

  [参加过多次世界级医学界讨论,也有做过演讲。]

  [第三中心医院王牌医师,诊金极贵。]

  ……

  电脑屏幕微弱的光投在于子谣脸上,少年白皙精致的脸微怔,下意识喃喃道,

  “老师,真的很优秀…”

  “确实。”身后传来男人沉稳而温和的声音,于子谣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然后肩膀就被陆无笑按住。

  “叫你写完卷子就叫我,你倒好,跑到这边玩电脑不说,还查我的信息?”陆无笑咋舌,“要想知道直接问我就好了,网上那些不准确。”

  于子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就差捂住脸了,“你走路为什么没声音啊。”

  “你看得太投入了。”陆无笑无奈摆手,于子谣哼了一声把头埋在手肘里,死活就是不看陆无笑。

  “好了,不闹了。”陆无笑揉揉于子谣的头发,揪住对方的衣领就要给他拽起来,“你放在桌子上的卷子我给你改了,基本全对,下次大题步骤写清楚。”

  “起来看会儿书。”

  于子谣还是不动。

  陆无笑只好蹲下来,从下方看他微红的脸,“怎么,生气了?”

  “没。”少年顿了顿,带着点朗意的干净声音传来,“老师,我想打游戏。”

  不知道是在撒娇还是抱怨。

  “好。”于子谣的数学水平让陆无笑挺意外的,想着反正人小孩没大问题吧,可能就是文科不太行,明天加强一下,今天权当放松也好。

  “你陪我。”声音闷闷的,小鱼像一只傲娇的闷葫芦。

  “……好。”

  -

  黑夜寂寥,天色早已暗沉不再泛光,零星的只有几颗碎落的星辰悬挂在长空。冷风扫过,裹挟无尽冰冷的寒意。

  从于子谣家里出来,又坐车要花小半小时才能回到家里。

  临走前还仔仔细细叮嘱于子谣一定要记得看他买的那几本教辅。不知道小鱼会不会一转头就抛之脑后,陆无笑叹息。

  他心情稍郁,便站在楼下抽了根烟,弥漫的烟雾中往上看还是能看到楼上房间里的暖灯开着,陆无笑下意识勾了勾嘴角,还是很听话的嘛。

  有种被取悦到的感觉。

  打开门,一切布置都和他走前是一样的,没有过大的变动,就连他试探许奕有没有逃跑心思的一些不显眼的小细节都完好无损。

  陆无笑摸摸心口,许奕真的太可爱了。

  真的,陆无笑很奇怪的萌点被踩到了,可能是占有欲作祟,他忽然很想见到许奕,然后亲亲他,抱抱他。

  -

  打开房门,穿着米白色薄睡衣的少年坐在床上,领口稍微开了颗小扣子,仰着头阖着眼好像要睡过去了,手边还放着本书。

  看起来乖巧又禁欲。

  陆无笑舔了舔唇,早上打翻的那盒糖果已经被收拾好放在床边柜子上,垃圾桶里多了几张糖纸,许奕今天似乎多吃了几颗。

  陆无笑走过去把少年抱起来,安抚性地拍拍少年背脊,不知道许奕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打算给他做点夜宵。

  许奕的眼睛然睁开,那一瞬间眼里满含戾气和冷漠,然后看清楚人之后又把眼睛闭上了,他伸手圈住陆无笑的脖子,又糯又委屈地说,

  “…我好想你。”

  奇怪,许奕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陆无笑有些诧异,以至于他都没有及时给出答复。

  没有得到回答的许奕心里更不满了,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我好想你。”

  陆无笑反应过来了,亲亲许奕的唇边,然后有点含糊地说,“我也想你啊,宝贝。”

  许奕又继续悠悠地说,“我离不开你,陆无笑。”

  好像有一颗惊天巨雷投在陆无笑心里,炸得他外焦里嫩,他愣愣地抱着许奕站在原地,大脑当场死机,

  “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你不要走那么久,”许奕蹭蹭陆无笑的脖颈,有点撒娇的语气,“我离不开你。”

  母胎单身二十七年的陆无笑忽然彻底懵了,冷着脸不知所措,许奕这是……喜欢他吗?

  是……吗?

  [新手指南]:忽如其来的示好一定另有所图,请您做好充足准备。

  陆无笑不动声色地观察许奕的表情,许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乱蹭,举止亲昵,偶尔哼唧几下,表达自己的情绪…除此之外,陆无笑什么也看不出来。

  许奕态度转变得太突然,陆先生是真的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

  21:53。

  刚好吃完夜宵,陆无笑把许奕抱在沙发上圈住给他揉揉肚子,许奕的身材其实很匀称协调,小腹上薄薄一层腹肌看起来有力量却不会太突兀。

  “刚刚怎么那么说?”陆无笑很温柔地询问,但是他现在慌的一批,一半是不知所措,一半是在思考,任务是不是要完成了。

  他治疗方案还没写满一个月呢。

  许奕摇摇头,“我不知道。”

  应该是还不喜欢他,陆无笑松了口气,他…还没想那么快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陆先生。”许奕黑沉沉的目光里泛着委屈,“你要出去和别的人在一起。”

  “你要一整天看着别人,接触别人。”

  “我甚至不能和你在一起多久。”

  “陆先生,我好难受,”许奕眉头敛起,有点不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

  陆无笑试图止住许奕的思想,他按住许奕的手,然后慢慢深入地吻他,刚开始是浅尝辄止,后来就愈发过分,许奕几乎喘不过气,只能小口小口呼吸,而后眼角都被逼出泪花。

  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今天怎么吃了那么多颗糖。”许奕喘得厉害,缩在陆无笑怀里,双腿盘在对方腰上,闻言想了想,混沌的脑子里短暂清醒了一下,

  “难受,见不到你好难受。”

  我真的上瘾了。

  许奕无可救药地想是药片的作用强,在他够的着的地方看到那盒缤纷的药盒,他就忍不住伸手去拿,然后没有节制地服用。

  即使意志再怎么坚韧地抵制,却依然力不从心。

  陆无笑却是真的有些慌张,许奕不知道那是糖就算了,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糖果根本没有上瘾性,许奕能产生依赖的要么是他,要么是他寄予在这糖身上的情感。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绕不开的都是……许奕似乎真的离不开他了。

  “少吃点吧。”陆无笑只能这样安慰他,他现在心里一片乱麻,思绪也是交织不清。

  许奕乖巧的点点头,但是两个人都清楚的明白,戒不掉的。

  戒不掉的。

  许奕这样冷漠果断,自制力极强的人会上瘾的东西,穷尽一生都难以戒断。

  之前所有的治疗方案浮现在眼前,还有今天的计划,陆无笑稍微平复心情……总而言之,先完成治疗方案吧,还是得稍加变动。

  所实行计划是必须改变,许奕的状况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不得不说的是,即使一直想要把自己摘出来,许奕也对他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陆先生明白的很,却也无能为力。

  但是他,陆无笑,是怎么也不可能对实验品产生真正感情的。

  [新手指南]:爱上实验品的宿主往往都会付出惨痛无比的代价,所以特殊提醒您,千万不要对目标产生感情哦。

  [新手指南]:无论一天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制定好的计划都要有秩序地完成。

  陆无笑的眼里闪过交织的复杂和无措。

  无论如何,暂且走下去吧。

  -

  把许奕带回房间后,陆无笑走向门外,许奕清越泠然的声音传过来,陆无笑心里不可遏制带了点负罪感,

  “你要去哪?”

  “我整理一下家里…好长时间没有进行清理了,应该整理一下。”陆无笑很从容地应对,但是背后却一片凉意,总感觉许奕的眼神已经看穿了很多东西。

  算了,就这样继续吧。

  陆无笑转身出门,步伐还有点着急,没注意到身后许奕复杂还深藏痴迷的目光。

  “可我真的想…和你多待一会。”

  许奕漫不经心地轻声说,然后把方才那本书放回书架上。手腕一阵刺痛,他脸色一白,却不由自主想起今天下午他为了戒断陆无笑给的药片的上瘾性,毫不犹豫拿尖锐物品划到腕上的那一刀。

  这个家那么大,不可能所有具有危险性杀伤力的东西都能藏得起来,陆无笑肯定也是想得到的,但是陆无笑怕他不在许奕会饿着自己,舍不得锁他。

  流血,很疼,可是仍然清醒不过来。许奕不可置否的是……他戒不掉,他离不开。

  他再也不可能放弃了。

  陆无笑确实做到了当初的承诺,陆无笑成了光,救了他,所以他愿意放下以前所有的罪恶和恶趣味。可是陆无笑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从今以后都得被他缠上了。

  -

  陆无笑目标明确,往当初囚禁许奕的地下室走去,地下室基本无光,通道狭窄阴暗,他拿着手电筒在地上一阵搜寻,终于在角落找到了当初那片玻璃片。

  位置很边角,如果不是早知道它的存在有意寻找绝对是发现不了的。陆无笑叹了口气,眼神落在玻璃片上,看来是真的要这样了。

  手中拿起玻璃片,他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才回房。

  [新手指南]:下手一定要狠绝,切勿优柔寡断,这样极其容易被意料之外干预。

  -

  陆无笑走回房间,许奕还是没睡,但是他也没再干什么,就是在坐床上走神等陆无笑回来。

  小孩神色呆呆的,好像下一句就是要问:

  “你怎么还不过来?”“你怎么不过来抱抱我?”

  陆无笑用力掐了下手心,率先开口扼制少年说话的苗头,许奕乖乖闭上嘴,陆无笑神情冰冷,字字珠玑,

  “许奕。”

  他第一次怎么称呼许奕,话说出来自己眼皮都跳了一下,许奕也察觉出了不对劲,黑曜石般的眼睛佁儗着盯着陆无笑。

  “你看这是什么?”陆无笑晃了晃手里捻着的玻璃片,许奕神色慌乱好像要解释,陆无笑就打断他接着说下去,

  “这是在那条隧道一个角落发现的。”

  “你当时扔的药瓶碎在地下室里,但是这个玻璃片……却出现在了隧道,还是这么大片的。”

  陆无笑嗤笑一声,话语中讥讽而失望,

  “许奕,你想偷偷杀我,还藏起来了一块玻璃片,可是我明明告诉过你,我唯你是从,即使你真的要杀了我,说一声就好了…我真的很难过。”

  “从第一天开始,你就不相信我。”

  “我不懂你的心思,不过我不会放弃,但是我也不打算再相信你了。”

  “你想离开吗?”陆无笑偏过头,问道。

  许奕摇摇头,感觉思绪一片混沌,糊成豆浆,陆无笑看小孩这副样子也是不太忍心,本来无情的话语过在口中,下一句不由得斟酌片刻,就成了:

  “你还想要我陪着你,诚然,我也离不开你,但我会戒断药片的使用,作为对你小小的惩罚。”

  许奕茫然地抬头,陆无笑已经走到了他身边,轻轻地伸指摩挲他的唇瓣,声音小了却依然听得清楚,有点喟叹的语调,

  “小公主,你真的很不乖。”

  许奕是身在事中完全没法思考,如果让他清醒一点他就会很快的反应出,这件事情本身就有很大的漏洞。

  但是许奕只是拽住陆无笑衣角的一片,明明神情还是冷静的,声音却已经开始颤抖了,

  “我没……”

  “没事的。”陆无笑既然定下来是这样,那就不会变,他自己所作所为,都是自己所要负责承担的。

  “睡吧。”陆无笑不听许奕讲,关上灯,揉揉他的头发,安抚着许奕的情绪,“没事的,我已经不气了。”

  你只是不信我了。许奕这样想,思绪慢慢空洞。陆无笑也有点累了,只是稍带倦意地说,

  “没事,明天一切都好了。”

  他这样做事是有顾忌,许奕对糖的依赖性在他意料之外,如果不强行使他戒断,他很怕许奕在他走后会疯掉。

  与其让他最后依赖着那盒糖,沉沦度日,不如早早戒断,省得日后滋生事端。

  他不可能一直陪着许奕在这个世界,只好趁早,一点点剥离。

  -

  [六月二十三日]:计划有所改动,整体90%完成。

  目标态度:……(具体无法评估)

  明日方案:依情况而定。

  备注:以后成瘾性物品最好少用,后劲太大了,小朋友容易走不出来。(注意)

第7章 少年7 07

  是夜,陆无笑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一股暖源在不断拱动,随即自己脖颈出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陆无笑偏头,许奕趴在陆无笑身上咬小草莓。

  些许微光倾落,少年的容颜精致得不似人间,神情专注认真,好像在雕磨润玉。

  陆无笑无奈地笑笑,嘴唇刚勾勒出一个痕迹,忽然就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许奕的臀部,感受到少年微乎其微的一僵,陆无笑接着伸指从薄衫里进去,慢慢摸着少年的尾椎骨。

  许奕软了腰,不甘地哼着,叫声软得像猫儿一样,陆无笑忽然有点心痒痒。

  他今天看书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条偏僻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信息:

  [当您抚摸猫科动物时,尝试揉揉它的尾与脊椎骨相连接的部分,它会爱上这种抚摸方式,并且变得乖巧。]

  在许奕身上同样适用嘛。

  “陆先生,你还喜欢我吗?”许奕轻声开口,清朗中带着些许沉意的声音在这深夜格外突兀,陆无笑抱着许奕,看许奕乖乖被他揽着,他把头靠在许奕后颈处,

  “喜欢啊。”

  没想到许奕会主动提起,陆无笑挑了挑眉,乱了一个晚上的思绪静下来,他叹了口气。

  “我要是不喜欢你今天晚上还会抱着你,和你一起睡觉吗?”

  陆无笑低头,嘴唇靠在许奕耳边,许奕不自觉地想要捂耳朵,手就又被陆无笑按住,只能感觉耳朵痒痒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还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举动吗?”陆无笑眨眨眼,小孩却神情忽然彷徨,他静了一会儿,忽然说,

  “可是你不喜欢我的时候也这样。”

  “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到底喜欢我是什么样的,不喜欢…又是什么样的。”

  许奕的声音闷闷的,陆无笑默了。

  二人相对无言,就当许奕已经积累了满心的失落和戾气后,陆无笑忽然握住他攥紧的手,他下意识松开,两人十指相扣。

  “之所以这样……”陆无笑咋舌,“或许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吧。”

  “我没喜欢过人,真的,”陆无笑话语很坦然,“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刻,不自觉的,就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小公主,你真的很讨我喜欢。”

  许奕又开始不说话,陆无笑奇怪,掐了下小朋友白嫩的脸沾了一手指的泪才惊觉他刚刚一个人无声地在啜泣。

  许奕哭起来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一点都不惹人怜爱。

  但是没有开灯的夜晚,看不见对方神情的陆无笑愣了愣,然后抱得更紧了些。

  “没事,没事。”

  -

  陆无笑给于子谣上课是隔天上一次,原因是林觉意怕去得频繁了于子谣到时候心烦直接把陆无笑揍进医院。

  陆无笑倒也乐得清闲,反正闲来无事工资照拿。

  许奕没有再说过类似失控要求他不要出去的话,而且他在的时候许奕真的从不吃糖。

  乖得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是他却在早上10:52接到了林觉意的电话:

  “你好,是陆无笑先生吗?”电话那头女性的声音雍容,但这股子高贵中却带了点尴尬。

  “嗯,怎么了吗?林女士。”陆无笑应到,他接电话会来阳台,许奕就在屋子里等他,和许奕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惯用手机等移动设备,两个人大多消磨消磨过着过着时间也就过去了。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林觉意声音一顿,好像极其难以启齿,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于子谣那孩子,在学校里犯错了,老师让叫家长…不过您也知道的,我们夫妻俩都在国外,所以可以拜托您……过去一回吗?我已经和老师打好招呼了。”

  陆无笑本来想拒绝,但是听到那句“已经和老师打好招呼”时微张的唇忽然合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不太会拒绝人,况且这样子双方面上都不好看,于是他声音照常温和,应了声,

  “好。”

  林觉意松了口气,“真是麻烦您了,今天额外的工资我会打到您卡上的。”

  “不用,”陆无笑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本来也不麻烦。”

  这件事本身确实不麻烦,麻烦的是怎么照顾好许奕小公主的心情。

  和林觉意又唠嗑了点,陆无笑挂上电话的时候表情复杂。

  上一秒还和许奕说今天都陪他,下一秒就要出门吗?

  僵硬地转过身,木木地拉开阳台门,走进屋内,许奕仍然盘腿在沙发上看书,他看的书几本都是全英文,这些是他最近让陆无笑买过来的,陆无笑自己也看不大懂。

  “宝贝,我可能……”陆无笑坐到他旁边,发现许奕拿着笔在旁边每一处都认真做上了标注,闻言抬头,漫不经心地接了他的话,

  “要出去吗?”

  陆无笑一惊,刚想说话,许奕就悠悠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唇语。”

  “……”陆无笑哑口无言,只好闷笑一声,抱着许奕的腰,用额头抵着对方额头,

  “你到底还会多少我不知道的。”

  许奕扬了扬眉,脸上显出少有的少年朝气,“有些你也不用知道。”

  陆无笑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沉声道,

  “好啊,小公主,还敢偷偷瞒着我事情。”

  “你不怕我生气了,出去一天都不回来吗?”

  许奕脸上的笑容一僵,笑容落下来,眼底笼上一层深深的雾霾,

  “不要。”

  许奕不喜欢这种玩笑,他也开不起。

  双手然攥紧,陆无笑觉得自己手腕被这小崽子勒得生疼,苦恼之余忽然想到远在天边还等着他去解救的于子谣,清咳了声,神色认真地说道,

  “我一做完事就回来。”

  他亲亲低头生闷气的许奕,“一定哦。”

  许奕眉眼舒展开,继续对着那本高深的全英文书籍不知道在书写些什么,陆无笑英文挺好的,但是这本书涉及的内容不在他专业里,所以他也是无从解读。

  “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我会在下午两点之前回来的。”

  许奕点点头,但是没有抬头。

  他怕看着陆无笑离开自己心里一些阴暗的小心思会控制不住滋生出,现在那株名为阴暗的藤蔓在他本就黑暗的心里肆意疯长,他怕他要是静不下心遏制,某一天就会忍不住做出真正无法逆转的举动。

  毕竟自己出手就可以掌握的事,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也不喜欢无力地等待。

  但是许奕深深地知道,陆无笑喜欢的是纯白的小羊羔。

  不是他这种一肚子坏水的狼崽子。

  [六月二十四日]:治疗方案:

  i)今日起已戒断所有糖果投喂。

  综合以上所有疗程;

  结论:许奕似乎已经动了心,只要提交治疗方案或许就可以离开了,但是任务时限一百天……不管怎么说,至少还剩两个多月吧。

  应该再等久一点!这样实验的结果会更加靠谱。

  不能急于一时。

  [新手指南]:动了心的宿主会做出干预实验的行为,检测到您正在沦陷,请及时做出对策。

  -

  11:13,于子谣斜倚在教学楼粉刷得一丝不苟的白墙上,太阳光直直打在他脸上,透出立体精致的阴影,他就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看着对面的教导主任,还光明正大地掏出兜里的手机看时间,时不时啧啧两声,龇牙咧嘴地,

  “我都说了,我家长没时间,再说让人来,他们能找谁啊,我根本就没有在这的亲戚什么的……”

  少年嘟囔着,眉眼垂下,神态中尽是不耐烦,他今天罕见地穿了校服,蓝白色制服衬得小鱼像一棵挺拔的小树苗,朝气蓬勃。

  “早知道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批.斗我,老子他妈就不来受这个气。”他略有些懊恼,但是已经被教导主任扣留在楼梯口,说见不到家长今天别想回去。

  于子谣很绝望,神他妈叫家长,干脆他今天就别想回去了呗。

  正两人剑拔弩张对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很稳,于子谣步子动了动,怎么,诡异的熟悉。下一刻,更加熟悉的声音传来,于子谣瞳孔骤缩,

  “老师,您好,我是他家长,林女士应该告诉您了吧,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了。”

  陆无笑笑得温雅,他伸手抬了抬金丝眼镜,教导主任一愣,神情也缓和下来。

  “是这样的……”中年人声音略有点沧桑,还夹杂着明显压抑住的愤怒,他刚想发泄一下对于子谣这兔崽子的无语愤慨,话就被人粗鲁地打断,教导主任瞪着眼望过去,于子谣还是口无遮拦,

  “草,他不是我家长!”于子谣气得要跳脚,白皙的脸上又羞又恼,姿态隐隐约约竟然瞧出些慌乱,眼看教导主任脸色又要黑了,于子谣还不忘补一句,

  “那几件破事谁来了你都说一遍,你够不够啊,比我还幼稚。”

  教导主任脸是彻底黑了,哆嗦着唇一个字都说不来,陆无笑脑袋忽然有点嗡嗡地疼,他伸手拉了一下于子谣,小鱼刚开口又要骂,嘴张到一半又莫名讪讪合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就不解气地盯着陆无笑。

  祖宗,真不知道你在委屈什么。

  “没事,他就是比较爱口嗨,您别理他,”陆无笑揉揉额角,“我就是陆无笑,林女士应该有通知您,您继续说。”

  回头不忘给于子谣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子谣瘪嘴,稍微半阖着的桃花眼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委屈地哼了一声。

  “……就欺负我。”

  -

  听教导主任描述完于子谣的光荣事迹后,陆无笑也是有点叹为观止。

  期间于子谣不断跳脚,整个人像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燃,用教导主任的话来说就是“狗急跳墙”,

  “你又添油加醋!”“臭老头,我哪有!”“……”

  教导主任说完差不多气也消了,最后说了说此行的目的,

  “……是让他来签一下放假的保证书,谁让他天天旷课,这么久不来学校,不使点计还真拿他没办法,这次疫情的事上级管的比较严,每个学生都要求要在单子上签字。”

  于子谣白眼,叼着棒棒糖,一脸欠打地嘟囔,“小题大做,怎么可能染到你们这里。”

  陆无笑和教导主任同时皱眉,教导主任说,“你自己成天不着调就算了,正事也不管管,防备心也没有,现在这事闹得这么严,你看谁不提前做好准备。”

  于子谣耸了耸肩,不再多说话,盯着前方出神,眼神却有意无意总是落到陆无笑身上半分。

  朦胧的日光映照过来,男人浅色容颜好像铺设了层淡淡的薄雾,俊美得如梦似幻。于子谣猛地转头,心里唾弃,陆无笑长得太勾人了吧。

第8章 少年8 08

  “走了。”陆无笑转头朝身后唤了声,于子谣一个人蹲在墙角,闻言懒懒只抬了抬眼皮,他的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几缕发丝搭在脸上,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子谣想抽烟。

  他手指动了动,如果只有教导主任在这里他估计不会顾忌那么多,但是他怕陆无笑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眼神看他。

  似乎这样两人之间就会筑起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走了。”见于子谣愣愣蹲在原地没有反应,陆无笑走过去也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沉重中夹杂着些许笑意,

  “不就是被批评几句,还给你整抑郁了?”

  于子谣猛然回神,眼睛微瞪,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下意识往后退,但身后本就是一堵坚硬的水泥墙,他慌乱之下已经做好后脑勺磕破的准备了,但是却忽然被一只手托住。

  陆无笑伸手护住于子谣的头,两人距离更近了,他几乎是环抱着于子谣的。陆无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道,

  “真傻了。”

  “……没。”于子谣慢吞吞地回道,陆无笑强行把一副失神样子的少年从地上拉起来,顶着于子谣不满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时间,思索了片刻,

  “你喜欢喝奶茶吗?”

  他打算和于子谣聊聊再把人送回去,毕竟听教导主任所说的那些光荣事迹,小鱼看起来乐观开朗,但内心其实自私冷漠。

  任性妄为,不计后果。

  他会和人开玩笑,但是永远不会把人挂在心上,即使上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或许就会翻脸不认人。

  虽然陆无笑没经历过于子谣的变脸,但是下意识就是觉得教导主任描述出的少年形象就是最真实,最直白的于子谣。

  “…喜欢。”于子谣把两手都插在兜里边,被风吹得泛白的脸上微微一怔,他舔了舔唇,于子谣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喝奶茶,但是他今天想和陆无笑待久一点。

  陆无笑身上有股让人很舒服的气质,总引人不由自主沉醉,溺死在陆先生的温柔里。

  “好。”陆无笑伸手,示意于子谣握着他,小鱼愣了愣,慢悠悠地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放到陆先生的掌心里。

  少年年纪小,手也精巧,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

  过马路要牵着小朋友的手,不然容易出事故。

  陆无笑下意识这样想,也是他的惯有思维,但是他似乎忘了,于子谣已经十九,早就成年了。

  -

  两人点完单就找了个位置坐着,奶茶店里的布置很温馨,暖灯的亮光浅浅照在眼前,让人不由自主地身心放松。

  “小鱼,下周我陪你去染发吧,把头发颜色染回来,你现在这样真的好傻哦。”

  陆无笑咬了下吸管,有点苦恼地说,于子谣这发色虽然有那张漂亮的脸撑着不会太奇怪,但整体还是很非主流。

  “……哦。”于子谣舔了一下最上层的奶盖,答应的速度之快让陆无笑都有些讶然。

  他本来还想软硬兼施以理服人呢。

  “你今天好乖啊。”陆无笑眯眯眼,忽然打了个寒颤,开玩笑道,“让人好不习惯。”

  于子谣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今天心情比较好吧。”

  “我去结个账,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哦。”陆无笑收拾了下东西,又和于子谣扯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起身时嘱咐道。

  于子谣阖着眼,头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小憩,闻言轻轻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好像很困的样子。

  -

  陆无笑手里拿着小票,忽然背后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回过头,就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容颜昳丽的俊美青年,对方五官极其精致,亭亭中带着点气宇轩昂的傲气。

  “对不起。”男人说道,嘴角勾了个弧度,眼神深沉,声音很温朗,一双澄金色的瞳孔却让人不禁呼吸一窒。他的姿态很随意,但无形中却有一种摄人的威力和气质。

  美人在骨,入骨的泠然气质,半分旖旎的氛围感十足。

  纯金色的双眼,陆无笑思忖着约莫不是本国人,他心里思绪一个来回,然后自然地回了声,“没事。”

  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陆无笑急着回原来的位置上,他不好让于子谣等太久。

  身后的男人斜倚着店里的精修墙壁,然后红艳的舌舔了舔嘴唇,金色的瞳孔微缩,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缠了一丝微长的金色头发,嘴里轻声念道,

  “能让于子谣那孩子这么乖的人…我倒是也有点好奇了。”

  -

  陆无笑回到座位上,但是却没有看到于子谣,他心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向周围坐着的客人询问,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个孩子刚刚去哪了吗?”

  老奶奶点了点头,吃力又缓慢地开口,看起来老态龙钟,陆无笑心里再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被,一群学生仔……带走啦。”

  陆无笑估计应该是学校里和于子谣不对头的人,逮到于子谣回校,便借机约他出去。

  他心里有点愧疚,又着急,按教导主任所说的于子谣人缘极差,那群人人多势众,于子谣多半讨不到好。

  “往哪去了呢?”

  “…那……”老妪费力抬手,陆无笑道了声谢就赶忙朝那个方向奔过去。

  那里有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地,不出意外的的话那群小孩都在那里。

  ……真是有够幼稚的!

  陆无笑心里暗骂,于子谣怎么说出去就出去了呢,就算对方人多,在店里也不敢真正闹起来啊。

  这孩子就是太容易被激将了。

  -

  陆无笑离开得匆忙,把要带给许奕的几本书落在了位子上。店员刚要收拾桌面,一位衣着得体的金发青年走过来,眼含歉意地说了声抱歉,

  “我是刚刚那位先生的朋友,这些我会帮忙带给他的,请您交给我就好了。”

  店员应声好,把东西递给男人,他刚刚看见二人有在聊天,心头也没有过多的疑虑。

  青年拿起书,意外地出神低语道,“除了E那个叛逆的对手,还有人会看这些书吗?”

  “啊呀,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

  陆无笑赶到的时候,于子谣身上沾了点血,他嘴角挨了一下,是架不住那群人有带刀,更疯狗似的逮住他就咬。

  但小鱼姿态还是挺轻松的,面对十几个持刀的疯子,依旧从容。

  于子谣脚下用力碾着最后一个混混的手指,姿态漫不经心,明明是无辜的受害者最后却好像是获胜的施虐者般不屑地站着看一群人哭喊求饶。

  他眼中嗜血,有人起身拿刀,心一狠打算趁于子谣不注意给于子谣背后来一刀,就被于子谣甚至没有回头直接毫不留情踢掉,然后小鱼捡起刀,对着那个学生的脸比划了一下,

  “拿刀捅我啊?”于子谣啧啧两声,冰凉的刀面贴在那人脸上,映出那人惶恐的苍白脸色,“那我是不是要回报一下您的照顾。”

  他好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劣魔种,狠戾而又冷漠。

  眼看于子谣似乎没有开玩笑意思真的要动刀了,陆无笑下意识喊出声制止他,

  “小鱼——”

  于子谣手里的刀地一松,擦着那人的脸掉落在地上,那人吓得六神无主,当场尿了出来。

  那一摊黄色液体熏臭恶心,于子谣嫌恶地把他踹开,有些犹豫的抬头看陆无笑,见陆无笑要走过来,他赶忙先小跑过去。

  这里一地凌乱,一群混混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场面混乱,于子谣看起来是下了重手,对方呻.吟的声音痛苦无比,似乎连站起来都难,四肢瘫软。

  但是于子谣不后悔,因为他要是不这么做,现在倒在这里的人就是他了。

  并不是胜者就是恶人。

  二人相顾无言,看着矮他半分的少年,陆无笑眼皮子跳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

  “没受伤吧。”

  “啊……”于子谣愣了一下,有些支支吾吾地犹豫,“还好吧。”

  其实他就挨了一下,但是在脸上就显得挂了彩很不协调,小鱼低了眉眼,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

  陆无笑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毕竟一看就是这群人把于子谣约出去要对于子谣不利的,现在这样也只能算是后果自负了。

  活该。

  陆无笑走到其中比较清醒的一人旁边,把手机递给他,

  “找个靠谱的人来接你们,我看你们也不敢报警吧,不然这算什么,试图校园暴力未遂反被揍得动弹不得?”

  “这附近是有监控的,希望你们聪明一点。”

  那人有点怯懦地点头,又摇头,来接应他们的人爆了几句粗口,地址点明后陆无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那个人拉入黑名单。

  一切都完事后,陆无笑走到愣住的于子谣身边,拍拍小鱼的肩,轻轻抱了他一下,

  “没事,不怪你。”

  于子谣嘴唇翕动,他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黑沉的目光盯着陆无笑,陆无笑握住他凉得诡异的手腕,

  “走吧,送你回家。”

  剩下的便没再过多提到。

  于子谣点点头,再看向陆无笑时,眼神似乎就掺杂了些许的异样情感,只是两人都未能察觉。

  -

  许奕抱着陆无笑的衣服,蜷缩在床上,鼻尖不断地去嗅,他好像沙漠中缺水的临死人,半死不活迫切地想要汲取片刻的水源。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是有多久,迷离与阴暗中,他毫不犹豫挽起袖子,对着昨天的伤口又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顺着惨败的手腕滴下来,渗到床单里,红白相间组成了一副绝美的艳色画面。

  可是还是,醒不过来。

  许奕眼角沁出泪花,他急急地喘气,如梦似幻的烟雾中,似乎看到男人回来了,

  “抱抱我…”

  陆先生,好想你啊。

  只是虚假的幻象罢了。许奕勉强扯出怪异的笑容,翻身下床,开始神经质地翻柜子,他头开始有点晕眩,呼吸也愈发沉重。

  “药片…我的药片呢。”

  找不到,找不到。

  最后许奕跌倒在床上,全身无力,他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只有周身萦绕充满陆无笑的气息才能让他安心。

  他真的,完全,离不开陆无笑。

  所以为了不与爱人长久的分别……是不是该,采取些计策了呢?

  许奕迷茫空洞的眼神忽然清明片刻,他眸中划过一抹暗色,但很快被冷静抑制。

  真的…忍不住了。

第9章 少年9 09

  陆无笑把于小少爷安安稳稳地送回家,收获了少年一句不情不愿的“谢谢老师”,然后踩着两点的约定准时回到自己家里。

  家……陆无笑忽然怔住了,俊美的脸上情态顿住,显现出思索神色,是因为有许奕在等他,所以这个居所便成了家吗?

  1:58。

  家里安静得可怕,偶尔清风吹拂过,把帘子携起,复又沉沉落下,再无波澜。

  陆无笑以为许奕会像往常一样在沙发上看书做笔记,思及此,霎时呼吸一窒,有些懊恼,他忽然想起自己去时买的那几本书…似乎落在奶茶店了!

  ……糟糕,陆无笑苦笑,算了,重新买一次就好了,不过奶茶店的记名卡也夹在里头,里面还附有他真实姓名和电话呢。

  其实倒也没什么,左右应该是并无大碍的。

  少年不在看书,多半是吃完午饭后就直接在房间里午睡了吧。

  想起许奕睡时猫儿一样的容颜,和轻轻的哼哼,陆无笑心一软,感觉耳朵有点痒。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悄悄打开门,生怕吵到了里面可能正在补觉的小公主。许奕脾气不好,起床气更是严重,陆无笑每每都要使尽浑身解数好好哄上一番。

  刚一开门,陆无笑就瞳孔骤缩,声音堵在喉头,室内干干净净,墙壁极致的白和鲜红的血形成极大反差,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却让他有点头晕,他很迅速过去拽了一块桌上的布,止住许奕手腕上不断涌流的血,一边手还不住颤抖着拨急救电话。

  陆无笑忽然意识到,许奕在逼他。

  “没事的。”许奕低吟,他失血过多有点头晕目眩,心里也闷闷的,但是看到陆先生难过得几乎要破碎的空洞表情,许奕心还是漏跳了一拍,下意识解释道,

  “我算好了时间,下手也有把握…”许奕眼里着点了些许疯狂和执念,“这个出血量……死不了的。”

  “先生,我真的很难保持清醒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许奕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明事情关乎自己,陈述却依旧平静,

  “…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我好像一直在睡,每次醒来眼前都是你的样子,但是再一眨眼,先生就不见了。”

  “…我都快忘了自己醒了几次…陆先生,我真的不想眨眼了,”许奕半阖着眼,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真的真的好累啊,明明好像希望就在眼前了呢。”

  他说话颠三倒四,语言组织也是半分凌乱。

  陆无笑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把眼神投向许奕,他专注地处理伤口,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从头到尾都是颤抖的。

  他怕看到许奕的脸他会忍不住心里想要把他揍清醒的冲动,即使他疼着宠着许奕,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受不了对方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的。

  “…先生,你抱抱我。”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到陆无笑的手背上,温度几乎要灼穿陆无笑的心,他下意识一缩,许奕就断断续续地继续说,

  “陆先生,你不疼我了。”

  “你是不是也是假的,你今天怎么不抱抱我。”

  “什么嘛……原来,又是梦呀。可是真的,不想醒过来了。”

  陆无笑动作一顿,却还是没有理会抽抽搭搭掉眼泪的小孩,许奕哭起来真的很好看,漂亮的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秀气的鼻子也一吸一吸的,陆无笑却无暇欣赏他难得的弱态。

  “别哭了,留点气力吧,等下会晕了。”陆无笑声音疲惫沾了点冷意,但却是出于关心,许奕声音止住,然后没了动静。

  陆无笑只是看着手机,时刻注意医院的通知,然后简单地对许奕的伤口做出一些措施。

  他一动不动,认真又漫不经心地想,他是要给许奕这孩子一点教训了。

  许奕也不怕万一自己今天路上出事来晚了,或者他自己割腕当时下手偏了,会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吗?

  陆无笑心一痛,就更不搭理许奕了。

  他恨许奕的不负责任,却也自责自己考虑事情的不够周全。

  明明知道这孩子性情偏执,却还是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可是现在的局势摆明了难以两全,他要怎么安慰许奕?那许奕下次若还是这般呢?

  许奕情绪渐渐低落了,睁眼也有点乏力,陆无笑的手搭在旁边,许奕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乖乖地去拉他的手指。

  陆无笑手指动了动想挣开,但是怕让许奕用了更多力气,就没再动作。

  二人共处一室,但是氛围诡异而静谧,久久相对无言。听到窗外的鸣笛声和响起的电话铃声,陆无笑迅速起身,不一会儿,医院的人把许奕送进救护车,陆无笑作为家属陪同在一旁。

  别墅的门重重关上,这么多天以来,许奕第一次出了这栋房子。

  他是心甘被锁,但陆无笑却有点心不在焉。

  放了许奕吧,许奕的情绪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本身问题就是出于他自己,为了做任务难道要牺牲一个少年鲜活的青春吗?

  心头泛起愧疚,陆无笑长叹一声,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决定离开许奕,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会慢慢地让许奕适应的……就算困难,但总不能出于一己私欲,以爱之名囚禁许奕吧。

  许奕本就是怒放的鲜花,他的青春朝气蓬勃,朗朗向上,理应是在万花烂漫的夏天度过,而不是陪他在寂寥的冬天沉寂,腐烂。

  陆先生混乱的思绪万千,但却不知道许奕的人生本就冰冷麻木,即使他是玫瑰,也是从小都是淤泥里爬出来苟活的异种,是陆无笑带走了他,用爱意和希望呵护宠爱着他这朵玫瑰。

  久而久之,玫瑰娇气了,但他一直知道,自己始终不是应该在温室里成长的娇花,他是理应浴血而生的地狱使者。

  陆无笑不懂爱,许奕不会爱。

  所以他们的感情很难画上完美的句号。

  -

  17:49。

  医院里的墙刷得惨白,映入眼帘都是沉寂的蓝白,滴滴的声音从远处传入耳中,长椅上坐着多日操劳,外型邋遢的病患家属,空气中略带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浓重,医生护士推着一个又一个人进了急救室。

  陆无笑没来由的心里犯恶心,他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鬓角滑落,脸色苍白没有气色,他对着马桶干呕,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一晃神,重影的全是顺着许奕白皙手腕滴下的浓稠鲜血,大片地占据了视线。

  陆无笑恶狠狠地抹了把脸,低声咒骂几句,许奕的情况现在还在处理,他的心情一直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

  也不由自主地衍生出了一些消极逃避的思想,

  [拜托啊,现在就离开吧。]

  [我也不想活了。]

  [或许我就是一个这样胆小,懦弱的人吧。]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马上被无情地丢弃到大脑中的垃圾桶,陆无笑自嘲一笑,难道真的要做一个,遇事只会退缩的懦夫吗?

  明明自己害惨了许奕,现在却下意识想要逃避 。

  少年现在因为自己受伤,让他厌倦一切的同时也对自己开始烦恨。

  陆无笑,你真的有够垃圾欸。

  -

  再次进入病房,许奕的伤口已经做了细致的处理,陆无笑靠在门框边上,没有进去,病床上的许奕闭着眼,神情有点不安,陆先生到外边抽了根烟。

  烟慢慢遮住他的视线,眼眶有点泛酸,陆无笑眨眨眼,哭了吗,没有吧。

  怎么可能啊~

  -

  此时一个人在房间的许奕表情却冷淡得可怕,也没有丝毫的痛苦,他平复了下情绪,想了想陆无笑方才的表情。

  生气了吗?

  可是,本来是想获得陆先生的视线,从而让对方更在意自己的…

  许奕嘴角没有半分弧度,手指一下下点着床板,做错了吗?是他太心急过切了?为什么陆先生反应似乎很不对劲?

  受伤对许奕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就是一个会为了达成目标疯狂到不惜一切的人。

  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病房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是他是真的,真的希望陆无笑能多陪陪自己,但…先生为什么好像不心疼呢。

  陆无笑是心疼的,只是他在乎到了极致的事,所有态度被强忍着压抑着,面上就会平平淡淡了。

  再说陆无笑最讨厌的就是在乎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自责会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枷锁,将他禁锢,让他沉于愧疚和烦恨的罪渊。

  -

  陆无笑在外面散了一圈步,身上烟味消了大半,他打包了晚餐和水果带回医院给许奕吃,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还是有点犹豫,但是看到许奕的一瞬间又怔愣住了。

  房间内没有开灯,许奕一个人坐在病床上,静静看窗外傍晚的夕阳落下。

  许奕回神,悠悠地把目光移回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陆无笑深深地注视了一会儿许奕藏满偏执爱意的目光,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解开袋子,语气平淡地说,

  “你手动不了,我喂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没有说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因为从事发到现在,陆无笑心里始终没有一个完美的计划。

  顺其自然罢,反正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都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只是他确实,不想,再多待太久太久了。

  陆无笑迷茫,害怕。

  许奕的逼迫适得其反,还没认清自己内心的陆先生选择了逃避和离开。

  陆无笑把勺子伸到许奕嘴边,少年乖乖张口含住,然后重复这样的动作,病房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许奕估计也忍得有点难受,刚吃完饭就着急着开口,

  “陆先生。”声音悠悠中含着无奈和怒意。

  “…你给我带个项圈吧,最好上面还要刻字,就刻‘陆无笑的狗’,”许奕陈述得很平静,“这样或许会让我有安全感一点。”

  “我今天真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割腕确实让我清醒了很多,不然我会到处翻药片的存在,那病是会永远也戒不掉的。”

  “我迫切地去追寻你的存在。”

  他这话有点释放本性的疯狂和不顾一切,陆无笑皱了皱眉,然起身,冷冷抛下一句,

  “我去扔垃圾。”

  咔哒一声病房门锁落下,许奕抬起手,看腕上的伤疤愈发不爽,他病态地轻声呢喃着,

  “真恶心,想把这双手砍了……不过,会被讨厌得更加厉害吧。”

  明明已经让人厌烦了。

  -

  [六月二十五日]:治疗方案:

  ……

  我不想继续了。

  一团纸揉的乱七八糟,上面黑笔的痕迹凌乱,隐隐约约看出来的几个字都歪歪扭扭,明显地可以感觉出写的人心情差到了极致。

第10章 少年10 10

  陆无笑趴在许奕病床边,他阖着眼,却是整夜未眠,思绪一直无法沉浸下来,脑瓜子嗡嗡作响,还有点耳鸣。

  很困,但是睡不着。

  3:44。

  凌晨的医院寂静得诡异,似乎彼此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陆无笑动了动身体,忽然放松在一旁搭着的手指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少年哑哑带着点倦意的声音传来,许奕的声音有点闷,但是握住陆无笑手指的手却乖乖地动也不敢动,好像陆无笑一挣他就会立刻松手,

  “陆先生,我错了。”

  许奕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啊。”

  陆无笑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他没有挣开,但是也没有回应,就假装自己睡着了。

  其实二人心照不宣的。

  -

  第二天办了出院手续,陆无笑牵着许奕的手走出医院,长叹了一口气,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他对医院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不是恶意,只是里头的氛围总会让他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诡异的彷徨和压抑感。

  许奕说了很多次对不起,陆无笑心里不好受,刚开始狠着心不回应,后来陆无笑用力揉了揉许奕的头,有点释怀,

  “算了。”

  不是没关系,而是算了。

  他总不能就这样冷着许奕这个小孩子,不能因为自己生气就让偏执的小朋友和他一起难过。

  许奕悄悄松了口气,陆无笑又变回往常的样子,或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没有太大的危险吧。

  毕竟连医生都感叹他下手之果断决绝,准度拿捏得死死地。

  “许奕,”陆无笑偏头,许奕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是相比较昨天好了很多,

  “你很没有安全感。”陆无笑的声音拖得慢慢地。

  许奕没说话,黑沉的眼神直直望着陆无笑,手也倏地攥紧了。

  陆无笑逼进几步,带着点恶劣地低语,好像情人直接的调笑,“想让我给你栓链子?”

  他存心吓吓许奕,既然舍不得冷暴力,那就让这不省心的小孩害怕一次。

  “那我…”陆无笑猛地低头,二人唇齿相接,这个人潮汹涌的广场上,陆无笑按着许奕的头,无视旁人或复杂或异样的目光,强势地不让他再离开半分,

  “……给你就是了。”

  “许奕小朋友,”陆无笑把他刘海拨开,“先生疼你。”

  -

  [六月二十六日]:治疗方案:

  目标态度:无法观测。(似乎真的对他完全不了解呢。)

  表现行为:割腕,话语偏执。

  最后计划:随机应变。

  只是本来是想冷下去的,让许奕自己知错,但还是很快放弃了,舍不得。陆无笑很诚实地认了,他就是舍不得。

  许奕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陆先生也只慢慢能引导着他,他下意识地想教许奕去爱,而不是逼许奕学会爱。

  -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

  6:32。

  许奕还在病床上,并未醒来。今天要办出院手续,陆无笑起的早了点,他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发呆,犹豫许久,最后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系统?”陆无笑心里唤了一声,忽然有点陌生,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用到系统帮助了呢。

  “我在。请问宿主需要什么帮忙吗?”冰冷的机械电子音传来,陆无笑又顿了顿,

  “我想…能否查询,我对许奕的好感度是多少,满值为一百的话。”

  陆无笑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之前在新手指南看过相关描述。

  新手指南:[为防止好感度过高,请实验者一定要定期查询,提前做出对策哦。]

  只是陆无笑不以为然,从始至终根本没用过。

  “滴滴——”一阵刺耳声音划过,陆无笑下意识捂住耳朵,但又想起声音是在他意识里的,若有所思地放下手。

  “…查询结果:宿主:陆无笑;查询对象:许奕:”

  “好感度为75,判定:喜欢。”

  ……

  一阵风浅浅带过,陆无笑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更难的是直视自己的心。

  你确定还要一个月后离开吗?

  陆无笑自己也不确定。

  “做完任务我能留在这吗?”陆无笑忽然问了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他吐了口气,“或者说,代价?”

  “一亿能量点。”系统似乎有点卡壳,过了一会儿才回道。

  “……”陆无笑沉默,许久,他顿了顿,“做完这个任务奖励多少能量点?”

  “一亿能量点。”系统又说,“完成度够高额外奖励一千万能量点哦。”

  “好…还有,帮我兑换一个项圈,质地好一点。”

  -

  陆无笑带着许奕在外面逛了会儿,中午才回到家里,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锁着禁着,管得几乎可以称作变态,相反,别墅所有门的密码都告诉了许奕,也给许奕买了部手机。

  许奕没有接,对于陆无笑不再囚着他,许奕的态度很奇怪,好像是委屈,敛着眉不说话。

  陆无笑咳了一声,把手机放到他口袋里,然后凑过去掐了下许奕的脸,

  “以后想我就给我打电话,不要再做那种傻事了。”陆无笑说的很认真。

  许奕噢了一声,接着起身到厕所里洗澡,手机就被他放在客厅桌上,陆无笑拿起来,存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几个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意外发现了几十条未接来电和消息,基本都是来自于子谣的。

  有点疑惑地回拨过去,电话那头简直堪称是秒接,速度快到陆无笑甚至还没组织好言语,

  “怎么了?”

  “老师…”于子谣的声音调子拖的有点长,透过手机声音有点失真,好像有种压抑自己不满和期期艾艾的感觉,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鸭,起晚了吗?”隔着手机,陆无笑仿佛还能看见于子谣眼睛一眨一眨傻傻地摇着尾巴。

  不对,明明昨天就知道这位超凶的。

  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林女士没有告诉你吗?”陆无笑扶额,“我是隔一天上课,而且周末也休息的。”

  “啊…”于子谣愣了一下,声音有点卡,半信半疑,“是诶?”

  他不信邪地翻聊天记录,才发现林觉意之前给他发了一篇长篇大论,只是他没有细看。里面就有关于陆无笑工作安排的小短文。

  “哦…”于子谣垂下尾巴,忽然就有点无精打采,声音有点尴尬和失落。

  “林女士说你脾气不好,”陆无笑耐心地解释道,打趣了句,“把你惹烦了我可能要进医院。”

  这话其实半分委婉,毕竟看了于子谣昨天那副狠样,陆无笑觉得进医院都是小的。

  于子谣是真的狗啊。

  “哪里?!”于子谣瞪着眼,声音有点急,陆无笑还听出点委屈,“我没有的。”

  小狼崽子听你放屁。陆无笑心里小人面无表情地吐槽,但是回应还是温柔地说,

  “但是合同已经签好了呀,而且于小少爷啊,”陆无笑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真的很阴晴不定。”

  他还是有点记恨于子谣昨天的冲动。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给他惹麻烦。

  于子谣缄默了,隔了一会儿,再次期期艾艾地道,“老师,我买了游戏机,我们…”

  “打住!”陆无笑有些无奈,“我是你的家教,不是你那些熬夜通宵上分的好朋友。”

  “挂了。”陆无笑说,他估计许奕要洗完了,得到于子谣的回复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

  手腕上的伤疤看着真碍眼。许奕用袖子遮住,忍着不去看,也不去动。

  水流经过许奕劲瘦的身子,在漂亮凹陷的腰窝处缓了,随后又随着完美的曲线流下,许奕闭着眼,睫毛被水沾湿,颤了颤。

  陆无笑……他的眼里忽然泛上痴迷,脸上有点病态的红晕,自言自语喃喃道,“是爱人。”

  是相守一生的人。

  本来打算完成那项计划后就自杀,但是忽然感觉活着又有了希望呢。

  陆先生,是我的光啊。

  -

  许奕穿了件宽大的白衬衫就出来了,衣摆恰恰遮住腿根,一双笔直的长腿又白又嫩,他黑发沾水,湿湿地贴在脸上,许奕边擦边走出来。

  此时陆无笑正在刷时事新闻。

  感染人数已经扩大到一定的范围了,那人似乎不顾后果,想要拉区域内所有人下水,下手狠绝,而且无情。

  简直堪称病态,陆无笑茫然又痛恨,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社会的败类。

  许奕坐到陆无笑的腿上,陆无笑下意识揽住他,然后像往常一样圈住他,把手机放下陪他看书。

  但是许奕今天没有拿书,头发也是湿的,陆无笑皱眉,

  “我帮你吹干,你这样会难受的。”

  “不会,”许奕舔了舔唇,“先生…”

  他声音软软的,本身音色清冷,诡异地带了点反差萌,“你想要吗?”

  “想要什么?”陆无笑下意识反应不过来,许奕就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示意了一下,陆无笑耳根子瞬间就红了,僵硬地说,

  “不,啊…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许奕不解,慢悠悠地双手环住陆无笑的脖子,直接转身跨坐在对方小腹上,

  “你之前说过喜欢我,现在我也喜欢你。”

  “…而且我洗干净了。”

  陆无笑茫然无措,他现在就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许奕还仰着头在耐心地等他一个回应。

  “我做好准备了,唔,应该不会很难进去。”

  许奕桃花眼微挑,五官干净精致,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性子也是整天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冷漠也是公认的,平时根本想象不出来他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动作。

  好一朵天山雪莲,哦不对,黑心小莲花,就这样缠着陆无笑,一句接一句地诱惑。

  陆无笑支支吾吾地,忽然他站起来,许奕挂在他身上,一双白皙的长腿就环在他腰上。

  少年骨架小,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陆无笑有点慌,用力掐了下自己,意志力坚强地说道,

  “我还没洗澡。”

  许奕愣了愣,对哦。

  陆无笑继续说,“宝贝,下次提前和我商量一下,我现在组织语言都难。”

  他指了指自己,“我害怕啊。”

  “单身至今,第一次怎么也得有点仪式感吧。”

  许奕点点头,“我也是第一次。”

  “那你先放开我,我们下次再说。”陆无笑半哄半骗,拍拍许奕的背。

  “好。”

  许奕其实也挺好哄的,陆无笑松了口气,慌慌张张溜进浴室。

  身后许奕的眼神很沉,就无声注视着陆无笑松一口气的样子。目光黏在陆无笑身上,看着他进了浴室。

  -

  许奕打开刚刚陆无笑给他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进了一个很隐秘的网站,刚登上自己的账号,信息就轰炸般传来。

  他手指停了下,还是戳进了备注为[谣]的信息栏,里面只有两条消息。

  谣:[他最近似乎在找你,无论如何,一切小心。]

  谣:[我没法脱离,他掌握我把柄太多,现在只能确保我不会有性命危险,其余一切难说。]

  许奕想了想,眼中略沉,还有点苦意,他回道,[我会尽量帮你,万事提防,一切小心。]

  然后许奕就关了手机,他手撑着脑袋走神了一小会儿,他这些年一直和Q组织是死对头,互相牵绊。其他人口中危言耸听故弄玄虚的话语其实也不准确,总是把莫须有罪名栽赃加诸于他身上。

  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相反是组织里的那只老狐狸,不仅自己为人不端,还要把于子谣拖下水。

  所以许奕常常用特殊方法得到Q组织的□□后反手再交给相关人员。

  他行事做法就是这样,总爱剑走偏锋,对谁都狠。

  但是却在陆无笑身上栽了。

  -

  陆无笑看着镜子里俊美的男人,用凉水恨恨拍拍自己的脸,有点咬牙切齿地嘀咕了几句话,许奕这波操作猝不及防,陆无笑真的完全没有准备。

  不过,总会有那一天的。

  浴室内水汽氤氲,陆无笑拿起之前找系统兑换的项圈,慢悠悠地走出浴室。

  作为一个上方位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怂?怎么可以狼狈而逃?!

  来比比谁更骚啊。

第11章 少年11 11

  许奕曲着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神情认真,整个人看起来君子如玉无暇白净,陆无笑忽然喉头泛起点燥意,屏息悄悄走到他后面。

  许奕敏锐地感觉到了陆无笑的靠近,不过没有太放在心上,支着脑袋继续翻最近时事发生的风云变化。

  不得不说,Q组织里的那人行事很快,目前有关部门手忙脚乱却也束手无策,或许也是因为于子谣这一极其得力的帮衬。

  许奕看得仔细,因为刚吹完头发,头顶呆毛翘起几根,他摇摇头,总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陆无笑忽然伸出手,用手上的白绫遮住了许奕的双眼,迅速打了个结,许奕惊动,下意识防备地“啊”了一声,意识到是陆无笑后若有所思地闭上嘴,舌头轻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陆无笑把他抱起来,按住他的双手,

  “小公主,你刚刚想做什么?”陆无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想到方才许奕大胆的举动,他声音沉沉的,“我们来玩点好玩的吧。”

  他故意晃了晃项圈,上面缀着的小铃铛晃荡,声音清脆响亮,陆无笑接着恶趣味地说,

  “你带上它…到时候不管走到哪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感觉许奕呼吸开始有些紊乱,双手也有挣扎趋势,陆无笑就摁得死死的,他是要给许奕一个教训,怎么可以玩一半就放弃,

  “你是有主的哦。”

  陆无笑舔了下许奕白里透红的耳垂,有点色气和诱惑,“好吗?”

  “下次再让我生气,就不止了。”陆无笑声音严肃起来,掐了一下许奕白嫩的脸,“记住了哦。”

  他的新手大礼包多少十八.禁限制级物品可以拿出来吓人呢。

  害怕了吗!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崽子!陆无笑勾起嘴角,有点小得意。

  看着许奕“屈辱”“不甘”“恐惧”的样子,陆无笑满意地点点头,复又有点心疼,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许奕眼睫颤动,心也跳动得厉害,身体不由自主地浮动起了一股子燥热,他动了动手,被陆无笑以为是害怕想跑直接抓住了。

  许奕微乎其微地喘了口气,脸上浮起一阵诡异的红晕,陆无笑以为他害羞了,也没更多捉弄他。

  但许奕是在…兴奋啊!

  感觉到被陆无笑整个人圈住,对方身上体温热得灼人,盛夏的天里,即使开着空调许奕还是觉得心里烧起了焚身的烈火。

  再过分一点吧…

  许奕喃喃,耳尖红得滴血。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放大般响动。

  我不在乎的。

  您给的耻辱,明明是赏赐。是我求之不得,沉迷其中的恩典啊。

  等了一会儿,陆无笑依旧没有把项圈铐到他脖子上,许奕心态稍微平复,又有点不安,此时陆无笑忽然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揉揉他的头,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别气宝,不闹你了。”

  糖果甜得腻人,许奕含在口中,只觉得很甜,实在是…太甜了。

  “你太容易害羞了,阿奕。”陆无笑悠悠叹口气,又有点骄傲满足,总算扳回一城。作为男人的面子还在!

  他对许奕一言不发理解完全错误,虽然知道许奕城府深,但是他还是觉得关于这方面,许奕仍然单纯得可爱。

  许奕依旧不说话,他现在心神有点乱,脑海里反反复复重影着方才陆无笑张扬着语气,满脸恶趣味说的那几句话。

  “……”

  “……好啦。”陆无笑眨眨眼,无措地挠挠头,然后眼神中忽然沉淀入了温柔,他从旁边桌子里的柜子中拿出了一枚戒指,然后轻轻套在许奕纤长的无名指上。

  戒指看起来没有非常名贵,但许奕呼吸一窒,忽然清醒,直接挣开陆无笑的手,陆无笑手一松,许奕眼前的白绫被他摘下。

  ……是一枚戒指。

  许奕眼神怔愣,然后烧起了疯狂热烈的爱意,他双腿缠住陆无笑的腰,近乎虔诚地亲对方的唇,浅尝辄止,不敢侵犯。

  他在吻他的神明啊。

  许奕觉得自己快疯了,虽然陆先生过分恶劣的话语能让他感到心跳加速,但远远比不上这一枚戒指带来的激动。

  一颗小石子,却引发了千层的浪花。

  陆无笑被动地被许奕像小狗一样舔吻着,他会意,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温柔地按住许奕的脑袋,不容拒绝地来了个深吻,小朋友气都喘不过来,还是小口小口吸气,湿着眼角委屈地眼巴巴看着他,

  好像在说,“陆先生,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陆无笑失笑,他闷笑一声,宠溺地看着许奕,“我的小公主不要项圈,要戒指。”

  “我怎么舍得拿那种东西来侮辱你呢,宝贝。”

  许奕眼角红得厉害,恶狠狠地咬住陆无笑的脖颈,用牙齿磨,但是舍不得用力,最后就像小奶狗磨牙一样咬出点痕迹。

  许奕闷闷地说,“陆先生,我说真的,你太招我了。”

  “你以后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杀了你,然后殉情。”

  许奕的表情很认真,但是哭得可怜兮兮一抽一抽不断吸气的小花猫脸完全没有威慑力。

  陆无笑忍不住,手痒。又恨恨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这么凶,我怎么敢啊。”

  -

  彻底放养许奕后,整个别墅开始焕发生机,两人共同经营着一段爱情,有着初学者的笨拙,但又浓烈得像陈年老酒般呛人。

  话说回来,许奕的厨艺倒是诡异的精湛,陆无笑忽然有点窒息。

  敢情他之前每次离开都要担心许奕会不会饿着,还自己留饭写小纸条纯属就是在瞎操心??

  陆无笑头顶乌云抑郁地蹲在墙角画圈圈。

  -

  许奕一个人靠在阳台盘缠藤蔓的墙壁上上发了会儿呆,他阖着眼,呼吸轻得几乎没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和陆无笑同款的戒指,许奕慢慢收回手。

  原来我也可以…有一个家。

  原来也有人…会爱我啊。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谨记着陆无笑的嘱托,拿起边上的喷水壶,小心细致地给阳台上的向日葵浇水,向日葵金黄的花瓣抖了抖,上面滚落些水珠,渗透到了湿润松软的泥土中。

  陆无笑很喜欢这盆向日葵,许奕记得从他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起,就总是能见到陆无笑在定期给这盆呆呆的向日葵浇水,下雨天也会飞奔过去淋着雨把它抱进房子里。

  然后心疼的说,“差点淋坏了呢。”

  陆无笑说他喜欢向日葵的璀璨耀眼,永远追寻着光的方向,在朝阳下无畏生辉。

  从前它是陆无笑的向日葵。

  现在它是他们两个人的向日葵。

  许奕和向日葵一起晒了会儿太阳,然后俯下身,朝后方看了看,确定陆无笑不在,俊美的脸上有点不自然,他幼稚地小声说,

  “你记好了,我是妈妈。”

  “你记好了哦!”

  话说出口,许奕自己都感觉有点脸红,他咳了声,心虚但还是昂首挺胸,像只得胜的小狼狗,摇了摇尾巴,傲娇地大步走回房间。

  风吹过向日葵的金色花瓣,它簌簌摇了摇,在日曦的朦胧亮色中镀上一层更加耀眼的金边,浇过水的叶子更加绿得青郁。

  向日葵的花语:[信念、光辉、忠诚、爱慕。]

  -

  “我要出去了。”陆无笑亲了亲许奕光洁的额头,许奕不满地拉住陆无笑袖子,黑曜石般的漂亮双眼注视着陆无笑,似是不解,

  “为什么。”

  “要工作,要对他人负责。”陆无笑想了想,“合同签了,半途而废不好,更何况这个小孩其实人还挺好的,上课而已,课程上完我马上就回来。”

  “…我有钱。”许奕轻声说道。

  “你个小孩能有多少钱。”陆无笑失笑,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你出去的时候要注意点,记得戴口罩。”他记得许奕瞒了他很多,似乎在外还有仇人,还在追杀他。

  他叹了口气,握住许奕的手腕,很认真地说,“许奕,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单纯。”

  许奕扬眉,表情淡然,但是陆无笑觉得他有点紧张,不过还是继续问道,

  “你杀过人吗?”

  “什……”许奕忽然有点懵,但是他下意识还是反应出来,回答了这个堪称是无厘头的问题,“没有。”

  “好。”陆无笑亲了亲许奕的眼睛,然后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笑得灿烂,“我信你。”

  “我走了。”

  陆无笑走出大门,其实他刚刚身体一直都是绷紧的,不过还好,答案是好的,不管原因究竟是如何,他总归是愿意去相信,也接受这个回答。

  许奕看着别墅大门上的锁哐当一声落下,两三分钟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打开手机,摆弄一会儿后显示出了一个界面,上面小方块代表着着陆无笑现在的方位,还在不断移动中。

  不受约束的话,他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家里。许奕拉了拉口罩,露出来的精致眉眼冷漠淡然,他本来就不是会任凭…所有可能的意外发生的人。

  -

  许奕戒备地望着眼前一身特定制服的青年,对方却依然表情温柔。

  他后退一步,但是身后是一堵墙,四周道路也封死,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走的偏僻小路,现在却把自己的路也给封死了。

  面前的金发男人歪了歪头,拿出放在口袋中的枪支,往前一递,表面上是交给许奕,实则是不动声色的威胁。

  “亲爱的小朋友,抓到你了哦。”

  “许奕…嗯,不对,应该说我的老对手,‘天才黑客’E啊。”

  男人摇了摇头,深沉眸光倾落,语气无奈而警示,“总那么贪玩。”

  “滚开。”许奕冷冷地说,继续观察四周地形,打算找准时机离开。

  “你看这是什么?”男人拿出一张照片,许奕瞳孔一缩,赫然是陆无笑的那座别墅,他剩下的带刺话语全部梗在喉头,几乎咽血,男人接着不紧不慢地说,

  “……是你的‘家’?”

  “别开玩笑了,许奕,”男子的金色竖瞳盯着许奕,像一条冷血的蛇,“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一个家。”

  “……乖孩子,和我走吧,如果你不希望他受到伤害的话。”

  “让我们来算算你阴我的那些帐,和我不对付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抓到一次,我是不是要好好招待一下你呢?”

  -

  许奕手被铐着上了直升飞机,头也不回,目光没有半寸落在青年身上,似乎多看一眼金发男子都会让他无比嫌恶。

  他一定会逃出来,带着陆无笑离开,许奕漫不经心的想。

  不会超过三天。时间久了他怕先生会移情别恋…如果真的是,那他一定会先杀死这个讨人厌的“Queen”。

  金发男子眨眨眼,看着奶茶店的记名卡,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下意识喃喃道:

  “…笑笑。”

  真是,怎么有人配称为陆无笑呢,明明半分都不及你。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呢,我的King。”

  至于这个人,既然本就是潜藏的祸端,那杀了便是。

  -

  “定位到许奕那孩子花费了这么多能量点…不过倒也不亏。”

  “省得每天都提心吊胆怕他时不时再制造些大麻烦。”

  青年璀璨的金瞳眯起,靠在软垫上,似乎有些疲惫了,迷离的奢侈灯光下,美人半卧在榻,但是四周却没人敢正视他,男子继续轻声自言自语道,

  “为了找到笑笑,铺垫再多都是值得的。”

第12章 少年12 12

  出门不过多久,天上就陆陆续续开始飘起了微弱的毛毛细雨,陆无笑出神地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景物发呆,手指下意识放在了车窗上。

  不知道许奕现在在家里做什么。

  “先生,到了。”司机转过头,陆无笑忽然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点开支付,支付完撑着伞出去了。

  今天的天色实在太奇怪,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陆无笑心里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不安,他摸了摸心口,轻声叹气,揉了揉额角,许是多想了吧。

  于子谣家里似乎没人,陆无笑按了按门铃,两三分钟后仍然没人来开门,他打开手机,才发现就在不久前,于子谣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于子谣:[抱歉老师,我最近有事…学业不会落下的!只是出去玩几天,不要告诉我妈妈嘛。可怜.JPG](十分钟前)

  陆无笑失笑,手指划了一下屏幕,犹豫一会儿后回了句好。他其实没有太担心于子谣的学习。于子谣很聪明,只是一直不学好,稍微带下就能成大器,他一直都知道。

  不过今天早上他刚出门时,于子谣还火急火燎拨了通电话来,声音暗戳戳压着期待,尽量沉稳但还是控制不住开心的意思,

  “老师!你几点到啊…”

  “过会儿吧。”

  结果被爽约了,白跑一趟,小崽子想一出是一出的。陆无笑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天色,雨下得更大了,不知道还回不回得去。

  -

  二十分钟前。

  “阿谣。”金发金瞳的男人站在门口,剪裁得当的制服衬得身形颀长,他礼貌的笑意却让于子谣有点不寒而栗,小孩放在门把手上的修长手指微乎其微缩了缩,满心欢喜也被浇灭。

  “怎么是你啊…”于子谣撇嘴,浅茶色双眼稍微显露出点戒备,“我们的合作也该终止了吧。”

  “在你将试剂交给我后,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只需要再过些时日,你的目的就可以达成。”

  于子谣提醒道,但是男人薄唇稍抿,随后勾勒出一抹带着凉意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组织里的人,在没有正式退出前,我还是可以‘请’你回来坐坐的吧。”

  “阿谣,你母亲一定不想知道你跟我们这种黑色阴暗的地下组织有过那么深的联系吧。”

  青年语气不紧不慢,这种明柔暗厉的把戏他玩的最是擅长。

  于子谣的手慢慢放下来,眼神十分阴鸷,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顺手从卧室暗格里拿把抢。

  还有就是大意了,他掐准时间,以为来的人只会是陆无笑,却没想到陆无笑因为下雨耽搁了路程时间,他却意外接到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金玄。”于子谣笑得很灿烂,两颗小虎牙可爱又阳光,但是却让人不寒而栗,“你最好担心一下,我回去哪一天指不定就给你弄死了呢。”

  “毕竟,”他顿了顿,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瓣,莫名有点好笑,这双手,多久没有碰过枪支了呢,“也是知名的神枪手啊。”

  于子谣百发百中的传说所有人在接触这一行时都会略有耳闻,再说他和许奕并称两大少年天才。只是一个和Q组织从头到尾死敌不对付,一个由于威胁还在为组织效力。

  算是大名鼎鼎的厉害人物呢。

  “……我很期待。”金玄勾唇,“许奕也在等你。”

  “亲爱的孩子,你或许还是太天真烂漫了,外面的世界危机重重,所以就让我来接你回家把。记住了,组织永远是你最后的容身之地。”

  于子谣一愣,表情冷淡而嘲讽,阴沉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

  陆无笑解开大门的密码锁,家中一切几乎都没有变动,那盆向日葵也依然在二楼阳台上招摇着枝叶,但是他心上却又莫名泛起一阵不安。

  “许奕?”他唤了声,没有人应。

  陆无笑瞳孔骤然一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猛地冲进屋内,但是哪里都找不到许奕的身影,徒然地翻寻半个小时,简直堪称掘地三尺。

  可是找不到,事实就是许奕不在。

  陆无笑有点生气,负气懒懒地窝在茶几边的小沙发上,他想不通,也不明白许奕为什么要离开。

  是因为根本没有喜欢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欺骗他?

  可是……

  陆无笑的思绪混乱,可是他也说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不对劲。思绪微乱,他没发现的是空气里似乎有迷香在干涉他的思维,使得大脑越来越迟钝。

  脑中忽然浮现今早他要离开时许奕在他身后略有些诡异的目光。

  陆无笑唇翕动了下,他想了太多太多,最后一言未发,只是抱住沙发上放的枕头,四周一切仿佛都那么形影只单,寂寥沉默。

  或许许奕只是出去了,等他回来就好了。

  于是陆无笑阖上眼睛,明明睡眠充足,但还是很累,很困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昏过去,就是不省人事了。

  -

  [滴——警告!!警告!!!宿主身体严重受伤,伤及要害,即将脱离此世界。]

  [请宿主及时做出反应。]

  [选择“离开”或“继续”。][“继续”将会花费您一亿点能量点。]

  [鉴于您暂时处于昏迷状态,您所书写的治疗方案系统已经替您提交检测,判定:完美方案。恭喜您,账户余额:一亿零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五十元。]

  陆无笑睡梦中忽然脑海中一堆乱码,刺耳的声音交杂混乱,他觉得视线开始出现重影,心脏处似乎中了一枪,呼吸也开始困难,他混沌的思想有些迷茫地想了想,最后还是选了“继续”。

  [选择成功,已为您挑选好下次寄宿身体,即将离开。]

  [账户余额: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五十元。]

  [祝您愉快。]

  -

  “确定死亡了吗?”金玄捻起一片向日葵的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他种了满庭院的向日葵,只因陆无笑喜欢。

  老实说金玄不喜欢金色,即使自己本身金发金瞳,他也发自内心地厌恶这种象征阳光璀璨的颜色。只不过内心却还是总不住地因为陆无笑喜欢澄澈的金而窃喜。

  可是即使他种再多株向日葵,也难以成为陆无笑偏爱的那一株,就像陆无笑从来不会偏爱他一般。

  “谨记您的嘱托,已经仔细检查过,确保万无一失。后续安排交给流忍了。”

  那个杀手敬畏半跪,然后金玄无趣地挥挥手,缀着金色流苏的衣服下摆让他看起来很有异域美人的风情,但是谁都知道金玄冷漠无情,惦念他美色的人早就死的连灰都不剩了。

  “还有多久能见到你呢?”金玄喃喃,想起陆无笑,身子又浮动起燥意,他带着点酥意的低沉嗓音不满哼了一声,“…笑笑。”

  微弱灯光下,青年眼神偏执迷离,他纤长手指抚摸过自己白皙的身子,抒发心中的爱意和堆积已久的尘欲,嘴里却反反复复痴痴地擒着两个字,

  “…笑笑。”

  -

  [您已成功复活。][恭喜您,触发隐藏彩蛋,系统将在三秒内升级。]

  [……]

  [升级成功,已改善宿主目前身体状况。附:此次系统升级额外增加许多新功能哦。]

  最后一句话显示完,陆无笑眼前茫然一片的景物忽然清晰,旋即一大片陌生的全新记忆涌入他脑中,他不由得痛吟一声。

  “嗯…”

  依旧是之前那个世界,不过如今他换了个身份。无父无母,似乎是由于长得十分像Q组织首领的白月光,现在被人家捉来当替身,带到了国外。

  只是他这副身子也没见过几眼Queen就是了,对方出手到是极为阔绰。不过双方互相都没有感情,都仅是为了各自利益。

  所以…他死了?谁要杀他?

  一层迷雾盘旋在陆无笑心头,他攥紧手,眸光晦涩,又有点无所谓。

  只要不是…许奕就好了。

  只要不是他。

  陆无笑轻声呢喃,似乎失去某种信念,眼中常有的光采也暗淡下来,他阖眼倚在墙上,又忽然想到许奕被人追杀,似乎和某人有着很深的恩怨。

  或许杀他的人…是许奕的仇家?

  -

  “老大找你。”一个穿着仆从衣服的男人推开门进来,声音带着些许蔑视,也许是瞧不起吧,说完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陆无笑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细细端详了一下这处居所。

  这间房间装饰十分简单,和他从前品味极其相似,窗台上还有一盆向日葵,不过养的没有他家里那盆精细,看着像是不喜欢硬要摆着养着玩的。

  倒是这张脸…也跟他曾经九分相像呢。陆无笑咋舌,实在是太有缘分了,他上一具身体相貌反倒是和他从前完全不沾边,更不用说气质,这个原主简直比他还像他。

  外形这方面非常得陆无笑赏识,陆无笑赞赏点头,拿捏得死死的。

  他以前也不太爱讲话,性子阴郁孤僻。只是后来得到系统穿越后脾气也好了起来,有些如今遇到的烦心事若说是从前他不仅不会忍着,更甚至可能会直接上手开始缠斗一番,常弄得满身疤痕。

  就那副臭脾气…陆无笑有点无奈,他以前自从莫名失去一段记忆后就开始不理人,情绪时常极端不稳定了。

  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想到Queen还在等他,陆无笑呼吸一紧,赶忙从记忆中的路线循着过去了。

  等成功逃出去,再去找找许奕吧。陆无笑羽睫微垂,眼神坚定,他一定要一个答案。

  -

  金玄依然懒散地卧在榻上,像猫儿一样蜷着身子,纯金长发也凌乱散着,没有扎起来。由于刚刚才发泄出来,他脸上还带有暂未消退的红晕,看到陆无笑便随意唤了声,

  “过来。”

  声音含点哑意,还有点餮足的舒适。有点轻,带着像小猫爪子挠人一样的尾音。

  陆无笑顺从地走过去,金玄眯着眼,迷离着看这张脸,他一向不允许这副身体的主人在他在时出声,也没对这副身子做过任何出轨的事或是触碰,只是会出神地看着他的脸。

  甚至没给原主起名字,也不让他再提起自己原来的名字,就好像原主真的只是一个不施加情感的物品般。

  替身就是替身,假的就是假的。谁也成不了陆无笑,谁也不是陆无笑。

  金玄很清醒,但如果他足够地理智,就不会找来这样一个替身了,冷漠的人最终还是败给了爱意。

  “笑笑。”金玄低声说,陆无笑神色一动下意识想回答,金玄本来柔和的眼神顿时一凛,他会意,闭上嘴。

  [滴——]脑子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对方也是任务者,请宿主小心。]

  陆无笑脑中忽然炸开一道烟花,他从前就遇到过Queen,但当时没有给出提示,可能是因为当时系统还是比较低级,不过系统升级后就有了提示,这个人居然…!?

  他呼吸一窒,眼神复杂。

  金玄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系统也不低级,两个系统是会互相检测的,在陆无笑感知到金玄的同时,金玄也察觉到了陆无笑的身份。

  “哦?”金玄挑眉,声音懒懒,“有意思。”

  “你身体里的灵魂换了?或者说,”金玄凑近,陆无笑还能闻到他身上馥郁的金合欢花香,萦绕在鼻尖,青年继续说,

  “你的系统升级了?”

  金玄对于系统摸得比较明白,之前没有检测出陆无笑这个身体原主身份存在的原因只会有两个,一是身体更换宿主,二则是系统升级。

  “……有意思。”金玄仰头,眼里开始有了些许的困意,“我不杀你,这副身子你给我保管好了,也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不伤害你而让你痛苦不堪的法子我这里多着去了。”

第13章 少年13 13

  不耐烦地谴陆无笑回去后,金玄揉了揉眉心,澄金的双眼呆呆地眨了一下,唔了一声,不久后就睡过去了。

  每次想着笑笑发泄完后,他身上金合欢的香味都浓郁得遮掩不住,这种体香给他潜意识一种放松的感觉,所以他每次做完那种事都会开始困倦。

  -

  此时陆无笑站在房间里,喃喃自语道,“我之前就见过他……”在奶茶店里。

  当时男人就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虽然笑着,但眼底根本没有真正的笑意。

  就连目光也是微凝的审判。

  “滴——”系统提示音响起,陆无笑反应了下,随后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掌握新技能[入梦],您可以一个月进入他人梦境一次,请问您是否现在使用?”

  陆无笑张口,本来想说Queen,但他忽然想起来Queen似乎也有系统,于是他顿了下,出于谨慎询问系统道,“是每个系统升级后宿主都会有[入梦]技能吗?”

  “不是哦,”系统回答道,“这些是一定概率获得的特定技能,不过对方也有一定可能拥有。”

  随后系统向陆无笑意识投入了一份技能简介。

  [入梦:进入他人梦境,一个月仅能使用一次,若对方被人叫醒或忽然惊醒,则宿主会返回自身梦境,入梦期间其他系统无法探测与干预。]

  所以说就是不会被影响和发现的意思。陆无笑若有所思,这个技能乍看之下其实挺废的,毕竟一个梦境能改变什么呢?冷却时间还那么长。

  那就让他看看,Queen的梦里,有没有关于离开的线索或是其他秘密呢?

  [确定使用技能,使用对象:Queen(金玄)。]

  [祝您愉快。]

  -

  蝉鸣刺耳,盛夏的狂欢萦绕在耳边,眼前的景物像一幅画卷铺开,让人心醉。

  金玄的梦里很干净,阳光倾落在树的枝叶上,一个金发金瞳的小孩子坐在树下安静看书,看起来不过九岁大一点。

  陆无笑心一软,觉得小孩很可爱,又懊恼摇摇头,不行,那是小时候的Queen,是个坏人。

  可是看起来真的好乖,还有种莫名的熟悉亲昵感,小孩不哭不闹,即使枯落的树叶掉到他头发上他也只是乖乖拿掉,哪有长大后那种疯样。

  陆无笑继续观察,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发男孩走过来,模样长得很像他,大概就是Queen那个和他外貌上几乎称得上是如出一辙的白月光。

  黑发男孩跑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抓了一只蟋蟀,脸上也持有恶作剧的笑容,他看起来想吓金玄一跳,结果自己没注意摔倒,膝盖给磕破了,当场吓得在原地抱着腿哭泣。

  金玄猛地抬头,起身跑过去担心地蹲下来看着黑发男孩,男孩性子看起来很恶劣,不过不是很坏的样子,他撇嘴就要耍赖,声音还带了点哭腔,

  “都怪你…”

  陆无笑扯了下嘴,对小孩这种想要吓别人结果自己摔了的行为感到好笑。

  无理取闹,太笨了。

  只是金玄不觉得好笑,他挠了挠头,居然真的有点愧疚,自己白皙的皮肤被地上的虫子咬出红痕,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紧张地看着黑发小孩,生怕对方从此以后就和他绝交了。

  “…那怎么办……”金玄懦懦开口,金色竖瞳好像沁出了点泪花,黑发小朋友见状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

  “阿玄别哭,”小孩笑了下,活像个小恶魔,语气坦荡,“你叫我声哥哥,我就不和你绝交了。”

  他像只小猫高傲地翘起尾巴,盯着金玄,也不心疼自己摔破皮的膝盖了。

  看起来平日经常拿绝交威胁别人嘛。陆无笑咋舌,Queen小时候脾气怎么这么好,任人宰割。

  “可是…”金玄脸瞬间就红起来了,耳尖也是红得滴血,他很小声地说,“笑笑,我比你大。”

  被称作笑笑的小朋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懒懒掀起眼皮,无所谓地说,“好啊,你不叫,那我们……”

  “哥哥!”金玄一急,喊出了声。

  “笑笑”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金玄。金玄有点受不了对方这种闪着光的眼神。

  “……哥哥。”这会儿声音倒是小了,金玄扯着对方的衣角,眼里羞恼但是执着。

  过了一会儿,这段情景逐渐消失,随后眼前出现了他今日见到的组织内部景象。

  刚刚应该是一段记忆,陆无笑估摸着。或许那人是Queen的软肋?那他指不定可以尝试…啧,还是算了,看Queen那么保护那个人,多半也不容易。

  -

  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闪的陆无笑有点头晕,他咬牙切齿地有点愤懑,Queen也太败家了吧,连墙都要用珠宝金石来砌?

  客厅华丽得像祭祀的教堂,陆无笑似乎感到眼前飞过了一只和平鸽。

  “谁在那里?”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喝,陆无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发现刚刚明明还看不到他的Queen正死死盯着他,目光复杂还有点彷徨。

  他刚想跑,又想起自己似乎长得很像Queen的白月光,于是脚步顿下,反正是梦境,玩就玩大一点。

  人或多或少都要有点赌徒心理,才能活得足够刺激。

  陆无笑舔了舔唇,没有回应,径直往外走,其实他心里也有点虚,但就他刚刚观察的黑发小孩那反应多半也是不会回应Queen的。

  金玄几个箭步上前,有点气喘,到陆无笑身边时手忽然有点无措,他刚要试探性地抓住陆无笑的手腕,就听到啪的一声。

  他的手被拍开,手背红了一片。

  陆无笑出神之际忽然有点担心,他现在灵魂状态和他生前模样一样,但他不能确定和Queen白月光像不像,也有点怕金玄以为他是他找的替身,一醒来就恼羞成怒弄死他。

  这样想着,他不理人的吊儿郎当动作慢下来,眼睛看着金玄,表情有点不自然,

  “干嘛啊,我又…没让你拉我。”

  这话说的很自然,陆无笑下意识出口,就好像他每每拉不下脸和对方道歉都会这样别扭而傲娇地回复。

  可是他确定,他不认识Queen…也不对,他毕竟失去了一段记忆。那总归也不会这么巧合吧。

  “……对不起。”金玄愣了愣,然后老老实实地道歉,目光擒着陆无笑不放,似乎要将他生吞了。

  陆无笑不知为何有点恼意,“看什么看啊。”

  金玄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点颤抖,“笑笑?”

  陆无笑往后退了一步,很自然地接着说,“…虽然我觉得你很熟悉,但是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了,也不知道你是谁。”

  他想骗出Queen的真名。金玄也确确实实招了,毕竟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他了。

  他拒绝不了,况且在梦境中人会下意识放松,他无法完全理智地判断。

  金玄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陆无笑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抬手间衣服下摆提起一点,一直注视着他的金玄很容易就发现,他腰间有一颗红痣。

  金玄脑中炸开了一朵绚烂地烟花,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执着而病态地说,

  “真的…是你。”

  他说什么?

  陆无笑没听清,金玄刚要再说话梦境便崩塌了,想来是现实生活中被人叫醒了。陆无笑回到自己的梦境,但是他很快也醒了。

  因为天亮了,有人提醒他记得起来洗漱,因为金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传唤他过去,所以他要时刻做好“侍宠”的准备。

  “唔。”陆无笑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间,他生前腰上有颗红痣,但是这副身体是没有的。

  不过他记得他那颗红痣是被人后天用特殊手段强行印上去的,原因未知。

  或许是一个小暗号,怕他走丢了认不出来?陆无笑无聊地猜测,猜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幼稚也不切实际啊。

  -

  “老大,刚刚…”传话的侍从敲门进来,由于是急事,金玄曾经批准可以不必等他同意,可以自己进来,于是侍从自然地打开门然后带上,隔着厚重的流苏帘子开始报备。

  话还没说完,迎面砸来一个花瓶,侍从胆战心惊地偏头,由于帘子拦了一下没有直接砸到他,但是碰撞到墙壁上散落一地玻璃渣子。

  他吓得冷汗涔涔,彻底不敢开口了。

  “门口等着,我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你说话。”金玄沙哑着声音,他头很痛很烦,现在他什么事都不想管。

  侍从即使知道金玄看不到也着急得连连点头,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金玄直接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他一般都是似笑非笑地玩些反语,不会表现得这么暴躁阴沉。

  金玄抱着枕头,脑中浮现了刚刚的场景,他自从开始做任务后就很少睡觉,睡眠质量低,也不常做梦。

  做的梦大多都是和陆无笑从前的回忆,今天还是第一次……像是遇到了真正的笑笑呢。

  金玄很满足地蹭蹭柔软的枕头,随后眼神又阴沉了下来,居然让别人给打断了…真是,不可饶恕。

  他就是很爱迁怒,所以让他先想想,等下要怎么惩罚这个不懂规矩的仆人呢?

  金玄不讲道理,陆无笑就是他的道理,他的人生因陆无笑而展开,其中变化也都只会因为陆无笑一人。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笑笑,必须要找到笑笑。

  找到他信仰的神明。

第14章 少年14 14

  金玄阖着眼,但是困意已经不深了,思绪放空,他有点无厘头地想,或许那不是梦,是另一个空间,而笑笑就在那里。

  真实得让他心跳得有点快。

  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很轻很规矩,估计外面的人是吓怕了,但金玄并不同情,他一向这样,让他生气的人下场都不会好过。

  所以说千万不要轻易惹美人,毕竟美丽的皮囊下面或许就是阴狠的蛇蝎心肠。

  诚然,金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进来。”金玄懒散地说道,拿起床头的文件看了起来,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到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五个世界了。

  系统告诉他只需要十亿积分,他可以随便完成一个愿望,即使魂飞魄散的人也有办法寻回。

  再说笑笑只是投胎去罢了,只是金玄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坏脾气的孩子是否一直在吃苦。

  他愿意惯着陆无笑娇蛮的小脾气,不代表所有人都乐意。

  金玄不愿意自己爱的小孩受一点伤。

  门外一直守候的侍从屏着呼吸走进来,大气也不敢喘,双眼一直注视着前方,额角划过一滴汗,生怕金玄等下就砸什么东西过来。

  Queen的喜怒无常让很多人吃尽苦头,但是敢多嘴的人不多。

  “…汇报吧,你要说的事情,现在我不会发怒,一会儿你自己去刑部领罚,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不要让我发现……”金玄悠悠地停了话语,是点到而止。

  “是。”侍从诚惶诚恐应下,然后清了下嗓子,“前几日回归的‘余先生’说计划出了点问题,可能达不到预期,还要大打折扣。”

  “?”金玄挑眉,猛地站起来,拿起件玄色的长款薄风衣披着就往外走,经过侍从身边时侍从主动让开,鞠躬,旋即一阵铃铛清脆的声音传来耳边,金玄从他身边走过,无论多少次,明明知道不该,但是侍从还是会忍不住心颤。

  这位狠毒无情的首领,绝对的勾人啊。

  坐到金玄这个位置的人,很少会在身上带着一些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可他不一样,白里透粉的耳垂上穿过一条金链,连着个小铃铛。

  看起来又妖又圣洁。

  -

  于子谣盯着电脑屏幕,鼠标烦躁地点来点去,心情也是十分郁闷,他趴在键盘边上,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金玄那狗孙子怎么还不来。

  见不到许奕,也不敢再联系陆无笑。生怕金玄对老师不利。于子谣思及此更烦了,烦躁得像个小□□包。

  “阿谣。”男子阴柔的声音传来,于子谣猛地一抬头,就看到那张他做梦都不想见到的脸,青年按住他的肩膀,像关心问候一样说,

  “完成不了任务,是因为许奕搅局了,还是你故意没有用心呢…”似乎是遗憾,金玄叹了声,“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合约吗?既然你违反……”

  “我没有。”于子谣冷冷的说,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你大可以查看电脑上的记录,或者说,你不是一直都在监视着我吗?”

  “你让别人暗中监控我,我就有一点不明白,明明你自己手下也有这方面的人才,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做这件事呢?”

  金玄苦恼地皱了下眉,笑起来冷冰冰的。当然是因为他的支线任务上要求的是:

  [选择一位敌方阵营的人,并让他帮你扩散病毒,只要死亡人数达到五千,任务就算是完成。](一千万能量点)

  许奕和他不对头,从开始就一直利用网络给他找麻烦,而于子谣是许奕的好友,所以金玄诱骗年少轻狂的于子谣加入组织,后来便以此威胁他,当然这一切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是为了什么呢?

  金玄步步为营,怎么可能容忍在这个关头出岔子。

  “还有办法挽回吗?”金玄笑了笑,于子谣刚想开口,金玄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许奕坏的事,我想他也没必要活着了。”

  “你够了!”于子谣抄起键盘就砸过去,金玄躲开,用看不懂事孩子的眼神静静看着于子谣,于子谣咬牙切齿的说,“是因为政府控制得太好,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我倒是没有放水,现在感染人数最多达到三千。”

  “金玄,你那么厉害,去管管警方,管管一切阻止的人啊,在这里和我摆什么脸色,事情本来就会比预期你想的差,意外怎么可能提前预料得到。”

  本来一切进行顺利,为了怕许奕捣乱,金玄还将许奕囚禁了起来,结果却依然偏离了预定轨迹。

  他杀不了许奕是因为许奕在这个世界气运太高,他若是动了许奕整个世界会崩盘,所有能量点都打水漂了。

  “……”金玄沉默了一会儿,“阿谣,我听说最近你有在补课,你似乎挺喜欢那位老师的。”

  拿一个在他眼中已经死去的人当威胁人的筹码,金玄确实无良且垃圾。

  所以说,不要靠近金玄,会变得不幸。

  于子谣捂住脸,声音很平静,金玄没有揭穿他内里暗藏的哽咽和愤怒,只是听到少年疲倦无奈地说,

  “三千五,不可能再多了,金玄。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感染并不意味着死亡,更别提还有潜伏期。”

  “目前还没有人因此丧命,不了解具体爆发时间,我也无法估测接下来的情况…”

  “再多……我做不到。除非你有更多试剂,不然这件事情的极点就是这样了。”

  金玄点点头,面带带着温柔笑意说,“好,那你加油。”

  于子谣的把柄很好抓,本人也是一个藏不住事儿的中二少年,但是金玄一直都知道,他们是一路人。

  他对于生命也没有十分的敬畏,那几千条人命的问题即使经由他手,最终也会被他归咎于金玄的自私冷漠。

  其实小鱼也是一个冷漠的人。

  或者说像他们这样出生,有这样经历的人,有几个人能够完全干净。

  许奕不杀人只是因为没必要,在金玄眼里,这只是因为没有足够有价值的东西值得对方这样做。

  如金玄般,他也不会以滥杀无辜为趣,一切的一切,开始于利益,最终也只会终止于利益。

  -

  关押许奕的地方只有一处很高的窗子,连门的背面都涂上了黑色油漆,金玄想要逼疯许奕,毕竟没有人能够在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黑暗里一直保持清醒。

  更别说许奕还有黑暗恐惧症。

  但是许奕想起了陆无笑,在极端恐惧和窒息的情况下,他想起了那一道光亮。

  先生还在等我,我怎么能疯呢?

  许奕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稍微感到一丝慰籍。

  这种情况下疼痛也没有办法让他清醒,那他就忍,他早就和于子谣沟通好了,于子谣会假装无法完成金玄的任务,金玄给出更多试剂后,他会留出一部分作为往后指证金玄的证据。

  所以许奕只要忍到事成的那一天,不过金玄每天都会派人给他给他送食物,他自己也找好了突破口,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他就可以离开。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进行着,双方的底牌都没有完全用出。都还需要保持警惕。

  不过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金玄势必会战败,因为他把于子谣,把许奕都想得太过低劣,认为所有人都是唯利是图。

  却未曾想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要栽了。

  于子谣答应帮助金玄也有部分原因是想把金玄所有的犯罪证据挖出,将他送上法庭,这件事即使他不做,也会有另一个人去投毒,那就让他当一次坏人。

  让他终结金玄经年的传说。

  -

  陆无笑在两场梦境转换的一小段时间里仔细观察了这处地下宫殿的基础布局,他发现许多关口都有人守着,如若不是金玄同意根本是插翅难飞。

  就是说根本逃不了嘛。

  不过他同样也发现金玄似乎不想这副身体收到伤害,既然如此,那拼一把,又怎么样?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留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找许奕要个答案,如果被囚禁一辈子那还玩什么。

  “系统,帮我兑换把刀,小巧一点。”

  [兑换成功~已自动扣除能量点,宿主记得查看,如有问题可再次重查。]

  陆无笑接过刀,随后又传来一阵刺耳声响。

  [滴——触发隐藏奖励!]

  [注意:您是购买这把刀的第999位顾客,我们将额外赠送您一个buff,‘第一次持刀后自动隐形一分钟’。]

  注意:[商城购买的物品大多时候都没有附加属性,只有欧皇依靠运气才能得到额外buff哦~]

  陆无笑有点感慨,自己最近运气确实非常地好,换了副身体后,时常能够感慨“天无绝人之路”。

  他站在门前,在心中默念几声,然后推开门冲了出去,在守着他的人一片慌乱时,从口袋掏出了那把刀。

  [隐身buff成功使用,剩余时间00:00:59,请您注意。]

  陆无笑的心跳的很快,他拐了几个弯,但始终找不到路,心也开始慌乱,这座地下宫殿太大太大,他高估了自己。

  情急之下,他直接躲进了一处牢房,这里有两间紧挨着的囚室,他随便挑了一间。无论如何,被金玄关押着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总会有相同目的的吧。

  陆无笑用刀撬外面的锁,由于这个锁只能从外面打开而且守卫众多,金玄没花大力气,所以只是普通的锁罢了。

  守卫看着自己突然动起来的锁,用力眨了眨眼睛,但是陆无笑撬锁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实力过硬,大概五六秒就完成了,所以守卫晃了晃头,还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

  他摸摸心口,暗暗松了口气。

  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门一打开陆无笑就瞬间溜了进去,然后门外守卫看着完好无损的锁从门上自然脱落,然后门无风自开,他眼球都快要瞪出来了,守卫哆哆嗦嗦捡起锁,朝门内看了眼,确定门里只有首领要关的那个人,还安安稳稳靠着墙闭着眼,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守卫颤颤巍巍地把锁扣上,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空气默念道,“无意冒犯,阿弥陀佛…”

  -

  金玄抿了口高脚杯里的红酒,面前屏幕上显示着陆无笑的房间,在知道陆无笑也有系统后,他就让仆人趁陆无笑来见他不在时时偷偷在他房里装上针眼型监控。

  所以他目睹了陆无笑一系列的操作,有点泠然笑意地感叹,又像是惋叹,

  “很聪明。”

  “但你,”金玄站起来,身影颀长,“玩不过我。”

第15章 少年15 15

  陆无笑进了囚室后视线就被一片黑暗吞没,他照着记忆里刚刚看到那个人所在的位置方向移动。

  终于摸索到了那人的衣角。

  那个人愣了愣,感受到对方的警惕和防备,陆无笑稍微凝滞,而后说道,“…你好。”

  “你好。”男人的声音低沉,但是其中可以听出极的疲惫和沉重,陆无笑低着声音问道,

  “你为什么被关进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男人听到后身形不可遏制地抖动了一下,他脸上有种疯癫般的偏执,虽然看不到,但陆无笑感觉他在压抑着哭意,

  “我是警察啊,我是一名人民警察。”

  陆无笑默了,他接着说,“先生,我很同情您的遭遇,实不相瞒,我也是被他们抓到这里的,我想我们可以合作逃出去。”

  “怎么逃?没用的,我试过了,再加个你也一样。”

  男人并不好相劝,他后来就不开口了,一个人靠在墙上休息,任陆无笑怎么磨破了嘴皮子,他依然油盐不进。

  让陆无笑震惊的是,在晚上有人来送饭时,他躲在阴暗角落,看着男人在微光下映出的脸,忽然一阵心颤唏嘘。

  陈子年。

  他当初对陈子年印象极度不好,但是现在看来金玄能将人绑来,或许就是因为他在尽力解决病毒的事件,甚至可能对金玄产生了威胁。

  那一瞬间百感交集,情绪复杂到陆无笑都闭上了嘴。虽然曾经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陈子年对于疫情的确做出了巨大贡献。

  陈子年看到陆无笑躲着送饭的仆从就明白了,不管耍了什么手段,但是陆无笑其实也是半分不可信的。

  他宁愿靠自己。

  -

  直到晚上仆从再来送饭时,刚打开门,隔壁那一间囚室就传来了动静,还在站他们门口的仆从愣了愣,然后后脑勺挨了一下就被敲晕了。

  陆无笑站起身,看着突然打开的门有点茫然,隔壁的人好像救他们是只是顺手,也没过来查看,陈子年沿着墙壁走过去,手指在门边试探,往外看了几眼才如释重负般摸索着出去。

  于是陆无笑跟在他后面也出去了,外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都是直接被人用武力制服的,陆无笑咋舌。

  这也太厉害了,有这身手还会被关起来吗?

  陈子年很快跑得没影了,陆无笑眼尖地从一个仆从身上摸出了串钥匙,接着自己寻找出去路。

  金玄现在应该忙,没空搭理他。正巧可以趁着这个时机…

  陆无笑是这样想的,但是刚转身走出走廊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男人似乎也有点茫然,随后禁锢住他的行动,不在意又好笑地说,

  “被我抓到了呢。”

  “我的任务要完成了,只是最后看你一眼,以后你要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了,只要今晚不要乱我的事。”

  金玄警告道,也没怎么把陆无笑放在眼里,陆无笑乖巧地眨了眨眼,屏着呼吸点头。

  能不能不要边笑边用枪指着我啊。

  -

  许奕身手好,即使这几天头晕眼花的身体吃不消,但对付这些人还是游刃有余,他一路打晕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也从一个看起来要特殊点的守卫身上摸到了把枪,随后对着仅剩几间房间估摸了一下,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很像电脑室又很像囚室的房间。

  他想赌一次,于子谣就在里面。

  于是他敲了敲门,随后拿起枪,注视着身后,生怕随时有人过来增援。

  门过了一会儿才被打开,于子谣冷着脸没有开口,浅茶色的瞳孔里满满的漠然,直到目光中出现了许奕。

  他一脸震惊地把许奕拉进房间,有点慌乱地说,但许奕能听出点雀跃,估计是他也不想待在这里吧,“你这也太快了吧。”

  许奕摇了摇头,黑发翘起几根,他感受了一下好久没有的生气,阖上眼,等于子谣完成电脑上最后的几个步骤。

  许奕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状态不好,几乎是极其惊人的惨白,在黑色制服的反衬下就更加显眼,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一边,看起来很累。他似乎生病了,和惨白相衬的是脸颊上的红晕,许奕还要小口小口喘着气。

  于子谣没有再打扰他,等程序快完成加载时瞥了一眼许奕,然后带着点不好意思和好奇问道,

  “阿奕,你结婚了啊。”

  用的是肯定句,虽然但是,于子谣还是觉得太快了,简直不可思议。

  许奕微乎其微动了下手,微睁的眼里却沉满温柔,他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应到,“嗯。”

  “只是,还没办婚礼。”

  于子谣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物什,许奕也站起身,闻言于子谣开了个玩笑,有点彷徨和暖意,“那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啊。”

  他也想追求老师,和老师步入婚姻殿堂。

  许奕抿着笑意点点头,两人警惕地走出了房间,外面很多人都被许奕放倒了,由于只过了两三分钟,还没有及时派人过来。

  或许在路上吧。

  许奕把口袋里的枪交给于子谣,自己拿起了一把精致的尖刀,这一向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两人的强项。

  -

  金玄带哼着歌不紧不慢走向大厅,他盲猜于子谣和许奕会主动去找他,但是由于他们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所以他可以后手做出反击。

  不过其实也没必要了,金玄看了眼系统,感染人数已经达到了,并且系统的病毒在这个世界是属于无解必中的。染上必死那种。

  只不过他挺欣赏许奕和于子谣的,在这么多世界里,唯一能将他绊十几年的对手。

  如果不是他有系统,最后谁输谁赢其实还不一定呢。

  陆无笑被金玄强行带着过去,一脸的憋屈无语,虽然金玄声音好听,但是他听他哼着几首堪称幼稚的歌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难道金玄的白月光好这口,儿歌?

  -

  到了大厅,金玄果不其然地看着前方身姿颀长卓越的二人,漂亮的金色竖瞳盈满笑意,许奕也先注意到了金玄,他唤了声于子谣,于子谣拿起枪对着金玄,但是没有先动手。

  金玄身边还有一个人,许奕没见过他的脸,但是心忽然跳得很快,他觉得很熟悉,甚至是…他觉得那人很像陆无笑。

  可是连脸都不一样。

  于子谣的神色也有点怔愣复杂。

  “阿谣,我说过了,只要你完成任务,我就会放你们离开,”金玄说得很慢,声音入了每个人的心,“既然你做到了,那我也不会违反约定。”

  于子谣冷漠的说,“可我还要你的命。”

  “哦,是吗。”金玄说,然后笑得很放肆很璀璨,“那我给你啊。”

  旋即他走上前几步,于子谣的枪口对着他的心脏,金玄一点也不害怕,还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开枪吧阿谣,不是要我的命吗?”

  于子谣手指微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真的不确定金玄是不是在耍什么把戏。也怕动手后就会失去机会。

  与此同时,陆无笑看着对峙的几人,脑袋发懵。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许奕,甚至遇到于子谣。

  几人的关系他也摸不清,但许奕之前扑朔迷离无处寻起的对手也有了头绪,或许就是金玄。

  既然许奕在这,听他们对峙的话语还是被关了很久的样子。陆无笑的心跳得很快,有点心疼又暗暗松了口气,是不是可以说明,杀他的人不是许奕。

  那是谁已经不要紧了。陆无笑在心里询问了一下系统,既然他确定了病毒为金玄所投放,那他想要阻止他。

  “系统,这个病毒有办法解除吗?”

  [滴——消耗一千万点能量点可以兑换出相应的特效解药,随即宿主会在一天后离开这个世界。]

  “好。”陆无笑喃喃,眸光晦涩。

  陆无笑兑换了药剂,在一旁等待时机,金玄他们正周旋时,几个人都没预料到的变故突然出现了。

  一个成年男性从角落冲出来,拿着把刀直接刺向金玄心脏,金玄有所防备,但手臂还是挨了一刀。

  鲜血淋漓,金玄忽然好像感受到刺激一样兴奋了起来,“啊哈。”他金瞳微缩,薄凉地凝视着男人,男人继续挥刀,语气凌乱急促,

  “我是一位人民警察,怎么会心甘被俘虏。”

  说实话,陆无笑很震撼,之前对陈子年一切的憎恶此刻都化为敬意,他看起来压力很大很崩溃,但是眼神却是出奇的坚定。

  “那你就去死吧。”金玄冷冷的说,从口袋拿出把枪,只一枪正中,陈子年就倒在地上,甚至是死不瞑目。

  金玄也有枪。几人心里盘旋上一阵阴影,但是他的右手受伤了,可能会动作迟缓,许奕眸光微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许奕蓄势,悄悄朝于子谣做了个手势,随后于子谣忽然开枪,金玄躲了一下,他动态视力好,两个人就开始谁也不让谁,跟玩躲猫猫似的,但是气氛很沉重。

  千钧一发之际,许奕踩着旁边雕塑发力,直接瞄准砸了个很有分量的金怀表过去,金玄挡了一下,手脱力枪自然而然地掉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那就结束吧。

  金玄笑了下,于他而言,这场战争他早就赢了。

  “系统,提交任务。”

  [主线任务完成度90%,获得一亿零一千万能量点。]

  [支线任务完成度100%,获得一千万能量点。]

  金玄眯着眼,笑得像个孩子,他金玄从来没有输过,谁来都一样。

  “看好了小朋友们,再见吧。”

  金玄没有去捡枪,就站在原地,甚至又轻轻哼起了童谣,随后于子谣又开了一枪,面对迎面而来的子弹金玄没有躲,于是子弹正中他的心脏。

  他阖上眼,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于子谣和许奕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放松警惕。

  但是陆无笑知道,金玄没有真正死亡。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游戏罢了。

第16章 少年结局 end

  Queen就是Q组织的主心骨,这点人人都知道,所以金玄死了,门外进来的人没有几个能拦住许奕和于子谣的。

  况且这座地下宫殿尚不是Q组织的核心所在,所以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陆无笑的目光专注且熟悉,许奕似乎有所察觉,不自然地回望过去,眼神呆呆的。于子谣好像有急事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嘱咐许奕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

  外面的夕阳渐渐落下了,站在原地的二人都没有说话,陆无笑看着许奕熟悉的脸,有点彷徨又有点难过,他抿了下唇,笑着开口,

  “小公主,我陪你去医院吧。”

  许奕忽然怔住了,他没有很不可思议,看着这张截然不同的脸,许奕手攥紧了,声音干涩,他说,

  “…先生,我好想你。”

  许奕看起来要哭了,但是他抬起头,执着地看着陆无笑,眸光可怜兮兮地。

  陆无笑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他,吻着他的唇,许奕的唇色现在有点苍白,陆无笑一手握着他的腰,许奕睫毛濡湿,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满当当只装着陆无笑,他生病本就气虚,现在更是换不来气,只好紧紧抓着陆无笑的衣角。

  说什么也不放开。

  陆无笑失笑,把口袋里的特殊药剂交给他,“阿奕,这个是病毒的解药。”

  许奕没有问解药的由来,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他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陆无笑,也没有接过药剂,陆无笑只好把它放到许奕口袋里。

  许奕和于子谣是好友,他听金玄说病毒是于子谣着手释放的,再说他本来也不能待太久了,不如积点善德吧。

  “我知道你拿到药剂就有办法解决问题,”陆无笑揉了揉许奕的头发,“总不能让你的朋友一生负罪吧。”

  许奕很平静地说,“金玄犯罪的证据到手了,Q组织也会被制裁,他本就功过相抵。”

  “但那五千条无辜的人命谁来负责呢?”

  陆无笑点到为止,许奕也没在反驳,他沉默地看着陆无笑,不想让步,陆无笑也不逼他,只是说,

  “宝贝,我是一定要走的啊。”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许奕眸光晦涩,眼底酝酿着极其复杂的情感,“那你为什么要招惹我。”

  “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没将我放在心上吗?”

  “既然迟早要失去,那我宁可从未拥有过。”

  许奕情绪有点激动,陆无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抚,忽然许奕的声音顿住,整个人像一片脆弱的落叶般倒下去,陆无笑赶忙接住他。

  他的黑发被汗浸湿,稍稍抚开就能摸到滚烫的皮肤,即使晕倒许奕表情还是很不甘很委屈,陆无笑抱着他叫了辆车,打算先送他去医院。

  金玄做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之所以会愿意消耗能量点来与之抗衡,其实还是出于见不了那么多人无辜惨死。

  这是他作为医生的情怀,所以他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他让他的宝贝受了委屈。

  陆无笑叹了口气,忘了我罢。

  或许我还是没能将你从深渊救出来。

  -

  许奕从医院醒来,睁开眼就看到眼前一片惨白,耳边依然寂静无声,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

  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许奕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像一只蚕宝宝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床边的小柜子,柜子上如他所想放着一张纸条,许奕的心跳得很快,他伸手拿过纸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会者定离。]

  许奕慢吞吞放下纸条,目光放到了很长远很辽阔的窗外,似乎隔着群山还能望见火车萧萧奔鸣,炊烟袅袅而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都在努力生活。

  所以许奕,以后要好好活着,用力活着。

  许奕似乎依稀还能看到男人温柔地站在床边,对他说那些他早就听腻也不信的大道理。

  -

  出院后许奕回到别墅,大门根本没有锁,但因为地址偏僻的缘故,倒是也没有小偷来盗窃,无视了一片狼藉的庭院,许奕走到客厅。

  二楼的向日葵已经要枯死了,很奇怪,明明它不是那么娇弱的植物。

  客厅里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只有地上的一滩鲜血,许奕阖着眼,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愤怒。

  他早就该知道的,金玄那副独.裁者性子,在知道陆无笑存在后根本就不会留有活口。

  许奕想着想着蹲了下来,捂着脸,咬牙让眼泪不要滴下来,可是他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被父母抛弃他没有哭,被别人追杀身体失血过多进ICU他没有哭,被信任的同伴背叛过他没有哭,但是他却因为陆无笑哭了好多好多次。

  先生明明说要爱他,但是总是让他受委屈。

  -

  于子谣打了很多遍陆无笑的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发信息也都石沉海底,小孩坐在椅子上,有点着急。

  该不会金玄动手了吧。他心头一紧,眼中染上阴沉。

  不久后有人打电话过来,他眼睛一亮,但是看到是林觉意又失望地敛起眉,声音闷闷的不耐烦,

  “妈,怎么了。”

  “…你陆老师因病去世了,我刚刚接到他家属的通知,唉,真的挺可惜的,多好一孩子,年轻又有前途……”

  “阿谣,你要再找一个新的家教吗?还是……”

  “不了。”于子谣打断林觉意,他的声音很干涩,他整个人都麻木了般静止,良久,他轻声说,

  “妈,我明天就出国吧。”

  “这么久了…我真的好累啊。”

  电话那头林觉意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子谣好像懂事了,但是她心头莫名有点难受,林觉意顿了顿,假装无事般轻轻说,

  “没事,你打小就爱玩,现在也才十九,多开心会儿吧。”

  “不用了,”于子谣揉揉额角,眼神空洞,“明天就出国吧。”

  他挂断电话,电脑屏幕暗下来,整间卧室都失去了光亮,于子谣一个人身处黑暗之中,状似无所谓地说,

  “反正本来就是…一直,在黑暗里的人。”

  “所以光,于我而言,是一种罪啊。”

  -End.

第17章 番外-许奕 X1

  许奕没有在别墅见到陆无笑的尸体,约莫是被金玄的人处理了,Q组织的底蕴很深,没了金玄,依然在国外作威作福,但是却不能再奈许奕如何了。

  他听说于子谣出了国,心底复杂的同时也有点寂寞,许奕清楚好友一向是一只桀骜不驯的孤鹰,但连他都已经心甘被世俗的囚狱湮没,成为被枷锁束缚的倦鸟,自己究竟还在执着,在坚持着什么呢?

  许奕费尽心思想要找到陆无笑的尸体,在找到金玄曾经的走狗流忍后,流忍不在意地擦了下嘴边猩红的血液,笑得张狂,

  “…他啊,哈哈,尸体早就被我喂给老大养的食人鱼了,不得不说,每块皮肉都被撕碎,扯着骨头,血丝都牵连在……”

  他忽然没了声响,捂着喉咙抽出,许奕继续拿着刀,冰凉的刀面染血贴在对方正滴血的喉处,流忍发不出声音,眼神还是很轻视狂傲,但许奕明显看出了惧意,

  “你说,活人被这样对待,会不会更好看呢?”

  “鲜红的血浸染出的血花,会不会更漂亮呢?”

  许奕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极其渺小的事宜,他精致的锐刃不离手,脸上并没有笑容,只是一片冷漠。

  流忍只能一寸寸的看着那把象征死亡的尖刀一点点刺入皮肤,一寸寸划开,少年动作不缓,呼吸平稳,优雅而理智。

  或许他才是恶魔吧。

  -

  找不到尸体的话,连冥婚都办不成。

  “…所以只能将就点了。”许奕看着陆无笑的照片,轻轻把它放在胸口,黑色的瞳孔逐渐涣散,他服用的药剂量不大,但是势头很猛。很快,他就能去陪先生了。

  许奕不住地咳嗽,昏沉了几天的头首次如此清醒,许奕好难过,可是许奕已经不会心痛了。

  在生死交际脱离的最后一刹,许奕见到前端出现了一盏悬浮的亮光,他明明看不清,但还是下意识双手合十,随后那盏明灯靠近了他,在他身边萦绕盘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灵魂体。

  “…你找到他了吗?”

  光团里似乎有声音在唤着他,空灵飘渺一声接着一声,于是许奕沉浸在了片刻的暖意里,蓦地迷茫地眨了眨眼,

  “谁?”

  “……你没有记忆了?”光团里的声音似乎有点古怪的讶异,“封印记忆…不过倒也是,省得那个老不死顺藤摸瓜找到没有反抗能力的你……现在帮你解除封印,其余你自己定夺罢。”

  “毕竟我就算只是你的灵宠坐骑,这万兽之主的名头倒也不是虚的。”

  那人声音含笑,带着些许傲然之意。

  另一团炽热的光源靠近他,带着试探和亲昵意思入了他的识海,许奕闷哼一声,脑中接受太多导致眼前一片空白无意识晕过去,身边神兽白泽的身影显现出来,样貌清秀温润,他掐了一指玄印,片刻叹了一声,

  “…主上,您也会为情所困吗?”

  -

  许奕再醒来时眼神就彻底的变了,他的眸光很清澈空灵,眼底有大爱,有沉痛,有理智的冷漠,还有隐藏得极深的极浅迷茫。

  “……我找到他了,”许奕断断续续地说,“在这个世界,他似乎是‘热烈’。”

  “没事,慢慢来吧,”白泽纯白的长发微扬,“谣殿下一向贪玩,连灵魂碎片都碎成这副散乱模样,性情都找不全,也是难为您了。”

  许奕握着手,感受到手心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他慢慢松开,随后说道,

  “现在就将他带走吗?”

  “或许我们需要快一点,那位已经在择选子嗣了,在您回去之前,新一任的‘神之子’若是诞生,不管对您还是座下的万亿生灵来说,都将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白泽说道,许奕闻言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我知道,还有…”许奕慢吞吞地说,似乎在回忆某种极其长远的东西,“他的‘神之子’我或许见过了。”

  “啊…?”白泽疑惑,俊秀的容颜中少见地窒息,他抿唇,有点茫然。

  “很优秀,也足够的心狠,几乎称得上是没有缺点,我在他手底下不吃亏但是基本也是讨不到好。”许奕声音平稳,他的评价足够客观理性,白泽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已经…那您是否有了对策?”白衣青年恭恭敬敬地询问,他现在也有点后怕,谣君这次出征回来,被那位夺走了象征人性的几个品格,连主上都不得不下位来寻。

  若是“神之子”抢先一步回到神殿,那如今神殿又会是一副崭新的局面了。

  “算是吧。”许奕揉揉眉心,黑色的暗花纹浮上来,衬得整张脸糜丽而又危险,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毕竟这世间除了我和君御以及神之子,能够随意在时空闸门乱流中穿梭的人并不多了,但我遇到了一个意外……”

  白泽疑惑抬眉望去,许奕合上唇,没有再言语,只是出神地望向长空。

  “他会是谁的使者呢……”许奕喃喃自语,白泽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他轻声劝道,

  “主上,为情所伤不可取。”

  他还有一句没说,在您数亿年的生命中,这短短几十天爱恋又能算得上什么呢,最终还是会被无数的要事掩盖,在记忆中沉默留灰。

  到时候,您也会笑自己如今的幼稚吧。

  许奕颔首,没有应语。良久,他再次悠悠地说,

  “我去寻找下一片失落碎片了,完成后你依然可以凭借气息找到我,到时再把记忆给我吧,你知道的,我不方便带着记忆去寻。”

  白泽颔首,结果一团更加浓烈,闪着金光的耀眼光团到了他的手中,随后眼前的人便连一片衣袂都见不到了。

  只听到一阵淡漠的留言,

  “去将谣君的‘热烈’带回神殿吧,切记不可耽搁,若谣能恢复一点就是一点罢,他全盛时期单论力量就仅次于我和君御,也算是不可或缺的战力了。”

  “主上…还是偶尔会任性呢。”

  白泽失笑,旋即踏入了这个小世界。

  这个位面是极少真实存在的,也是因为于子谣身份不同,他降落的位面不可能是虚神创造的“游戏位面”,所以其他虚神的使者也到不了这里。

  只能由真神及其神使才能有这番资格。

第18章 番外-于子谣 X2

  我叫于子谣,今年十九岁。

  我的老师去世了,但是我非常没良心地没有去给他送葬,在知道老师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到了国外去。

  或许等到几年后,等我心态放宽了,就能理直气壮地去给他老人家扫墓,然后笑着给他送上一朵他最喜欢的向日葵,再悄悄告诉他我曾经有多么多么地爱他。

  我养了一朵向日葵,不过没有养好,叶子耷耷地,也不够绿,起先我怕丢人不敢带给他看,我想养的好了再很骄傲地告诉他,看吧,是不是你见过最好看的向日葵!

  只是老师再也看不到了,而我也已经坐在了离乡的飞机上。

  有点后悔,早知道让他看一眼了。

  我想先一步离开,装作是我先抛弃的陆无笑,而不是被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什么嘛,明明说好的要带我到明年毕业。

  我还很认真的想过,为了不让您失望,要不要随便摘个状元的桂冠让您开心一下呢。

  在飞机上,我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呼啸的风抚不到我,水边的游鱼够不着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要掉出眼眶的泪珠憋回去。

  于子谣!你怎么回事啊。

  我暗暗唾弃着自己,又想起在与您分别的前一个晚上,漆黑的夜里点着灯,我开玩笑拿了包烟吊儿郎当地扔过去朗声问您抽吗,您出乎意料地接过了,旋即燃起簌簌寥寥的火星子,在我的视线中不断跳跃。

  迷烟遮住了您俊美的脸庞,我的心跳得很快。

  从意识到了自己心思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想告诉您这番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每一天都在想,可是您会不会害怕,被一个男人喜欢。

  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如果还能见到您,我真的很想给您看看我的向日葵。

  老师,我已经学会怎么照顾它了,它的花瓣现在很干净很漂亮,叶子也绿绿的,每天我都会和它坐一会儿,但是我不会和它说话。

  向日葵真的很好看,难怪您会喜欢。

  -

  生性桀骜的少年,在那个热烈的夏天爱上了大他六岁的男人。

  我对他的喜欢,长空不知,飞鸟不知,游鱼亦不知。

  只有寂寥的黑夜能够明白我的秘密,因为我总不敢向光明倾吐爱意,毕竟这份感情是见不得光。

  国外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太平,时不时就会遭到抢劫追杀,母亲很担心我,怕我不习惯。但是她不知道,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应对自如了。

  可是我给我的自傲和轻狂付出了惨痛的教训,所以所有人现在看我都是沉默寡言的商业奇才。

  老实说,最后走上这一业,是意料之外。我抗争了这么多年,最后输给了自己。

  近几年来给好友发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消息列表最新那一栏只有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收到的一条:

  许奕:[暂离,勿念。]

  行吧,连知己都没了。

  这些年我学了吉他,插画也渐渐得心应手,但是我始终单身,因为我喜欢过的那个人死了,连带着埋葬了我所有的爱意。

  爱一个人太累了,我不愿意第二次栽下,再说,没有第二个人能再给我那般感受了。

  啊,或许有吧…但我不要。

  -

  我这一世的生命终止在十年后,在我二十九岁那年,资产已经名列全球富豪榜前列了,所有人都很唏嘘,因为我只有二十九岁。

  可是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腐朽如同枯烂的老人了,父母近几年也因为意外丧命,日子过得越来越没有活头了。

  不过我不是自杀的,即使厌倦了这种乏味的生活,但是我总归不是会轻易自尽的人,我的性情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十年来第一次坐上回华国的飞机,窗外的景色漂亮得好像和我十九岁那年刚离开一般,恍惚间我觉得时间并没有过多久。

  似乎我还是那样鲜活那样热烈,会因为被人调笑地称作“小鱼”而害羞恼怒。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把我的向日葵带给老师看看的,这十年我养了很多次向日葵,不过向日葵毕竟不可以养很长时间,所以我养了数百株,数千株……

  忘了。

  我不是想告诉老师我放弃了,只是十年了,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老人家。

  我嗤笑一声,你到底在怕什么。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声响,我感觉飞机上的人群沸腾了起来,我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突如其来飞机开始剧烈摇晃。

  “准备…稍安勿躁……我们正在……”广播似乎也受了干扰,或许是因为人群聒噪,我没能听清。

  要死了吗?我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带上了这株向日葵。

  飞机坠机,机上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

  我也去世了,死后我见到了一个白发玄衣的男子,半跪在地,虔诚地对我说,

  “谣君,欢迎回来。”

第19章 番外-金玄 X3

  金玄从小世界脱离很快,他的灵魂漂浮在空中,纤长的指隔空摩挲着系统放出的屏幕,金色瞳孔带着审视望向指下,他正在挑选下一个世界。

  世界困难程度越高,所获得的奖励也就更加丰厚,作为那位的神使,他可以随意进入真实位面,而他一向也只会前往真实位面。

  不管有多危险有多困难,他想要早点见到笑笑,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金玄还没择选出目标位面,系统忽然传来一阵子忙音,极其紊乱复杂,刺耳得让金玄不由得攥紧手指。

  [滴——警报!任务遭到破坏,现在正在重新审查!]

  金玄一愣,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是另一个任务者搞的鬼,只是他任务已经提交,往常是不会再出意外的。

  金玄竖瞳微缩,他现在漂浮在异度空间中,如果系统重查,他也会难以离开。

  [请等待一个时辰。]

  现在是他最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金玄不敢妄动,警惕地望向四周。

  所幸周围没有别的任务者,不过有的话,只要不是神使,他都可以反向毁灭对方的意识体。

  -

  陆无笑刚刚脱离小世界,还有点头晕目眩,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却给他带来了极其复杂的感受。

  或许此后,再也见不到许奕了。

  陆无笑有点难过,他叹了口气,也好,反正小孩年纪不大,以后或许可以更加光明耀眼。

  他正思索着,系统提醒他准备,一个时辰后会自动前往下一个小世界,因为他是新人需要一小段适应期,而像金玄这样的老手就不必了。

  陆无笑在心里应了声,然后抬头,乌黑的眸子里盈满疲惫……好累啊。

  ……不过那边,怎么好像有一个人?

  陆无笑猛地睁开眼睛,又眨了眨,确定不是自己幻觉后有点意外和不知道说什么。

  对方和Queen一样的金发金瞳,但是五官会更加清冷精致,由于是灵魂状态,没有再金玉缀饰,看起来很美很仙。

  陆无笑想了想,对这样一个浑身气质淡然和谐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他走上前去,站在青年面前,对他笑了笑,可爱的虎牙露出来。

  “嗨。”陆无笑有点腼腆,金玄比他高上一点,所以他仰头可以直视金玄那一瞬间迷茫、冷漠、意外……眼里许多复杂的情感。

  呃……陆无笑挠头,是不是太热情了,毕竟两人也不认识也没见过。

  他确实对金发金瞳的美人有一种谜之好感的,除了那个心肝焉儿坏的金玄,陆无笑真的特别讨厌Queen。

  金玄没有回应,只是一直死死地看着他,陆无笑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一下,又回到刚刚传送出来的位置。

  他刚要走,金玄就握住他的手腕,声音有点干涩,“你叫什么……?”

  新手指南:[不要对其他陌生的任务者暴露自己的名字,意识体容易被恶意毁灭。]

  虽然他看起来很和谐不会害人的样子,陆无笑顿了顿,有点不知所措,

  “……我忘记了。”

  他的话很奇怪,但是金玄没有追究,只是用漂亮的金瞳看着男人,很温柔地说,

  “我可以看下你的腰侧吗?”

  “……好。”陆无笑一愣,慢吞吞地撩起系统批发的制服,黑色的衣服衬得他腰肢劲瘦,皮肤白皙。

  金玄摩挲了一下那点丹砂,表情更加奇怪了,他嘴唇翕动多次,最后只是有点心疼地说,

  “你去世了吗?”

  这个话题跨度有点大,陆无笑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嗯了一声,旋即不在意地说,

  “反正也没多在意那个世界。”

  金玄没有说话,他手颤抖着,清冷的双眼在陆无笑看不到的地方布满痛苦,陆无笑听到金玄的声音传来,好像很平静,

  “……我可以抱抱你吗?”

  陆无笑有点奇怪,“为什么?”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金玄声音低沉,陆无笑哦了一声点头,然后说道,“好吧。”

  “这是你第一次做任务吗?”金玄小心翼翼地问,拥着陆无笑的手僵硬,也不敢太用力,像是护着他心爱珍宝,让陆无笑反倒有点不适应。

  “是吧,所以有点失败。”陆无笑说,“我遇到了另一个任务者,他很坏。”

  “虚神位面任务相撞很正常,他没伤害到你吧…啊,不对,你是神使吗?”

  金玄想问的问题太多,陆无笑眨眨眼睛,有点懵,“神使是什么?”

  “挑选你做任务的真神,被赋予穿梭于真神位面的能力后,你就成为他的神灵使者了。”金玄解释道,目光一直跟随着陆无笑。

  “啊…我不知道。”陆无笑记忆里没有这一环,他只记得自己一死系统就直接把他带来了,其他什么都没有交代。

  “那就不是罢……”金玄喃喃,然后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一枚戒指,他交给陆无笑,然后温柔地说,

  “这个可以随便进行空间传送,如果你在被人追杀,跑不掉了就可以用。它使用时会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原地十万里内会草木不生,在虚神界面,我想应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但是要记住,每一年只能用一次,但是传送距离没有限制。”金玄揉了揉陆无笑的头发,陆无笑拿着戒指,有点茫然地说,

  “这…太珍贵了。我怕……”

  “没事的,我用不到。”金玄很轻松地说,“作为新一任的‘神之子’,我本就是不死之身,所以下界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任务失败而已。”

  金玄还有一句没说,任务失败对比你的生命安全,真的是完全不重要。

  所以笑笑要好好活着,等我回神殿继承主神之位再回来找你。

  陆无笑怎么说金玄都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他只好把它放进自己的背包,打算下次见到金玄再还给他,还不忘感慨。

  他就说,美人还是大多数是心善的,还这么温柔,果然不是所有漂亮男人都和Queen一样讨厌的。

  又大概聊了一会儿,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两人也要各自前往相应位面,金玄挥了挥手,笑得灿烂,

  “下次见面,我送你更珍贵的礼物。”

  陆无笑点了点头,他和金玄聊得很来,金玄说要把他引以为知己,陆无笑也觉得两个任务者能做好朋友属实不易,同命相怜的诡异心理下很快答应了。

  “好。”

  -

  金玄捂住眼睛,又回想起刚刚的那几幕,陆无笑看着他的眼神很陌生,就像是从来没见过般,他没告诉陆无笑他们曾经相识,也没有太过逾矩。

  既然笑笑不想眷恋过往,也不记得那些曾经了,他也可以重新爱他。

  他只要笑笑开心。

  [神之子,请择选您的位面。]

  [选择成功,准备进入小世界!]

第20章 道法1 01

  [由于宿主能量点为负,将在三十秒后自动抽取世界惩罚。]

  [请宿主做好准备。]

  闻言陆无笑愣了下,表情有点凝固,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态查看了自己的能量点,果然,兑换完药剂后就成了负数。

  啧。

  他自暴自弃地召唤出系统光屏,迅速过了一遍这个世界的设定,这个世界设定有点像那种修仙世界。

  而他在的这里是玄冥大陆,人们学习玄术,通过画符、炼丹,制作阵法等玄术获取金钱和地位,玄术越高等的人越受尊敬,其他方面都和古时人们的生活相差无几。

  陆无笑正对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思考时,忽然脑中一阵钝痛,伴随着系统滴滴的提示音:

  [抽取惩罚完成,滴——您将获得‘玄术天赋弱化’附加属性。]

  [‘玄术天赋弱化’即失去了先天对玄术的领悟,在炼丹等方面消耗的精力即使比别人多,效果可能也会不尽人意哦。]

  陆无笑漫不经心地应着,他觉得其实也并无大碍,天赋差点于他而言影响是并不太大的,毕竟他也没有远大报负,也不想立志成为这个玄冥大陆第一人。

  他只想混日子。

  察觉到陆无笑心思的系统默然,随后又一次召唤出光屏,并且特地放大了某一部分。

  陆无笑只觉得眼前金光一盛,他刚开始随意浏览时忽略,潦草看过的人物简介又浮在眼前。

  [请宿主认真查看,不要敷衍了事。]

  他这才恍然大悟,震惊地后知后觉,他现在居然是玄冥皇室的三皇子,也是“传说中”天赋绝佳,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

  据说三皇子刚刚出生时,所携带的浓郁玄气几乎连测玄石都无法承受,碎成几瓣,可谓是是万众瞩目寄予厚望的玄道天才。

  陆无笑目光佁儗,带着不可思议意味地咬牙切齿道,“系统,过分了吧,人家天赋在整个大陆顶尖,你现在削弱成这样……?”

  [这是作为对宿主的惩罚,希望能够激励宿主日后积极完成任务哦!]

  “……”陆无笑默然,旋即握起手,模仿记忆中凝玄化形的一招一式,试图在前方不远处凭空凝出一柄玄气匕首,在他三小时不懈努力念咒语做手势下,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物体,陆无笑眼睛一亮,欢快地跑过去看。

  结果居然是一根外形歪七扭八,坑坑洼洼,连棍子都算不上的畸形物品。

  “!”陆无笑出离愤怒,他在心中有点低落委屈地小声埋汰,

  “你这让我怎么活…况且,半月后就是皇室大比,我这样很没有面子欸。”

  他吸吸鼻子,“好不容易可以体会一下玩魔法的乐趣,你居然这样坑我啊。”

  系统顿了顿,冷漠地说道,“宿主可以使用丹药,再加之玄隐咒即可伪装成自身实力。”

  “啊,这个不错。”陆无笑?地扬眉,俊美的脸又染上点狡黠笑意,“那这个玄隐咒……”

  系统接着冷漠的电子音传来,陆无笑竖起耳朵认真听取,就听到,

  [玄隐咒为“道法先祖”徐应所研发,当今世上也只有他一人知其口诀和阵法,不过徐应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只要让徐应爱上你,那不就是一举两得。]

  “哦…”陆无笑点点头,“那他在哪呢?”

  陆无笑打算这次完成任务就立刻离开,再花一千万能量点抹除徐应相对应的记忆,再也不弄一些藕断丝连的感情了。

  始乱终弃的话,实在是…太让人难过而且愧疚了。陆无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徐应常年在上界九玄天闭关。]系统有条不紊地继续说,[宿主当前所处位面为九玄天之下,仅次于上界的第一大陆玄冥大陆,还是有机会遇到徐应的。]

  “……有机会?呵呵。”陆无笑木着脸,生气地一甩袖子,打算先出宫去宫外黑市看看有没有与玄隐咒适配的丹药,系统给出了几种可行方案。

  其中散形丹第一,覆形丹第二,不过散形丹也是仅徐应一人持有,所以陆无笑并没有考虑有买到的可能。

  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自己殿内的大总管,忽然想起没带玄币的陆无笑找大总管“借”了他将近一半的身家,并许诺一定归还,而后美滋滋地顶着大总管苦不堪言的直直目光将一百万紫玄币放入储物戒指。

  玄币也是有分高低的,由赤到紫,品质以此提升,紫玄币最为珍贵也难寻,但是于皇室中人来说,还是没有到偏远地区一币难求那种程度。

  -

  “徐尊,我等只想求一枚百岁丹,实在不行我跪下求您了,我父亲即将仙逝,这为人儿女的,我怎么……”

  外面的人嚷得义愤填膺,声泪俱下。徐应慢慢晃着覆羽的轻扇,悠悠打了个哈欠,明清殿内的香气熏得他有点困意,白皙的脚动了动,脚踝上戴着的两只玉环碰撞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殿里没人伺候他,格外冷清,他不爱人烟,于是就与门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反差。

  十三宫的林乔伊公子许是喊累了,没再出声,但还是跪得直直地,眼睛一寸不离盯着明清殿。

  徐应掐了一指林乔伊的运势,他看得透彻,也就不太喜欢林公子,林公子被算出薄情寡义的命象,这百岁丹他拿去多半还是自己留着,绝不会如他所说那般献给父亲,日后指不定还要寻个缘由来糊弄他。

  这样想来,真是无聊且恶心。

  “回罢。”徐应真的好困,他眼角沁出几滴晶莹的泪珠,林乔伊一愣,又开始歇斯底里哭嚎,徐应眉头微乎其微地一皱,直接甩出了个静音阵丢到殿门口。

  林公子估计也没想到,徐应的玄术水平已经精进到了这般地步,几秒成阵…林乔伊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仗着十三宫排面的得寸进尺收敛了下去,只是恭恭敬敬地用传音铃回了声,

  “既然徐尊今日不愿,那我改日…”

  “别来,烦。”徐应冷冷扔下几个字,转身就走向殿内卧房,林乔伊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双手攥紧,这明清殿外门庭若市,他也没想到徐应这么不给面子。

  后面几阵队伍见状也打了退堂鼓,但是又被人怂恿着继续上了,因为什么呢,因为这徐尊的丹药可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珍宝。

  落了面子又如何,这徐应又给过多少人面子呢。很多人这样苦中作乐一想,倒也不觉得想走了。

  且不说第二炼丹师炼丹术落下他多少,徐应的丹药药方也是无迹可寻,全都是他自行创作,也没人能够从中解析出其中的秘密。

  所以鸦雀无声半晌后,又有人开始隔着静音阵狂热大喊,简直将这牢不可摧的静音阵视若无物。

  当然,徐应肯定是听不见的。

  -

  徐应披着件繁复的黑色长衣,上面覆满了金色的纹路,是一个又一个繁复的防御阵法。

  他带着刻有黑金色古梵文面具,已经很久没人见过他的容颜了,不过他也确实早已不再出殿见人,就连丹药也没给过几颗,除了曾经欠过人情的几位道长。

  他当初飞升上界,肯帮助他的人少之又少,但这些人他都记下了,而且会定时回赠以他新制成的丹药,虽然徐应觉得不值一提,但那些人还是诚惶诚恐。

  今夜外面的星象很奇怪,徐应列了个阵法,旋即阖上眼念念有词,几张令牌绕着他悬浮,他黑色的长发也随风飘起,俄顷,徐应猛地抬头,

  “命星…玄冥大陆。”

  玄象言将改变他人生走向的人的星星于今夜升起,徐应虽然信,但是并未挂心,于他而言,只要他不想,那就是不可能。

  不过出于好奇,徐应还是想下山看看。他又占卜了几次,用过后颜色暗淡的令牌跌在脚边,上面仅有几个字。

  [玄冥皇城·城南黑市·覆形丹。]

  “覆形丹…”徐应喃喃,这不是之前有人研究他练成的散形丹失败后的半成品,还在下界似乎大卖,被奉为珍宝?

  徐应笑了下,他的散形丹无论什么东西的气味还是形状以至于人的声音都可以凭心掩饰,而这个覆形丹,最多只能盖住玄力的使用痕迹。

  真不知道那些人要这玩意儿干什么。徐应不是很理解,毕竟这半成品在他眼里连垃圾都算不上,居然还有一堆人抢。

  “也罢…姑且看看吧。”

  随意在自己身上施加了个阵法易容后,徐应念了几句瞬移咒语到了玉雪山下,明清殿外的人不知道他们盼着望着的徐尊已经悄悄离开了,深夜还在不断抒发自己的“肺腑之情”。

  开启下界的灵阵需要通过雪山底下守卫的通报然后得到执掌九玄天的十三宫宫主的认可才可以离开,但是徐应有自己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就离开了。

  -

  陆无笑坐在城南黑市象征最高级尊贵客户的三楼,翘着腿看系统给出的徐应生平经历,第一眼看到徐应画像的时候陆无笑就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微颤,眸光晦涩,

  “……许奕?”

  先前藏起来的情感涌上来,陆无笑满心震惊,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点复杂的荒谬感。

  系统继续解说, [徐应十六岁之前都是在玄冥大陆度过的,当时因为外貌太过出众,许多人有慕名作过徐应的画像。]

  然后陆无笑就看到了一幅幅衣着都各不相同的徐应画像,但是脸无可避免地,全都和许奕如出一辙。

  甚至有一幅画中,徐应的脖颈后缠绕着黑色糜丽的玫瑰纹路,陆无笑瞳孔骤缩,他见过的,在许奕身上。

  “系统,”陆无笑声音慢悠悠地,“你说上个世界的人还有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吗?”

  [……]系统沉默,[真神位面每个人死后都可能在神的引领下进行位面穿梭投生。]

  这句话很深奥,但是再来之前金玄和陆无笑解释过什么是真神,所以他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眸光晦涩。

  陆无笑对许奕可能还没到爱至深的地步,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许奕的。任务目标或许还是异世的爱人,陆无笑有点开心。

  虽然刚开始也是一直甜言蜜语哄着人家,但到了最后,其实陆无笑也说不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就让他看看,徐应是不是那个人呢?陆无笑有点期待。

  -

  拍卖正式开始,前面的一些猎奇的珍宝陆无笑都兴致了了,直到最后一项宝物的出场,全场都沸腾了,然后开始不要命地加价。

  “让我来介绍一下,”拍卖师笑吟吟地拿起盒子,盒子里的丹药散发着清香,周身还萦绕着光芒,

  “这枚丹药,就是由李季大师炼成的‘覆形丹’,大师也是十分珍爱这枚丹药,我们多次交流表明自己的决心,才终于争取来了这次拍卖的机会,现在各位迫切的目光我也看到了,那这枚覆形丹,起价……”

  “五十万紫玄币!”

  场下又是一阵哗然,现在就是顶流贵公子之争了,对于很多中上阶层的人,变卖全部家产都凑不出五十万紫玄币,只能眼红地看着那些名门权贵淡然地争夺。

  “五十一万。”陆无笑抚摸了下晶石上的一个一个纹路,拍卖师笑得更加灿烂了,她看向三楼,朝陆无笑妩媚一笑,

  “这位公子出价五十一万,还有其他人愿意拿出更高价格吗?好,五十一万一次……”

  “五十二万!”

  “六十万!”

  “……”

  价格越攀越高,很多人已经放弃了,最后陆无笑险险地凭借九十八万紫玄币拿下了这枚覆形丹。

  但在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刻,一楼有一位客人轻笑一声,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一件小事般,

  “一千万。”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那个披着斗篷的怪人身上,那人只是很坚定地看着拍卖师,结果理所当然,覆形丹归他了。

  陆无笑不服气地走到他们后台交付的地方,他刚想和那个披着斗篷的青年再交易一次,就听到拍卖师有点奇怪的拔高嗓音。

  “你没有紫玄币。”她声音愠怒,“先生,你这样可是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她话还没说完,青年撩起帽子,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是眼神很有威慑力,

  “你把你们掌柜叫来,我今天和他……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我看你拿什么以物易物!”拍卖师有点激动语气也冲了起来。

  青年依旧不紧不慢,他瞟了一眼漂亮高挑的女子,云淡风轻地说,

  “用散形丹换呢?”

第21章 道法2 02

  “你疯了吧!”拍卖师咬着牙,声音明显的愠怒,若男人今日说的是其他物品她许是还会考虑一番,可散形丹换覆形丹?!

  天大的玩笑。

  谁不知道覆形丹就是散形丹的半成品,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拍卖师声音凉凉地,“请你不用开无理的玩笑,我们……”

  青年眉头一皱,直接抬手将手中丹盒显出,淡漠而又不可置疑地陈述,“你大可让你们掌柜过来检验。”

  这枚丹药一拿出来,香气便馥郁得几乎要盈满全室,陆无笑和拍卖师两人呼吸不约而同地一窒。

  拍卖师的瞳孔骤然一缩。

  “…我这就去。”她愣了会儿,旋即惶恐道了声别便立刻起身走向后台,这枚丹药无论是上面的丹纹还是色泽……确实都比方才摆出的覆形丹成色要好得多。

  拍卖师看着青年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从不屑一顾到无形之间带着一丝惶恐的敬意,只因这散形丹的价值足够的连城。

  或许更因它的研发者徐应名声显赫。

  徐应在上界九玄天都被尊为徐尊,在下界就更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众多修玄者穷极一生都难以僭越的鸿沟。

  -

  拍卖师慌忙地前往后台,步履紊乱。陆无笑经过系统确认后也是目光锃亮,他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男人,炽热的目光居然让习惯了众人仰视的徐应也觉得灼人。

  徐应藏在黑袍下得手指微乎其微地不自然动了一下。

  “这位…公子。”陆无笑期期艾艾拉长了调子,他现在还是少年身形,声音清朗,“散形丹换覆形丹不值得的。”

  徐应没有反应,目光越过陆无笑,出神地望向后面,无视了少年正巴巴看着他的表情。

  陆无笑此时正在意识里激动到打滚,耀武扬威地和系统说,“看吧,这就是运气!”

  系统沉默不语。

  “…这样,你和我换吧。”陆无笑声音有点急了,他走到徐应面前,声音迫切而紧张。

  “我可以拿很多很多东西跟你换,譬如玄币,或者其他的奇珍异宝,其余所有都可以商量,但是这枚散形丹,你且跟我交易罢。”

  徐应终于正视了陆无笑,他依然很平静地问,“为什么?”,喉头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你这样不是更亏吗?”

  “不亏不亏。”陆无笑着急地说,“只是我……”

  他顿了顿,不知道要说什么缘由,若说需要的话,徐应的丹药,即使是用不上,那需求的人也是可以大排长龙的,怎么可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需要就能打动男人呢。

  “我对徐应…有着,很深的…爱慕之情,我想要所有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陆无笑的目光很直白,徐应可以从中看出半分真切和认真。

  殊不知陆无笑还在想下一句应该怎么编。

  “……你见过他?”徐应的手不自觉攥紧,“若没见过一面,兀自就心生这样的情感…”

  徐应没接着说,他认为这叫放荡,或是肤浅。这样的情感,他本是应该不屑一顾的。

  少年煞有介事地点头,扬了扬眉,小声但是很自然地说,“…徐应上辈子许是我的夫人。”

  这话说的很玄,毕竟“上辈子”这一说,信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若是往常陆无笑当然不会这么说,但是他觉得今天这个男人比较古怪,不像贪财的样子,所以他试图反向作法打动他。

  陆无笑舔了舔唇,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也不管夸不夸张,“我一看到他…的画像,就知道他一定是我当时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妻子。”

  “……徐应,不是男人吗?”宽大的斗篷遮住青年万分不自然的动作,陆无笑顶着他怪异的目光,继续接了下去,

  “为什么不行呢,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就好了。”

  “……”徐应的身体蓦地一紧,整个人都显得很不适应这样的话,或许是他紧盯的目光让陆无笑也有点不适应的尴尬,他“唔”了一声,拉长了调子,转移话题,

  “…所以我想,还是要拿下这枚丹药。公子不管如何出价,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义不容辞的,我能给的绝对比城南黑市多。”

  “给我吧,公子。”陆无笑的眼神湿漉漉的,徐应莫名有点心软,他就听到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少年说,“我真的很爱徐应。”

  玄界是没有人会把爱意挂在嘴边的,在至高的利益面前,爱意都是可以随意践踏的浮云,陆无笑是徐应见到的第一个会因为爱一个人而为他在所不辞的人。

  被爱的那个人还是他。徐应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声音有点带着哑意的低沉,

  “可是爱意在这是不值钱的,我想要更值钱的东西。”

  少年依旧没有被吓退,一双璀璨的星眸依旧耀眼,甚至里头的光亮更盛,“那就更好啦,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可是玄冥皇室的皇子,才不会耍赖呢。”

  玄冥皇室的皇子。徐应暗暗记下了,而后接着面瘫地说,“但我今天只想要覆形丹。”

  “啊…”陆无笑耷拉着脑袋,像一朵焉了的花儿,“一定要今天吗……”

  “嗯。”徐应胡乱应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受不了少年带着撒娇意味的恳求。

  “不过,”徐应一顿,“散形丹我这还有,若你真心想要……”

  “真心,真心!”陆无笑的声音很清脆迫切,然后又好像怕吓到徐应,声音低下来,“谢谢你愿意和我交易。公子,你一定是一个好人。”

  “等我以后和徐应在一起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一枚丹药和与他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徐应搞不清这其中缘由,陆无笑的话太跳脱,但是他也没有追究。

  陆无笑是觉得只要他拿到丹药,在半月后皇室大比中继续稳定原身水平,也不需要太出众,只好不被从太子的位置上打下来,去上界的机会就会比平常多得多。

  自然而然能见到徐应的机会也会多得多。

  -

  城南黑市的掌柜来得很快,他其实手头里还有忙事,但是听说有人手中有疑似散形丹的丹药便一刻不停地奔跑下来了,这会儿陆无笑和徐应聊天的功夫他已经站在眼前了,还有点气喘吁吁。

  “您好…就是您有散形丹要用来交易吗?”掌柜斟酌了一下,敬语开口,话语张弛有度,五官笑得慈祥,不会过分迫切或是散漫,让人觉得很舒服。

  徐应点了点头,掌柜生意有点发抖,他继续说,“您是否愿意让我……鉴赏一番?”

  徐应再次拿出丹药,掌柜甚至不用探查其中的玄力痕迹,就基本能确定那就是散形丹了,就算不是,也一定是其他更加高等的丹药。

  牵引着玄力扫过丹药后,掌柜的心情更加疯狂了,他的心跳得很快,这个玄力痕迹,和当初徐应遗留下来的几乎完全一致,甚至称得上是更加精进。

  说明这颗丹药,只有可能……出自徐应之手!

  “…不,不知道您想和我们交换什么。”掌柜咽了口口水,有点控制不住的结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但他一定惹不起。

  “覆形丹。”徐应说出那三个字,依旧保持对外人的惜字如金,他有点疲惫,因着身子骨生来就弱,这会儿有点抑制不住的头疼。

  但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拿出太多自己配制的丹药,倒不是怕麻烦,就是不想。

  徐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想干的事情就是没有余地,不论什么缘由。

  掌柜赶紧交付过去,“这枚覆形丹是我们这里的李季大师所制作,他当年和徐尊还算有半分交情……”掌柜想卖个交情,说明覆形丹也是十分的有价值,黑袍男子并不会亏很多。

  徐应皱着眉头想了想,完全记不起李季是谁。

  算了,不管了。

  手续有点麻烦,掌柜看出徐应的不耐,加快了速度,能省则省,生怕他一不满足就不准备做这笔生意了。

  到时候一定是巨大的损失。

  -

  徐应走出城南黑市的大门,外面的月光皎洁,他暗暗掐了指瞬移咒法,想回九玄天明清殿休息一下,就忽然想起身后还跟着个人。

  跟着个据说是他前世夫君的人。

  徐应放下手指,悠悠地朝身后望去,陆无笑果然站在离他不远处,也没有靠近,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徐应。

  生怕把徐应跟丢了的样子。

  徐应失笑,随后立刻板住脸,他朝身后喊了一声,“过来吧。”

  然后迈开步子朝一家客栈走去,外面的明灯悬挂在千里长街之上,飘飘摇摇闪烁着零碎的火光,暖意似乎要沁入心里,徐应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度了。

  他不喜欢喧闹,不喜欢人烟。

  但此刻……似乎也没有那么排斥。

  陆无笑跟上,在徐应身后叽叽喳喳地东拉西扯,徐应时不时还会回他几句,反倒会把热情洋溢的陆无笑搞懵。

  “…玄安街的灯真的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悬浮阵法,居然能稳定一个高度飘那么久……”

  陆无笑咋舌,语气讶然。

  “是利用某种特殊方法制作的,与阵法无关。”徐应瞥了他一眼,淡淡搭了一句话,一直话语不停的陆无笑忽然噤了声,过几秒才讪讪地说,

  “你懂的真多啊。”陆无笑感慨道。

  徐应没再回答,有些东西他一看就通透,或许是天赋罢。

  -

  客栈里只剩下了最后一间房,陆无笑提议说要不要回皇室宫殿里去,徐应不可置疑地说,“就这里。”

  皇宫里人太多了,高手也多,徐应很讨厌麻烦。

  “…为什么还要房间呢,咱俩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陆无笑话说道一半,徐应的目光望过来他下意识顿了顿,又立刻改口道,“没有没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徐应淡淡地说,“我教你怎么炼制散形丹。”

  话说出来徐应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他暗暗吐息平复情绪,保持清醒理智的心态。

  “啊…”陆无笑愕然,“我的玄道天赋很差……不堪入目那种。不瞒你说,我连最基础的凝玄化形都不会。”

  徐应眉头一挑,露出个有点玩味的笑容。

  “再说,那个丹方和炼制方法不是只有徐应会吗,你怎么……?”

  陆无笑慢慢地说出来,有点不可置信。

第22章 道法3 03

  “…徐应飞升前,曾给了我些许指点,几面之缘罢了。”青年眼尾微挑,气质从容轩昂,平平的长相硬生生瞧出了些勾人。

  他淡淡地说,“对了,我叫尹月。还有,不会凝玄化形不意味着炼丹术会落于他人。”

  看着陆无笑微微仰头,漂亮的桃花眼瞪的圆圆的,有点呆滞的模样,徐应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每一类玄术都是单独的,所对应的练就窍门也各不相同,何必从开始就放弃呢。”

  陆无笑感觉尹月似乎是认为他只是凝玄化形不可以,他无辜地低着眉,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尹月自己是先天玄术天赋差。

  他踟躇了一会儿,蓦地伸出纤长的手指握住尹月白皙的手腕,尹月的手腕很凉,像是惊受了某种寒意,冷得彻骨。陆无笑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测玄石,用另一只手放在他手上。

  “尹兄,你拿着。”

  像做了某种重要决定,陆无笑沉沉吐了口浊气,然后聚精会神,将手覆在晶莹剔透的晶石上。

  他试着用原主记忆中的方法点亮测玄石,用事实告诉尹月他的天赋就是有多么的糟糕,却想到测玄石坏了似的根本不亮。

  “嗯…怎么不亮呀。”陆无笑小声嘟囔,额头沁出几滴汗,表情似是凝固。

  徐应的目光有点复杂,他看了测玄石一会儿,然后好像没事人般轻描淡写地说,“亮了。”

  “…没有吧。”陆无笑不信邪,松开手凑上前看,徐应只感觉身前少年的暖意似乎要渡到他身上,不自然地后退半步,依然沉稳地说,

  “你仔细看。”

  陆无笑脸都快凑到晶石上了,才发现那光芒暗淡得几乎看不见,从远处瞧就跟没有似的。

  “呃。”他其实有这个心里准备的,只是点点头,然后词穷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随意地摆手,“天赋差嘛,肯定哪类玄术都不行。”

  徐应的唇翕动,最后还是没有言语。他莫名有点心疼,少年“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心不由自主软了下来,徐应语气缓和了点,说道,

  “你还年轻,用丹药或许可以改变些许。”

  “欸?”陆无笑的眼睛一亮,抓住徐应的袖子,撒娇般地声音糯糯,“什么丹药!?”

  徐应只觉得陆无笑身上的暖香太招他了,本来就因为体质原因有点发疼晕眩的脑袋居然奇迹般地缓了下来,不再疼痛了。

  玄冥皇室的皇子身上都会佩戴有象征身份的暖玉,有疗养身心的功效,徐应暗暗叹了口气,他当初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功效左右还是有的。

  “啊不对,”陆无笑忽然想起来,往后小小退了几步,留出一个对视的空间,然后目光真挚地看着徐应,“尹兄,我叫陆无笑。”

  “……好。”陆无笑,徐应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只觉得这名字和眼前熠熠生辉的小太阳不太像,但还是勾了嘴角,有点愉悦。

  “那丹药叫‘濯髓’,但是需要的材料难找,九玄天都罕见。”

  陆无笑点了点头,其实只要皇室大比蒙混过关,他倒也没有很想提升玄道天赋。

  徐应以为陆无笑是想来无望死心了,稍顿片刻,又继续开口,

  “我曾听闻徐应明清殿内尚有一颗。”

  他以为陆无笑会露出期艾的神色,但没想到陆无笑只是弯了眉眼,赞叹般咋舌道,

  “我夫人好厉害啊~”

  徐应忽然止住了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懊恼地轻轻拍了拍脸,他很认真很严肃地看向陆无笑,

  “我觉得前世这一说不可信。”

  “我从未听说有人真可投胎转世,若是真有,也只是那话本子里胡诌的罢了。”他又补了一句。

  “所以,你不要太轻信自己所谓的记忆和感觉,或许恐是被人使了幻术。”

  陆无笑乖巧地点点头,他自己心知全靠编纂,哪有幻术一说,但看着尹月认真地在纠正他,还是忍不住赌气般回道,

  “那你今天就看到啦。”

  陆无笑想笑,但是又换了副委屈的腔调,像是在和徐应置气,“你没见过就没见过嘛,干嘛否认徐应是我的夫人。”

  “我听到了会很难过,下次不要这么说了。”

  徐应从来没有见到过陆无笑这样的人,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好有点无奈地说,

  “…好,是你夫人。”

  “……徐应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啊,别闹脾气,”徐应又揉了揉陆无笑的头发,不解气地用力掐了下他的脸,仿照着陆无笑的说法,忍着别扭和害臊,“满意了吧。”

  “满意!”陆无笑仰头笑起来,眼睛像漂亮可爱的月牙儿,徐应下意识想要去宠着他。

  “尹兄,我觉得你人忒好,咱俩忒有缘。”陆无笑的声音飘渺,徐应看着比他低一头的少年,望进了那双醉人的桃花眼,陆无笑继续说,

  “不如咱俩结个交,拜把子呗。”

  “……好。”徐应回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这次却下意识去顺着少年的意。

  陆无笑继续笑着,然后转身坐在窗台上翘着脚,开心哼起了歌,曲调悠扬活泼,但却是一首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曲。

  徐应忽的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会是自己的命星吗?徐应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复杂,同时暗暗挥了张隐符,生怕少年掉下窗台。

  -

  和尹月告别时,陆无笑已经软磨硬泡成功从尹月那里拿到了散形丹,尹月还答应他帮他打听徐应的玄隐咒的着落。

  陆无笑心情大好,用力抱了一下尹月,随后挥了挥手,像一只傲娇的猫咪矜贵又期待地说,

  “尹兄,半月后皇室大比我参加,你要来看吗?”

  “好。”徐应思忖了一下,还是温柔地答应了,与刚刚认识的时候那副冰块脸的冷漠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很认真地觉得他真的要把陆无笑当弟弟了,笑笑今年才十七,在玄冥大陆简直算是幼得不行,这么稚嫩的年龄,应当是极其鲜活的。

  徐应没有兄弟,也没和别人拜过把,不知道对少年应该怎样,只好尽力宠着他。

  送走尹月后,陆无笑马不停蹄地回了皇宫,他停留在宫外太久,想必会落人口舌,或者也会让挂念着他的人担心。

  不过话说回来,尹月真的在玄术方面研究很深,无论是什么都能侃侃而谈,陆无笑有点叹服。

  -

  在路上时陆无笑忽然有点疑惑,他在意识里询问系统道,

  “系统,我忽然发现我受到宿主记忆影响有点大。”

  陆无笑慢吞吞地说,不知道怎么描述,

  “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我作为任务者穿到了三皇子的身体里,还是我是三皇子,却有了几段其他世界的记忆。”

  “就连性子,也不像‘我’了。”

  [……]系统沉默两三秒,随后说道,[若宿主被影响过大,可以选择弱化此世界记忆所附加的情感,以及上个世界的记忆。]

  “上个世界?…”陆无笑忽然愣住了。

  [不可否认的是,宿主虽然一直自诩无情,但是被影响太深对任务也是会有影响的吧。]

  “那就……”陆无笑叹了声,“弱化罢。”

  纵然徐应是他,那下个世界呢?下下个世界呢?

  向来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他所言,会者定离。

  会者定离。

  [滴——正在提取中…]

  [记忆弱化已完成,封存宿主对某些对象的部分情感,希望宿主今后任务能够更加理智,更加冷漠处理,不要轻易入心。]

  新手指南:[请勿对任务目标产生感情,最正确选择即是迷途知返,封存情感。]

  -

  宫里确实不太平静,不过不是因为他的彻夜未归,而是因为皇室昨晚又出了位名动天下的绝代天骄。

  他的皇弟,五皇子陆谣知,比他小了近一岁,在前天十六岁小成人礼时第一次测了玄力,今日朝廷内讨论后公布结果,听说那玄力浓度比之三皇子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所以现在才测,其实是因着这五皇子本是当今圣上在外的遗孤,十五岁才回到皇宫,怕生,也不爱说话,对谁都是一副冷淡面相。

  所以不讨人喜欢,也不怎么受重视。一直到今日测玄力,出乎意外的惊人天赋也注定了他在这个以玄力高低为主的世界将会备受尊崇。

  甚至在很多人眼里,是唯一能威胁到三皇子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皇宫里正准备着庆祝的晚宴,还大肆邀请了许多名门权贵,无暇顾及其他事宜。

  陆无笑心一松,太好了,方才还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彻夜未归揪着小辫子,幸好幸好。

  刚踏进自己殿内,就听到一声娇气的呼唤,

  “三皇子殿下…”伺候他的婢女小青泪眼婆娑,小青是他母亲皇后派来照顾他的可信侍从,她不断拿手帕擦着脸,气鼓鼓地说,

  “殿下,五皇子的人太过分了,居然当众之下就说您敌不过他,这太子之位一定会是那陆谣知的……”小青哽咽一声,咬牙切齿有点为陆无笑打抱不平的意思,

  “陛下居然也没有反驳,明明殿下您当年更加出众,这些年大家也都是支持您的,怎么就让那五皇子夺了风头呢。”

  陆无笑无奈地轻声细语安慰几句,然后说道,“无碍的,他本身就有这资本争太子之位,争不过他是我无能,莫要想太多了。”

  小青还是闷闷不乐,陆无笑这个做主人的反倒要温声细语安慰这姑娘几句,才拿起折扇出院逛逛。

  他最近很爱玩,可能是无事一身轻吧,总要寻些乐子的,陆无笑散漫地想。

  -

  宫里的白笤花开得好,花瓣小小的一瓣,红也红得鲜艳,红得透彻,陆无笑看得尽兴,也觉得这花景醉人得很。

  是玄冥大陆特有花种,他以前没见过,自然觉得稀奇。

  走到尽头才发现里边其实没有外面那般繁华,远处的庭院也有点破落,花也是最平凡普通的那几种,甚至隐隐约约还显出些蔫败之色。

  陆无笑看到一枝花快被压弯了枝,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抚它些许,花相憔悴,许是要败了吧,陆无笑有点可惜地想。

  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声还带着明显羞涩的清朗声音,

  “皇兄。”

  少年冷俊的面容上浮起诡异的红晕,隔着几个步子看陆无笑背影的眼神有一股子执拗和入神。

第23章 道法4 04

  “啊, ”陆无笑动作稍顿,拍了拍身上沾染着的尘灰,站起来面含笑意直视着眼前的少年, “皇弟,日安。”

  少年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束带衬得腰肢纤细,漂亮乌黑的长发被规矩地束到脑后,只有那双精致的眼睛还闪着活泼的耀意。

  陆无笑感觉少年看着并不面熟, 他记忆里几个皇子的脸没有一张是可以和这个清冷的少年相对的。

  除了最近正意气风发的五皇子,但陆无笑记得陆谣知刚领回宫时人人都说他身体瘦弱,也生了一副怯懦, 皮包骨的衰相,说不好听了就是面黄肌瘦。

  可面前的少年身形颀长,虽然薄弱但也不失力量感,就算不说英姿飒爽那至少也是一身朗意。

  陆无笑正凝神踟躇着, 少年有点撒娇意味地低落开口,他手指不自觉搅着袖口,表情自责而委屈, 眉眼低着, 还要悄悄耷起眼皮看陆无笑的表情,

  “皇兄,对不起…”

  “嗯?”陆无笑没反应过来, 就看到少年深邃的星眸中流露出歉意,“我不知道他们会那么和你说,那不是我的意思,你别生气……”

  陆谣知又向前走了一步,随后不知为何惊惶地反倒再退两步, 像是触了某种禁忌,忐忑地说,

  “你生气了吗?”

  “啊,我没有,我不气。”陆无笑有点怔愣但还是礼貌地回应道。他到现在都还没想起少年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少年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奇怪,他最近心情挺好的啊。

  “唔。”少年秋水般灵动的双眼瞪大,开心地应了声,耳尖有点泛红,陆无笑觉得他有点可爱,应该不会是忙着争权夺利那一挂的。

  所以到底是谁呢……?陆无笑想。

  “皇兄,皇兄喜欢这些花吗?”

  陆谣知问得有点急,他刚出声就惊觉自己的莽撞和冒犯,只好继续拿着一双无辜的眉眼望着陆无笑。

  他刚刚看到陆无笑在为这些花扳正枝叶。

  “喜欢倒是称不上,只是见它要被压垮了,心下不忍罢了。”陆无笑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兄长,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呢。”

  黑发少年忽然好像陷入某种回忆般,看着他的目光愈发病态执拗,陆无笑有点撑不住,率先侧脸避开他的视线。

  陆谣知懊悔地回神,随后还是像个孩子般笑得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半月后的皇室大比,皇兄一定要夺冠哦。”

  “嗯。”陆无笑应了声,虽然他自己心里没底,但是他也没打算现在就暴露底牌。

  “那我也一定会,用尽全力,追上皇兄的。”

  陆无笑有点诧异,但还是弯着眉道了声好。

  人走远了,陆谣知还是垂着头,心里满满涨涨的,盈着热烈的汹涌的情感。

  -

  陆无笑刚回到庭院里,就听到自己院前一阵喧哗的嘈杂声响,他眉头紧锁,挤进人堆里查看情况。

  一些朝廷中官员的子女正围着一个年轻男人,那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讲的那叫一个唾沫星子横飞,所有人不约而同给他让出一片空间。

  之所以这么嚣张,其实也和陆无笑的庭院坐落在外围有关,若是再里边点他们也就不敢在宫里闹事了。

  陆无笑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人就是当今朝中的丞相之子赵平,也是昨日小青所说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便敢落他面子,让他难看的那个人。

  据说公开站队五皇子的也是他。

  长相平平无奇,玄力也不见得有多高,估计这辈子就靠着做墙头草巴巴地当狗讨好别人来获取好处了。

  陆无笑嗤笑一声,继续站在边上不动声色地听他演讲。

  赵平可能以为陆无笑还在殿内,只是不想出来见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赵平顿时感觉更加自信也更加有理有据。

  他清咳一声,举了举手头的测玄石,声音中透着一股子不屑,

  “……我们这三皇子啊,可是已经两年没有测过玄力了,纵使从前再如何高,可能也就止步当时了,如今不敢出殿指不定就是害怕遭到否认……”

  他声音一顿,故意留了点空间,让观众自己想象,只不过大家都是圆滑的人,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触了三皇子的霉头,就都没有开口。

  赵平有点尴尬,自己用力咳了两声之后接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室中的五皇子如今已测出是重紫的先天玄力级别,五皇子现如今仅仅十六岁,天赋还可以通过特殊方法继续增进,但三皇子陆无笑,两月后便已十八了。”

  “到时玄骨闭合,他的资质也就就此止步了,两年前三皇子玄力水平中紫,便是凌然好一位天之骄子,但今天,若他天赋不能测出重紫水平,这太子之位,怕是要就此易主了……”

  “哦?是吗?”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极其突兀的嘲讽,赵平怒目而视,刚寻思着谁这么不长眼睛,居然敢拆他的台。就忽然身体一滞,嘴唇张张合合,不知所措,

  连满身嚣张的气焰也弱下去大半。

  “三,三皇子殿下。”大部分人已经开始行礼了,赵平吞了口口水,先恭敬地一拜,冷汗涔涔,随即想起他今日的目的,鼓足勇气又扬声道,

  “皇室大比马上开始,太子之位也即将敲定,我等,我等妄想请殿下配合,测试一下您的玄力级别。”

  “我不要。”陆无笑很干净利落地反驳,话语果断得让赵平一瞬间也不知道作何言语,只是目光还是十分的不死心。

  “第一,”陆无笑不屑地瞟了眼赵平,用眼神威慑压下了他即将出口的言语,“擅自带了这么多人来扰我的清净,不把我这个皇子放在眼里,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在场的人下意识都小退半步,有点不好意思和后悔。

  “第二,”场上现在倒是安静了,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注视着成为焦点的陆无笑,他继续漠然地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配合你呢?”

  “我当然还可以说更多的话让你更加哑口无言,但是顾及到你还是丞相之子,本殿下给你点薄面,现在就滚。”

  “好么?”

  围观的人现在也不敢妄下定论了,赵平当初吸引他们来的时候语气笃定,加之五皇子确实天赋异禀,所以有的人是想来看陆无笑的笑话,有的则是确实好奇。

  于皇室而言,除了太子其他几乎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这也侧面体现了谁拥有太子之位朝廷就几乎会成为那人的一言堂。

  看陆无笑这么冷硬的态度,大多数人消了疑心,也开始后悔,若是三皇子真真坐实那个位子,会不会暗暗记着今日的仇恨,到时……

  这场闹剧似乎快要结束了,双方间剑拔弩张的气势也有所缓和,其实也就是赵平单方面低声下气地道歉。

  陆无笑冷着脸不回应,但有时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哈哈,”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极其宽厚的男性声音,他笑得坦然,对着身边大总管连叹两声,“朕的皇儿果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果然笑儿的驭人之术也精进不少呢,让孤也是万分期待。”

  所有人轰隆隆跪下去一片,太监尖细的嗓音传唤着,“皇上驾到——”

  “免礼。”陆侨白摆了摆手,旋即欣赏而又欣慰地看着陆无笑,

  “吾子当真天赋卓越,而后还通晓世事,笑儿,他们要见证你测玄,你便测给他们看。”

  “毕竟就连孤,也两年未能明了你真正实力了。”

  陆无笑看着陆侨白和蔼的神色,四肢都有点冰冷,他方才一直都感到有人在暗处观看,却没想到那人是当今圣上陆侨白。

  陆侨白此举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借机深究他的实力,摸清他的底牌。甚至没有阻止他人在皇宫里和闹事无异的举动。

  陆无笑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连头都有点晕。他早该想到的。

  皇位之争这般残酷,连皇上都想让他和陆谣知辩个高低。

  “……可以。”陆无笑面上淡淡地应了声,不过修玄之人先天的天赋是不会倒退的,他忽然就掉一大截,那群人只会起疑认为他被心魔攻心了。

  众所周知心魔攻心后,也就和废人并无二异了,以后再无恢复可能。他苦中作乐一想,或许就连这四季繁华车水马龙的太子殿,估计也要变成无人问津的陋室了。

  赵平没有皇室专用的测玄石,他带来的这块有点低等,需要先在测玄石上第一滴血,随后伸手覆之其上,才可以测出真实的玄力。

  没等人去来银针,陆无笑率先咬破指尖,直接滴了一滴血上去,鲜红的血滴融入测玄石,测玄石周围也开始浮动起了玄气。

  他将骨节分明的手指覆盖在上面,测玄石上流动起了暖意,所有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测玄石。

  忽然,人群中爆出了一声惊呼,有人颤抖着手指着测玄石,表情震惊,几乎要失去呼吸般的悚然,双眼不离那颗亮光的石头,

  “测,测,测玄石……那,那是……!!”

第24章 道法5 05

  人群炸开锅般沸腾了起来, 陆无笑茫然地看着眼前紫光大盛的测玄石,几乎眼睛都要被光晃得睁不开,他有点懵地怔怔准备松开了手。

  “系统, 你…把,天赋,还给我了?”陆无笑一字一顿,现在正处于大脑宕机的不知所措状态。

  [回宿主,并没有哦。]系统回应道, 陆无笑还没想清怎么回事,动作也是慢悠悠的迟钝。

  在他松手的时候,陆侨白惊呼, 大声嘶吼道,“笑儿,快躲开!”

  表情简直称得上目眦欲裂,与之前那副淡定自若无声施压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过陆无笑也无暇顾及了, 测玄石承受玄力过大炸裂,靠得近的话,几乎就是要粉身碎骨的地步, 连九玄天的玄者也不尽然能全数避免。

  “什……”

  他没来得及躲, 就在慌乱和不知所措中, 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将他带离, 然后形成隐盾挡在他面前,尘沙飞舞,他几乎能看到刚刚消逝的符文。

  懂了。陆无笑勾起唇。

  他现在站在离人群几米之外,但是没有走过去,陆无笑有点好奇这些人要是知道他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多高的玄道天赋, 才会引起测玄石炸裂…”陆侨白喃喃道,然后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他看向赵平,有股要拿他泄气的意味,

  “都怪你!——笑儿这么高的天赋,今后会是多么优秀!我叫你今日来搅事……”

  陆侨白说着,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怨气,玄力朝着赵平施压,赵平只能跪着承受,脸色白得和那小纸人似的。

  可是陛下,这不是您默许的么。陆无笑有点嘲讽的想,然后靠在树干上继续看戏。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他的心思,暗暗又给他贴了张隐身符。

  “对不起,对不起……陛下,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应该质疑三皇子殿下,我罪该万死,我,我……”

  赵平几乎要把头磕破了,声音也是很急,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陆侨白显然不领情。

  “……既然这么不懂事,那就让你父亲管你几月吧,也不用再出府了。”陆侨白攥紧拳头,还是有点忍不住嫌恶,“碍眼。”

  如果不是这块测玄石太过低级,一般测玄石根本不会炸裂导致陆无笑丧命。

  陆无笑像是看一场闹剧般无聊,他踢了下脚边的石头,然后走过去,身上的隐身符也随之消逝,散成粉灰落在地上。

  藏身暗处的人宠溺地看着他的少年耀武扬威。

  这口恶气不可能不出,而且要狠狠地出,若是他来晚了笑笑今日免不了被羞辱一番。

  徐应不了解宫中的事情,只是他根据周围人的言语判断出陆无笑曾经测出的天赋很高,但无论笑笑后来经历了什么,他都不希望这个一身傲气的少年被人羞辱。

  “父皇。”一声极其清朗自然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人群诡异的静谧和死寂。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拼尽全力忍住才没挪动步子,只因这声音和那三皇子简直太,太……太像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闹鬼了啊这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无笑身上,在确定了他确实还活着时,所有人人瞳孔骤缩,激动到无法言语。

  …变态啊。

  “……笑儿,你可以告诉父皇,你是怎么……?”陆侨白也有点呆滞,毕竟他的认知里没有一个人能从炸裂的测玄石下活着逃离。

  “前几日有幸得到了一张瞬移的符文,方才情急之际,便用了出手,效果当真是上好。”陆无笑思考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

  “瞬移的距离也是有点远,儿臣方才小跑着回来,所幸没让父皇过于伤心了。”

  陆侨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鱼尾纹都显露了出来,他哎了声,然后龙颜大悦,说道,

  “吾儿大难不死,三日后庆功,哈哈!”

  陆无笑明显感觉陆侨白对他的重视程度直线上升,但是他真的只觉得莫名反感。于是淡淡应了声就不再言语了。

  等众人带着恍惚和震惊散开,各自奔家,陆侨白才很亲昵地靠近陆无笑,问道,

  “笑儿,你那符文……?”

  陆无笑不着痕迹挪开了点,陆侨白倒也没有介意,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他,炯炯像只饿狼。

  “是……”陆无笑忖着“前些日子结识了一位即将飞升的仙友,他对我半分赏识,也就给了我一张这样符纸。”

  他强调那人已经得道飞升再也见不到了,还有就是符纸他也只有一张。

  陆侨白虽然有点失望,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笑意满满,有点宠溺地开了个玩笑,“我们皇室啊,可真是又添了一位猛将!”

  “到时候你和你五皇弟,可就是我们皇室的坚强后盾,哈哈!”

  陆侨白语言很亲切,也没有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就和一位普通父亲般和蔼可亲,陆无笑顿了一会儿,说道,

  “父皇,儿臣些许乏累,要先去休息了。”陆无笑又说,“还有我要整理一些玄术丹方符法,勿要让外人来扰我。”

  “好,好!”陆侨白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命令众人不许打扰陆无笑,在很多人眼里,陆无笑这个太子之位算是真正彻底坐稳了。

  尤其见过陆无笑“展示天赋”的那群人,更是觉得三皇子惹不起,简直就是个妖孽。

  -

  陆无笑疲惫地走进殿内,随手脱了繁复的外衣,因着身上染了不少尘灰和脏物,他多少有点膈应,便急急忙忙准备去洗澡了。

  刚坐到浴桶中,漂亮的花瓣浮在清透的水面,陆无笑猛地一埋头,沉到浴桶里,想学金鱼吐泡泡。

  但是还是没好意思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他鼓着腮帮子沉在水里,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电视上金鱼吐的泡泡都不是一般大的,会变得越来越小。

  心痒,想试。

  陆无笑擅水,他可以在水底待很久,但是一般来说不擅玄术的人没办法在水中隔绝出一片小空间,所以溺水几率也大。

  他继续思考着,脑中金鱼吐泡泡的画面几乎挥散不去。

  忽然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把本就微弱的光遮了去,陆无笑吓了一跳,不小心呛到水,呜呜几声,然后就被人着急地捞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沐浴都能……”徐应话说到一半,眼底担心未减,他刚刚在坐在窗台看到陆无笑忽然沉到水里去了,还呆了不少时间,生怕他是溺水了,赶忙过来救一下。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真是太不小心了。徐应无奈一笑,又有点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过来,要是笑笑真出事了怎么办。

  陆无笑红着眼睛,呛了两声,咳得难受,一时气不过直接报复性地咬住了徐应圆润的肩膀。

  “啊…”徐应吃痛喘了一声,肩膀传来一点痛意,他象征性拍了下陆无笑,示意对方不要咬,陆无笑不听,刚松开口就又咬了一下。

  还挺记仇。

  “……没笑你。”徐应很无奈,他以为陆无笑是溺水被自己发现了觉得出糗,却没想到陆无笑恨恨地哼了一声,

  “…我没溺水,你吓着我我才呛着的。”

  徐应一愣,也有点脸红,他清咳一声,“没事。”

  “有事!”陆无笑扯过一件外衣,松松垮垮地披着,整个人懒懒散散,嘴角也耷拉着,他眼角半抬,似笑非笑,

  “我不干净了。”

  “什么……?”徐应没反应过来,陆无笑接着说,

  “尹兄,你看了我,我夫人会不开心的。”

  陆无笑有点忧郁,支着头叹了口气,“万一徐应嫌弃我,这辈子不嫁给我了怎么办。”

  他又愤愤地开玩笑式推了推尹月,“尹兄啊~你害惨我了。”

  徐应愣了半晌,陆无笑又叹了声,“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见不到我美丽贤惠大方可爱的夫人了。”

  他语气惆怅,好像真有那回事一样。

  “尹兄,咱俩关系好啊,徐应不喜欢我了我和你凑合着过吧。”

  “……徐应不会知道这的。”徐应自己说,他有点踟躇,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言语,自己讨论自己也太……羞耻了。

  “他们说徐应算命很厉害。”陆无笑有理有据,讲话头头是道,徐应自己都要被带歪。

  “算命算不到这个。”

  “我开玩笑的,都是男人怕什么看不看的。欸?…尹兄,你怎么知道!你也会算命?”陆无笑哇了一声,星星眼看着徐应,旋即感叹道,“真厉害啊。”

  “就比徐应差了一点点。”陆无笑比了个很小的距离,然后笑得直不起腰,软倒在徐应怀里。

  “……”陆无笑没听到尹月回应,只听到尹月低着声音问他,“为什么说见不到徐应,放弃了?”

  他觉得尹月的语气有点奇怪,似乎自己又有了始乱终弃的渣男嫌疑,便摆了摆手,“不是啊。”

  只是他不想说缘由,毕竟皇室大比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究竟会怎么样。

  不过他有冥冥之中预感,陆谣知确实强得离谱。

  “我觉得吧,徐应年纪比我大太多了,快近百岁了呢,”陆无笑吸了吸鼻子,语气认真得反倒不像调侃,

  “他怎么会喜欢小孩子呢。”声音轻的像羽毛,还泛着莫名的委屈。

  “况且年龄差太多,有代沟啊,找不到共同话题的。”陆无笑这么一想,似乎和徐应在一起的可能小到不可能。

  都多少天了,连任务目标一面都见不上,陆无笑叹气。

  “若是他不介意你年纪小……”徐应说,月光打在他脸上,他神色有点紧张,“你会介意,甚至是嫌弃他年纪太大了吗?”

第25章 道法6 06

  “呃…”陆无笑愣了下, 嘴唇翕动片刻,随后很自然的说,“当然不会。”

  “我怎么会嫌弃他呢~”

  徐应嗯了声回他, 旋即眸光莫名,不知道在思索着些甚么。

  卧房静谧,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之间气氛到显得有点沉重了。陆无笑思索了一番,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尹兄,今日……谢了!”

  如果尹月没有帮助他,或许今后他会被人压着脊梁骨戳, 难以直起腰杆。

  尊严被践踏,从今以后甚至会一直活在被嘲笑的阴影中。

  “啊…”徐应回神,温柔笑了笑,“无碍, 只是我来寻你,顺手罢了。”

  陆无笑点了点头,又有点好奇, “你今天瞬间移动的那张符咒是什么符?好厉害。”

  “符咒…?”徐应思忖了一下, 他当时直接刺破指尖用血画了个阵法, 但是玄冥大陆的阵法似乎都要有极其繁复的准备,还要念咒才可以生成。

  “嗯…就叫瞬移符。”徐应记得他有听过效果相近的此类符咒, 效果差不多,只是他没去学如何作画,“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啊,算了,只是好奇罢了。”陆无笑低笑了一下, 无奈地说,“我都没听过呢。”

  毕竟他知道的事情大多是九玄天上的,陆无笑当然不会有所听闻,徐应在心里默默回了声,就听到陆无笑又说,

  “尹兄知道的真的很多。”

  徐应下意识低头去看陆无笑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怀疑和猜忌,只有几分崇拜和感叹。

  “你什么时候会飞升呢?”

  陆无笑好奇地问道,话说玄冥大陆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能成功飞升了,在徐应离开后就算是彻底断了和九玄天的联系。

  “不知道。”陆无笑看到尹月摇了摇头,随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笑笑什么时候飞升罢。”

  “我若是永远走不了呢?”陆无笑以为尹月是在开玩笑,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那我在此间陪你就是了。”徐应笑得很宠溺,他对陆无笑有种莫名的好感,但是自己也不清楚渊源。

  或许就像陆无笑所说的,缘分罢。

  “对了,”徐应忽然想起正事,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符文,“这个是你之前拜托我的玄隐咒的手势和咒语,只要你拿着就能传入到你意识中,别人看不了。”

  陆无笑乖巧地接过,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尹兄,你帮我太多了。”

  “这样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无笑勾着唇,眸光亮如璨星,软着声音打包票,“好吗?”

  徐应失笑,刚想说不用了,随后身体一滞,他喉头轻轻滚动,低声说道,

  “笑笑,先不要找通房丫头,也不要纳妾,只有徐应……可以吗。”

  徐应自己觉得这个要求其实有点无礼,毕竟陆无笑是皇室之子,若是成了太子,那玄冥皇室也是不可因此断后的。

  可他不想看陆无笑娶妻生子,那些人都配不上他。

  ……那谁配的上呢?

  徐应心里居然有了个诡异的恐怖想法,他赶紧遏制住那个想法继续蔓延的可能,冷汗涔涔。

  陆无笑不知道徐应在和自己做强烈的思想斗争,很简单随意地应了声,

  “好。”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陆无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尹月和徐应可能曾经关系挺好的。

  徐应看过来,陆无笑咧嘴,可爱的小虎牙看着唬人,

  “我夫人爱生气呀,若我再娶几个回来,他就不让我回房了。”

  “唉,”陆无笑编的自己都想笑,他咳了一声,“徐应小心眼儿啊~我得惯着他。”

  徐应怔怔的看着陆无笑,眸光晦涩。

  -

  玄隐咒到手,散形丹也有了。说实话,这两个本来是陆无笑早就自我放弃不想去寻找的,他刚开始就只想找几个暂且能用的替代品。

  现在却轻易到了手,尹月或许……确实不简单。

  陆无笑摸不透尹月,但是他觉得尹月对他没有恶意。

  玄隐咒的理解挺简单的,徐应已经是相当于手把手教学了,玉玺里的角度每一个都十分清晰,就连咒语也是极其直白的,只需要记忆就好了。

  陆无笑都不知道他在哪找的玉玺,简直是教科书式教学,全方面的通透。

  纵然陆无笑玄道天赋差的惊人,勉强领悟的倒也还算是轻松。

  如果是五皇子的话,估计看一眼就会了罢。陆无笑苦中作乐地想。毕竟咒法难主要不在理解,在于记忆和应变能力。

  -

  玄冥大陆的天气很怪,没有四季之分,雪也是下得猝不及防,陆无笑抬眸望着窗外,他只是看了一会儿玉玺再稍加领悟,外面的雪就如鹅毛般飘落了下来。

  然后愈来愈大,几乎称得上凶猛。

  忽然小青敲了敲门,声音有点扭捏和着急,她咬了咬唇,“殿下,五皇子在外等您。”

  “……”陆无笑呼吸一窒,这雪下得这般大,就算修玄之人,也是极难扛住的,“他直接进来等我就好了,何必通报。”

  “奴婢和他说了,但谣殿下不愿,硬要等您同意才肯进来。”

  陆无笑只觉得很窒息,他和五皇子很熟吗,还是陆谣知想害他?让自己害他生病?可那不是很离谱吗。

  不管是因为什么,陆无笑随手拿了把伞出去,他希望五皇子还记得自己天赋卓越,可以凝玄化形出一把伞,不要傻傻地站在雪地里。

  ……事实果然和期望是相反的。

  陆无笑隔着大老远就看到一个黑衣少年站得笔直挺拔,像一棵玉立的笔直松树,陆无笑赶忙小跑过去,用伞挡住他头顶,攥住少年冰凉的手腕,语气愤怒,

  “你做什么,我要是来晚了点,你知不知道你就会被雪淹了!”

  少年眨了眨眼,漂亮的瞳孔里流露出一点迷茫和脆弱。

  “还是你想让我赔这个人情?陆谣知,你是小孩子吗,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要用这么幼稚的方法向我宣告!”

  陆无笑的语气很激动,黑衣少年头发睫毛都沾上雪了,他单薄的身子颤了下,然后轻声说,“对不起……”

  陆无笑没有回他,拉着他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庭院里带,刚走几步,陆谣知忽然全身无力,一头栽在了雪地里。

  陆无笑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暗骂了一声倒霉,随即立马准备把这个让人烦心的小崽子抱回去。

  陆谣知没有气力了还要哼哼,软着声音,“对不起,皇兄…”

  “…阿谣错了,你别生气……”

  陆无笑只觉得更加烦躁了,完全不想理这只抽噎着,把自己缩成一团取暖的人类幼崽。

  -

  陆谣知发烧烧得厉害,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婢女给他擦脸他都抗拒着,还要狠狠地小声说滚,只好换成陆无笑亲自上阵,他还没开始哄,刚拿毛巾过去陆谣知脸就蹭过来了,还乖乖地哼哼几句。

  陆无笑气不过,把毛巾甩在盆里,溅起一团水花,“陆谣知,你就是来报复我的是吗。”

  “我真的要被你气疯了。”陆无笑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

  陆谣知听不清陆无笑说什么,用力地眨了眨眼,又接着往陆无笑那个方向靠,陆无笑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用力伸指掐了一下陆谣知的脸,给他白皙的脸都掐出一个红印子,才舒坦地放手。

  “皇兄,”陆谣知被扯着脸,说出来的话都很含糊,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陆无笑的衣襟,“阿谣痛。”

  陆无笑听他说痛心虚地放下手,有种自己欺负三岁无知稚子的感觉,但是陆谣知还在小小声怯懦喊痛,他就有点不耐烦地问,

  “哪痛?”

  “这里痛。”陆谣知摸了摸心口,执拗地继续说,“见不到皇兄痛,想着皇兄痛,看皇兄和别人在一起也难受……”

  陆谣知抽抽搭搭的,小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滴在被褥上,但是陆无笑的理解和他想说的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面。

  陆无笑理解的是,见不到他,所以不能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了,摸不到皇兄的底牌,心痛。

  想着他,觉得太子之位竞争激烈,劳神劳心,怕皇兄如日中天,自己落入下风,心痛。

  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觉得定是拉帮结派,有了自己的站队,自己却孤零零的没有同伴,心痛。

  不是陆无笑内心阴暗喜欢阴谋论,只是陆谣知确实给了他很不好的印象,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不觉得陆谣知是单纯好心。的

  所以陆无笑听着他喃喃的言语,敷衍地嗯嗯几声,帮他擦干净了脸,才倒吸一口凉气,发现陆谣知居然和前几天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少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或许说…就是本人吧!

  陆无笑瞪大了眼睛,有点无可适从,他记得那少年挺有礼貌也挺干净的,和陆谣知给他的感觉完全就是两样。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对陆谣知带有先天的过大偏见吧。

  -

  陆谣知睡过去,醒来时就在陆无笑的床上了,因为他赖着不走,陆无笑只能去客房睡一个晚上,小青还咬着帕子愤愤不平地替他抱怨,“喧宾夺主,不讲礼节!”

  “没事,是我害他病了。”陆无笑安慰道,小青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就是他自己……”

  “算了,无碍。”陆无笑说,“他今日该走了,客房于我而言倒也没有多难过夜,我自己房中也并无什么私密文件,这样想来,留他一晚也无妨。”

  小青便含着怒意委屈地被打发去了膳房准备早点。

  陆无笑推开房门,发现陆谣知还坐在他床上,抱着他的被子,把头埋着,陆无笑唤他一声,陆谣知抬起的脸上面色潮红,轻喘了一声,

  “皇兄…”

  尾音微扬,像猫儿一样勾人。

第26章 道法7 07

  陆无笑感觉卧房里有股极浅淡的麝香,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床上的人刚听到开门声身体便骤然一僵,陆谣知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挥出一张清洁符咒。

  味道很快散了, 整间房间变得干干净净,屋内两人沉默不语,陆谣知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低眉垂眼乖乖地说,

  “皇兄, 对不起……”

  陆无笑都不知道他每次一见面就在道歉是在闹哪样,只觉得自己实在头疼,

  “……不要整天见到我就道歉, 我不欠你同样你也不欠我的,整理一下赶快离开吧,我有点乏累了。”

  陆谣知一头黑发凌乱,发簪被随意扔在床脚, 整个人缩在被窝里,闷闷地说了声哦。

  他身子有点软,整个人像一只蒸熟了的虾子, 全身都泛起了潮红。

  陆无笑没再说话, 直接出了门, 给他留了换衣服的空间。门一关上,室内又回归沉暗, 陆谣知感觉自己身上暖意降下一点,忍不住又蹭了蹭被子,他声音好听,少年轻微喘气也耐人寻味,

  “唔…皇兄, 啊……”

  -

  陆无笑不敢相信地阖着眼靠在门后,一脸茫然地去想刚刚那一幕,可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让他推脱,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陆谣知都做了……那样的事。

  他有点不适,毕竟陆谣知和他基本称得上是敌对关系了,怎么好意思那般放浪形骸,都不顾忌双方的面子,那么大胆呢。

  陆无笑不觉得陆谣知是出于喜欢他从而偏激至此,只觉得他真的是太不懂事了,甚至有可能是别有企图。

  不过……陆无笑叹了口气。

  五皇子从小生活得艰苦,刚来宫里时也是闹了不少笑话,男人早起时难免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受他控制,说不定他只是不懂规矩,或者不想忍耐。

  说不定吧。

  -

  陆谣知穿戴整齐出门,他自己的衣服让奴仆拿去先洗了,陆无笑就嘱咐下人帮陆谣知准备一套衣服,但因为和陆无笑身上这件是一同买的,所以除了颜色不一样,款式都是几乎没有差别的。

  一黑一白,穿得极其相衬,两个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陆谣知悄悄抬眼看了眼陆无笑。

  陆无笑没有那么生气了,和他讲话也是淡淡地,看他的眼神也轻描淡写,却让陆谣知莫名地难受。

  “皇兄……”陆谣知开口想要说话,陆无笑却忽地率先打断他,声音清冷疏离,

  “我要休息了,你自行离开罢。”

  “不,不是,”陆谣知慌乱地抓住陆无笑的袖子,却被陆无笑冷淡不爽的眼神逼退,他只好懦懦地说,

  “…赵平做的事,不是我指使的。”

  陆无笑忽的就悟了,感情他之前道歉说的就是这个啊。

  啧。

  陆无笑轻笑了一声,很薄凉没有感情,“我又不在乎。”

  “都说皇室中人不谈感情,我跟你也是如此,陆谣知,本来就是竞争对手,你不用来这么…恶心我。”

  “也不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陆无笑皱眉,“…很烦,我也真的看不懂你。”

  陆谣知无声了,陆无笑认真低头去看才发现陆谣知眼眶通红,攒了一筐泪珠,他没打算哄陆谣知,只是缓着声音说,

  “以后不管再怎么了,也都不要来找我,皇位之争,你赢是你的本事,我中计也是我莽撞,没什么好道歉的。”

  陆谣知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静,陆无笑感觉这阵平静之下暗藏着惊人的狂风暴雨,他又叹气,抬指给他拭了几滴泪滴,但是根本擦不干净,只好认真而又无奈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你也不要哭了,谣知今年十六岁有了罢,莫要那么幼稚爱哭。”

  陆无笑肯哄他,陆谣知就哑着声音说,“我就想见你…”

  “不行。”陆无笑揉揉额角,“我有自己的事情,没时间陪你玩。”

  “你也应当多加练习,作为万众瞩目寄予厚望的五皇子,你不是也说,皇室大比,要跟上我吗?”

  陆无笑继续漫不经心地说,

  “好好去练,皇兄等你。”

  陆谣知看着陆无笑,目光也透着股执拗的坚定,几乎病态的注视让陆无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按住他的肩,二话不说强行送客。

  -

  陆谣知站在阴暗的囚室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隐隐约约透过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地上爬过几条花色艳丽的毒蛇,亦或是蝎子,毒蚁。

  手脚都被铐起来的男人呜呜咬着团破烂的纸巾,混浊的眼里迸发出对生迫切的希望,他剧烈地吸着空气,身上皮肤大多腐烂流脓,找不出几块像样的皮肤。

  那个魔鬼养的虫子还在不断啃咬着他,男人恶狠狠地咒骂,又因为忍不住疼痛昏了一次又一次。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少年的步子轻快,他脸上带着黑色的特制面具,玄色的衣衫上繁复的玄阵逼退了试图靠近他的一切生灵,他就那么站着,一尘不染地观看男人的糗状。

  像一个优雅的施刑者,对他人的痛苦不堪视作观赏的闹剧,自己也是引以为乐趣。

  “……你到底是谁?”赵平恐惧地出声,刚开始的反抗怒骂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现在只能乞求少年大发慈悲放了他,否则他就真真只能在这阴暗的囚室里腐烂生蛆而不为人知了。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从旁边的刑具旁拿了瓶粉末,然后一点一点慢慢撒上赵平颤抖的皮肉上。

  本就皮开肉绽的赵平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但是少年喂他的药剂让他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一寸寸绽开,然后化成烟雾蒸开消逝。

  他的眼里盈满了苦痛和不甘,少年动作一顿,歪着头无邪地说,

  “……很可怕吗?这些刑具。”

  “可是你让他恨我了……若是能让他原谅我,这些东西,就算让他全在我身上试一遍,我都是不在意的。”

  少年舔了舔唇,有点苦涩,“但他现在连见我都不想。”

  很快眼底痛苦转化成狠戾,少年冷漠而病态地重复,嗜血的眼里充满狠意,“都怪你。”

  “都怪你。”

  -

  丞相之子被皇上罚了禁足,在家却莫名无故失踪,丞相控制不住怒意大发雷霆,但当日整个丞相府的高手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就莫名其妙地把赵平弄丢了。

  丞相手下的几家店面也遭到外人劫掠,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整个丞相府的气氛变得萎靡不振。

  “夫君……”丞相夫人看着窗外的雪,觉得这股寒意几乎要渗透到了心里,整个人都冷得一颤。

  “唉。”丞相柳南叹了口气,楼主夫人,沉声道,“许是近来气运不好,明日去向国师祈愿占卜一卦罢。”

  丞相夫人颔首,心里也是郁郁沉沉,亲生儿子失踪,若是寻不回来,那些二房三房的儿子做了新丞相,可不就得压她一头。她曾经那些刻薄对待就够她喝一壶了。

  她心里不适,却也无可奈何。

  -

  第二日天晴朗,总算得了点好兆头,天公作美,柳南大清早就动身打算前去拜访国师,占占自己的气运。

  国师名叫故也,但是敢于直呼他大名的人少之又少,所有人都只是尊称他为国师大人,不敢太过冒犯。

  曾相传故也早早就能飞升,只是心系玄冥江山社稷,所以自愿留在玄冥大陆,时不时占卜几分国象,避免即将出现的大错,偶尔也会帮人算算命运。

  只是他挑人看缘分,不论钱财不论其他,仅凭他想与不想。

  国师住在雪山底下,离九玄天仅一步之遥,因为有传送灵阵的原因柳南闭眼再睁眼自己就已经站在了雪山脚,他冷得一哆嗦,随后跟着玉简上的指示朝国师府邸走去。

  -

  “唔,是这吗?”

  陆无笑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空寂,被纷飞的雪花挡了眼,他小声喃喃自语,跟在他身后的陆谣知就立刻应了声是吧。

  陆无笑一顿,差点忘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只一直在摇尾巴的小崽子,不得不说,陆无笑觉得陆谣知身后的那条尾巴一晃眼就已经可以看出实体了。

  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今日是月初,陆侨白说是每月固定找国师祈运的时刻,本来每年都是他亲自过来,这次却让陆无笑带着陆谣知来雪山……意思也是不言而喻。

  陆无笑撇嘴,但还是拉住了陆谣知的手,像一个合格的兄长叮嘱多动症不听话弟弟的语气,

  “你不要乱跑,雪山很危险,地图也在我这,到时候你迷路了就惨了,”陆无笑顿了顿,语气夸张惊悚,“还有很多可怕的生物啊什么的。”

  “嗯……什么呀。”陆谣知好奇地问,被陆无笑牵着的感觉很神奇,他感觉自己耳朵已经红得滴血了,又暗自懊恼要冷静点的。

  “蛇啊、蜈蚣啊…这种东西真的好恶心的,”陆无笑颤了颤,他真的很怕虫子和那些冷血动物,“也不知道大雪山怎么会有这些鬼东西,一点也不符合常理。”

  “皇兄怕吗?”陆谣知问道,手上伪装成黑金色手环的小蛇动了动,铭金蛇是至高等玄物灵宠,万蛇之主,听得懂人话,陆谣知悄悄背过手不留情地掐了它一下,它瞬间就老实了,乖乖趴在陆谣知手腕上。

  “呃,还好吧。”陆无笑不想和陆谣知多聊,也不想暴露自己怕这些冷血动物的现实,虽然自己不喜欢陆谣知,但是他也真的不想在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少年面前丢脸。

  兄长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陆谣知悄悄换了只手给陆无笑牵着,他怕左手上环着的小蛇趁着他不注意想吓吓陆无笑,到时候惊了兄长就是他的罪过了。

第27章 道法8 08

  山路常年覆雪, 陆无笑微仰着头向上看,感觉头有点疼,国师住在这种又冷又偏僻的地方, 难道只是为了修身养性吗?

  果然得道者就是不一样。

  地图上标明很多毒物所在的地点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每每踏上那块红区,陆无笑心里就警铃大作,手指紧紧握住剑柄,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

  但是很奇怪, 他们并没有遇上任何奇怪的蛇虫鼠蚁。陆无笑心里庆幸,暗叹自己今日一定运势大好。

  陆谣知的手被他死死拉住,陆无笑有个习惯, 自己害怕的东西总觉得所有人都害怕,所以即便不喜欢,他还是下意识“保护”着比他年幼的陆谣知。

  身边人的温度炽热,陆无笑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容拒绝地握着陆谣知的手腕, 把身上的暖意都传给了陆谣知,陆谣知不自觉地缩了缩手指,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体温偏寒, 和那些冷血动物最是相近。

  他怕皇兄会嫌弃他太冰了, 不愿再拉着他。

  于是陆谣知悄悄地看了一眼陆无笑。

  事实是他多虑了, 虽然陆无笑被冻的一颤,但出于兄长的责任他还是绝对不能把陆谣知弄丢了。

  更别说皇室的未来。陆谣知若是失踪, 剩余几位兄弟资质平平,他自己玄术又不行,玄冥皇室可谓就后继无人了。

  忽然不远处草丛耸动了一下,随后簌簌地颤,陆无笑蓦地浑身一僵, 他依稀听到嘶嘶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草丛中某种动物的冰冷竖瞳和锐利牙齿若隐若现。

  “……”呼吸猛地一滞。

  没有太多顾虑,陆无笑扯着陆谣知就朝目的地狂奔,陆谣知还来不及解释那蛇不敢过来,就被陆无笑带着朝山洞里跑了。

  陆谣知无奈地笑了下。

  笨蛋兄长,为什么不用符咒御剑呢?再说,未知的山洞里可怕生物更多也更危险啊。

  所以还是…让我来保护皇兄罢。

  -

  刚闪身进了山洞,陆无笑急急地喘了口气,摸着胸口心有余悸,陆谣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陆无笑无暇顾及他的亲昵,若有所思地抬头,

  “…太险了,”刚感叹完陆无笑复又有点知足骄傲,“看吧,还是我比较……敏锐!”

  “……是。”陆谣知顿了顿,语气很纯情,还有点仰慕的试探意味,“兄长真的很厉害。”

  他没有问陆无笑既然天赋“旷古绝今”,又为何一不用玄术,二不会使玄感察探后再决定。

  毕竟本来就不被喜欢,再多嘴的话……会被讨厌得更加厉害的吧。陆谣知漫不经心地想,既然是兄长的决定,那他只会尊重和服从。

  他愿意将眼前这个人视如神明。

  “啊……”陆无笑倒是自己忽然也想起了这点,嘴唇翕动,他想了想要不要解释,但还是没说什么,毕竟他和陆谣知关系一直都处于一个奇怪的状态。

  想起旁人对陆谣知的评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陆无笑又觉得他这样似乎挺合理的,或许陆谣知只是忽然想体会一下兄弟情深的感受了。

  嗯…不管怎样,都和他没关系就是了。

  陆无笑没听到外面再有响动,他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有点别扭地开口道,

  “…遥知,你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蛇。”

  语气平淡,陆无笑板着张脸,依然没有说为什么,虽然感觉兄长的尊严已经不复存在,但还是要继续努力维护面子。

  陆谣知愣了下,乖乖应了声好。

  他起身查看,玄感在有感觉的时候好用,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东西的话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看。

  虽然铭金蛇已经告诉他外面没有东西了,但是陆谣知还是要听陆无笑的话。

  陆无笑望着少年慢慢站起来,乌黑长发扎成高马尾,一身黑衣看起来很是飒爽,陆谣知的脸长得干净漂亮,但是总能做到眼神阴郁得把别人吓退。

  他知道陆谣知很凶,但是这个明朗乖巧的少年明明也是陆谣知。

  或许只是童年境遇稍惨,养成了一副乖戾性子罢。陆无笑叹气,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陆谣知没有对他作过什么坏事,甚至是言听计从,他现在倒也不好给人家摆脸了。

  等陆谣知回来,对他好一点吧。陆无笑这样想。

  他思绪飘到一半,忽的感觉背后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着他,僵硬地扭头,陆无笑就看到几百双嗜血的微小竖瞳盯着他看。

  血蝙蝠!!一群!!!

  血蝙蝠极其难缠,就算是皇室里的顶尖高手面对这样一群也不一定能够顺利逃脱。

  陆无笑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刚刚全都缩着不敢出来,这会儿却如狼似虎地盯猎物般盯着他,他深深吸了口气,陆无笑记得血蝙蝠只会攻击情绪特别激动,动作也异常剧烈的人。

  那他只要…再慢一点,再小心一点,再平静一点……

  越来越多贪婪的眼睛缓缓从沉寂中醒来,聚焦到了陆无笑的身上。

  陆无笑顶着那众吃人般的目光,刚出山洞就看到了打算回来的陆谣知,陆谣知余留的表情冷漠,看到陆无笑的那一瞬间又变得很雀跃。

  只是他那一声兄长还没出口,就被人按着肩膀用力抵在石壁上。

  陆谣知吃痛,但是没有出声,好像根本不在意般,只是目光死死盯着陆无笑的眼睛,陆无笑没有松开按着他的手,定定看着他。

  陆谣知年纪小,白皙的皮肤都被粗糙的石壁磨出了鲜艳的红痕,徒增暧昧。陆无笑按着他的手有点颤抖,思绪混乱。

  陆无笑附身在陆谣知耳边轻声说,声音低得似乎只有气音了,“……遥知,山洞里面有蝙蝠啊。”

  “……蝙蝠啊!”

  声音彷徨,不自然中透露着僵硬。

  陆谣知失笑,眨了眨眼,黑沉的眼里没有光亮,像深不见底的泥潭,兄长,也还只有十七岁呢。

  陆谣知动了动手,腕上缠着的铭金蛇会意,很快窜了出去。

  不远处翻腾起了一阵蛇浪。

  “…兄长,看。”

  陆谣知示意陆无笑去看后方,陆无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傻了,他抿了下唇,麻木着神色去看刚刚的山洞。

  山洞里的蝙蝠已经消失殆尽了,地上一具具枯干的残骸,但是陆无笑的表情更僵硬了……因为攀爬在那些枯骸上的,是一条又一条花色艳丽的毒蛇。

  有些他甚至称不上名字。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无笑的心依然悬得高高的。

  陆谣知感知到陆无笑依然禁锢着他,快把他拥入怀中,像是在寻求最后的安慰和心理依赖,但是他也乐得周身环绕着兄长的气味。

  就这样吧……一直这样下去。陆谣知喃喃道。

  但是他知道不可以,今日他们任务在身,若是没有完成,兄长许是要被那狗皇帝责罚的。

  陆谣知舍不得,也不愿意陆无笑吃这份苦。

  “……它们离开了,那些蛇。”陆谣知说,然后偷偷撒娇般蹭了蹭陆无笑的脖颈,随口解释道,“这些深山的蛇都不吃人的。”

  “于他们而言,那些蝙蝠肉足矣。”

  回到陆谣知手上的铭金蛇不满地动了动,对陆谣知这样说谎很不满意,它暗暗张开口,两颗尖锐毒牙唬人却又不敢对陆谣知这个小魔鬼下口,气势只没一会儿就蔫落,小尾巴一甩一甩地昭告它的不满。

  但是陆谣知整个心神都挂在陆无笑身上了,便也没有搭理它,连敷衍都懒得。

  铭金蛇趴在陆谣知手上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有点痛苦难过地想,小恶魔强迫它签契约虐待它不说,招它办事还没有回报。

  蛇蛇不干了!摔!

  “啊,那好,我们继续去找国师吧,”陆无笑愣了下,然后缓了一口气,伸手打开地图,“不过我们现在在哪儿呢……”

  “这。”陆谣知随手一指,眼神认真,陆无笑也没有质疑他,继续牵着他的手领他往标记点去。

  这次他没有再冷落陆谣知,俩人路上也会偶尔闲聊,陆无笑时不时还会开几句玩笑,把陆谣知呛得脸红,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幽怨。

  啊…其实五皇子也还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嘛。

  -

  到了国师住所,陆无笑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国师要将住所修得这般偏僻阴冷了。

  因为这样可以挡住大部分的前来求运之人,这些人把国师故也奉为神明般,府邸前跪倒一大片,甚至有人还拿了香火。

  陆无笑大受震撼。

  这么冷的天里,覆雪之路依然布满脚印,有些人甚至没有传送灵阵,仅仅凭着信仰拿着张破旧地图徒步前来。

  陆无笑扪心自问,如果他是国师,肯定二话不说就感动到立刻同意了,毕竟只是占个星象的话,又不会多么耗费时间。

  但是等他把这个疑问告诉陆谣知后,陆谣知若有所思,然后不在意地说,

  “许是因为占卜星象会折寿罢。”

  “是吗?”陆无笑很震惊,他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和印象。

  “我猜的。”陆谣知随口说,“那国师早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倾城美人,后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自己关在卧房中,对着同一个事物不信邪似的占卜了几百次,可能是因为没有成功,不仅少年白发,连那双眼睛也没了。”

  “啊…”陆无笑大概猜到了,占卜不一定会折寿,但是失败会反噬,可是故也既然知道无效,又为何……?

  他心里有疑惑,但还是正事要紧。

  好巧不巧,在一众求运的人里,他居然看到了丞相,想着最近频发的事件,陆无笑叹了口气,这丞相也是个可怜人。

  “赵平失踪了……你知道吗?”陆无笑转头,小小声地跟陆谣知讲,怕被丞相柳南听到了会刺他心头。

  “嗯。”陆谣知点点头,直直看着陆无笑,观察他的神色,“略有耳闻。”

  “真可怜。”陆无笑咋舌,轻声叹道。

  “皇兄不气他?”陆谣知问道,语气莫名,“他当日那般……”

  “定然是气的,只是我们毕竟没有太大纠葛,丞相也是个可怜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不能这样说,或许赵平还活着呢。”陆无笑声音淡淡。

  “……”

  他们这样闲聊一会儿,国师府的门就缓缓打开了,在深山当中,这小府邸倒也还算精致,甚至有种质朴的大气。

  陆无笑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他眼覆白绫,一头极长的白发没有束起,只是轻轻搭了下来,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泛着空灵的雅,

  “皇室的人来了,那便请进罢。”

  他就站在门口,几片雪花落在他发上,但是故也是真君子,气质如明月般皎洁不可侵犯。

  陆无笑应了声好,领着不知为何闷闷不乐的陆谣知进了国师的庭院。

  外面的人在国师出来时便集体噤声了,即使大家都在渴望着迫切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擅自上前惹得国师不喜。

  连丞相也是这般。

  国师府的门重重关上,陆无笑若有所思。

  是因为敬畏和信仰吗。

第28章 道法9 09

  故也身着的昭华白裳纤尘不染, 上面浮动着散漫碎落的星辰,作为顶级占星师的标志。

  他的手指白皙,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可爱粉色。故也步子很缓很稳, 他走得不快,陆无笑跟在他身后,忽然故也不知道为什么身子猛地一停,随即踉跄一下,堪堪才稳住没摔。

  绊倒了吗?陆无笑偷偷看故也覆着白绫的双眼, 青年秀气的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相信,手指微颤, 但最终还是放下手,叹了口气。

  他感知到了什么?

  “坐吧,我去拿点东西。”故也说,然后起身去了暗室。陆无笑应了声然后规矩地坐着, 虽然故也看不见,但是他还是要给国师足够的尊重。

  同时他不着痕迹地伸手拉了下陆谣知的衣角,陆谣知蓦地低头, 才发现兄长在暗示他态度要放尊重点, 于是陆谣知乖巧地学着陆无笑的坐姿, 两个人同时抬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又同时看向故也离开的地方。

  “…刚刚那个地方有坎儿吗?”陆无笑脸稍稍侧过去, 轻声问。

  “不知道,没仔细看。”陆谣知眼神直勾勾盯着陆无笑,被发现后后又表情无辜轻描淡写地抿了口茶。

  国师对这里每一处犄角旮旯都应该是了如指掌的,如果不是因为绊倒的话只能是走神或者刚刚那一刹忽然收到了某种东西影响。

  ……会是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被陆谣知冷淡的表情和不讲礼节的动作气到了吧。

  可是国师不是早已失明……不过,也是哦, 厉害的占星师用玄感似乎就可以做到以心代眼了。

  陆无笑有点心虚,暗暗又深深看了陆谣知一眼,陆谣知一直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感受到陆无笑有点责怪的目光后明朗的眉眼慢慢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嘛。

  一直很漫不经心的表情收敛了起来,额前的黑发稍长,遮住他眉眼,平白生出几分阴郁,但是陆谣知又委屈地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看起来心情糟糕。

  陆无笑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声恨恨地说,“你可能惹祸啦。”

  陆谣知眨眨眼睛,没有听懂,但还是仰头蹭了蹭陆无笑的手。

  此时国师依然步履沉稳走了过来,他只拿了一本书,一本很破旧,甚至纸页泛黄的无字书。

  每位占星师都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介质,但是一般都是像水晶球,玄玉环那种天生具有与玄力元素相亲和能力的介质。

  看故也这样,怕是从来没有换过介质,陆无笑叹了口气,又有点感慨国师真是长情,这般念旧。

  故也拿起一支飞鸟羽毛做成的羽毛笔,他没有拿墨水,白皙修长的指节微屈,很平淡地询问,

  “你的名姓?”

  他白皙的额头上浮起漂亮的金色纹路,看起来圣洁泠然,一头雪白的长发也微微被无名风捋起。

  陆无笑忽然想起来,那个便宜父皇嘱托他的,故也会把他带入玄镜之中,到时候预知的一切事物他都要记下来,然后及时誊写在灵纸上。

  因为故也从来不会帮人记着种东西,他的责任只是预知也只有预知。

  陆谣知很不开心地望着故也,虽然国师看起来干净不染世俗,但是陆谣知怕他在玄镜里会对兄长动什么歪心思。

  他自己酸酸地这样想,又有点闷闷不乐皇兄不允许他进去,说是他这副坏脾气要是让故也气着了问题可就大了。

  陆无笑怔怔地看着故也,青年冷清的声音空灵,他的神思已经快被故也引入玄镜了,听到故也问他姓名,陆无笑舔了舔唇,轻轻阖眼,声音有点干涩,

  “……陆无笑。”

  “?!”

  忽然故也身前摆放的无字旧书猛地合上,他额头上漂亮的金纹瞬间消失,旁边放置着的暖灯炸开,陆无笑一惊,猛地睁眼,就看到故也忽然失去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声音也有点颤抖,蕴藏着疯狂,

  “…你叫陆无笑…?”

  “呵,陆无笑,好一个陆无笑……”

  眼覆白绫的俊美青年神经质地喃喃自语,陆无笑感觉他下一刻双颊就会爬上骇人的血泪,情绪过度太伤身,陆无笑担心地看着故也。

  陆谣知第一时间抽出剑挡在陆无笑身前,神色戒备狠戾,故也过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揉揉额角,有点疲惫地说,“抱歉,失礼了……”

  “只是近来状态愈发迷离,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忍不住失控呢,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

  陆无笑下意识安慰故也,他很诚恳认真的说,“国师这样的良人,迟早会和心上人喜结良缘的。”

  “可是……”故也忽然止住声音,面色从抑制不住的恐惧迷茫到回归冰冷,他再道了一声歉,“抱歉,是我心事难解,误了两位的事。”

  “无碍。”陆无笑应道,同时暗暗让陆谣知控制住自己,不要摆着一副想杀人的暴躁神情。

  “既然无碍,那便继续吧。”故也说,又过了一遍之前走过的的程序,只是到询问名姓的环节他身子依然控制不住一颤,眼神悲伤,连明灯都熄了小半盏。

  陆无笑有点唏嘘,故也这是有着怎样的情伤,又是怎么样凉薄的人,才会舍得负了这样一个痴情俊美的男人。

  感慨归感慨,正事还是要做的。

  -

  刚入了玄镜,陆无笑还没有缓过来,就看到身前一个离他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正目光复杂着看他。

  眼神很直白,甚至可以说是不解和晦涩。

  陆无笑反应过来,现在是在玄镜,由于是灵体状态,所以国师双眼是可以视物的,只是依然一头白发。

  他刚想开口,一直注视着他的故也就猛地扑到了他怀里,陆无笑没有防备,直接冷不丁被他扑倒在地,他刚想说疼,就发现故也苍白的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指节都被撞得发红。

  他自己倒是毫发无损。

  陆无笑这手抬起来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最后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故也这副已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架势,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背脊,却没想到故也弓起身,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陆无笑挑眉,不紧不慢地说,“国师,我不是你的……相好。”

  “我是玄冥皇室三皇子陆无笑,我们现在在玄镜里,你清醒点……总不能我和你家那位…这么巧,名字撞就算了连脸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故也不说话,漂亮的脸贴在陆无笑的胸口,双眼阖上一句话也不讲,也不起身。

  陆无笑无奈地接着说,“就算你今天心情不好了不想配合我们算这个国运,你直说就好了,那现在……”

  “先放我走吧。”陆无笑轻轻地说,生怕触到故也的霉头。

  却没想到故也冷冷地挑起眉,神情冷漠,还有点疯癫的痴迷,他两只腿缠在陆无笑的腰上,一直想去亲陆无笑的唇。

  陆无笑快崩溃了,不断侧脸,最后故也也没了耐心,一口咬在他锁骨上,声音闷闷地,还有点神经质,

  “笑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么会让你再离开呢……”

  故也散开了小片衣襟,过分白皙的皮肤被雪白的发丝衬得更加苍白,但是故也笑得很开心,他喃喃道,

  “笑笑,要了我吧。”

  陆无笑赶忙要起身,但是故也虽然看起来体弱力气却大得惊人,他亲昵地蹭了蹭陆无笑的脸,说道,“你直接进来吧,我不怕痛。”

  但是我不想啊!!!!

  陆无笑在心里小人趴在地上捶地狂喊,但依然是无能狂怒,眼看故也已经开始宽衣解带,对方胸前两点粉红若隐若现,面上也是一片痴迷和疯狂。

  他没有再解释自己他妈不是故也喜欢的那个陆无笑,只是用力吸了口气,语气厌恶而淡漠,

  “故也,你要是想让我讨厌你你就继续。”

  效果立竿见影,故也的动作直接顿住了,隔了一会儿他神色莫名,低声说道,“那我要用什么留住你呢。”

  “…为了找你我献出了双眼,折去了几百年的寿命,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副干净的身子,我还有什么能给你呢。”

  故也滚烫的泪滴在陆无笑胸前,浸湿了一大块衣衫,他忍着抽噎,表情依然病态,只是多了几分脆弱,

  “笑笑…我留不住你。”

  “……”陆无笑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因为没有身在此局中,他无法深刻地体会到故也的痛苦无奈和挣扎,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

  还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故也要找的人啊!抢别人老婆很不厚道啊。

  但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他还是耐着性子温柔地说,“我就在这。”

  “一直在这。”

  “回去之后,我每月都来看你一次好吗?”陆无笑揉揉故也泛红的眼角,替这个冰山美人把衣服整理好,“好吗?”

  替代品就替代品呗,就当成做好事攒人品罢了。

  陆无笑现在苦中作乐地想到时候正版回来了不要反手就夫夫联合要杀了我啊,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贞洁罢了。

  “……好。”故也定定地看着陆无笑,哑着声音开口,“那国运的事我帮你誊写在灵纸上,你下次过来顺便带回去罢。”

  故也生怕陆无笑不信守诺言,自己还留了一招,陆无笑只好无奈地答应。

  但是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会不守约定的人。

  因为故也情绪不稳定,需要等他冷静点再打开玄镜之门离开,陆无笑想离这个比陆谣知还阴晴不定的青年远点,但是故也又一直腻在他身边,刚刚还清冷的人儿这会就软着声音红着耳朵小声撒娇。

  陆无笑觉得挺好玩的,但是又不敢真的去调戏他,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他自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成故也要找的那个“陆无笑”。

  -

  故也当然知道陆无笑不信,甚至只是为了安抚他而后有的那些动作,但是他怎么能真的让他的笑笑讨厌他呢。

  怎么会呢。

  更何况……

  故也摸了摸心口,他早在灵识里种下了寻至印记,只要陆无笑一出现,他就能立刻有反应。

  所以他一定是笑笑,只能是笑笑。

第29章 道法10 10

  陆无笑暗叹故也的皮肤是真的有那种苍白到透明的灵异美感, 脸上金色的纹路微亮看起来如真神一般圣泠,此刻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和之前那股子高岭之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那个渣男是怎么忍心的!

  虽然陆无笑对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国师美人感到惋惜。

  就他神游这一会儿,故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他的手腕,掩住自己眸中脆弱的情感,认真地说,

  “我现在状态不错, 即刻便离开吧。”

  陆无笑点点头,故也轻启唇,欲说什么又蓦地止住, 最后只是有点漫不经心地说,

  “你会记得来看我的,对吧。”

  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是陆无笑却感觉他那一刹那指节都收紧了, 攥得自己手腕生疼,偏生故也还是淡淡地看着前方,没察觉似的。

  或许国师也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罢。

  “嗯。”陆无笑好笑地应着, 随后有点疑惑的说, “国师, 为什么不尝试常驻宫内呢,我想父皇应该也是极其欢迎的。”

  故也稍稍敛了眉, 睫毛微垂,“我离不开。”

  “嗯?”陆无笑下意识地疑惑看向他,但是故也只是神色莫名地轻声说,

  “笑笑,我一直在等你。”

  连带着话也莫名其妙了起来, 陆无笑寻思故也应该有着自己不愿分享的缘由,便也没有追问。

  但是故也自己继续语气平平说了下去,

  “你知道‘亓姻’吗?”

  “亓姻?”陆无笑重复地念了几次,但还是感觉很陌生,于是他摇了摇头,回复道自己从来没听过。

  “…很正常。”故也揉了揉陆无笑的头发,他白色长发曳地,气质古朴而泠然,甚至稍显寥寂。

  “一个小族罢了。”

  陆无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故也阖眸做了个手势,无字书凭空出现,书的陈旧扉页翻动,然后前方忽然出现了古木攀枝的玄镜之门,周围还浮动着宏伟的气流。

  “离开罢。”

  -

  刚出玄镜,陆无笑眼前有点重影,还没适应过来就依稀看到身形单薄的故也可怜兮兮地被气焰嚣张眼神阴鸷的陆谣知抵在了墙上。

  陆谣知抽出自己的佩剑,似笑非笑地拿剑刃贴着故也脆弱的脖颈,似乎只要他手微微一颤此刻就能够立刻见血了。

  小恶魔不满地晃着尾巴,语气阴冷地阴阳怪气威胁道,“我倒真以为国师大人是个正经人啊,没想到……”

  “…就和那下等的娼……”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忽地打断,陆谣知冷汗顿出心里咯噔一下。

  “陆!谣!知!”陆无笑一脸愤怒地扯着他颈后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把陆谣知拽到跟前,陆谣知踉跄几步,眼神委屈,陆无笑咬牙切齿地附身在他耳边,

  “娼什么,嗯?来和我仔细说说。”

  “……”陆谣知抿着唇,把手乖乖放到背后,不自觉地把腰间锐利的剑藏了藏,像个受了气的小闷葫芦,“他就是。”

  陆谣知顶着陆无笑快崩溃的表情,继续声音平稳确保故也能听见,说道,“贱……”

  陆无笑惊得直接捂住了他的嘴,陆谣知不适应地唔了声,然后瞬间熄了火气,漂亮的桃花眼不断地眨动,眼神从充满戾气变成可怜气的湿漉漉,身上也升起股跳跃躁动的无名火。

  可是皇兄为什么那么偏袒那个人!

  人类幼崽真的好难管,稍加放纵就要插了翅膀上天了。陆无笑暗暗瞟了眼故也的表情,然后心底一凉。

  刚刚陆谣知发脾气骂人的时候故也仍然是表情冷漠不甚在意,这会儿即使眼覆白绫不见眼神却能够直白的感觉出怒意。

  完了,真气着了。

  陆谣知悄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陆无笑的掌心,陆无笑触电般懊恼缩手,又生气地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

  早知道不带上这只烦人精了。

  感受到他们虽然打打闹闹不和谐但是处处显露亲昵的气氛。故也原地定定地顿了一会儿,然后悠悠地说,

  “五皇子此话怎讲,我尚未做任何伤害您利益的事吧。”

  “你和我皇兄在玄镜里待了两天!……”

  陆谣知表情阴郁,只是故也仍然语调不紧不慢,反倒在气势上和他持平,

  “玄镜的时间比外界快上数倍,你在外等待许久,我们在里可是仅仅过了片刻,不知道五皇子因何着急。”

  故也的清冷温柔和陆谣知的咄咄逼人形成鲜明的反差,再加上他双眼无法视物平添凄清脆弱,陆无笑下意识也满心偏向故也。

  柔弱美人多招人疼啊。

  陆谣知只知道正常入镜不必两天之久,甚至只需一个时辰,但却并不通晓这其中原理,他自己吃了亏,眼神更加阴郁,但是却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陆无笑觉得故也厉害,简单几句话就把陆谣知制得死死的。果然国师不但占星算运厉害,连言语技巧也是相当高超。

  陆谣知因为嘴上打仗输了闷闷不乐,故也却没有因为压过了陆谣知而感到高兴,只是朝陆无笑缓缓走来。

  陆无笑怕他看不到会再绊倒或是其他,自己主动向故也方向走过去。

  因为瞧不到故也的眼神,所以陆无笑只能小心翼翼地揣测他的意思,但是故也没有讲陆谣知的无礼不敬,只是很温柔地说了一句,

  “…像之前说的那样,我等你。”

  陆谣知漂亮的双眼瞪大,差点因为这句暧昧的话再次拔剑冲上去对故也冷嘲热讽一番,却被早有准备的陆无笑一个严厉的眼神逼退。

  陆谣知只好蹲在墙角幽怨地看他们聊,那委屈的样子和被主人罚的小狗一样,原地自闭。

  陆无笑说好,故也清了清嗓子,声音如羽毛般轻灵,似有若无,

  “陆殿下,”故也捻了一片外室飘进庭院的雪花,淡淡地说,“世人都说我心系天下江山,是护佑玄冥的神。”

  “但是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现在我等到了。”他的话有深意,陆无笑依然只付之一笑,不然他能回什么呢。

  故也没有再说什么,取下腕上一指缠绕的白色长绫放到一旁,陆无笑粗略瞟了眼,就被白皙手臂上那些斑驳的伤疤吓到了,看着多半是自残。

  国师真的是个可怜人。他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感慨。

  “我送你们离开吧,山路崎岖,要多加小心。”

  等他们已经走出国师府,重重的门再次被关上,故也感受着漫天孤寂,低声把自己方才没有说的一句话倾诉给长天。

  “…我在等你,你要来。”

  -

  因为陆谣知刚刚冒犯无礼的举动,陆无笑整个回程的路都没有再主动和他讲一句话。

  陆谣知默默跟在他的后面,身上散发出诸事不顺的凄凉感。

  被故也反羞辱就算了,自己这么伤心这么难过居然也没有得到皇兄的关心。

  他愈是躁动,腕上的铭金蛇反倒晃着细长的尾巴蛮是得意舒坦的样子。呵呵,小恶魔,被制裁了吧!叫你嚣张!

  气死你啊,急不死你。

  到了山脚陆无笑远远便看到几里外一处喧哗之地,花火繁盛,彩灯相结,盈天的明灯亮得缀去了暗沉的天色。

  因为来时是走的玄阵,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里居然是继玄安街外的第二夜市长街落雪街。

  陆谣知对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他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跟在陆无笑身后,偶尔有姑娘满含羞意地巴望瞧着皇兄,他就猛一抬头满眼煞气。

  别气了~小恶魔,你的兄长要走远了。腕上的铭金蛇冰凉的小尾巴懒懒地拍了拍陆谣知,陆谣知没理它,它又拍了拍,陆谣知才顺着他指的方向发现兄长已经走到了一处摊贩前。

  陆谣知快步跟上,就撞见陆无笑开心地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他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声音含糊着道,

  “遥知拿一个。”随后伸手把另一根递给了陆谣知,就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也有吗?”陆谣知愣愣地接过,不知道是不是在问,声音干涩,他以为陆无笑现在很气他,甚至都懒得理他。

  “啊,”陆无笑又咬了一口,薄唇染上晶亮的红艳,他不甚在意地说,“我气消得比较快吧。”

  “不过……”陆无笑顿了顿,有点警告意味地说,“你以后不要那样做了,也不要说那样的话来侮辱别人。”

  他觉得陆谣知只是在威胁故也,但是他没想到只要他稍晚了一分,即便只是几秒,陆谣知的剑刃都毫不留情会直接刺破故也的皮肤。

  归根到底陆无笑还是低估了陆谣知的病态神经质。

  “……嗯。”陆谣知应着,忽然感觉眼眶要红了,他高高束起的黑发因为担心陆无笑这两天未眠也变得有点凌乱,几缕黑色的发丝搭在脸边,陆谣知别过脸,小口咬着糖葫芦,心底满是热烈汹涌的情感。

  其实皇兄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

  陆无笑把故也说的话复述给了皇帝,陆侨白也没有太在意,似乎早些年故也的性子就是这样怪异,如果前去的人惹得他不乐,他便连门都不会开,就算是陆侨白在外面也只能吃一碗闭门羹。

  相比之下,这个一个月后再去拿灵纸简直是出乎陆侨白的意料。

  “他真答应帮你把国运誊在灵纸上?”

  陆侨白的声音有点讶异。

  陆无笑应了声是后陆侨白又顿时龙颜大悦,满面荣光朗声笑着说道,“想必吾儿的天赋连那眼高于顶的国师都能为之震撼罢。”

  陆无笑只是默默看着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当晚,他就遇到了一位故人。

第30章 道法11 11

  陆无笑不紧不慢地拉开房门, 古檀做的门嘎吱一声,但是他却似乎在自己卧房里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陆无笑神经骤然绷紧,生怕是仇人的暗算, 但是如此明目张胆…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不着痕迹后退半步,观察着卧房里的人。

  可惜只能看到背影。

  那人穿的衣裳虽不是庸俗的华丽,但却有一种至朴至纯的浑然天成美,尤其是玄衣其上浮动的暗色金纹, 更是他作为一个皇子都从未见过的。

  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应该不会是为了害他而出现在这。

  但是陆无笑还是没有主动走过去,毕竟他并不清楚男人的底细, 还是要保持些许的警惕。

  青年似乎发现他了,那一瞬间背脊绷得直直地,一直在把玩手上流光玉石的手指也骤然收紧,片刻后, 男人从容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朝陆无笑走去。

  陆无笑这才看到了他的正脸——简直和许奕如出一辙,只是眉间多了一颗朱砂痣, 眼神也是久居上位般的摄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喃喃自语道, “……许奕?”

  明明已经封存了对第一个世界的情感,但是蓦地看到与他相近的人, 陆无笑的心还是忍不住忽然一颤。

  [滴——][……]

  隐遁许久的系统突然出现了,它几声提示音后就是机械的电子音,陆无笑默默听着,[检测到目标人物徐应,请宿主准备攻略。]

  新手指南:[面对地位高出太多的实验目标, 往往要用最真挚的爱意来打动他们。]

  许久没有再记录治疗方案,突然见到这几乎变得陌生的两个东西,陆无笑的额角突突地跳,心里也有点烦闷。

  说实话,他不觉得徐应看起来像心底阴暗、极端冷漠,需要他来救赎的人。反而是清风霁月,温柔昭和。

  陆无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框边上看着徐应,徐应清澈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本就黑得深沉的漂亮眼睛里酝酿起了更深的沉暗。

  有点不可抑制的生气,可是他却不能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和陆谣知那般亲昵呢?可是立场又是什么。

  徐应看似云淡风轻地看着陆无笑然后很自然地开口道,“尹月有事不能来看你的皇室大比,我替他来看看。”

  这东西还能替的吗?!!陆无笑咽了一口口水,心底震惊失语。

  “……你们关系,这么好的吗?”陆无笑声音有点卡壳,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虽然在他的潜意识里,尹月很厉害,但是和徐应的关系还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吧!

  尹兄,你怎么可以欺骗我的感情!

  “……我来这看看你,过会儿就走。”徐应踟躇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句与他本意相悖的话,他其实想和陆无笑一直待在一起,只是作为“徐应”他找不到理由。

  可是,笑笑的反应和他想的完全是两副模样,难道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作为尹月他理应是如兄弟般疼爱着陆无笑的,但是为什么,不愿看到笑笑爱上别的人呢…

  一想到陆无笑想从前称呼他那样称呼别人夫人,徐应就烦戾地想杀人。

  陆无笑乖巧地点头应了声好,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壶里的茶给徐应倒了点,自己则出门招呼人拿几块上等的糕点过来。

  就算徐应不吃,心意总得有吧。

  徐应没怎么犹疑就喝了下去,但是这茶的味道奇怪,入口浓烈呛人,后又转为极沉极有韵味的浅淡,徐应失了神,难道凡间的茶都是这般……吗?

  陆无笑关上门回来看到徐应面色通红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喃喃,心底忽地一滞,冷汗涔涔。

  等等,那壶是酒还是茶来着?

  他心慌之下拿的,应该不会拿错……吧。

  徐应似乎没沾过酒,反应单纯可爱地很,只是抱着酒壶红着脸呆呆地喊笑笑。陆无笑想来也是,九玄天上多半是琼脂玉液,仙人大多修生养性,不会沾烈酒等伤身之物。

  只是酒和那些毒啊什么的都不一样,又不可以强行用玄力逼退,头脑里面也会变得混沌,说出来的话都不经过大脑的直白。

  陆无笑再想了想,放在他房间里的酒似乎都是很浓烈的,因为他天生酒品好,所以饮料就要饮个痛快。

  ……所以徐应怎么办?

  陆无笑还在踟躇着思考对策的时候,徐应就摇摇晃晃地要起身朝他走来了,他怕徐应等下玄力不受控制一瞬之间把整座太子殿都给毁了,赶忙拉着他的手安抚性地把他往床上带。

  徐应身上莫名地发热,漂亮的人儿哼哼唧唧地,也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张口就要咬陆无笑。

  ……看来徐应的酒品不怎么好,陆无笑默默任他咬了自己的脖子,暗自下了定论。

  “…你不喜欢我吗?”徐应小声地趴在他耳边撒娇,身子软软地蹭他。陆无笑只好掐着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徐应喝酒之后仿佛就忘了自己不仅有玄力,还是何等的强悍,直接被陆无笑堪称毫无危险性地禁锢老实了下来,还哑着声音委屈地说,

  “你欺负我…”

  这位道友…你稍微动动手指我现在就已经飞出去十米开外了,何来欺负一说。

  陆无笑暗自吐槽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徐应,却没想到徐应喝酒前后截然两个人。

  “嗯……”陆无笑感觉一股暖意凑近了他的脸庞,定睛一看,就看到徐应把那张冷淡精致的脸凑过来。

  徐应要亲他。

  陆无笑赶忙把人止住,徐应倒是又不开心了,好看的眉眼敛起,声音闷闷的,“你不喜欢我吗?”

  “…我不是你的夫人吗?”

  “……”尹兄,你到底说了什么?!陆无笑心里小人崩溃大喊,他摸了摸徐应的背脊,跟摸一只猫一样顺他的毛。

  徐应很舒服地趴在他身上,两条又细又长的腿盘着他的腰,声音含糊不清,“不要掐我的…腰。”

  “……痒。”

  陆无笑居然觉得徐应真的有点可爱。

  逆反心一上来他居然敢顶着玄力巨大的差距,可能被徐应清醒过来一剑了结的压力,喘了口气很撩人地轻叹,

  “我不要。”

  于是陆无笑又重重掐了一下徐应纤细的腰肢,看徐应有点哭腔地在躲,软了声音感叹,“我就喜欢掐别人的腰。”

  徐应动作忽然顿住了,他定定地看着陆无笑,陆无笑居然觉得他那一刻眼神清醒得惊人,根本不像一个醉酒的人。

  顺带忽然有点心虚。

  徐应声音轻轻地还有点赌气,“……我给你玩,那你就不要和别人这样玩了,尤其是那个…陆谣知。”

  陆无笑受不了徐应在他耳边这样吹气般低语,尾音微扬着挠人心,“你怎么知道陆谣知?”

  徐应没有搭这句话,只是有点生气地说,“你要娶我,你也要娶他吗?”

  “……”陆无笑第一次感觉到哑口无言是什么,他翻了翻新手指南,然后把徐应的双手按在床上,自己把脸凑近。

  “…你说你是不是我夫人。”陆无笑语气懒懒地问,放肆到有点释放野性的意味。他就喜欢欺负这样的“小朋友”。

  徐应点点头,然后委屈地说,“你自己说的,你忘记了吗?”

  “……”“那我要亲你。”

  话音刚落,陆无笑就直接吻住了徐应的唇,徐应唔的声音都被堵住,脸也红得喘不过气,但是陆无笑不打算放过他。

  他改为一只手按着徐应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从微散的衣服里伸进去摸他的背脊。

  陆无笑有个习惯,他动情的时候就很爱摸对方的肩胛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几乎都会。

  徐应要躲,陆无笑就哑着声音跟他开玩笑,“你再躲我就让陆谣知当我夫人了,他可比你乖得多。”

  徐应不说话了,漂亮的桃花眼里沁出水雾,眼眶周围红了一圈,连乌黑的发都被汗水黏连到额角,徐应脖子上有个金色的“项圈”,陆无笑知道那是御灵环,用来修身养性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喉头有点燥意。

  他摸了摸还在散出微弱金光的御灵环,徐应把自己脆弱的脖颈交到他的手里,却没有什么要反抗的心思。

  “徐应……”陆无笑揉揉他的头,明明徐应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岁,他还是很认真地叮嘱道,“下次不要喝酒了,警惕性低太多了。”

  徐应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陆无笑很难再把徐应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物目标,徐应看起来很干净很温善,他莫名感觉徐应不像是那种会很狠戾杀人不眨眼的人。

  所以徐应不需要他来救吧。

  陆无笑查看了一下任务的完成度,明明之前没有见过徐应,却已经达到了50%。

  果然徐应本身就没有大问题,怎么要他来救赎呢。

  “你不要和陆谣知玩了。”徐应小声地说,“好难受啊,笑笑,我好难受。”

  “嗯嗯。”陆无笑有点敷衍地不在意应着,徐应却下意识地心中喜悦。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陆无笑没有答应,那他可能不保证他会对陆谣知做些什么。

  但是笑笑答应了。

  陆无笑和徐应开玩笑要他乖乖让他按着亲,不能反抗,也不能躲,但是徐应真的说好,过了一会儿陆无笑还是没有亲他,徐应桃花眼半阖,轻轻地说,

  “你不亲我了吗?”

第31章 道法12 12

  “……”陆无笑一瞬之间有点窒息, 他直接拿被子裹住徐应,然后闷声说,“睡觉。”

  徐应呆呆地哦了一声, 然后乖巧地躺在床上看着陆无笑,陆无笑转身打算去客房睡,但是却听到徐应声音委屈拉长了调子,

  “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陆无笑斜倚着门框,眸光晦涩, “你想和我一起睡?”

  “嗯…”徐应软着声音,“夫君,睡觉吧。”

  陆无笑无奈又好笑, 徐应话都说到这了,陆无笑也不好再推拒,只好慢悠悠地走回来,躺在床上和徐应隔出一小段距离, 自己漫无边际地想着明天早上徐应醒来时的反应。

  虽然不厚道,但是…陆无笑勾起唇,真的有点想笑。

  没过一会儿徐应自己把身子凑了过来, 撞到了他怀里, 两个人依偎着, 陆无笑倒是不在意,很快就有了困意, 但是徐应明显不适应还一直要他抱着。

  徐应感受着陆无笑的体温,慢慢眨了眨眼,夜色朦胧下醉酒的双眼迷离而沉凝,他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小声地说道,

  “笑笑,不要再和陆谣知走在一起了……”

  陆无笑睡得深加上他声音小到听不见,徐应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是那一瞬间还是心跳如雷,有种莫大的满足感。

  -

  陆无笑这个人,很温柔也很开朗,但是遇到许奕和徐应不知道为什么都会下意识对他们产生一种很强烈压抑不住的情感。

  为什么呢。

  [治疗方案]:第一日记录:

  实验目标:很可爱很温和,不会像一个阴暗的人,反倒清风霁月,一身明朗。

  反馈:i):或许他不需要我来救赎?

  ii):徐应很容易心软,醉酒时最为脆弱。

  后续疗程:随机应变。

  陆无笑很喜欢系统附赠的宣纸,质地略微粗糙,用羽毛笔沾上金色墨水后写出的字印在纸上两三分钟后就会消失,然后记录在系统档案中。

  他专注地写着,不时观察一下还在睡觉的徐应,纤长手指无规律地敲击着木制的桌板,边发呆边思考着。

  他今日起得早,公鸡尚未打鸣,徐应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他不好动身,怕闹出声响惊醒了徐应,到时候两两相望却尴尬无言。

  好在徐应可能被酒影响得太深了,只是在梦中不满地拉住他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什么,陆无笑随便拿了个枕头给他抱,然后就成功脱身,他悄悄坐到了檀木凳子上,开始书写今天的治疗方案。

  既然见到了徐应,那就不能再懒懒散散地悠闲度日了。

  -

  徐应醒来时陆无笑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感觉头很痛而且全身脱力,也没办法用玄力抑制。徐应第一次喝酒,不仅酒品不好还断片,他对后来发生的事情都一片茫然。

  他做了什么……?

  身体也有点酸痛,等等,徐应恍惚地舔了舔唇,嘴唇怎么破了,看起来还是…被咬破的。

  徐应心里一颤,昨天晚上和他在一起的除了陆无笑还能有谁,可是陆无笑……亲他了?

  他撩开一点衣服,就看到自己的腰侧有快青紫色的掐痕,徐应懵懵懂懂地想,按照先前看的那些书籍描述,难道他和笑笑已经……洞房了?

  漂亮的仙人表情奇怪地跪坐在床上,泠然圣洁的脸也一片醺红不自然,他手指酝酿了一抹玄力,又蓦地散开。

  可是如果真做了的话,他会怀孕吗?

  啊……徐应啊徐应,为什么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啊!徐应懊恼地埋怨自己,随后扔了个隐匿符转身去了黑市。

  他要多看点。徐应想了想,先前九玄天上有个很放荡不羁的仙尊听说他可能好男色后就送了他一本书籍,还暗示他让他爱人去学那些东西。

  徐应打算自己钻研一番,学习一下。

  -

  陆无笑回到卧房内已经见不到徐应的身影了,室内空无一人,他暗自松了口气,不然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徐应。

  只是桌上放了一张纸条,徐应的字很飒,龙飞凤舞地一笔带过,陆无笑粗略看了看,大意就是说他只是出去一下,但是皇室大比他还会来看的。

  “……”陆无笑深吸一口气,毕竟实在是……社死现场。

  不知道尹月有没有告诉徐应他的玄力很拉胯,到时候场上用不光明的手法扔符咒出去取胜了徐应发现了会不会败好感。

  可能是出于他和徐应并不相熟,诸多事宜都要有所顾虑。

  -

  眼看还有三天就要皇室大比了,其他皇子都聚在专属的场地认真修炼玄术,只有陆无笑一个人在房间里思索怎么样可以把玄隐咒配合散形丹和杀伤性符咒一起作用。

  别人觉得他神秘高冷,陆无笑也只能假装高深莫测地付之一笑。

  他先前只想着得到了便好,却没意料到这些符咒他根本不会融合着用,问系统也只是得到了很冰冷机械的一句[请宿主自行摸索。]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因为遣散了仆从只能自己去开,陆无笑心情有点烦闷,但是依然快步过去,拉开门却发现是陆谣知。

  陆谣知白皙的脸上因为激动出现了很深的红晕,他磨磨唧唧地扯了一会儿话,然后在陆无笑已经不耐烦时忽然说,“皇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青冥楼坐坐。”

  “……?”陆无笑迟疑而困惑地看着陆谣知,青冥楼是专门品茗的茶楼,但是陆谣知看起来不像爱喝茶的人。

  陆谣知接着说,“我发现他们家最新的一款茶融进玄石磨成的晶粉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对玄力的掌握程度。”

  陆无笑有点心动,他的手扶着门框,不知道陆谣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然后在试探他,但是看陆谣知的意思似乎就只是觉得好玩的意思,陆无笑慢悠悠地说,“你确定?”

  “我昨天自己研究的,他们都不知道。”陆谣知咧嘴,小虎牙露出来,乌黑的头发依然高高束起很有少年气。

  “唔。”陆无笑思考了一下,毕竟确实对他有益,“那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陆谣知拉着陆无笑的手,陆无笑有点不自然,但没有刻意躲开,沿途遇到的人也都是十分讶异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眼里,三皇子和五皇子一直是很清楚明白立场分明的对立关系。

  仿佛世界都变得玄幻了起来。

  -

  徐应刚从黑市出来,表面不动声色一脸淡然,耳朵却红得滴血,他随便翻了几页就臊得赶忙把那些书都扔进储物戒指里。

  不知道笑笑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徐应慢吞吞地想着,有点苦恼。刚要再用个符咒瞬移回去,但是却眼尖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陆无笑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明眸皓齿好不动人…恰好和身边陆谣知的一袭黑衣相衬,看起来如一对神仙眷侣般密不可分。

  徐应的手攥紧,刹那眸光晦涩,他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走进青冥楼,掌柜看着这个公子冷冷地放下紫玄币后,明明一副清高如玉的仙人样,他却品出了几分令人背脊发凉的阴暗。

  一定是错觉!掌柜擦擦额角的冷汗。

  -

  陆无笑看着陆谣知给他展示了一遍,自己也试了试后发现确实可以,而且思索片刻,对符咒的融合也一瞬间有了眉目。

  他很开心地看着陆谣知,揉了揉陆谣知的头发,说道,“谢谢遥知了,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陆谣知的头发凌乱,他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喃喃地说,“能让兄长开心,真是很满足呢。”

  又过了一会儿,陆谣知神色一动,他骤然起身,很抱歉地看着陆无笑,眼神阴鸷但语气还是压抑着,“兄长,我要先离开片刻。”

  陆无笑低头研究没说好,陆谣知就依然站着,直到陆无笑讶异地看过来回了句,“怎么不走,快去吧,我不在意的。”

  陆谣知这才嗯了一声匆匆离开。

  -

  外面的天色阴沉,有下雨的趋势,陆无笑钻研得差不多了,又带了一些回去继续观察,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雨越下越大,和路边商贩买了柄油纸伞,伞虽然看起来脆弱但是却施加阵法,阵法内的人不会轻易被雨淋湿。

  啊,不知道徐应现在在哪,皇室大比后又要怎么创造相处的机会呢。

  -

  陆谣知赶到的时候徐应手中的铭金蛇已经半死不活了,还在嘶嘶地吐着舌头挣扎,徐应散着头发,指节分明的手指掐住漂亮的黑金色小蛇,脸色苍白阴郁地看着陆谣知。

  “还给我。”陆谣知剑尖对着徐应,徐应甚至能看到剑刃上反着冷光,他冷漠地站在原地不动,陆谣知直接一剑刺了过来,但是却打了个空。

  徐应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痣更显得妖冶了起来,他呵了一声,笑着说,“很厉害嘛,只是若我近百年的修为能被你制住……”

  他咬破指尖以血用指画出一个阵法,黑发被掠过的风扬起,徐应歪头笑得更加疯狂,“那我徐应还做什么道法先祖。”

  “你再厉害,这些东西也都是我玩剩的,”徐应缓缓走过去,陆谣知受痛,但依然眼神桀骜不屑地看着徐应,徐应就压着他的背脊让他跪下,铭金蛇无力地嘶叫,徐应慢悠悠地说,

  “我随随便便都能让你痛不欲生。”

  “但我今天只把你禁锢在这,若你能离开,我就给你和我相竞的机会,”

  徐应温柔地说,黑沉的眸子却逐渐泛起暗红,看着陆谣知痛苦跪在地上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他继续不急不慢地说,“不过看样子你也没能力挣脱开我的阵法了。”

  “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我就让你付出该有的代价。”

第32章 道法13 13

  这两天都没有再见到徐应, 同样,陆谣知也无故失踪了。

  陆侨白着急得派了一波又一波的禁卫军去寻他,但是却始终没有眉目, 再说近日天空中雨云不散,雷声不断,空气中都泛着压抑潮湿的闷。

  徐应不用他操心,陆无笑倒是有点担心陆谣知,当时陆谣知和他说有事离开, 不知道是被事情耽搁太久了还是路上出了意外。

  ……不管是什么,还是希望陆谣知可以平安吧。陆无笑叹气。

  -

  一日后皇室大比或将要如期举办,可是被寄予厚望的五皇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陆侨白敛着眉,不住叹气,若他真遭人暗算,那会是皇室多大的损失啊。

  不过即使这样, 皇室大比也没有再推迟或是取消,毕竟每年都要借由皇子间的皇室大比来择选出皇位的合适继承人。

  在很多人看来,这场比试早已定下结局, 无他, 只因五皇子陆谣知不在的话, 那早就年少成名的陆无笑就连唯一一个竞争对手都没了。

  面对这些称赞和惋惜,陆无笑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研究符咒和丹药的融合。

  他能说什么呢……不要输的太难看就好了。

  本来还想着他输给五皇子倒也没什么, 可现在若是随便一局输给了其他皇子,都难免会遭受到质疑的吧…

  陆无笑抿唇,他有点想找徐应帮忙,但徐应或许不肯不说,更可能会觉得他心思狭隘自私。

  其实名次声誉什么的倒是不要紧, 只是后续的麻烦多半会不间断让人头疼。

  只是陆无笑不知道若是他开口的话,徐应就一定不会拒绝,即使是暗中操纵比试让陆无笑取胜,毕竟如是他出手的话,九玄天下的人即使全神贯注也是察觉不出半分异样的。

  徐应不公平,不理智,也不在乎那些规则,玄道本就强者为尊,他只要他的笑笑开心。

  -

  硕大的锣鼓敲得震天响,身穿青色衣袍的俊秀男子长身玉立站在台上,朗声宣布着比试的规矩。

  陆无笑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纸质的规则,心下倒是平静到毫无波澜,过了不久有人拿了枚晶石让他以玄力击碎来抽取里面的玉玺。

  陆无笑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指尖酝酿出微弱玄力,但是晶石却忽然自己裂开,他怔怔地拿着玉玺,抬头望了望天,就看到坐在青石墙外姻缘树上温柔看着他的徐应。

  这颗姻缘树高耸入云,茂盛的绿叶和祈愿者喜庆的红纸条相衬,徐应自己不知道从哪也找来张红纸条,低下头凝神以玄气化出玄金色笔墨,认真写了些文字然后把那张红纸条如那些幼稚的青年男女般挂到树上。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他一般,徐应专注的看着陆无笑,他眼尾微挑,大理石般白洁的皮肤上有几处金纹,眉心的朱砂痣依然显眼而艳丽。

  陆无笑挑眉,试探性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后徐应身形一顿,扔了个东西下来,但是用玄力小心护着托着到了陆无笑面前。

  一枚玉佩,上面没有刻字,徐应示意他可以带上,陆无笑虽然不知其用处,但还是按照他示意的乖乖佩戴上了。

  “再过一个时辰比试就要开始了——”青衣男子扬声说,“那么最后的几项规矩……”

  “…第三十六点,不可使用丹药、阵法、符咒……”

  陆无笑眼皮跳了一下,心虚地遮住袖口,又阖眼默念清心咒懊恼自己太沉不住气。

  看到这一幕,徐应是情不自禁低声笑了出来,真的是太可爱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有点遗憾地想,可惜男子不能怀孕,不然真想和笑笑有个羁绊。

  徐应不喜欢小孩,也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他爱陆无笑。

  很爱。

  不知道这份感情从何处起,只是当初作为尹月时,面对那样热烈那样真挚的少年,就早已心动了吧。

  -

  陆无笑把玉玺交给青衣男子,他验证后看了看笑着说,“三皇子真是开头便运势大好,这局轮空直接晋级,休息一会儿等下一局罢。”

  于是陆无笑又不可思议地慢慢走回原来的位置,捧着杯茶抿了一口。

  青衣男子正清点完玉玺,随后就发现居然还空出一块,那就只能是失踪的五皇子陆谣知的。

  他犯了难,不知道怎么办,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既然五皇子不在……”

  不远处一声巨响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去,灰尘扬起,烟雾散开全场,只听得一个黑衣少年尾音扬着一声,

  “…我在。”

  陆谣知状态应该是疲惫的,陆无笑看到他身上多处有伤口,有的结痂了,有的还在不断往外渗出鲜红的血液,他的眼白处也布满血丝,只是眼神却是诡异的兴奋和恐怖的愉悦。

  一剑劈向场台造出声势来阻止裁判继续宣读比赛程序,一个很失礼犯规的行为,但场上却一片寂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甚至没有人感到不满,就连陆侨白也在暗自庆幸陆谣知没事。

  这场比赛众人主要目光还是聚焦在陆无笑和陆谣知身上,想看的也只是二人之间皇位桂冠到底花落谁家。

  于是青衣男子顿了顿,把陆谣知的玉玺交给他,陆谣知接过,他是第二场,还有一场的时间可以休息一番。

  陆谣知想坐在陆无笑身边和他聊天,但是他现在满身尘土狼狈的样子连自己都嫌恶,更怕惹得兄长不喜。

  所以陆谣知只好一个人坐在角落边擦拭着自己的古旧佩剑,已经完全变异的铭金蛇依然盘在他手腕上懒懒地伸展着身子,蛇瞳变成了澄金的,就连黑金色的花纹也更加耀眼。

  他身子微僵,若有所感地看向那棵姻缘树,果不其然见到了那个人,陆谣知勾起一抹疯狂的笑容,黑沉的眼底盈满仇怨和兴奋。

  复仇吗?不不……当然还是要让对方先被折磨得痛不如死,再像一条狗一样囚在笼子里,被所有人围观亵渎。

  陆谣知沉醉地望着前方笑得张狂,手中剑不自觉划了两下,眼底阴鸷变态地构思自己的计划,这两三天他拼了命的去尝试,被玄力反噬无数次,躯体受损骨折流血更不再话下。

  若不是他后来……现在早已是一具骸骨。

  所以徐应欠他的,他要千倍百倍让之偿还。

  -

  第一场周旋得有点久了,双方都想着要消耗对方然后忽然爆发一击即胜,却导致时间消磨越来越多,拖拉了很久。

  陆无笑想了想还是起身向陆谣知走去,陆谣知此时一个人蜷缩在原地睡觉,时不时身子还会痛苦般微颤,安静而又乖巧,陆无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猛地抬头,泛红的瞳里盈满血腥杀意。

  陆无笑吓了一跳,陆谣知蓦地转过头去,随后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再看向陆无笑,轻描淡写地和兄长道歉,

  “…做了一些……不好的梦。”

  陆无笑点点头,他没有询问陆谣知这几天去干什么了,拉过对方白皙的手,把几瓶丹药放到他手里,陆谣知的手温度更冰了,察觉到陆无笑皱眉他下意识想缩手,陆无笑就硬拉着他然后眼神认真望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下一场是你,吃了丹药后休息一下,状态好点应战吧。”

  坐在树上的徐应神色莫名,指甲几乎要攥进手心,他在嫉妒,偏生陆谣知还故作乖巧地看着陆无笑,说,“好。”

  等陆无笑走后陆谣知摩挲了一下这几枚丹药,不知道现在人类的丹药对他还有效用吗,可这是皇兄的心意欸。

  吃不吃呢……

  他正犹疑之际,忽然在丹药上嗅到了一股清和暖香的味道,陆谣知一愣,随后趴在地上干呕,眼尾泛红,可怜兮兮地掉眼泪,但是却依然病态地笑着。

  好恶心,是那个男人的气息啊。

  他小声抽泣着,一遍硬把丹药塞到自己嘴里去,一遍掐着脖子想吐,和精神分裂似的,脸上还一直挂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笑容。

  -

  第二场的两位分别站到台上两侧,陆谣知的对手一看就准备得特别充足,不仅穿上了护甲,甚至拿着一柄长.枪,似乎还是某位大师最近的新作。

  十成的有备而来。

  本来那人看到对手是陆谣知应该就是心下灰败,此时眉宇间却昂然涌起斗志,陆无笑皱眉,比之对方的风光霁月,此刻陆谣知脸色苍白,身形单薄,身受重伤,连衣服都被划破,手握的古剑也快断了似的。

  陆侨白招呼侍从过来,打算让人给陆谣知换一套装备,但是陆谣知直接很散漫地说可以开场了,双方准备好的情况下按照规定是可以直接开的,对手没有理由等陆谣知状态好了再开始。

  陆侨白叹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台上。

  那人全神贯注,手握长.枪,舞了数个繁复的招式,但是陆谣知的身影如鬼魅般不可捉摸,连陆侨白都没看清他的走位,甚至还没到一分钟,陆谣知转了转手腕,然后用剑尖点着对面的男子。

  “破。”他轻声说,声音有点沙哑,懒散而又桀骜。

  真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对手忽的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粘稠的东西扯住般,动作也开始迟缓,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是好像有无数的东西在羁绊着他。

  连那柄长.枪也顿时碎裂。

  他被按在地上等裁判数时间,等压迫感散去后回头看了看,根本没有东西在拉着他,可是……明明感觉那么地深刻。

  结果无可置疑,陆谣知胜。

  场上的观众不明所以,半分敬畏半分疑惑,青衣男子拦住他想要询问一下那是什么玄术,被陆谣知直接用小刀抵着喉咙叫他滚开。

  后面的群众彻底轰动了起来,陆谣知无视了一切骂声和好奇讨论,又擦了擦自己的古剑,那些人嚷得很大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跑到他面前说些什么。

  陆谣知回到了那个隐蔽的小角落,神经质地一直擦那柄剑,陆无笑从侍从那里拿了水果问他吃不吃,话说玄冥大陆有很多他没见过的新水果呢。

  “吃啊。”陆谣知舔了舔唇,笑着撒娇道,“我手脏,皇兄喂我好不好。”

第33章 道法14 14

  徐应听不到陆谣知在说些什么, 只看到陆无笑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莓果递到他嘴边,陆谣知轻轻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又舔了舔那个断口。

  看上去乖巧又惹人怜爱。

  徐应先是面上一脸平静, 但是他又忽地闭上眼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能让玄气暴动正中陆谣知的下怀。

  看来还真是个狠角色呢~

  他们俩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处在风暴正中心的陆无笑完全感受不到,跟没事人似的和陆谣知继续说说笑笑。

  陆无笑看着陆谣知依然是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想来他许是没吃那些丹药,犹豫了一番还是试探性开口,

  “遥知,你不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吗?”

  陆谣知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甚至还能尝到血腥味,陆谣知慢慢地说,

  “丹药我吃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对我没有作用了…”

  陆谣知眼尾泛红,可怜兮兮地啪嗒掉下一滴眼泪, 陆无笑懵了, 愣愣地张口但还是没有问他怎么了, 他怕陆谣知这几日经历太凄惨,戳他痛处不太好, 于是就象征性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哄道,

  “那现在还有几场,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好吗?”

  陆谣知看了看姻缘树, 徐应已经不知所踪了,他低头,羽睫微垂,用还算干净白皙的脸蹭了蹭陆无笑的肩,闷声说,“我殿离这太远,难免耽搁时间。”

  陆无笑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说道,“那就去我殿里吧,我有没穿过的衣服给你换。”

  陆无笑的观念其实在糅杂了现代记忆和古代记忆后变得很中肯,所以他没意识到在玄冥大陆让另一个同性穿自己的衣服意味了什么。

  陆谣知猛地抬头,眼里亮晶晶的,但是察觉兄长好像确实只是不在意后,闷闷地应了声好。

  所以生病那次,也只是不在意吗?他还以为……

  -

  “……你方才如何打败那个人的呢…?”陆无笑托腮,有点疑惑,他坐在木凳上,陆谣知在帘内换衣服,少年劲瘦的身材被竹帘若隐若现遮住,陆无笑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一截小腿。

  “唔。”陆谣知含糊着说,“他被绊倒了吧……”他声音小小的,连自己都透露着一股不确定和犹疑。

  不然还能告诉皇兄他方才是划破了虚空界限,强行把来自地狱的魔种召唤出来了吗?

  九玄天下没人能看得出来,就算他不这样做,也可以轻易打败刚刚那个人,可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向徐应宣战啊。陆谣知漫不经心地想。

  陆无笑失笑,也没有再多问,陆谣知拿着一件外衣出来,他里衣穿得很怪,过于纤细漂亮的腰肢暴露在空中,他不确定地说,“这件衣服有点难穿……”

  陆无笑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他一脸羞恼震惊地走过去,手指还在颤抖,语气震惊,“我拿错了……?”

  “嗯?”陆谣知糯糯问道,这件衣服看起来太羞耻,他穿了裤子,但是这件里衣真的好短……

  “不知道谁塞给我的,反正不是我主动买的……”陆无笑语气急促,“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件新的。”

  陆谣知点点头,乖乖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陆无笑拿了一件他同样款式的白衣过来,红着脸把陆谣知推过去换。

  换完衣服陆谣知走出来,陆无笑松了口气,很严肃地说,“你不觉得刚刚那件衣服很奇怪吗?”

  “觉得。”

  “那为什么不先说出来?”

  “因为是皇兄给的。”

  所以有问题也没关系。

  陆无笑震惊到失语然后说,“你太相信我了吧。”

  陆谣知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

  -

  第一轮最后一场进行完了,第二轮也快开始了,陆无笑依旧从青衣男子那拿了颗晶石,他有点犯难,但是像第一次那样,晶石又忽然自己碎了。

  陆无笑抬头看了看,可徐应不是不在了吗?

  难道是躲起来了,可是为什么……?

  啊,不管了……他把玉玺递给青衣男子,男子愣了愣,又检查了一番,最后表情古怪地说,“三皇子……依然轮空呢。”

  陆无笑:“……”

  他深吸一口气,想着或许今天只是运气太好了,轮空两轮……第三轮总不会了吧!

  他这样想着,可事实却恰恰不如他的愿……第三轮,第四轮……直到最后一轮,被抽到轮空晋级的都是他。

  陆无笑:“……”

  观众们的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虽然三皇子的实力无可置疑,可是,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而此刻另一边的陆谣知势如破竹,每一轮都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后来只是用剑轻轻划拉一下,甚至没有引出剑气和剑意,但是却可以相隔数十里把人击退重伤。

  从来没人见过这样的玄术。

  所以最后一轮,众人都无比期待的,陆无笑对战陆谣知,一方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实力的天选欧皇,另一方是战斗力爆表的天骄黑马!

  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呢!

  观众们的心高高提起,浑身热血燃了起来,他们全神贯注,目光紧紧盯着台上二人,两人目光对视片刻,然后同时开口,

  “我认输。”

  裁判:“……”

  观众:“……”

  这种兄弟间的默契不要用在里这好吧!

  陆侨白表情有点凝固地开口,“你们二人之战是万众期待已久的,也不必惧战,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会是皇室的骄傲。”

  陆无笑嘴唇翕动刚想说什么,陆谣知就满脸不在意慢吞吞地开了口,他看着陆侨白,但是却没有一个对皇帝甚至是对父亲的尊重,

  “是我不敌皇兄,兄长只是谦虚罢了。”

  “……”

  陆无笑大受震惊,不敌的是谁,谦虚的又是谁?这个世界为什么忽然变得好玄幻。

  陆侨白忍了忍,然后带着皇帝威压开口说道,“那朕今日就更要看你们二人切磋比试一番了,陆谣知,朕用皇帝的身份来命令你,现在不准离开。”

  陆谣知似笑非笑,很是不给面子。

  陆无笑看向青衣男子,对方现在也满脸为难地看着他,踟躇着不知道怎么做。陆无笑叹了口气,说道,

  “那便开始吧。”

  陆谣知蓦地看过来,少年的黑瞳盈满未名的情感,陆无笑轻笑,声音空灵而明朗,他同样拿起自己的佩剑,

  “遥知,就让兄长看一看,你有多厉害。”

  玄气瞬间筑起新一轮的场台,观众大声喊叫着,陆谣知终于第一次在台上摆出了认真的态度,外面的人感受不清楚,陆无笑却是一瞬之间似乎看到眼前黑气弥漫,甚至连陆谣知的黑瞳也变成了嗜血的红瞳。

  只是威压,就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陆谣知拿起剑,口中默念着什么,然后那柄古旧枯剑亮起了光,甚至周围的玄气波动都随他牵引。

  “祈敬,”陆谣知轻声说,剑尖正对陆无笑,“破。”

  一股无比庞大的玄力流涌来,但是陆谣知表情依旧轻松,一看就是没用全力,陆无笑闭眼,但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几乎震碎耳膜的声音砸在了旁边。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陆无笑,陆无笑震惊地看着旁边的玄武场。

  这不是号称全玄冥大陆最最坚固的玄镜石筑成的吗?不是几百个半仙高手都无法击碎的强力屏障吗?

  ……多么猛烈的进攻,三皇子居然连这都能躲过去,不愧是他,天之骄子名副其实。

  陆侨白呼吸凝住,一半是在心疼这个天价的玄武台,一半是在震惊陆谣知的实力已经如此……这玄武台,就连大陆第一都不可能一击击碎吧!

  陆无笑看向陆谣知,对方的虎牙笑得很可爱,陆谣知比了个口型,“打歪了。”

  好吧。

  陆无笑麻了,随便凝聚了点玄力化成尖刺就朝陆谣知打过去,陆谣知“没有躲过”,面色苍白倒退几步,跌出场地,直到青衣男子热情地拉住他的手宣布他赢了的时候,陆无笑都是茫然的。

  后面的过程大概就是宣布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了,还有把作为“第一名”的奖励发给了他。

  -

  天色渐渐暗沉,陆无笑浑身酸疼地走下玄武台才发现陆谣知已经在场下等他了。

  少年专注地望着他,像是在看自己用尽全力追逐的遥不可及的耀眼星星。

  “为什么要让我?”陆无笑不解地说,“你很厉害,这本该是你应得的。”

  “不,不是的。”陆谣知轻声说,“和你对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局我永远也胜不了。”

  与他何等厉害无关,只是他舍不得,也绝不会动手伤害陆无笑。

  就算再来几百次,那一剑依然永远都会是偏的。

  陆无笑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迷,只是有点惆怅地说,“可是我不想要这个位置呀~”

  “做太子……多不自由啊,你说对吧。”

  陆谣知只是定定地看着陆无笑,眼底划过一抹暗色,“若兄长到时累了,那我便陪兄长离开吧,去哪都是可以的,只要我在,就没有人可以伤到兄长一分。”

  “……”陆无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脸,少年的皮肤又白又嫩,稍微掐一下就会留下很红的印子,陆谣知摸了摸脸,觉得兄长真是总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还是那种,又任性又不听话的小孩子。

第34章 道法15 15

  徐应回到九玄天清明殿, 他面色沉重地翻开书架特殊一框里记载着上古妖物的万妖图,但却没找到记载着形如陆谣知那般的妖族。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翻过书的扉页,目光审视般一页一页寻过, 最后徐应心念一动,从旁边的暗柜里取出十三宫宫主于几年前传给所有上仙的秘信。

  轻轻展开,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

  [现有妖人临世,或会成魔尊。据为半妖半魔,擅夺人之舍, 心性邪恶,必要尽快除之。]

  [尚未苏醒。]后面工整地署名了日期。

  徐应眸光晦涩,眼神看不出什么异常, 只是嘴角却勾了起来,玄气萦绕在他的身边,

  “醒了?”

  “最后再快活几天吧。”

  -

  是夜。

  陆无笑正在卧室里试着去画符,他全神贯注地凝神看着泛着古老气息的符纸, 嘴里念念有词。

  符纸在空中飘了一会儿,随后忽地焉焉落下,陆无笑耷拉着眉眼, 然后心烦地把那张废符丢到旁边, 精疲力尽地转身打算去睡觉了。

  他通过日日联系掌握了绘制低级符咒, 但是高级符咒还是完全摸不到边界。

  陆无笑正想着,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下意识搂住他以防他摔了,陆无笑唔了一声,猛地抬头,就望进徐应漂亮暗沉的眸中。

  是徐应啊。

  “啊…好久不见……?”陆无笑试探着开口,虽然只过了两天, 但是二人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啊!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

  室内空气沉默片刻,徐应神色微怔后蓦地出声打破这片安静。

  “……娶我。”徐应看着他很温柔地说,青年面容俊美,声音低雅,惹人心醉。陆无笑瞪大眼睛,一脸不解,怎么突然……?

  见陆无笑没有反应,徐应稍微低了头,更认真地说了一遍,

  “娶我。”

  “……为什么?”对任务有利的事情,陆无笑没理由拒绝,只是他还是有点懵。

  “我带你去九玄天,”徐应俯身亲了下陆无笑的额头,声音像羽毛般轻轻地,“我喜欢你。”

  “我喜欢尹月描述的你,也喜欢我自己眼里看到的你。”

  陆无笑恍然般点点头,暗叹尹兄真是大好人,做好事不留名,悄悄牵红线也不告诉他。

  于是陆无笑舔了舔唇,很矜持地说,“那我在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你要飞升了,他们都会为你高兴的。”

  徐应靠在墙上,背脊被粗糙的墙面硌的生疼,他喘着气,脸上还有不正常的红晕,他羽睫微垂,陆无笑看得心痒痒,他亲了下徐应,

  “你脸好红,生病了吗?”

  “没有……”徐应声音慢吞吞地,他笑得莫名,“我只是有点开心。”

  “……有了个新的对手,但是我一定不会输给他的。”

  陆无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徐应忽然自己凑了上来,恶狠狠地和他唇齿相连,暧昧的银丝落下,陆无笑舔了舔唇上被咬出的唇印,“好凶。”

  “别生气。”徐应含糊地说,“我太喜欢你了。”

  -

  神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象征主神的位置上,阖着眼,气息也极其微弱。俄顷,他缓慢睁眼,轻叹了一声,

  “竹然那孩子也真是太莽撞了……”

  “连寻意的情劫都敢插手,”他无奈地笑笑,“看来这神殿两分的格局是在所难免了。”

  “…不过吾倒是也有意让神之子去争这神物就是了……”

  “……”

  “明明那人根本就不爱寻意,还要硬去给他施加情种……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然丫头究竟瞒了吾多少呢。”

  “……哦?吾的神之子也在这个位面吗?…”

  “有趣。”

  -

  徐应要即刻就带他离开,陆无笑犯了难,他想和一些人打些招呼再走,免得让他们担心了。

  他和徐应说了,徐应点点头,但等陆无笑要走向陆谣知的卧房时,他又一脸不开心地紧紧攥住陆无笑的手腕。

  陆无笑挑眉看向他,徐应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漫不经心,假装不在意地说一句,

  “……他很重要吗?”

  “他是我的皇弟,而且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遥知人挺好的。”

  “……”徐应顿了顿,声音干涩,“如果我想现在就走呢?”

  “……那我给他留张纸条也行。”陆无笑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他记得徐应喝醉时说过不是很喜欢陆谣知,“好吗?阿应。”

  他这个人自来熟也放得开,徐应却被这声温柔缱绻带着暖意的阿应酥到了骨子里,他捂住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要身体软到站不起来,徐应的耳朵很红,声音沙哑还是有点不开心,

  “……你去见他吧。”

  陆无笑惊讶地看着徐应,虽然了解不多,但徐应总给他一种占有欲很强的感觉,陆无笑抿了下唇,踮起脚摸了摸徐应的脑袋,

  “阿应好乖。”

  可恶可恶可恶,不要这么撩人好吧……徐应觉得自己很可耻地有了反应,但衣裳遮着不大明显,他红着脸低头蹭了蹭陆无笑脖颈,闷闷地说,

  “不要和他聊太多……”

  “知道了。”陆无笑其实有点纳闷自己对徐应的天然好感,明明真的了解不多,他也真的是一个很慢热也不会轻易喜欢别人的人,却总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喜欢徐应。

  奇怪,但或许是合了眼缘吧。

  陆无笑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在徐应的注视下拉开了门,保证自己肯定很快回来。

  身后的徐应身子发热,青年的身体和少年不同,他白玉般细腻的皮肤让人不禁想要好好把玩一番,就连腰肢虽然纤细但也是劲瘦有力的,每一处都更加紧致诱惑。

  成熟的果实尝起来总是更加甜也更加有余味的~

  -

  陆无笑敲了敲陆谣知的房门,但是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房中没有开灯,陆谣知许是睡了或是不在,他不好过多打扰,便从怀中拿出那封信件。

  把信件放在门口,拿玉石压住后陆无笑朝自己殿里走去。

  他没注意到陆谣知房内一盏小灯摇摇曳曳欲熄不熄,房内隐隐约约还传来痛苦的呜咽声。

  陆谣知全身脱力,连出声都有些困难。

  “……”彻底成为妖主之后,人类的这副身体都有点难以适从呢……陆谣知强忍着痛苦继续融合,他还需要这副皮囊,还需要……继续和皇兄相处。

  明明当初封印记忆夺舍五皇子后就打算再也不回到那个位置的,却还是……被逼到了这一步。

  如果那人知道他其实不是“陆谣知”,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讨厌他呢?

  陆谣知一直都知道,自己爱陆无笑是天生的指引,刚开始他也会不解也会抗拒,到后来的沉醉着迷,再到解开封印…

  一切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

  徐应带着陆无笑到雪山脚下,刚要上九玄天,陆无笑就呼吸一窒,有点尴尬迷茫地说,“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徐应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听他这样说便下意识开口询问道,陆无笑慢腾腾地继续说道,

  “有个人在雪山等我。”

  “……半个月后,我应该去见他的。”

  徐应敛眉,听陆无笑语气心虚奇怪,就想到自家夫君还真是招惹了一堆的烂桃花呢。

  他状似不在意地说,“那半个月后再来也可。”

  “唔,”陆无笑表情更加凝固了,他说,“可是我答应他每个月都要去看他的。”

  “……”徐应手指微僵,他看着陆无笑懵懵的眼神,说,“你现在和他解释清楚,以后就都不要见他了。”

  陆无笑想了想,然后点头,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国师要找的人也并不是他,只是国运的事可能要搞砸了。

  他们刚到国师府门口,徐应就明锐地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他伸手接过,是一封提前写好的信。

  多半是给陆无笑的,徐应检查了上面并没有携带什么危险便递给他,陆无笑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也会去,再会。——故也]

  陆无笑愣神,徐应没有看信上写了什么,温柔地抚了抚他的长发。

  “既然万事都已准备完好,那便启程离开罢。”

  -

  九玄天上景观其实和玄冥大陆差别不大,除了每个人的实力都是彻底碾压玄冥大陆任意一人外。

  陆无笑一直不知道徐应的玄力有多深不可测,他一直以为九玄天上的人都是这样,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多数人都只是飞升后的底层玄力阶级。

  ……甚至,陆无笑意外地想,他觉得陆谣知的实力相比之下反而更加高深。

  不过也不对吧……陆谣知可是…还没飞升啊,怎么也是难与他们比较的吧。再说他一个没有玄道天赋的人,也很难看出差距吧。

  陆无笑失笑,也不再去想了。

  -

  徐应很抱歉地和他说,婚礼不能大办,九玄天上没有那么多繁复规矩,太招人眼球也不好,只有夫妻结契,就是最坚定也最强大的羁绊了。

  所以两日后他要和陆无笑结契。

  陆无笑点点头,其实也没有太过在意,徐应从背后环着他,他有点坏心思,徐应不想自己的笑笑被太多人看到,甚至觊觎。

  -

  夜凉如水,徐应咬了下陆无笑的脖颈,他穿的衣服很薄很轻,两点粉红若隐若现,徐应哑着嗓子蹭了蹭陆无笑,

  “你想要吗?”

第35章 道法16 16

  “好。”

  [……]

  -

  陆无笑的黑发被汗水黏连到脸边, 他眼睛半阖,欲睡不睡,徐应抚摸着他被沾湿的头发, 柔声说,“困了吗?”

  “嗯。”陆无笑软软悠悠应了声,然后就彻底没声音了,徐应失笑,拿符咒给二人清理了一番后便抱着他满足地躺在床上。

  陆无笑是不负责任倒头便睡, 但说来应当是徐应更累的。

  只是徐应此时却格外地清醒,他痴痴地看着陆无笑睡得满足的容颜,不自觉伸出手指去描摹他精致的相貌。

  徐应还发现陆无笑不自觉地就回去摸他颈后的那块糜丽的纹样, 这是他生来就带有的,但是陆无笑好像格外偏爱,一直忍不住去亲他的背脊,然后慢慢自下而上吻上那片黑玫瑰, 虔诚得像是在宣誓自己的爱意。

  陆无笑蹭了蹭徐应,睡梦中还拉着他的衣角,无意识地小声喃喃道, “阿应, 阿应……不要躲。”他是哭得狠了, 连漂亮的眼角也因为受到太多刺激而不住泛红。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睡得沉了,徐应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

  “笑笑…只爱我好吗?”

  徐应叹了口气,却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毕竟笑笑方才说……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彻底被占有侵犯,真是太令人满足了, 徐应默默地想,就算是再过分……也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反正我啊,早就是任你随意摆弄的棋子了。

  -

  陆谣知打开房门,他刚刚似乎隐约听到了兄长来找他,只是那副丑陋的样子实在不愿让兄长看见,所以没有回应,不知道兄长是否会介意呢…

  门口有一封信。

  陆谣知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他缓缓从地上拾起信封,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慢慢拆开,就看到了白色纸张上那几个几乎让他目眦欲裂的几个字。

  [九玄天飞升,勿念。今后多加保重——陆无笑。]

  陆谣知手指用力捻着信封的边缘,力道大得几乎让脆弱的纸面破碎,他难以控制地让自己妖主的气息几乎泄出院落,又蓦地垂眸。

  看起来可怜又凄惨。

  …为什么争不过徐应的,明明他才是先来者,徐应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凭什么?

  陆谣知带着恨意喃喃道,他一甩袖,身形隐在了暗夜之中,不久后便消失在了玄冥大陆。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去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被新妖王占领的地位,还是……陆无笑。

  都是他的。

  于是第二天便有了轰动整个玄冥大陆的传闻:[三皇子和五皇子同时飞升了!]

  消息如同插翅般传遍全大陆,所有人民都沸腾了,陆侨白心喜之余也是半分感叹忧愁,毕竟刚选出的太子,现在又得重新挑一个太子之位的继承人了。

  造化啊。

  -

  九玄天上也并不如往常般平静,因为十三宫宫主手上拿着鎏金的文书,满眼认真地宣布了一个很令人震悚的消息,“妖主复出,世界秩序即将再次陷入紊乱之中。”

  “我们必将尽一切力量将之擒拿。”

  台下一片唏嘘,妖主临世的恐慌几乎席卷了所有人的内心,曾经的妖主实力巅峰时期连十三宫宫主也只能堪堪和他打成平手。

  不过据宫主所说,妖主尚未恢复全部实力,所以依然有机会取胜。

  陆无笑站在长阶之下和所有人一并看着站在玄玉台上的十三宫宫主,他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徐应也乐意陪他一起感受烟火气。

  隔的太远他看得不大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宫主的脸型轮廓,束起的金色长发,还有那双漂亮璀璨的澄金眼眸。

  他相貌应该的偏柔美的,举止之间却有着泠然的阔绰和英气。

  不愧是九玄天的真正最高领导者啊。

  陆无笑牵着徐应的手想去旁边买点小零嘴,随后就被脑中系统忽然出现的提示音吓了一跳,徐应只见他身体一颤,然后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询问道,

  “怎么了?”

  陆无笑没有回复,他还在适应系统突然的尖锐提示,

  [滴——]脑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场上出现任务者,请宿主小心。]

  是谁?他猛地转身去观察,但是大家都神色自然,一脸茫然的陆无笑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十三宫宫主表情微凝,一直空洞的目光有了焦距,带着审视的目光轻轻落在台下。

  徐应不着痕迹地搂住了陆无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陆无笑稍微定了定心神,这个世界他没有附加任务,完成徐应的治疗方案后就可以离开……其他任务者什么的,也都与他无关罢。

  只是他莫名有点心乱。

  “没有。”陆无笑慢腾腾地说,徐应没有再追问,陆无笑便和他撒娇,“阿应,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好。”徐应回着他的话,眼前却浮现了这样一位清冷漂亮的少年在床.上那副小恶魔般不做不休的模样。

  “……”徐应的呼吸急促了一刹,他自己暗暗调整过来后便跟着陆无笑走向远处的商贩。

  他自己还是太容易害羞了,偏偏又要为了骗到陆无笑装出大胆的样子。

  -

  三日后进攻龙陵池,活捉妖主。

  金玄在特殊的纸上写着注意事项,然后用一种很珍惜的媒介如往常般悄悄传给了那些特定的人。

  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这个世界他的主线任务也早已完成了,支线任务就是活捉妖主,囚禁妖主三天便可完成任务,没有像上个世界要求那么残暴的屠杀。

  既然任务要求这般,金玄也不会自己去多去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所有的小世界他的目的都只有完成任务。

  或许要说金玄亦正亦邪,他可以为了一个人永远不杀生,也可以为了那个人大开杀戒。

  无他,痴情罢了。

  -

  转眼三日便到了,徐应也在除妖者的范畴里,九玄天众人都是暗地里密谋前往,消息也都是互相之间秘密流传的。

  在兵甲装备严严实实的众人中,徐应穿得格外轻便而且手中也空空荡荡,反倒显得格格不入,更别提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那人看着是少年身形,带着遮住脸的白色薄纱,正在和徐应认真地说些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徐尊低了头,宠溺地望着这位神秘少年。

  少年便把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徐应咬了一口,少年就得意地笑他像抹了胭脂的大姑娘。

  殊不知自己满目星辰,俊美的脸因为年纪稚嫩被柔和化,反倒更像个沾沾自喜的傲娇姑娘。

  只是这个可爱灵动的“姑娘”害得徐应腰疼到现在,大腿内侧还一片酥麻青紫。

  徐应是怕陆无笑一个人在家里会遭到他仇敌的暗算,便打算带上他二人一同前去,反正他有能力护好他的心上人。

  因为徐应自身的战力无比恐怖而且提供的丹药阵法什么的都是大家极其渴求的,所以众人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金玄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

  错觉吗?

  -

  龙陵池外炙炙的岩浆翻滚,还没踏入便能感受到一股灼人的热气,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真龙盘旋的虚影。

  有人冷汗直流,堪不住威压就要跪下来,便被旁边的人立马扶住。开什么玩笑,给妖主下跪,那不是自折队伍气势吗?

  徐应看着眼前的龙陵池,嘴角微勾。

  很快就可以再也不见了,妖主,或者说…陆谣知。

  金玄凝起玄力试探性地打在龙陵池外的屏障上,屏障颤抖了一下但没有碎裂,他继续攻击,很快屏障动了起来。

  随后众人便听到了一声阴鸷低沉的声音从龙陵池内传来,还有点漫不经心,“宫主可真是下流无比,我妖族近百年未侵犯你们九玄天,您倒是是上来就给了我个大礼啊。”

  金玄自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解释,只是他依然沉默,妖主缓缓从龙陵池走出来,黑色的衣衫尊贵而大气,只是他面色苍白,脖颈处的皮肤不自然地溃烂。

  “还在适应妖主的身体吗,不过为什么相貌依然……”徐应沉吟,眸光晦涩。

  陆无笑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的手指明显地在不自然地收紧,这只大妖实在是太像陆谣知了…连脾气都如出一辙。

  他的情绪变化徐应就在他身边不可能察觉不出来,只期望杀了陆谣知后一切都过去了。

  只要现在杀了陆谣知就好。

  被笑笑发现也无所谓的,之后无论让他怎么做都可以…只是现在,他且不想留着这个祸端。

  陆谣知懊恼地擦了擦自己嘴角边的鲜血,他应该是有千岁高龄的大妖了,身形却仍是少年模样,陆谣知半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冷冷看着众玄士,不甚在意地说,

  “你们要上就全上呗,顾忌什么。”

  “啊……我的龙陵池居然有这么多外人的气息,太恶心了。”

  陆谣知不悦地阖上眼睛,忽然一个人趁机猛地把玄力打向陆谣知,身后几人也随之向陆谣知发起进攻,金玄神色一动,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陆谣知只是不紧不慢地一抬手,那些攻击便尽数反噬。

  几个人爆体而亡。

  陆谣知愉悦地看着众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笑得兴奋而又明目,他很自然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歪着头问,

  “继续呀?愣着做什么。”

  “我可是最喜欢这种…鲜血淋漓的场景了。”

第36章 道法17 17

  金玄紧紧盯着陆谣知, 在陆谣知欲要行动时便立刻咬破手指,以血为引作了个囚妖咒,伴随着囚妖咒, 凌空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携着繁复金纹的高大锁链。

  高大锁链缓缓缠上了陆谣知的四肢,陆谣知看似毫无反抗能力地被金玄禁锢住,可随着他漫不经心地勾唇,这副轻松的姿态…金玄身子绷紧,骤然警惕了起来。

  陷阱吗, 还是……?

  他瞳孔微缩,观察着试探着,徐应也停下动作没有贸然进攻。

  少年白皙到透明的手腕和脚腕被金色链子紧紧缠住, 精致的脸上只有愈发疯狂的笑容,他愉悦地眯着眼感受着他人给他带来的苦痛。

  蓦地脸颊被风刃狠狠划了一刀,连腰处也未能避免,玄色衣袍被割裂出开口, 大片白净的皮肤暴露出来,有人不自然地别过头,却被金玄凝神呵斥,

  “蠢货, 你在被他蛊惑吗?”

  那人身躯一震, 旋即冷汗直流,这毕竟是妖主, 就算看着再无辜也绝不会是那种小白花。

  陆无笑余光瞥到妖主纤细腰肢上熟悉的伤疤,眉心一跳,他忽然懂了什么,目光带着点不可置信意味地望向徐应,徐应也同时看向他, 眼里盈满温柔,痛苦和果断。

  所以……徐应其实一直都知道吗?

  陆无笑有一瞬间心冷。

  脑中浮现昨晚他们欢.好时徐应的反应,他年轻气盛受不住那样激烈的刺激,动作也没轻没重,徐应明显是不舒服,不过却没有阻止他和狼崽子一样边哭边撒娇然后恶狠狠的挺身,只是不断闷哼着,然后呓语般呢喃,

  “…只对我这样对不对,不用顾忌了……笑笑,我爱你啊…”

  “…玩.坏我吧……”

  “……你不喜欢陆谣知的,对吗?”

  “就算你喜欢他…唔,也…也没关系了……”

  “…再也没关系了……”

  陆无笑当时听不太懂徐应的话,现在才恍然大悟,他起先以为徐应是年纪长了见多了爱恨离愁才没有安全感,现在才知道原来徐应心里或许一直都有着陆谣知这根刺。

  陆无笑沉默着,迷茫着,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徐应拿符的手一颤,纤长的手指僵硬了片刻,然后蓦地把几张护身的绝品符咒放到怔愣的陆无笑手中,看起来很平静地说道,

  “你要是舍不得看他……就去一旁休息吧,离这远点,入口处…应当是安全的。”

  “这之后……”徐应吐了口气,状似轻松地说,“你再想做什么,我都不拦你了。”

  可是两个人的感情,一定要另一个人用死亡填补才能变得圆满吗?

  陆无笑没有回答,沉默地坐在一旁。”

  陆谣知舔了舔唇,依旧没有动静,脸色苍白阴郁,嘴唇却是染血的红……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咬破嘴唇来保持清醒了吧。

  “……你们知道龙陵池为什么叫龙陵池吗?”陆谣知歪着头,忽然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他,他无趣地啧了一声。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因为啊……龙的形体,本就是蛇身蛇尾,再说龙是根本不存在的,我想所谓传言中的龙,不过就是会飞的蛇罢了。”

  他声音慢慢,金玄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猛地一回头,才发现原本出口的地方被暴力封死,原地安静地盘着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黑金色大蛇。

  龙陵池内的水沟里爬起了无数条小蛇,嘶嘶吐着舌头,花色也各不相同,等它们浮起的时候,众人这才看到水沟最里面原来是一堆还黏连着血丝的骸骨,甚至有断肢,眼球等令人骇然的人体部位被攀爬在墙边的蛇带了起来。

  同时束缚着陆谣知的金链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方法断开,他咳血咳得厉害,边笑还边兴奋地看着不远处的铭金蛇,拿起匕首狠狠地划了自己一刀。

  脚下的隐藏阵法开始生效,一直平静的铭金蛇忽然躁动了起来,这个阵法会让铭金蛇暴动,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阵内的所有人,也包括陆谣知。

  但是对应的,铭金蛇的实力会翻至几十倍,本就是万蛇之主还得妖主之血日日精养着的它,几乎可以秒杀场上除金玄和徐应外的任意一人。

  陆谣知才不在意会不会被误伤,陆谣知就算是死,也要把这群九玄天上的“清高之士”给拖下去给他垫背。

  尤其是徐应……陆谣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鲜血,相比心疼自己,他还是更心疼兄长,徐应刚刚身边带着的那个少年他是看到了,徐应这么快就找了新欢,自己要是死了,谁来保护兄长呢?

  不怪陆谣知看不出那是陆无笑,徐应今日怕他认陆无笑出来然后故意纠缠不休,还特意拿自己新研制的丹药给陆无笑从身形到相貌都易容了一番。

  ……

  既然徐应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兄长,那兄长以后就要归我了。

  陆谣知被众人围攻之际还有心思美滋滋地这样想,从开始到现在,他的心情一直都是介于一个愉悦和兴奋之间的。

  陆谣知啊陆谣知,你今日可一定要赢,必须要赢啊。

  徐应看到铭金蛇的一瞬间便瞳孔骤缩,他连唤出的声音几乎都是破碎的,徐应用尽全力迅速闪身到了陆无笑身边,眼前的人却已经被粗壮的蛇尾卷起了。

  陆无笑根本就没有躲。

  周围的人被那群数以万计的小蛇羁绊住,看到徐应主动发了疯似的攻击铭金蛇不由得热血沸腾,感叹徐尊果真是如此地伟岸。

  ……

  陆谣知身边只有一些小蛇还在绕着他游走,金玄正好可以趁机而入,陆谣知手持长剑望着朝他走来的金玄,依旧是常用的那把古剑,金玄眉头一挑,还是千年前的上古遗物?

  见金玄走到他身边,陆谣知猛地拿起剑就要刺向他的喉咙,可是因为失血过多气力不足,反倒被金玄掐住喉咙,无力挣扎,金发的美人宫主在他耳边轻声说,

  “小妖主,我们做个交易,让我囚你三天,再之后你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拦着你。”

  陆谣知才不想和他这种人交易,他才不信金玄说的什么花言巧语,但是自己一直很珍视的古剑却被金玄收了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强行留你了。”

  ……

  铭金蛇的攻击全落在徐应身上了。

  徐应嘴边溢出点血迹,不要命地不断折损自己的寿元作出杀符,陆无笑心念一动,皱眉看向徐应,眼底暗色未名,铭金蛇依然用蛇尾缠着他,但却迟迟没有杀了他,明明好像已经快要失去理智,暴戾无比,却不知道在犹疑什么。

  陆无笑有点难受地说,“徐应……不要再试着救我了。”

  “这样糟蹋自己……真是的,明明很生你的气,又会忍不住心疼你。”

  “你也不用杀他了,我死后……你自己离开吧。”

  陆无笑语气轻松地接着说,“反正若是陆谣知今天死了,我把命赔给他就是了,虽然我们还未结契,但是这债就算我…帮你还吧。”

  “只是你让我啊……很难过。”

  陆无笑叹了口气。

  “对不起…”徐应仍然疯了般用血去绘制符咒,喃喃出声,“我不杀他了,你不要放弃,我还能……救你的。”

  “别离开我…”

  ……

  恍惚间似乎听到陆无笑的声音,陆谣知瞳孔微缩,一直被他遗忘的的来自铭金蛇的契约传音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小恶魔,你的兄长,在这里啊……气息都一模一样,我快要完全魔化了,你不来的话,以后会后悔的吧……”

  他以为铭金蛇没有大动静是因为被徐应缠住了,却没想到铭金蛇一直在用意志去抵抗阵法对它理智的摧残。

  也对,铭金蛇早有了神智,只是陆谣知没有想到它在这种情况还能为他考虑。

  金玄只感觉到手心蓦地被浓烈的魔气灼了一下,他吃痛缩手,忽然降临的地狱魔种不断牵引着他让他无法行动,而方才一直态度平缓,事不关已般一脸悠闲的陆谣知表情狰狞飞快到了铭金蛇旁边,铭金蛇暴躁地甩了甩尾巴,玄金蛇纹若隐若现。

  陆谣知踩着石壁跃到了它的背部,铭金蛇彻底失去理智,一阵头晕目眩后陆无笑看着陆谣知近在咫尺的俊脸,神色莫明地说,

  “陆谣知……”

  “嗯?”

  “你是要陪我去死吗?”

  “嗯。”

  “…可我不要。”陆无笑眸光晦涩,他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枚戒指,这是第一次脱离小世界后遇到的金发美人赠予他的,当时那人所说是:

  [这个可以随便进行空间传送,如果你在被人追杀,跑不掉了就可以用。它使用时会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原地十万里内会草木不生,在虚神界面,我想应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陆无笑照他当时说的那般把现有的力量注入其中,随后戒指泛起光芒,铭金蛇猝不及防把他们甩到地上,下一秒粗壮蛇尾就要毫不留情拍打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炸开一段耀眼光亮,二人消失在原地,可能因为阵法内戒指效果被抑制,也因为陆无笑玄力微弱,那股力量并不强烈,周围的人没有被波及,只是受了轻伤。

  金玄竖瞳一怔,这是……?

  是他吗?

  他也是真神使者吗?

  心里太多疑问,金玄若有所思地看向徐应,最后心中还有点庆幸,还好……没有伤害到他。

  还好当时给了他这枚戒指。

  ……

  妖主失踪,万蛇皆退,铭金蛇也一瞬间消失无踪,九玄天战力折损了众多,这一战堪称一无所获。

  金玄的任务时限截止在半个月后,因为他身份特殊原因,主神不愿意让他在位面长留,只要他能够得到足够的历练就好。

  可是,如果笑笑也是真神使者呢?

  金玄想找他,却无能为力,半个月后离开,他第一次没有完成支线任务,心里却并没有懊悔不甘等情绪,只有期待。

  期待下次见面,等回到神殿成为新任主神后,便可以把笑笑从某个真神手里要回来,他的少年依旧是他的。

  再说若是陆无笑一定要护着妖主,金玄自己可能也会束手无策以至无可奈何罢。

  -

  他弄丢了他的爱人。

  那天回来后,徐应闭关了很久,他翻遍了藏经阁所有的书籍,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找到陆无笑的方法。

  …只剩禁术还没有尝试了。他微垂着头,曳地的乌发散着,无助地喃喃自语道。

  一向注重养生,气宇轩昂的徐尊跪在地上,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毫无气色可言,就连身形也因为心情郁郁而变得消瘦,徐应本就折损了太多寿元,再这样折腾下去身体根本吃不消。

  可是徐应不在意,他趴在桌子上,许是终于病了吧,他脸颊酡红,几滴眼泪浸湿了书的扉页,徐应生病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睡着,徐应舍不得醒来。

  怪不得找不到笑笑,原来笑笑在他的梦里啊。

  “对不起…”徐应呜咽着,眼尾红得让人心疼,“我错了……”

  “我好想你啊…”

第37章 道法结局 end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复杂, 陆无笑只是注入玄力,但是并没有确定方位,所以他和陆谣知现在在某个不知名地区的阴湿山谷里。

  他眼前看不到一丝光亮, 只好伸出手去摸索,几乎是刚伸出手的瞬间,他就碰到了陆谣知温热的皮肤,还有附着在上面粘稠的血液。

  陆谣知的状态并不好。

  陆无笑以玄气作光,点在指尖照明, 刚重获光明的一瞬,陆谣知惨白的脸色就映在了他眼中,陆无笑瞳孔微缩, 但是陆谣知黑沉沉的眸子望着他,神色未名。

  “陆谣知?”陆无笑怔怔开口。

  “嗯。”少年声音沙哑,还有点明显的疲惫,“我的剑被十三宫宫主拿走了, 先前我把大部分妖主的力量封印在其中,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陆谣知身上有伤,到现在还没有止血, 只是他依然没有开口告诉陆无笑, 只是自己一直默默感觉到气力散失得愈来愈快。

  要死了吗?还好…没有拖兄长后腿, 反正本来就是活不下去的……怎么能让他再为我担心呢。

  陆无笑闻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忽然用力地攥住陆谣知的手腕, 声音干涩地说,

  “陆谣知…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陆无笑淡淡地说,但是情绪很不稳定,语气中透着彷徨和无奈。

  虽然知道妖主可能有自己的名姓, 但他还是下意识称他为陆谣知。

  “兄长……”陆谣知喃喃道,陆无笑蓦地拉着他坐下来,然后自顾自用系统给的药物给他敷药,陆无笑动作专心致志,清凉的药膏涂抹在陆谣知白皙的皮肤上,陆无笑从衣服边撕了一块布把血流不止的地方包扎住。

  陆谣知的储物戒指在这里没有办法使用,这里似乎有着某种限制,陆无笑却依然能轻描淡写地从“储物戒指”中拿出许多东西…陆谣知眸光晦涩,但没有问他为什么。

  只是明明灭灭的玄光中,兄长俊美的面庞就在他眼前,微光映在陆无笑的脸上,衬得他像一尊圣泠的神像,无人敢轻易亵渎,陆谣知轻声说,

  “兄长。”

  “……”陆无笑抬头,没有回他。陆谣知看着身前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少年,鼻子一酸,别过头掉了滴眼泪,陆无笑看不到的地方,陆谣知的眼眶彻底红了。

  他说,“你叫我一声阿谣罢。”

  陆无笑顿了顿,伸手揉了揉陆谣知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说,“阿谣。”

  “不要怕,我们一起找办法出去。”

  下意识地,他又把陆谣知当作那个年仅十六,爱撒娇的少年了。

  陆谣知闭上眼睛,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滴下,他咳了一声,然后混沌的思绪里忽然意识到,兄长这样温柔的人,为什么自己总是给他找麻烦呢?

  为什么总是自己,让他难过呢?

  所以陆谣知,这一切的痛苦都是你应得的。

  “…徐应看起来似乎真的挺爱你的……”陆谣知喃喃道,“兄长,我真的很怕你吃苦。”

  “我好怕他们让你委屈。”

  “兄长,其实爱一个人太累,我情愿你不爱我。”

  “……”

  “若哪天你不爱徐应了,便来找我吧…龙陵池,我一直在。”

  陆无笑听他说了很多,他没怎么搭话,只是温柔地嗯了几声告诉陆谣知他在听。到最后,陆谣知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身边只有陆无笑一个人,让他放松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真的累了。

  小疯子也会累的。

  陆谣知睡得不踏实,只是哭起来格外安静,也没有发出声音,也不抽泣,只是乖乖地掉眼泪。

  他是真的难过了吧。

  -

  “找到你了。”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男子的低吟。陆无笑猛地抬头,因为光线极度微弱的缘故他看不清男子的长相,来人拿起枚泛光的晶石,眼前瞬间明亮了起来。

  靠在石壁上的陆谣知蓦地睁眼,挣扎着想要拿剑挡在陆无笑身前,却忽然身子一僵想到自己的剑已经被金玄收走了。

  所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但是男人的面容很熟悉……

  故也。

  几乎片刻,陆谣知就能确定这人就是“国师”故也。

  故也的话…应该不会伤害兄长。

  故也低声说,“我先带你们到外面去,再回答你们的问题好吗?”

  陆无笑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故也用专门的媒介在地上画了个灵阵,把一张特殊的符纸放在阵心,然后眼前光芒大盛,再一睁眼,他们就出现在了玄冥大陆的国师府。

  -

  陆无笑把陆谣知的伤口再次处理了一遍,再强硬地把他送到客房休息,做完这些事情后,陆无笑轻轻合上门,转身就看到一身玄纹白衣的故也正在外面等他。

  故也依旧是一头白发,只是那双眼睛却能够视物了,看着像是通灵者的白瞳,圣洁而又不易近人。

  “你的眼睛……?”陆无笑有点疑惑,故也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像是要把这副模样刻入心中,片刻后他不甚在意地说,

  “……我之前有告诉过你的,亓姻族。”

  “我就是亓姻最后一个纯血族人了,亓姻族可以用身上的一样东西与神灵交换,寻找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在很久以前,为了找你,我付出了双眼,但这一次不需要了…”

  “为什么?”陆无笑若有所思地问道,故也轻声说,“我答应他们成为他们新任的祭司。”

  “只是以后再也不得离开亓姻一族,作为祭司,我不会老死,身体的任何伤也都可以快速恢复,与神灵沟通也不用再付出任何代价。出于愧疚,他们还给了最后一次可以离开的权力。”

  “我很庆幸,”故也揉了揉陆无笑的头发,语气自然而又轻松地说,“还好我回去了,还好你没事。”

  还好那天我最后一次占星,却恰好算到你身处险境……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果你离开了这个世界……自由于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陆无笑沉默地看着他,他不懂为什么陆谣知爱他,故也同样爱他。

  原因或许也只有二人自己清楚。

  故也说,“笑笑,每月来看我一次…好吗?”

  “我不知道亓姻族在哪。”

  故也递给他一枚玉简,上面有着极其详细的标注和作图,“你会来吗?”

  “嗯。”

  故也勾唇,又有点惆怅,但总归是有希望的,而不是再一个人痴痴等着,却只能等到一片空寂。

  “…我在等你,你要来。”

  陆无笑记得故也上一次也是说的这句话,只是上次他没有遵守约定。陆无笑纤长的指握着玉简,看着故也眼神十分认真,

  “好。”

  如果故也这么确定他要找的人就是他,那他便循了这份因果罢,反正左右不过每月一日。

  故也笑了笑,白色的瞳孔无神地看向前方,他轻轻抱了一下陆无笑,陆无笑微怔,但没有拒绝。

  -

  陆谣知醒后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以防万一还是多疗养了一月,他之前也就是仗着自己体质特殊才敢那般乱来,此刻面对陆无笑的生气责备却只能低着头认错。

  “我错了…兄长,你别生气。”陆谣知乖巧地看着陆无笑,眼睛乌溜溜地像一只奶声奶气讨好主人的小狼狗。

  陆无笑被他拉着衣角,气也消了大半,有些不自然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唔,”陆谣知应了声,“可能就一直待在龙陵池闭关吧。”

  “不会无聊吗?”

  “啊…还好吧。”陆谣知讪讪一笑,他心里想的其实是,若是不和皇兄在一起的话,自然是做什么都无聊。

  出了国师府,复上了九玄天,他们又分道扬镳了,陆无笑挥了挥手,依然是那副陆谣知非常熟悉的明朗笑意,

  “后会有期…阿谣。”

  “后会…有期。”

  陆谣知应着,看着陆无笑走远又忍不住眼尾泛红,他摇了摇头,把心绪静下来。

  后会有期,我的兄长。

  -

  陆无笑有点路痴,九玄天烟火气足,处处都有闹市,他找不到徐应的明清殿,便在路上拦了个青衣少女询问,看着年纪挺小,听他要去找徐应,哦了一声然后一副很懂的表情,

  “嗯…你这样走,对对,就是这样……只是徐尊最近都不离开明清殿了呢。”

  “…你若是再想求那些丹符,许是要有些吃力的。”

  陆无笑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便走向明清殿的方向,沿路他的心绪其实是十分复杂的。

  陆谣知疗养这一个月,他有想过或许不用回到九玄天,给系统交了任务就走人,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回来。

  他其实有点担心徐应。

  虽然刚开始有一段时间陆无笑是认为徐应性格上没有大问题的,至少称不上黑暗,但到后来才发现他真的是完完全全地错了。

  徐应心底不仅阴暗,甚至是那种把他当作解药一般的阴暗,徐应在他面前表现得温柔随和,导致他总是认为徐应不需要他的救赎。

  其实徐应需要的。

  他既然成了徐应的光,就不能再把徐应一个人放回深渊。

  陆无笑总觉得自己很爱很爱徐应,可是明明陆谣知、故也都是一样的。

  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在改变他的思想牵引着他爱上徐应。

  -

  徐应殿里的屏障对陆无笑没有作用,他轻而易举就穿过了那层层的封印,从没人知道的小道偷偷进了明清殿。

  明清殿外有多热闹,殿内就有多冷寂。

  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徐应,最后终于在藏经阁发现高烧昏迷不醒的他,陆无笑倒吸一口凉气,这得病了三两天了吧。

  陆无笑气得用力掐了掐他泛红的脸,刚要起身去找药品,手腕就被刚刚还晕着的徐应用力握住,挣也挣不开。

  陆无笑愣了愣,徐应喃喃地说道,“笑笑,对不起……”

  他乖乖地道了歉后,哑着声音说,“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徐应大概以为又是梦境,脸上并没有太多希冀,只是痴痴地望着陆无笑的脸,用滚烫的脸去蹭他的衣服,陆无笑有点心颤,不知道这样的话他在梦里说了多少遍。

  陆无笑抚过他的鬓角,在徐应瞪大眼不敢相信的时候,握住他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说,

  “阿应,我回来了。”

  -End.

第38章 番外-故也 X1

  我爱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

  从我第一次学会使用占星术开始, 我就一直如那青花楼里怀春的姑娘般痴痴地在暗地里窥伺着一个明朗的少年。

  在我乏味平淡的人生中,他的出现像是一抹遥不可及光亮,或凛冬里残存的暖意。

  我总是不太爱记事的, 但与他有关的所有事,我都会珍而重之地去铭记。

  -

  十二岁,我的导师郑重地给了我一本平平无奇的无字书,他告诉我他会将我引入玄镜,观测我是否有资质成为一名合格的占星师。

  这本无字书, 也就成了我的第一个介质,导师说等我资质深了,随时都可以换掉。

  “小故也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孩子, 你一定会成功的。”

  导师轻轻抚摸着我整齐束起的乌发,温柔地说。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紧张。黑曜石般的亮晶晶的眸子淡淡望着导师,他便牵着我的手, 轻声念出了几句简短的咒语。

  周围盘旋着紫藤萝花的古朴大门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我震撼之余又有点期待,属于我的玄镜之门, 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玄镜之门边上泛着紫色的荧光, 下一刻, 我的玄识体便出现在了一个浩渺广阔的天地。

  繁盛的鲜花,茂茂的嫩草, 无数锐鸣后飞向湛蓝长空的鸟儿,柔软蓬松的白色云朵微微漾动。

  很美。

  -

  玄镜之门中会经常出现极多的幻象,而占星师需要能够正视并且理智面对一切的幻象,不然便会迷失在玄镜的长流中。

  导师并不知道我是亓姻的族人,这个秘密从我逃出族地, 就偷偷藏到了现在。亓姻族天生便是做占星师的苗子,更何况我是唯一余留的纯血族人。

  但我不愿一生只能为人所控。

  很小的时候,我便试过占星了。只是我不需要怎么摸索,也不需要什么介质,当然,我也没有属于我的玄镜之门。

  老实说,占星真是十分的无趣,而且窥伺天机于我而言,并没有他人口中的那种“从天道手中抢走机缘”的快感。

  所以,我真的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我的玄镜之门。

  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玄心”,在玄心泛光最亮的地方,据导师所言,念咒激活它,原地便会出现我的玄镜之门。

  “天地有灵,命星游移,循万物之根源,遵天地之灵规……”

  我轻声念着烂熟于心的咒语,额间浮起金色纹路。

  参天大门蓦地拔地而起,我蓦地倒退半步,有点惊诧,不是因为它过于简洁朴素,而是因为我的玄镜之门中,站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年。

  少年干净漂亮,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稚嫩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双桃花眼莫莫地耷着。

  “你是……?”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可是他却似乎看不到我,径直朝里走去,我下意识跟着他走过去,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崭新的与玄冥天壤之别的世界。

  这里的房屋都泛着重金属的光亮,街上的灯没有玄术气息却能够一直发光,不会玄术的人们也可以飞翔在天空中,冷硬的氛围中弥漫着一股名为科技的味道。

  这个地方我从没听说过。

  我只能跟在少年身边,但超过范围就会被送回他身边,保持着对少年的好奇,但却因为不可以在玄镜之门里久留,我很快便出了玄镜之门。

  导师担忧地看着我,从他口中我知道,原来我已经昏迷了三天。

  他害怕我被玄镜反噬了,认定我许是不太适合占星师这一业,我轻轻按住导师颤抖的手,笑得玩味又高兴,那一刻,我忽然感受到了玄镜占卜的魅力。

  “导师,我可以。”我坚决这样说。

  他拗不过我,只好悠悠地叹了口气。

  后来我知道,原来我的玄镜之门和别人的都不一样,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兴奋,我好奇那个少年,又有种微妙的缘分感。

  为什么我遇到的人会是他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后来,我爱上了这个异界的少年。

  -

  十六岁,故也成了玄冥大陆有名的少年占星师,但是从来不会把人带到玄镜之门里算运,只是凭面相八字名姓占卜,出来的结果就几乎是完全正确的。

  我当然不会把别人带到玄镜之门,我的玄镜之门永远只为一个人敞开。

  很多人都说故也没有烟火气,说故也容颜倾城,但性子若死人般乏陈,我并不怪他们,他们只是不知道,我所有的温柔和偏爱,都只给了一个人。

  我很爱他。

  可能是因为玄镜之门这一个羁绊,我认为我们的缘分是天定的,他的世界中没有我,我的世界里却满满都是他。

  我一直相信我们离相见只是欠缺了一个契机。

  一个小小的契机,但这并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情。

  或许我生来便性子怪癖,居然可以轻易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动情。

  可是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每次答题都会在纸上娟秀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唤作陆无笑,很好听的名字。

  我知道他喜欢一种外形璀璨金黄的花朵,但是那是全玄冥大陆都未有记载过的花种,如果可以,我想种满庭院来讨他欢心。

  我知道爱他的人不止我一个,他的身边有一位寡言少语的金发少年,同样会在无人之际,在他偏头出神时,眼中流露出对他无限的爱意。

  我有点担心了,或许他……最终会爱的人不是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了卧房中,我暗叹我当时果真年少,居然就那样心碎地掉了一日的眼泪。

  我希望他爱我,我希望他的眼里只有我。

  故也啊故也,活得像个无知的笨蛋。我想少年时期的我应是最是好看,乌发潇洒,性子温润单纯,远远胜过后来那副白发瞎眼毫无生气的死人样。

  他本就不属于我,我凭什么要求他一定一定要爱我呢。

  直到见不到他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只要能够每日在暗处偷偷望他几分容颜,就足矣。

  贪心只会泯灭一个人最后的信仰。

  天道要我明白偷窃来的感情必须要付出代价,却选了我最脆弱最爱他的时候。

  -

  十七岁,我对他的感情轰轰烈烈,像陈年的老酒般余味无穷,苦涩的那是我深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

  我痛苦地发现我能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快要见不到他了。

  有时相隔两月,才能再次相见。

  时间越来越长,我开始失眠,情绪失控,那个如玉翩翩的贵公子,将自己锁在家中,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只能抱着自己呜咽哭泣。

  多是无助。

  事实证明忏悔不能解决问题。

  十八岁,我彻底见不到他了。

  天道让我把他还回去,但是我早就离不开他。

  故也早就疯了,温润的皮囊下是一颗腐烂的心脏,只有见到陆无笑才能跃跃跳动,其余时刻真就应了那句活死人。

  我发了疯般对着那本无字古书不信邪地一次又一次占卜,玄镜之门的光愈来愈微弱,我的玄镜之门随着他的离开封闭了。

  短时间内多次占卜竭了我的寿元,我没有再哭,表情漠然,少年白发是我贪婪的罪果。

  但是我想再试一次。

  -

  与神灵沟通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个“神灵”即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天道虚影,她温柔地抚摸过我的脸颊,旋即说道,

  “小亓姻,你要与我交换什么?”

  “我想找一个人。”我如是说道,她沉默了片刻,而后在我的脚腕上落了枚金环,轻声告诉我,

  “当他出现时,金环自然会消失的。”

  “不过你若不回到族内做亓姻的祭司,与我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自然知道,于是便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会给你我的双眼。”

  她取走了我的双眼,我并没有感受到痛意,她告诉我当我回到亓姻族时,她自然会把双眼还给我。

  我没有这个打算,也就没有回她。

  -

  后来的生活很单调,给玄冥皇室做了国师,许是想积点德好能早些见到他,一个人住在雪山其实并没有多么艰苦。

  失去他之后,所有的痛苦我都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受下。

  那天玄冥皇室的人照常前来求我占算国运,因着我近日心神不宁,我本是想直接冷冷地赶客的。

  但是心底似乎有声音在告诉我,如果我拒绝,日后定会后悔。

  我很庆幸我当时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他们跟在我的身后走近门内,十分熟悉府中每一处犄角旮旯的我却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疑惑,可我无暇顾及。

  脚腕上的金环消失了。

  我的心跳如擂鼓,我能猜到这两人之中定有一人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但是我面上依然十分淡定,我去暗室拿了无字书用作占星的介质,却一时之间失力地跪倒在地上哭得难以抑制。

  我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泪划过我的脸庞,但是我只满心欢喜。

  我询问那位少年时是忍不住失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身子的颤抖,演示出一副冷漠不在意的样子。

  直到进入玄镜,那张朝思暮依旧记忆深刻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少年依旧是少年,目光依旧窎远,装得进长空飞鸟,也能容入关怀柔情。

  我爱他。

  -

  “我在等你,你要来。”

  最后,我唯余的温柔和经年的长情,只能深深埋在在这句漫不经心的话中。

  -End.

第39章 番外-陆谣知 X2

  落雨的夜潮湿, 纸糊的窗子外茂盛古树的枝丫被打得歪斜,动了情意的小猫儿在窗外软着声音叫着,屋内的少年躺在床上, 呼吸急促而粗重。

  陆谣知的衣裳半分散落,他勾着眼角斜斜地看床边没有表情的白衣少年,脸上失落而潮红。

  陆谣知,你也就靠做个幻境来满足那些龌龊的心思了。

  他暗暗唾弃着自己,又忍不住伸出纤长如玉般的手指去抚摸眼前这人的脸。

  他心思怅然, 脸上表情惹人疼爱,但是一个死物,一个幻境里自动生成的虚影自然是不会懂他的伤心难过的。

  只会表情冷淡, 动作僵硬地呆呆站在那里。

  “……”陆谣知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别过脸,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咽了一声后握住“陆无笑”的手, 缱绻地说,

  “兄长,摸摸我…”

  虚影迟钝地反应着他的要求, 缓缓伸出手, 陆谣知靠在他的怀里, “陆无笑”轻轻抚摸到他胸前的两颗红缨,陆谣知忽然反应很大, 猛地蹲下,无助地捂住脸。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呢?陆谣知,你要的是什么?你在矫情什么呢?

  虚影随着他蹲下,牵强地扯出一抹关怀的笑容, 陆谣知眼前被泪水模糊了,他一时之间居然觉得那就是他的兄长。

  “兄长,阿谣是你的……”

  他喃喃道,虚影不懂他的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陆谣知心中期许的那般,伸出手机械地摸了摸他的头。

  “阿谣爱你……”

  风吹过古朴的檀铃浅浅晃荡,空灵的尘音扰了陆谣知的心,他又一次对着那抹虚无的幻影胡言乱语。

  -

  把自己关在龙陵池不是为了闭关,而是为了弄这一场幻境让自己开心,结果心情反倒更加糟糕。

  妖主是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这是每一只龙陵池里的妖都知道的事。

  只是有妖抖着胆子进谏的时候,明明是一个魁梧的八尺大汉,面对陆谣知一个柔弱美少年,居然吓得冷汗直流,腿也不住地发抖。

  “妖,妖主……您是不是该管,管事了,有…有很多人不,不是很服您。”他颤着声音,陆谣知倒是显得平易近人。

  “谁不服让他来找我就好了。”他淡淡地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只是不服的妖很多,敢来找他的却没有一个。

  陆谣知的位置就这样久而久之地坐的还算稳当。

  -

  作为五皇子的时候,陆谣知起先是没有千年大妖记忆的,他怯懦阴暗,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狼。随宫使入宫时,一身破落的他便见到了风光霁月的三皇子。

  三皇子俊美无俦,陆谣知不可否认的是,他当时直勾勾地看着三皇子的脸,有一瞬间的怔愣和不知所措。

  奇怪,明明他从没见过三皇子啊。

  陆谣知为这份莫名的心动感到懊恼和排斥。

  同时他也发现了,虽然他“喜欢”三皇子,但总归是还差那么一点感觉。

  是什么感觉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

  忘了是哪一天,他照样去御花园看花,他不爱看那些名贵的稀有品种,只是独独钟爱普通平凡的花种,但看到它们折了枝也不会大发好心伸手去扶正。

  陆谣知性子慵懒,也并不善良。

  他一向冲动而又莽撞,而且内心极其阴暗贫瘠,什么缺德事都干过,别人的生命于他而言甚至不如他随意的一柄佩剑。

  只是那天他却看到有人在扶正花枝,看身形很明显是他暗地里偷窥过无数次的三皇子陆无笑。

  陆谣知的心那一瞬间忽然活跃了起来,仿佛打开了什么枷锁。

  好像差的那一点感觉回来了。

  是吗?不知道。

  陆谣知最后还是鬼迷心窍地痴痴唤出了一声皇兄,作为这段无果孽缘轻描淡写的起点。

  “皇兄。”

  那一刻,陆谣知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好像一副行尸走肉有了灵魂,干枯的生命不再腐朽。

  因为他有了穷极一生都要追逐的信仰,炽热的爱意从此被点燃,在少年鎏金的岁月里熠熠生辉。

  -

  陆谣知死后,还是灵魂体的他看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温柔地朝他走过来,弯了腰轻声说道,

  “谣君,该走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陆谣知戒备地后退半步,半透明的灵魂依然保持生前的警惕性,白泽轻笑一声,然后伸出手指,一股温暖的光源落在了陆谣知的额间。

  明明是温热的,他却只感到了透心的凉意。

  陆谣知眼神空洞,表情茫然,他的手指不断的颤抖,陆谣知倔强,不服输,他才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只是某个神明遗留的灵魂碎片。

  回归于他而言这不是归宿,陆谣知觉得这是在抹杀他的存在。

  也不怪他这种诡异的想法,“陆谣知”是神君“谣”性子中最阴暗叛逆的部分,他才不会轻易服从他人对他所谓命运的安排。

  但白泽早有准备,他刚开口打算劝服陆谣知,陆谣知却勾唇不羁地轻狂一笑,旋即后仰身子,白泽瞳孔一缩,就发现他已经坠入了空间乱流中。

  开什么玩笑,谣君的灵魂碎片,带着记忆,逃走了?!

  如此荒谬,甚至是白泽始料未及的。

第40章 游戏1 01

  阴暗潮湿的墙壁泛着寒意, 狭小空间中逼仄的气氛惹人目眩,陆无笑靠在墙上,用力阖着眼睛, 脑中一片混乱。

  就在刚刚,他即将脱离第二个世界时,和他做了上千年伴侣的徐应轻轻俯身,在他耳边温柔呢喃,

  “笑笑, 下次再见…”

  彼时陆无笑稍稍抬眼,徐应依然是仙风道骨的年轻模样,岁月没有折去他惊艳的容颜, 反倒给这份倾城添了另一分余味。

  “…作为许奕我爱你,而身为徐应也是无法自拔地重蹈覆辙。”

  他纤长的手指温吞地把陆无笑两边鬓角顺到耳后,陆无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无辜地眨了眨,透露出点无辜和茫然, 徐应轻声说,

  “她怎么忍心给你下蛊的啊…”

  “不过若非这样,你爱的人, 也许就不是我了罢……”

  “……”

  徐应后面说了什么陆无笑已经听不到了, 意识如同被湮没入了深海般慢慢剥离, 陆无笑心里只隐约有点迷茫的思想。

  徐应吐字清晰的许奕入了他的耳,陆无笑震惊之余又有点理所当然的平静感, 慢腾腾地想道,怪不得,徐应和许奕果然是一个人。

  他一直都若有所感。

  只是……任务目标都是同一个人,难道这之中,有什么不可言喻的秘密?

  陆无笑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旋即就听到任务完成度100%的提示,而后系统便直接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

  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陆无笑警惕地靠在墙边角落,理了理凌乱的思绪。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却意外摸到了铜质的金属触感。

  陆无笑猛地一怔,才惊觉自己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

  为什么……?

  凝神稍等了片刻,却依然没有接收到来自原宿主的记忆,他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周围身形各不相同的十几个人身上,众人也都戴着面具,只是款式不一。

  [警告!此世界危险度极高,特地赋予宿主降低痛感技能。(此技能仅在三日内有用)]

  降低痛感…陆无笑窒息地思考了一下,不会是要搏斗的那种死亡游戏吧,他真的是毫无战斗力可言啊!

  就在此时,众人耳边同时出现了一段如同朗诵般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声音:

  [欢迎各位尊贵的游戏者,你们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特地被我们的游戏制作商选入参加游戏,请大家玩得尽兴哦!]

  [游戏规则十分简单,在你们之中有一个人面具下的脸上暗藏玄机,请各位尽快找出脸上带有金色鳞片的人。除了金鳞脸外,其他人一但脱下面具,便会立刻爆体而亡哦。]

  [若一直不找出这个人并杀死,走廊中巡视的猎人便会一日增加一个,通关的难度也会更大。]

  杀死金鳞脸的人就可以成为唯一活着出去的人。金鳞脸也可以暗中杀了其他所有人成为胜者。

  很直白,也很残酷。

  明明大家似乎都是被意外牵扯到了这个莫名的恐怖游戏中,但却没有人表现出抗拒或是想要退出的心思,而是都饶有意趣。

  有人表情沉默孤僻,眼里却满是病态游离的兴奋;有人笑得开朗朝气,眸中暗色却深不见底;有人温柔的话语害羞腼腆,却已经准备好了完美的杀戮计划。

  隔着层冷硬的面具,没有人能够轻易窥探到他人的内心。

  陆无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动了动手指,想摸摸面具下的脸,却怕惹出动静平生事端,于是动作又蓦地止住。

  为什么眼下泪痣的地方似乎确实……有种别样的感觉。

  希望是错觉吧。

  -

  众人都在依次介绍自己,陆无笑静静听着,每个人都隐藏了自己的那项特长,气氛不是十分紧张,甚至还有点微乎其微的活跃。

  [发现任务目标,姓名:(未知)。]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忽然出现。

  陆无笑循声望去,就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气质神秘危险的人,那人乌黑凌乱的碎发看起来帅气而又冷酷,略微制服感的黑衣将完美无缺的劲瘦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

  陆无笑怔了一下想道,这个任务目标……他会不会是徐应呢?或者说…许奕。

  毕竟是相处了上千年的道侣,陆无笑不敢说他对徐应完全没感情,刚开始或许是有点抗拒和否认,到后来也就顺其自然了。

  心里似乎有点悸动,他低头掩饰自己情绪的激烈,但身边这些人看似随和实则城府是一个比一个深,陆无笑身旁的魁梧屠夫忽然拍了下他的背,语气和善地告诉他该介绍自己了。

  屠夫是最先暴露自己职业的,但特长应该不止杀猪宰羊那么简单。

  陆无笑手指不自觉地收缩片刻,稍微斟酌了几秒然后说道,“我的职业是医生,姓陆。”

  很简短,那个同样在角落气场强大的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蓦地望过来,黑曜石般的眼神暗沉,深邃得不见底,漫不经心的动作也玩味了起来。

  陆无笑意识到没有人会说出真名,因为游戏者中若是有先前现实生活里相熟的人难免暴露出把柄和弱势,他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没有言语。

  到他了。

  一身黑衣的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苍白到病态,但是指节却泛着淡淡的粉红,他声音低沉,沙哑中带了点压迫感。

  “无业游民,可以叫我一号。”

  他潜意识里就默认最后成功存活的人只会是他了,一号既是第一,也是唯一。

  有几个人面具后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

  大家现在都是没有武器的状态,有人商量着要不要两两成团,毕竟一个人总归是没有保障的,面对突发危险多个人也就多一份反抗的力量。

  即使最后依旧会反目成仇,但是临时还是可以成为互惠互利的队友。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组好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陆无笑慢吞吞地挪动步子,他走到一号旁边叹了口气然后蹲下,看着一号莫名的眼神,陆无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看他们都打算暂时组队,我想或许我们也可以……”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

  “不需要。”一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眼,旋即便独自出了房间打算出去寻找武器。

  他们被关在一所很大的别墅中,游戏的管理者说每打开一个房间都有几率触发随机的考验。

  无法通过就会被留在房间中,身体会被蛇虫鼠蚁拆吞入腹,当作喂养那些毒物的养料。

  一号漠然地回绝了他,陆无笑一个人站在原地,平静地思索自己应该跟着他出去还是自己一个人混。

  可是他真的不擅长打斗,也不会用那些冷兵器啊!

  正迷惘孤独时,一个身形矮他些许的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陆无笑身体猛地绷紧,目光戒备地望过去。

  少年的面具是一只白猫,他声音也是稚嫩青涩,像是无辜的孩子,陆无笑忽然有点心软,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轻易相信别人。

  应该要时刻保持警惕。

  “你好,我叫知之。”少年说道,很有礼貌也很乖巧,陆无笑看着他,缓缓吸了口气,然后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要和我组队吗?”

  “是的。”知之轻声回道,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感觉你人应该挺好的。”

  这么多游戏玩家里,他应该是唯一一个会觉得一个人善良就相信那个人的人吧。陆无笑感慨道。

  他很自然地应了声好便和知之一同出了房门,他们是最后离开的,将要面临的危险可能也是最大的。

  所有潜伏的危机,明面的屠戮。一切未知的恐怖都是无可避免要面对的。

  知之看起来很乖,不像是穷凶恶极会被抓到这里的人,陆无笑想,如果除了金鳞脸没有具体的介绍,其他人都拥有自己的特长,那知之可能就是无辜被拿来当枪靶的可怜金鳞脸。

  不过这样说来…自己的特长又是什么呢?

  陆无笑思忖了片刻,还是下意识揉了揉知之的乌黑的头发,不管怎么样,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罢。

  知之温顺得确实像一只小奶猫,陆无笑心里也对他是有怜惜在的。

  殊不知在他转头出神思考之际,一脸乖巧可爱的小猫咪病态地仰起头,眼神痴迷嗜血,化作一只占有欲极强的恶狼,迫切地想要把眼前温润的青年拆吞入腹,却又因为舍不得对方难过,只能无可奈何可怜兮兮地祈求对方的怜悯疼爱。

  兄长,依然是那么地温柔呢。

  所有想伤害兄长的人,全部都要死掉。

  -

  陆无笑选了一楼一间看起来比较普通的房间,没有触发隐藏的危险考验,他松了口气,但是房间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埋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木门嘎吱一声很吵,男人手中的笔蓦地收起来,在白纸上划拉出好长一道墨痕。他心里翳意难平,阴鸷的眼神如冷刀般剜了陆无笑一眼,旋即把袖口的小刀取出,直直对着陆无笑。

  陆无笑还没反应过来,知之白皙的手指攥紧口袋里的石子,忽的趁男人不注意发狠掷出去,男人眼神微暗,手微侧一躲,石子险险没有落在他的腕上。

  差一点,被打中的话手脱力刀也会自然落在地上,到时难免会成待宰的羔羊。

  一号静静看着陆无笑的眼睛,从这个人的眼里他读不出杀意,倒是旁边那只小猫明显炸毛了,尖锐的爪牙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对着他。

  陆无笑也没想到知之反应这么快,他心里一惊,拉着知之的手把他挡在身后,语气平缓地说道,

  “我想第一日没必要大开杀戒,我们二人可以先离开,然后你继续做你要做的事。”

  一号挑眉,没有反驳。他的面具是危险的孤狼,此刻半笑不笑的眼神倒是表不明他的意思。

  陆无笑牵着知之慢慢走了出去。

  他没有阻止陆无笑的离开,只是在纸上又记录下了一句话。

  [戴着兔子面具的男子,很有意思。你先不要杀他。]

  把纸折叠放到胸前的口袋里,一号靠在墙边,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他应该要继续搜寻点可利用的武器和粮食。

  然后等“他”出来,彻底扰乱一切的秩序。

  -

  这栋别墅精致漂亮,规模极大,但是别墅内没有通电,黑夜里遍处是死寂。每个地方都透露着诡异的空寂,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门边渗出血迹来。

  像那种一看就很容易出事的危险房间,陆无笑是完全不会起什么叛逆的心思硬要进去的。

  知之十分听话,他告诉陆无笑他是一名学生,来这之前学过射击,所以掷物攻击很准。

  陆无笑想可能这就是他的特长,但知之看着真是干净而又单纯,他忍不住语气强硬了点,

  “不要再随便告诉别人你的特长了,容易出现危险,嗯,不用害怕,我……一定不会害你的。”

  知之眨了眨眼,糯糯地应了声。

  陆无笑想游戏是否还有另外破解的方法,他真的很怕看到如果知之是金鳞脸的话会被群起而攻之。

  可知之有特长的话,应该是要率先排除他是金鳞脸的可能的。

  陆无笑完全没考虑自己就是脸上有一枚金色鳞片的人,虽然他从来到这里就觉得眼下泪痣的地方莫名一直有种异样感。

  但是总不会这么巧吧……

  …还有一号,要怎么才能接近他呢?

  这一次陆无笑不打算再写治疗方案了,系统听他无所谓地说倒也只是保持沉默,然后过了一会儿僵硬地告诉他这样的话任务奖励只能获得80%。

  哦。陆无笑不在乎地回道。

  反正他也没多想要那些奖励。

第41章 游戏2 02

  午夜降临, 优雅的屠戮者欲让鲜血绽开瑰丽的血花,男子手指按住桌子,轻松翻身越过身前小障碍物, 猎狼面具下藏着一双锐利阴鸷的黑眸。

  他步子并不急,只是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让人不由心惊胆颤,一号把玩了一下方才搜出来的古旧怀表,勾唇轻笑,黑沉的眸子泛起血色。

  “猎人?”

  “……谁才是真正的猎人呢。”

  -

  陆无笑先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顺带关上了门,知之还在房间里寻找是否有可以利用的武器,陆无笑很抱歉地说他需要先出去一下。

  知之停下动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然后慢慢应了声好,但让他小心夜间走廊上巡逻的猎人,避免出现意外。

  陆无笑觉得知之很乖,他很认真地看着知之流露出担心情绪的漂亮眼睛, 语气平稳而执着地告诉他,“如果我们同时面临危险,你就不用管我了, 记得要先保护好自己。”

  知之眨了眨眼, 一时没有回声, 他怎么可能抛弃兄长呢。

  绝对不可能。

  但最后他还是任陆无笑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低着声音兴致不高地道了句好。

  -

  陆无笑纤长的手指慢慢抚过自己面具下白净的皮肤, 却摸到了一枚明显凸起来,略有点光滑,还具有明显纹路质感的东西。

  陆无笑微微一怔,旋即又感到无可奈何,有点感慨自己运气果真是十分不佳, 连在这种游戏里都得成为众人针对的可怜人。

  他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即将拉开门进去。忽然背脊传来一股刺入心底的寒意,陆无笑一怔,甚至没有回头,便顺应直觉猛地蹲下。

  同时把木门的门把卡住。

  “碰。”一颗子弹打在了木门上,穿透出了一个极其显眼的洞,洞口还缭着未散尽的烟,本就边缘腐烂的木门被打得一颤,里面的知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冲到门边打算撞门出来。

  第一夜只有一个巡视猎人,他看起来身形魁梧,但动作诡异的沉迟。猎人注视着陆无笑,慢慢咧开嘴,露出一口惊悚的整齐大白牙,而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略微有点沉重的猎.枪,

  “碰。”第二枪,陆无笑咬牙翻身沾了满身灰尘,险险躲过。

  门后躁动很明显,陆无笑感觉出了知之的意图,靠在门边语气极快地喘着气轻声呵斥道,“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保护好自己,现在我去把他引开……”

  “…小朋友,我现在先走了,以后一个人的话…你这么单纯,不要被人骗了。”

  “……”

  知之手指徒劳地扒着门框,思绪却有一瞬间的混乱,他呆滞地站在原地,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兄长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被兄长责备,违反兄长的话语,都没有关系的。

  他怎么可以背弃自己的信仰呢?

  知之猛地撞开门,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一抹白色身影,和紧随其后的黑衣猎人。

  -

  猎人穷追不舍,动作虽然缓慢僵硬,但陆无笑只要放下心松了口气脚步一慢下来就会发现对方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猎.枪高高举起对着他。

  为什么只追杀他???

  陆无笑心里憋得难受,他又悄悄翻身到了另一个拐角,几乎是瞬间,一双白皙冰凉手就掐上了他的脖颈。

  眼神逐渐聚焦在前方,陆无笑发现这个正掐着他脖子用审视目光毫不留情打量他的人是“一号”。

  陆无笑似乎还能从他冷漠的目光中看出些许薄凉杀意。

  “一号,你……”听到这句话,男人的手收得更紧了,他眼神不满,轻微而又不耐烦地吐出几个漫不经心的字眼,“我不是他。”

  连神态和语气都和先前截然不同,若说之前的一号是暗色中默默窥视警惕查探的冰狼,面前这位就是在燃烧的烈火中笑得狂妄的嗜血狼狼。

  可是明明是同一个人啊……

  陆无笑的心一颤,脑中忽然浮起一个不可思议,荒唐至极的猜测。

  任务目标是人格分裂。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支线任务,奖励已发放到系统背包中~]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传来,陆无笑瞪大了眼,又有点莫名的释然。

  白天一号怪异的举动也都有了解释。

  一号依然没有松手,只是一直定定看着他,目光却变得疑惑起来,他轻声呢喃道,

  “戴兔子面具的男人…啊,“他”说不可以杀你。”

  “糟糕,”男人微微仰起头,眼睛失落地耷拉着,“我还想找个人试试手感呢。”

  “……这么久没有感受过…肆意屠杀的滋味了。”

  陆无笑心底一凉,但回神却看到不远处一个极其强壮高大的男人已经悄声无息地站在了一号的背后,而手中猎.枪也慢慢抬了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想提醒一号小心,却因为被掐着脖颈根本提不起力气,眼底也因为压迫沁出了泪花。

  好在一号自己足够的敏锐,很快松开了他,陆无笑默默捂着自己的喉咙,忍不住咳嗽,眼睛却不断注视着一号那边的动静。

  男人看着持枪的猎人,勾起了唇,他慢慢走了过去,步子不紧不慢,但猎人无论怎么开枪,他都能瞬间做出反应然后躲掉,身如鬼魅。

  陆无笑隐约看到一号的袖口藏了把小刀,锐利的刀锋正泛着银光,猎人的子弹似乎快用光了,所以他接收到了“回去”的命令。

  但他刚转身一号便像一把出鞘的剑一般冲了过去,直接毫不留情抬手落下一刀刺向他的心脏,猎人伸手去挡,但粗糙的皮肉也抵不过刀尖的锋利,更别提身前这个疯子愉悦的眼神和更加用力的动作。

  “……”

  “啊,什么鬼……机器人?…”刀尖划破皮肤,割到更深的地方,却没有意料中的血花四溅,只有一堆零乱交错的线路滋滋作响,一号瞬间没了兴趣,鼻尖嗅了嗅,果真没有闻到期待的血腥味。

  “啧。”

  猎人高大的身子倒下,发去很大的响动,陆无笑感觉别墅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惊动到。

  一号抬起头,眼睛眨了眨,隔了一会儿模样乖乖地昂起头,让自己的脑袋不要太昏沉,不然又要被那个人取代了。

  他还想多玩儿会儿呢。

  陆无笑站起身来,一号蓦地走向他,陆无笑不自然地捂住自己的脖颈,后退半步,略微有点戒备地望向他。

  “唔,吓到你了吗?”男人尾调微扬,语气乖戾,“只是真的好久没有见血了呢。”

  陆无笑眉心一跳,就听到一号眼神诚恳,语气却依然玩世不恭,

  “不然你让我试试吧……”

  “……”陆无笑深吸一口气,指节微屈,这个人格真的是十分的不讨喜呢。

  不过也很正常,另一个人格应该是同样的变态嗜血,只是不会像他一样把这种话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一号”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不甚在意地说,“我姓谢。”

  “不要叫我一号,如果以后还有机会遇到的话。不过……看你估计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吧。”

  陆无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这个人格姓谢。

  有自己的姓氏吗?

  思索片刻,再一回神,眼前的黑衣男人就没了踪影。

第42章 游戏3 03

  陆无笑若有所思地朝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既然目前情况并无大碍,那他还是需要找一下被自己留在房间里的知之。

  刚漫不经心思忖着回头,就惊讶地发现知之正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的眸子黑涩暗沉,还有微乎其微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无笑眼皮子一跳。

  “知之?”陆无笑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没事。”

  “下次,请陆先生不要自己离开了。”知之声音带了点压抑的哭腔, 还有可怜兮兮的小鼻音,“我很自责,很愧疚。”

  如果活着不能保护好你, 我自己一个人免免幸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无笑不懂他的心理,只觉得知之真的善良温柔可爱。

  多棒的一个小朋友啊。

  “好。”陆无笑认真地说,看着知之的眼神也盈满温柔。

  -

  “你困吗?”陆无笑拖着声音问道。他自己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屋内逼仄恐怖的气息其实并没能十分影响到他。

  知之摇摇头,轻声说, “如果你想睡了, 我就先在一旁守着你吧。”

  陆无笑没有拒绝, 只是想了想,然后说, “不然轮流吧,休息一会儿总是好的,你累了便唤我起来,不用客气的。”

  知之说好。

  陆无笑靠在落灰破落的水泥墙上,呼吸渐渐舒缓了起来, 他蜷缩着抱着自己,极度舒适地蹭了蹭自己的肩膀。

  其实陆无笑比起兔子其实更像一只喜欢懒散舒服窝着的大猫,态度总是过于慵懒,也从不会警惕或将来临的危险,只是性情却执着认真。

  他愿意给所有人信任,即使不明来历不知底细。

  知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找了条干净的毯子慢慢给他盖上,而后在昏暗的夜色中撑着头静静地看着陆无笑。还好兄长没事,就像现在这样他们两个人,相互依赖着的感觉……

  真是太美妙了。

  在这种恐怖游戏里敢停下来休息的人其实不多,大多数人都要神经紧绷着不能懈怠,即使休息也不会超过一小时。

  但知之不介意一直守着陆无笑。

  -

  陆无笑其实是有目的的。

  [是否使用入梦技能?]

  “是。”

  [确定使用技能,使用对象:一号(谢)]

  [祝您愉快。]

  很巧的是,此时一号居然也在“睡眠”中,否则入梦技能是会失效的。

  但是陆无笑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既然“谢”醒着,那“一号”便是沉睡状态,所以他其实应该算是进入了另一个人格的意识空间。

  -

  这里是一片荒瘠的土地。野鹰收翅静静栖在枯凄的树干上,锐利的眼神暗中窥伺着底下的嘈杂纷乱。隐隐约约中甚至还能听到狼啼声呼啸,令人身子一颤,不禁毛骨悚然。

  村落里田间小路交错相通,野草遍布。每家每户都是潦草用泥瓦糊抹搭成的小土楼。陆无笑观察了一下,这应该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农村。

  不过为什么一号会梦见这个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不远处看起来约莫是初中年段的一群面容稚嫩的半大少年,大多嘴里叼着烟手上挥着木棍,持刀的也不在少数。而在他们所谓的“老大”脚下,踩着一个颤抖的少年裸露的背脊。

  少年身形看起来瘦骨嶙峋,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只有鞭挞和踩踏的红印,甚至还有他人或掐或打的青紫痕迹。

  那张平静的脸微微抬起来时,熟悉到刻入骨髓的面容映入眼帘,陆无笑一时瞳孔骤缩,震惊失语,甚至自己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快一步冲上前去扯开那个领头男孩了。

  那一刻,他似乎才真正融入了梦境,其他少年表情各不相同地看着他,陆无笑冷冷地用一种警告的语气不留余地地说,“我要报警了。”

  这个威胁无疑是致命的,一群欺软怕硬的少年顿时瞪大了眼,忽然间有点腿软。

  这个穷破山村的人其实对城里人,对那种气质看起来气宇轩昂的人,都有种莫名的崇拜感和敬畏感,但是领头的少年被陆无笑扯住领子一个趔趄摔了,一张稚嫩的脸涨得通红,语气愤懑地嚷道,

  “你是谁啊,我…我才不走呢。”

  陆无笑没有搭理他,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众少年其实也就欺负手无缚鸡之力,又不受家里人待见的那个小少年来发泄脾气,但却生怕踢到铁板,毕竟这人看起来挺像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呢。

  万一要他们赔钱……

  一时之间或多或少也都心生起了退却之心。

  等众人稀稀拉拉地要散了,那个“老大”自己也不好意思,憋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眼陆无笑,一扭头赶忙尴尬地跑走。

  而被欺负的少年过了一会儿慢慢抬起眼睛,脸上还有一道微乎其微的划痕,甚至还在渗出血珠,身体各处也都留有伤疤。陆无笑看着觉得窒息,一时之间有点心疼。

  这张脸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

  陆无笑想,果然这次的任务目标又是他。只是他没有时间再更多地考虑一番,因为少年不耐烦地挣开了他的手欲要起身。

  “你的伤……”陆无笑下意识开口,少年就更加阴鸷地哑着声音打断他了,小朋友稚嫩的声音疲惫而暗哑,

  “不用你多管闲事。”

  像一只刺猬,把全身尖刺都毫不留情竖起来威胁着敌人。

  “我帮你处理一下吧。”陆无笑轻声说,少年忽然不可遏制地生起气来,“你今天能来你次次都能来吗?你知道你一走后因为你的维护我会面对什么吗?”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少年的声音漠然。

  他许是习惯了,没人能成为他的光。

  陆无笑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他嘴唇蠕动开合了几次,最后还是攥紧手默然没有言语。

  这是梦境,也就意味着这段经历,或许是一号切实经历过的。可能当时也很痛苦很无奈,却始终没人能帮帮他吧。

  所以他,已经不再信任别人了吗?

  陆无笑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把一身尘土脏兮兮的少年拥入怀中,少年身子忽地僵硬,太过突兀的骨骼硌得陆无笑生疼,但是他却没有在意,手指拨开小朋友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

  眼睛里装满了他不曾见过的怨恨,痛苦和怒意。

  陆无笑直直面对少年莫名的眼神,在对方即将开口咬他的时候,带着点暖意笑了一下,然后闷声宠溺地说,

  “那日后每一天,我都在。”

  “我怎么舍得他们欺负你。”

  如果他早点见到这个少年,估计也不会再放任他落入深渊。

  -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匆匆流过指尖,韶华总归是易逝,当年瘦弱没有安全感的少年也已经成为俊朗耀眼惹人脸红的高材生了。

  这个梦境过得实在漫长,漫长到陆无笑都快要习惯这里的的生活,快要忘记这其实只是一个梦境,差点以为他真的在现实中陪了这样一个黏人少年四年时光。

  陆无笑渐渐走进了少年孤僻自闭的内心,百无巨细地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陪他中考,陪他玩闹。而少年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考上了省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慢慢地,少年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少年名叫谢逸,因为常年被家暴的关系陆无笑直接让谢逸和他一起在外面住,谢逸的父亲听说后满不在意地咧嘴骂了句赔钱货终于走了,气得陆无笑差点挽起袖子和他当场对线。

  谢逸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垃圾生父用污秽不堪的言语玷污这么好的陆哥哥。

  陆无笑微怔,动作滞住,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的眉眼,有点惆怅地说,“你也就只对我那么凶了。”

  谢逸戒备心强,刚开始先是闹着离家出走不说,满身尘土伤痕被陆无笑抓回去洗得白白净净又佯装不在乎地说才不会喜欢和陆无笑在一起。

  陆无笑说这句话是开玩笑的,但是谢逸神色却明显不对劲。从那以后谢逸再也没有给他坏脸色,甚至可以说是对他百依百顺。

  乖得要命。

  可能因为从小被欺凌的缘故,谢逸对唯一对他好的陆无笑十分珍视,少年不爱和他人交流,但是愿意待在陆无笑身边陪他一整天,即使一句话也不说。

  谢逸越来越优秀,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皮包骨万人嫌的乡村少年。他几乎包揽了所有奖学金,想要和他结交的人也不胜枚举,但是谢逸没有再交过任何朋友。

  他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只要永远和那个人在一起。

  在高考的前一个夜晚,陆无笑心情愉悦地和谢逸坐在院子里耐心地看天上不断闪烁的星辰,他看星星,谢逸看他。陆无笑有点怅惘地说,

  “小谢加油,金榜题名哦。”

  谢逸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轻声说,“哥哥……”

  “嗯?”

  “你会一直在吗?”

  “嗯。”

  谢逸的心安了下来,带着股痴迷的劲儿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

  我会向您表白的,若您不愿,请恕我将您囚禁起来,我实在难以忍受看到您爱上了……别人。

  谢逸是陆哥哥的,从男人将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捡回去开始,谢逸就是他的所有物了。

  -

  “…陆先生……起来了。”知之轻轻摇了摇陆无笑的肩膀,陆无笑不适应地唔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看到知之他都还有点茫然。

  天亮了。

  “你守了一个晚上吗?对不起啊…我睡沉了。”陆无笑抱歉地说,知之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的。”

  “知之叫陆哥就好,不用那么生疏。”

  “好,那我们先出去吧。”

  陆无笑点头,莫名感觉浑身酸痛,摇了摇头站起身,感觉身子都有点麻的厉害,他活动活动筋骨,暗叹这个入梦真的绝了。

  和真正参与了谢逸的一生一样。虽然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梦,但还是有收获的,比如至少知道一号真名谢逸了。

  不过……现在对一号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陆无笑长叹了一口气。

  -

  谢逸高考完便直接回到了家中,他在客厅坐了一夜,甚至困得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但却依然没有等到陆无笑回来。每次一有响动他就迫切地起身,误以为自己听到了男人开门的锁匙声。最后又只能失落地回去,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发呆。

  他始终没有见到陆无笑的身影,找也是无从下手毫无线索。谢逸茫然地跪坐在家里的地上,红了眼眶,可是一直看不得他吃苦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连三天,他都如行尸走肉般过得浑浑噩噩。仿佛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动力。

  最后谢逸高烧了一场,被关系挺好的邻居送到医院,再醒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甚至会常常神经质地和自己对话。

  “我想找到他。”

  “可是他抛弃了你,他不喜欢你,他在骗你。”

  “……”

  可是谁会为了欺骗一个少年而对他宠溺疼爱四年呢。

  -

  戴着猎狼面具的英俊男人悠悠从睡梦中醒来,茫然地睁开泛酸发疼的眼睛,才蓦地发现自己哭了。

  ……真奇怪,又梦见他了。甚至很多早已遗忘的边角细节都十分鲜明地呈现在了梦中。

  就像又和他重新生活了一次。

  谢逸叹气,身体里另一个人格听到这却不屑地撇嘴,语气讽然,“他早就不要你了。”

  谢逸没有说话,漠然地收拾好起身出门,面具下的脸却布满红晕,他暗咬了咬唇,又为自己卑微的情.态感到无奈痛苦。

第43章 游戏4 04

  陆无笑感觉腰间似乎有点沉重, 他身形一顿,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摸上腰侧,意料之外地摸到了一股冰凉清透的质感。

  是一枚玉佩。

  明明之前没有的…

  陆无笑手指不自觉缩紧, 眸光幽邃,片刻后勾起缠着玉佩的红绳,慢腾腾地把它从腰间取了下来,然后便看到了纯黑玉佩上复杂的纹路。

  还有中心歪歪扭扭的一个小字“笑”。

  果然是它。

  他猛地攥紧这枚玉佩,杂乱的思绪中却蓦地清晰浮现起了一副极其遥远飘离的平静画面。

  “……”

  谢逸从来不过生日, 也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体日期,陆无笑心疼之余又难免无奈,便很认真地决定要把遇见他的那天定为他的生日, 之后的每一年都会特别认真用心地为他准备生日礼物。

  谢逸其实觉得把这天定为他的生日再合适不过。毕竟他确是从遇见陆无笑的那一天,从男人用力抱住他的那一刻,才重获新生,才真正“活”了起来。

  一起生活的第三年, 陆无笑送了谢逸一枚他亲手仔细珍重地一笔一划刻字上去的阳玉佩。阴阳玉佩有两枚,一枚纯白至朴,一枚暗黑深沉。

  白玉刻“逸”, 黑玉刻“笑”。

  “…白色衬你, 都说有玉斐然配佳人, 祝谢小朋友永远光风霁月,再也不染任何污浊晦暗!从此平安快乐, 一生好运。”

  陆无笑像模像样地说着祝福的话,然后晃了晃手,把还带着暖意的白玉递给谢逸,谢逸怔愣片刻后接过,声音有点暗哑不自然,

  “您也有吗?一样的…”

  陆无笑点了点头,一双撩人的桃花眼眼尾勾人地挑起来,纤长手指把玩了一番自己的黑玉,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阴阳两玉相牵,你我姻缘不散。”

  “姻缘?!”谢逸失了声,白俊的脸肉眼可见地浮起红霞,语气不知是羞恼还是无措。陆无笑随即呛了几声,捂住脸也红着耳根子大大咧咧不甚在意地说,

  “…口误了,是兄弟缘分。”

  “……”

  所以这枚玉佩,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不是个梦境吗……

  “系统?系统…”陆无笑在心里急急唤了几声,但平日里随叫随到的系统此时就和死机了一般,毫无回应,只余留了一片沉寂。

  陆无笑只好慢条斯理地挽了挽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他潦草地把紊乱的思绪理好,有点心不在焉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和知之已经探索过几间房间了,也有了不少收获。知之找到了两把枪,转头问他需不需要武器。

  这两把枪外形很奇特,似乎散发着某种异常气场,连枪身上也有着依稀模糊的怪异纹路,写的大概是“镇妖”。

  陆无笑“啊”了一声,有点惆怅地摇了摇头,“我没用过枪,给我…也没什么用。”

  知之看不得他半点难过不适,只是很坚定地把枪.支塞到他手中,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多点防身武器也挺好的。”

  “我怕我…会把你弄丢。”知之这样说道,陆无笑倒是无措了起来。

  知之叹了口气,眸光深沉,白猫面具的小孩垂头丧气得好像整个人笼罩在阴云中,陆无笑便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安慰道,

  “没事的,如果真的走散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知之定定看着他,没有说什么。陆无笑细细想了想,自己似乎经常“抛弃”这个小朋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难免有点儿小尴尬。

  也不好再打包票,只是暗叹一句命运总是多舛,谁也不能把握一切异常事端。

  -

  “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极其锐利的尖叫声,还有高跟鞋踏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的凌乱而慌张的脚步声,陆无笑立刻握住知之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往后走了几步。

  这里是一条长廊,没有可以躲避的房间,后方通向楼梯间的铁门不知何时忽然关上了,门锁自己落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可方才背后明明没有人。

  陆无笑一瞬间冷汗涔涔,神经绷紧目光直白地盯着前方拖着步子姿势诡异的女人。

  他很快便认出女人是游戏者之一的哪位,她当时在初始房间时介绍过自己曾是一位女主播,后来因为私人恩怨分.尸肢.解了前男友而被通缉,在进入游戏前还蓬头垢面地在和警方周旋。

  女人棕色的波浪卷长发凌乱披散着,上面还沾染着呕吐物和一些脏东西,她步履紊乱,狐狸状面具裂了半边,陆无笑眼皮子一跳,他记得游戏规则中有脱下面具便会爆体而亡这项规定。

  不知道面具破损会怎么样。

  鉴于女人先前介绍时也是一副自信疯狂的神经质模样,甚至还大声笑着说要把其余游戏者全部肢.解吃掉,陆无笑不敢轻易靠近她,拉着知之准备随时越过她向前冲去。

  另外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当时有一个看起来懦弱卑微的瘦小少年身子一直在发颤,从游戏开始便是很不安的可怜样子,但听了女人的话之后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语速很快声音很轻地呓语道,

  “…吃了我的话,是不是真正融为一体了呢……是不是会更爱我了呢……”

  离他很近的陆无笑听得清清楚楚,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发现少年只是在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其余几人也都态度平静,似乎这很正常。

  而在之后离开时,女人便出乎意料地主动和少年组了队伍,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所以那个身形弱小存在感极低的少年呢?

  ……

  知之第一时间拿起枪,对准远处不慎跌倒手脚并用朝他们爬过来的女人,女人停下脚步,眼神怪异,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她声音模糊而尖锐,发疯般地嘶吼。

  陆无笑眼尖地看到她身后长廊里慢慢爬过来了几只沾满粘稠血液和不明绿色发臭液体的巨型触手,随着触手慢悠悠爬过来,他看清了这东西的本体——一只章鱼。

  章鱼的脑袋和上半身,赫然成了之前那个畏缩少年。他的章鱼面具消失,不过依稀还是能看出几分先前的模样。

  少年双瞳泛白,乌黑可爱的卷发也变成了紫色弯曲的长发,脑后破了个渗血大口,从中延伸出了数只血淋淋的巨型触手,每只触手的吸盘,都像一只只眼睛般,还会不断眨动。

  “……你不是要吃了我吗?”少年舔了舔唇,嘻嘻笑了几声,他的长相苍白清秀,此刻却满脸爬满血丝,仿佛要撑破那张小脸,“姐姐,吃了我吧。”

  女主播艰难地摇了摇头,陆无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明显的惶恐,绝望和怨恨。

  “……肚子好痛呀,姐姐之前那刀划得真用力,连肠.子都要被割破了……”

  他声音委屈稚嫩,陆无笑却只能感到背脊发凉,知之第一时间抬起枪一发子弹射向了他的脑袋,很准,也命中了。但仅过了一会儿,少年的额心又恢复了原状,看来并没有伤到要害。

  “……”章鱼虽然无伤,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疼痛,他愤怒地张牙舞爪,几只触手狂舞乱拍。

  “…唔,哥哥也好凶……我要惩罚你!”少年嘟囔着,语调如同撒娇般甜腻。

  他的章鱼身子很亏霸占挤满了整个走廊,后面的铁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开,前后两边都是死路,陆无笑眼神一暗,知之却异常地平静。

  他足够理智,知道对头部攻击无效后便暗暗观察这只章鱼的弱点。

  章鱼是软体动物,没有脊椎骨。但这个少年有“复生”的能力,知之想或许可以把重心放在他主要的依靠“触手”上。

  于是知之几乎没有犹豫,在少年要爬过来前便开了第二枪,打在了长满血色眼睛的触手根部上。

  那一刻少年面色瞬间狰狞,躁动了起来,语气歇斯底里,而触手也不受控制地摇摆了起来,四处狂乱挥舞。最后那只触手奄奄耷拉下来,似乎没有再抬起的能力。

  陆无笑心里一喜,这只章鱼有八只触手,而知之手里的枪还剩四发子弹,加上陆无笑的三发只要准度足够是完全可以使这只章鱼彻底失去反击能力的。

  他刚要把枪.支递给知之,章鱼粗大的触手忽然暴躁地甩了过来,陆无笑一时没注意,被抽得翻滚到了一边,背部一道显眼的狭长血痕渗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因为有[降低痛感buff],他根本没感受到一丝疼痛,反倒是知之目呲欲裂,连发三枪,枪枪命中,小章鱼躲不过,一直被知之精准预判。只能懊恼痛苦地捂住触手做出防备姿态,却依然被命中了第四枪。

  或许这就是身子过于庞大的坏处。

  陆无笑得了机会刚要小跑过去把枪给到知之,他怕扔过去的话会被章鱼拦截而丢掉最后的机会。可这时眼白处满是血丝的女主播却率先奔过来张开双手挡住他,她的小腿诡异的长满霉菌和颜色鲜艳的毒蘑菇,陆无笑看着心惊胆颤。

  女人哑着声音调子温柔,如江南婉约的春水,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怒火中烧,心底发寒,

  “……你们,都要陪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无笑没在意,但是女人忽然瘫软了下去,小腿肚上的毒蘑菇忽然有了生命般疯长,在潮湿的地板上蔓延出了一片霉地,女主播的腿也消去了皮肉,裸露的白骨像一根腐朽的枯木般任异物寄生…她在献祭自己喂养这些毒物吗?陆无笑恶寒地倒退几步。

  很奇怪,女人闭着嘴,他却总能听到灵异悚然的声音传入耳中……活像那蘑菇发出来的般。

  开玩笑,蘑菇在哭?…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玩笑,陆无笑已经无路可躲了,脚下的蘑菇似乎越长越大,还隐约形成了一张极其惊悚扭曲的人脸,黏连成群慢慢向陆无笑挪来。

  知之想要帮他,却被少年的粘稠触手勒住脖颈。即使那些触手似乎即将就要把他拆吞入腹,他看着表情扭曲少年的眼神却仍旧漠然,没有恐惧,却满心是对着陆无笑的担心。

  兄长……

  陆无笑倒吸一口凉气,阖眼半秒,仿佛做出了什么伟大决定一般,缓缓抬起手上的枪,对准章鱼的触手根部。

  心底似乎有某种叛逆的声音在嘲讽着他,“陆无笑,你根本就射不准的,你所做的一切只会是徒劳,快放弃吧……”

  闭嘴!!!!

  仅剩的三发子弹只要丢掉一发,今天都会彻底陷入死局,可是陆无笑没有办法了。

  陆无笑吐出那口浊气,眸光坚定,

  “我可以。”

  “我做得到。”

  他抬起手,毒蘑菇已经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了,陆无笑没有犹豫地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子弹越过凌风,划破空气,带着股勇往直前的浩然气势。

  中了!!!

  陆无笑依旧淡然,仿佛是经年持枪,百战百胜的老手。

  好,第二枪。

  他再次果断地抬起手,章鱼意识到了他的举动,立即放下因为脆弱的脖颈被勒住而快喘不过气的知之,触手改为牢牢护住自己的触手根部。

  因为体型太过巨大,他的动作总是十分缓慢,给了陆无笑太多机会。

  那一刻陆无笑感觉自己心中有着某种信念支持着他,明明从未持枪过的他却并未手抖分毫,因为他知道今天他可以死,但知之不行。

  他说过要保护知之的,所以他今天不能懈怠,不能惧怕,不能出错。

  第二枪,中了。

  陆无笑舔了舔干涩的唇,他像一把强行拉开的弓,拼尽全力把自己绷紧。陆无笑手心不住出汗,他攥紧自己的手。

  第三枪——

  依然很稳很准,但是就在即将打到最后一只触手时,章鱼少年忽然将一旁已经失去生命迹象彻底沦为蘑菇养料的女人撕裂,毫不留情地吞入腹中,而那只仅剩的巨型触手也得到力量补充衍生出了无数只小触手。

  挡住了最后一发子弹。

  陆无笑平静地垂下手,轻巧的枪啪嗒落在地上,刚刚一直很稳的手指开始发颤,他表情依然淡定,背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虽然不痛,却因为失血过多让他不住头晕。

  他输了。

第44章 游戏5 05

  章鱼少年几只巨型触手瘫着, 触手上恶魔眼睛不断分泌出恶心的黏液,因为相比陆无笑他更记恨知之,犹豫了片刻便拖着身子爬向知之。

  头很晕…意识模糊到快要昏过去了, 陆无笑一直在尝试呼唤系统却始终得不到回应,他攥紧拳头,试图让自己可以获得哪怕片刻的清醒。

  因为女主播死了,地上仅存的一些血液和断肢无法支撑毒蘑菇群继续快速繁衍,它们那张人脸状的伞盖萎缩似的蜷起来, 看起来恶心又诡异。

  陆无笑尽力迈开步子向知之冲过去,脚下踩着的毒蘑菇被步履碾成稠浆,绽开的浆花和人血般粘腻鲜红还泛着浓重的血腥味。陆无笑捂住耳朵, 试图忽略这些毒物初生婴儿般稚嫩痛苦的尖叫。

  他黑色的裤腿沾上了一些它们爆开所溅出的不明液体,白衬衫的衣摆滴着后背上滑落的血液。

  陆无笑挽起裤腿咬着牙向知之的方向奔跑,远处少年似乎若有所感,知之回望过来, 纤长手指微动,黑沉的眼里藏了很多莫名的情绪,像是舍不得, 又有点洒脱。

  知之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面具的边缘, 陆无笑看到他漂亮的下颚线滑过一滴眼泪, 无声地顺着白皙的脖颈落入襟口,他对着陆无笑摇了摇头, 然后开口有点遗憾地说道,

  “可是明明,很想陪着兄长的……”

  陆无笑的瞳孔骤缩,难道……

  知之不自然地抿了抿唇,面具下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眼泪啪嗒掉在地上,他语气缱绻地轻叹,

  “我真的好怕兄长会受伤,我总担心你不在我身边时会吃苦,会被人欺负…”

  “可是阿谣陪不了你了呀。”

  陆无笑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对此感到惊异,只是哑着嗓子,声音破碎而无助迷茫,

  “陆谣知…我不需要你为我死,你给我回来……”

  知之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少年薄弱的身子如一支轻巧的离弦之箭般撞向章鱼庞大的身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扬着声音朝陆无笑说,

  “阿谣爱你,兄长……一定要赢。”

  [兄长,阿谣爱你。]

  在他还是陆谣知的时候,就说过不止一次。

  知之掀开面具,如游戏规则所描述的那般,尚且存活而且没被感染的游戏者,摘下面具便会爆体而亡。

  爆炸所产生的轰天声音震耳欲聋,破碎迷离的火光中章鱼身体散落成零星的残片纷飞散乱,陆无笑感受着眼前刺眼的白光却依然定定地睁着眼睛,他以为自己没有哭,怔怔一模才发现满脸的泪水。

  像烟花一样呢。

  这场血腥紧张的对战就这样落下帷幕。

  从黑夜战到黎明,结局却只余留潦草和困郁。

  “……”

  陆无笑麻木无助地吸了口凉气,呜咽着捂住自己的喉咙,让太过悲苦的声音不要情不自禁地溢出。

  知之死了,或者说…陆谣知死了。

  陆无笑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一场瑰丽而又绝艳的凌空烟花,他依稀能看到一身明朗的少年眼睛含笑坐在屋顶上专注地看着他,撒娇似地开口,

  “兄长,烟花好看吗?”

  不好看。

  一点都不好看。

  -

  此刻满地的狼藉不堪入目,四处疯长的毒蘑菇,潮湿而又沾满鲜血的木质地板,墙角人类的断肢和内.脏,章鱼废弃瘫痪的庞大身躯……

  陆无笑跪坐在地上发呆,一副俨然失神的模样,不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知之说让他一定要赢……对,绝不能让知之白死。

  他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章鱼少年硕大的章鱼身子彻底被毁灭,躺在一片粘稠液体里的他赤.裸着白皙的身子动作畸形地趴在地上,却狰狞着神色放声大笑。

  那笑声属实刺耳,陆无笑嫌恶地想让他闭嘴,他拿起知之放在地上的小刀,报复性地走向少年。

  杀了他吗?陆无笑…难道你也要成为一个双手染血的恶人吗?这污血若是染上可就再也没办法涤去了。

  陆无笑的神智其实并不清醒,眼前也不断浮现左右晃动的重影,他走了两步又失力跌倒,咬牙爬起来却依然抵不住头晕目眩。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突兀低沉暗哑的男性声音,男人靠着墙居高临下地看他,转了转手中的军刀,极其冷静理智地判断眼前的情形,

  “两位感染者……居然都被杀死了,其中还有位超级感染者呢。”

  陆无笑根本没听进去他的声音,靠在墙边阖眼休息站不起来,谢逸饶有趣味地走到他身边,慢腾腾地蹲下,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陆无笑,黑色外衣下摆垂在地上,谢逸问道,

  “你一个人把他们整的一死一废的吗?陆先生,你果真深藏不露。”他这话别有深意。

  谢逸的声音和梦里少年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陆无笑听着忽然入了神,他看着谢逸颀长漂亮的身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小谢……”

  “什么?”谢逸没有听清,把头靠得离他近了一些,陆无笑蓦地伸手推开他,再次尝试站起来向章鱼少年走去,谢逸看他背后鲜血淋漓的样子,一向冷硬如磐石的心里忽然莫名一紧。

  …谢逸攥紧胸口的衣服,对自己方才片刻的同情和怜悯感到可笑无比。明明除了那个人之外,其余的人于他而言甚至都是不如草芥的啊……

  地上有小片微凝的鲜血,谢逸若有所思地沾了点,男人的血散发着一股子异香,他放在鼻尖嗅了嗅,忽然想起自己在档案室发现的对游戏里一个BUG体质的游戏者的介绍。

  […他的血液泛着古檀的香气,以血喂养别墅内的超级感染度以下毒物的话可以轻易使它们变得温顺驯服,听从于这个人。]

  再反观房间里的毒蘑菇,在女主播死后沾了陆无笑的血液后便忍不住想要和他亲近,只不过反被陆无笑误以为是想害他。

  陆无笑的刀尖已经要没入章鱼少年的胸口了,对方状态虚弱,只是抽搐着身子小声神经质地呻.吟着,白皙秀气的脸上满是汗滴,

  “…哥哥,吃了我吧……”

  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夺过陆无笑正要发狠的小刀,陆无笑双眼微微瞪大,眼底满是不甘和怨恨,不过隐约却有些松了口气的茫然。

  他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可却连手刃他都做不到。

  谢逸低头,蛊惑似的在陆无笑耳边低语道,

  “喂他你的血,他就会为你所用,远比杀了他更能实现价值。”

  陆无笑哑着声音压抑着无法散去的哭意,抱住自己的膝盖侧着脸怔怔地说,

  “可是我只想要他死。”

  “不管你有多恨他,都应该先为之后的发展考虑,他是超级感染者,就算失去了载体,也会有些常人不具有的天赋能力的。”

  谢逸理智平静地给陆无笑分析,他没办法代入陆无笑的情感和陆无笑共情,此刻显得足够的无情。

  谢逸又把刀放到他手中,淡然地说道,“你自己取舍便是。背上的伤我先帮你处理,如果你一个人不好继续探索的话,可以和我一起,毕竟刚开始你就有这个意向的不是吗?”

  陆无笑在初始房间便试探性地邀请过他,谢逸刚开始没同意是因为他习惯一个人,现在同意是因为他想利用陆无笑。

  谢逸喜欢把任何事情做到利益最大化,也不在乎会不会寒了别人的心。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兔子面具的男人真的是挺厉害的,背上的伤口长达几十厘米,也划得足够深,他却能硬抗到现在。

  很傲人的毅力。

  陆无笑拿着刀漫不经心地挥着,他漠然地看着章鱼少年,然后直接对着自己手心毫不留情地划了一刀,旋即立刻把手伸向章鱼少年,少年呜咽一声,含不下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眼神可怜痛苦,陆无笑却只觉得恶心,觉得他面目可憎。

  即便这本就是个残酷的游戏。

  谢逸眉心一跳,没想到他对自己居然这么狠,身形猛地一顿,立马翻开自己的黑色背包把先前找到的治疗用品翻出来给他用,整个过程中陆无笑安静地可怕,一言不发。

  谢逸想不通自己下意识对男人的着急,只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潦草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没再过多思虑。

  陆无笑看着谢逸的眼神忽然也变得和看陌生人一样了。他才发现,无论事实是什么,现在这个谢逸都不是他当初宠着疼着的那个容易害羞的小少年了。

  陆无笑真的好累。

  对方的脸色很苍白,谢逸喉头滚动一下,他心里忽然有些许微乎其微自己都没发现的悸动,他不着痕迹地看着陆无笑,问道,

  “你为什么那么报复自己?”

  陆无笑回望他,没有说什么,他把头埋到膝盖里,慢悠悠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语气怪异地笑着说,

  “因为我不会疼啊。”

  明明对方的桃花眼笑起来弯出可爱撩人的弧度,谢逸却从中品味出了几分病态和不在乎。

第45章 游戏6 06

  谢逸又从黑色的皮质包里翻找出了些药品递给陆无笑, 陆无笑含了一片涩苦的白色药片,由于失血和疲惫已经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了。

  可是他不能睡,因为会守着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谢逸没有帮他仔细处理伤口的打算, 只是出于极其微弱的同情心打算让陆无笑再休息一下,暂定半小时后再离开。

  陆无笑细碎乌黑的刘海懒懒搭在额前,呼吸平稳而微弱,本就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手攥得太紧, 谢逸凝神仔细观察才发现他手心里是一枚面具碎片。

  是他逝去的同伴吗?

  谢逸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脑中散乱的思绪又清晰了点,原本的猜测和判断全被推翻…他终于恍然大悟, 不过惊异之余又有点感慨,居然有人会为了救另一个人而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

  还是被选入游戏所谓“无情冷漠”的任务者。

  谢逸无法理解,但换位思考下,如果今日受难的是他一直追寻的那个人那道光, 恐怕就算是他谢逸,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罢。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痴情和执着罢了。

  “……”

  寂静别墅的晨钟敲响,声音古朴而浩荡, 余音绕梁几分。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谢逸动作优雅缓慢地戴上黑色手套, 他算得上是纤腰窄臀的完美身材, 肩颈关系漂亮流畅,勾人欲诱的人鱼线延伸入裤腰, 脱下外套略微紧身的衣服还能隐约看到深陷的腰窝。

  是个撩人的主,可惜这性子冷淡无情得让人讨厌,也狠戾得让人不敢欣赏。

  谢逸轻启唇想要唤陆无笑起来,只是刚出口一个简短的音节,还披着残破外衣靠着墙阖眼休息的陆无笑忽然站起身, 语气漠然,“走吧。”

  他曾经温柔黑沉的眼里没有光亮,甚至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暗沉。谢逸没从他的眼里看出睡意,怔了片刻,然后嗯了声。

  章鱼少年依然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喘气,他神经质地用手指去抹那些沾在地上的血块,然后含到嘴里,小心翼翼地伸出粉嫩的舌头去舔,脸上满是病态娇羞的红晕。

  陆无笑觉得他像一只懦弱讨厌的老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腥臭肮脏的味道。

  何为迁怒?

  知道,但不想改。

  他变得恶劣,变得不理智,他不思进取,他连自己都讨厌憎恶,唾弃埋怨。

  他,陆无笑,已经变成了一个坏人。

  “腌臜。”陆无笑凉薄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少年尚赤.裸白皙的身体上,讽刺地自然流露出了不屑的话语。

  他看到少年单薄的身子一僵,对方纤长的手指下意识捂住还沾着陆无笑血液的薄唇,眼神懦懦地看他,陆无笑啧了一声,不自然地偏头,又蓦地开口道,

  “站起来。”

  谢逸说这只妖怪吃了他的血,就要听从于他了。

  少年乖乖站起来,态度温驯,白皙如玉的皮肤是满是战斗后的红痕,他不着片缕,陆无笑看着不舒服,便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

  他努力地说服自己只是见不得对方赤着身子恶心他,错开眼神时却意外没有看到少年亮晶晶的眼神。

  少年的后脑没有了那个衍生出奇怪触手的裂口,看起来依然的人类正常的头颅,还有着一头毛茸茸的黑色头发。

  由于他被感染过,章鱼面具便成了他的天赋“异形”,异形被杀死后他也失去了遮脸的面具,眼前的这张脸看起来稚嫩漂亮,五官清秀但是立体,眼角下方有一颗极浅的朱砂痣。

  一个让人讨厌的小朋友。

  谢逸身影颀长,他悠悠地站在长廊出口,伸了个懒腰,慵懒暗哑的声音远远传来,“走了。”

  余音低沉舒缓又又伴着点空灵的沉,他这嗓音是磁性动人,只是说的话往往是不太中听。

  陆无笑立即迈开步子朝他走去,章鱼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呆呆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想要牵他。

  陆无笑猛地把手抬起,眼神凌厉却藏了点暗默的不知所措,“你做什么!”

  “对,对不起…”陆无笑走的步子快了,少年走路的方式太奇怪,不太跟的上他,只能带着有点慌急的哭腔说,

  “哥哥,别讨厌我……”

  陆无笑没听到,只是小跑着到斜倚着墙休息的谢逸身边,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迷茫地喃喃道,

  “搞什么啊……”

  谢逸眉头一挑,即使没问,也大概能知道他的不适和疑问是什么了,便随口答道,

  “他既然成你的宠物了,那对你就是最忠心的,最爱你的。”“不管他以前怎么害你。”

  “?”陆无笑对此并未做出什么激烈的反驳,只是心里不住地像被跟刺扎了般膈应,他缓缓地轻声说,“那他的喜欢可真让人不舒服。”

  “但是你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让他躺平任草他都不会拒绝,或者更过分。”谢逸随口说道,章鱼少年走路慢得离谱,他们就在这边东拉西扯瞎聊了几句。

  正巧被少年听到,他蓦地扬起脑袋,眼中缀满星辰,语气诚恳痴迷,“主人…”被陆无笑剜了一眼,他又怯怯委屈地改口,

  “如果您想玩弄我的话,怎么样都可以的,陈岁永远都不会拒绝主人…啊不对,哥哥。”

  原来叫陈岁。

  真是有够判若两人呢。

  陆无笑神情莫名,语气散漫却隐约带着点认真的意味,“那我叫你去死呢。”

  “可以的,如果您开心的话。”

  陆无笑没想到他就喝了一口血就变成这样的绝对“忠诚”,嘴唇翕动片刻,但还是深感无力,他静静地看了陈岁一眼,然后说道,

  “走吧。”

  谢逸意外地抬眼,啊了一声,饶有趣味地说,“我还以为你真要他死呢。”

  “利用他的能力罢了。”

  陆无笑不可置否。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手中的那枚面具碎片,明明每想一次就头痛一次,但还是自虐般忍不住回想那绚丽而又破碎支离的几幕。

  每想一次就恨陈岁一分。

  即使这事谁也怨不了谁,毕竟游戏的规则本就残酷,你死我活间也就不再存有人情世故。

  -

  离开走廊,右手边拐角就是洗手间,这所别墅的洗手间很大,里面还有小浴室和换洗衣物,几乎都是崭新的,看来先前应该没有人来过。

  陆无笑打算先去浴室洗个澡,他没让谢逸等他,谢逸也自行去隔壁搜寻别的房间了,但是陈岁还是坚持要守着他。

  “你滚啊。”陆无笑发泄般又闷又烦地吼了声,他很久没有这么暴躁恶劣过了,少年却被他的无厘头愤怒吓到,像一片落叶般簌簌地抖了下,无助可怜,但是还是没有挪开步子,只是轻声说,

  “我怕,别人…害你。”

  他的话语组织很混乱,陆无笑简单地摘出了几个有效词汇。

  “那你真的好乖哦。”

  陆无笑撇嘴,忍不住的阴阳怪气,过头又埋怨自己不应该这样浪费时间。但是听到这句“表扬”,陈岁的耳根子红得滴血,白玉般的身子也开始泛红,像熟透了的虾米。

  陆无笑深吸一口气,从柜子里扒拉出了一件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扔给陈岁,陈岁愣愣地接过,再抬头陆无笑已经锁门进去了。

  “……”他闷闷地把头埋到衣服里,口中呓语道,“主人的血…好喜欢。”

  “好喜欢,喜欢主人,好喜欢好喜欢……想被主人玩,想被吃掉,想和主人骨血相融……呜。”

  -

  陆无笑站在花洒下面,水珠滑过他光洁白腻的皮肤,顺着修长光洁的小腿一侧滚到瓷砖上然后消逝,他头抵着墙,逻辑混乱地思考。

  尽管貌似什么也想不清楚。

  “……”烦躁。

  陆无笑拿了条纯白的毛巾潦草地擦了擦头发,认真换好衣服后刚打算出去,就发现洗手间里的洗衣机似乎有点不对劲。

  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可是…很奇怪。

  他缓缓走向洗衣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慢腾腾地拉不透明的小门,然后瞳孔骤缩,不自觉后退半步,眼里是尚未褪去的惊惧。

  洗衣机里有一个人。

  他的姿势诡异,像是被碾碎了全身的骨头,身体扭曲着随便装进去的,一双混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看到陆无笑便死死盯着他,眼白处全是血丝。

  他似乎想求救。看他嘴唇啜喏着,但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陆无笑后知后觉细看他的唇部,才发现他应该是被拔了牙齿,剪了舌头。

  一瞬间的毛骨悚然,陆无笑像一只炸毛的猫一般身子颤了颤。从头到脚犹如坠入冰窖,冷得全身僵硬。

  就在这时,洗衣机忽然自己启动了,滚筒慢慢转了起来,陆无笑呼吸一窒,赶忙冲上前要关掉,却发现那个亮着的按钮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熄灭。

  关不掉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被高速旋转的洗衣机甩着,泡水发肿的身体被碾得像是烂掉一样,死不瞑目,两眼瞪得宛如铜铃。

第46章 游戏7 07

  陆无笑瞬间捂住了嘴, 瞳孔剧烈地震,胃里翻江倒海不住地泛恶心,他用尽全力克制住让自己不要轻易吐出来。

  洗衣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在一片死寂静默中显得格外的刺耳显眼,像死亡前敲响的最后丧钟,陆无笑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他凝神去望,就发现洗衣机开始诡异地震动, 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一般。

  不对劲!!!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猛地向门边冲去,但是脚踝似乎被某种东西拖住,粘稠而牢固, 陆无笑僵硬着身子绝望低头,就发现浓厚的白丝顺着小腿慢慢向上延伸,几乎要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而此刻,在他的头顶上, 赫然趴着一只巨型蜘蛛。泛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陆无笑从中竟然读出了觊觎和窥探。

  这只蜘蛛缩着八条如柱般的巨腿,在自己织的绵密白稠的丝线网上静静伏着看陆无笑, 下肢是蛛形的毛茸茸花纹身体, 头和上半身依然是人的模样。

  陆无笑忽然想起蜘蛛有八只眼睛, 那……

  趴在网上的男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不经意间露出怪异硕大的脑后, 陆无笑倒吸一口凉气,又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剩下的六只眼睛真在脑后。

  白丝愈缠愈高,蜘蛛男两眼冒光,两颗螯牙显得又妖又怪,他口中病态得重复擒着一句话, 神神叨叨的像个疯子,

  “玩具…哈哈哈……新的玩具……”

  陆无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额角渗出一滴冷汗,脸色因为被束缚而开始变得苍白,他从袖口拿出小刀试着割断腿上的蛛丝,却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这些蛛丝太韧,而且很容易就又织好了,即便他拼尽全力能割掉一片,另一边又会猛地覆盖上来,无缝衔接的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就算陷入了这样的困境,陆无笑也不愿意让陈岁来帮忙。

  真是别扭至极。

  陆无笑费力看向一侧,才发现刚刚洗衣机里的男人已经被很多藏在暗处小蜘蛛一起当作养料分享了,地上只剩下一摊散着铁锈腥味的鲜血。

  他再回想起刚刚看到男人时那恐怖震悚的一幕,仔细想想,多半是先被蛛丝勒断了全身骨头,然后塞到洗衣机里“洗干净”,再作为小蜘蛛的养料。

  怪物的血腥仪式感。

  而他,很快也要受到这样的遭遇。

  “小玩具…不要不开心啦……我才不会把你给他们吃呢,我要把你做成玩偶天天放在身边……哈哈。”

  蜘蛛男怪笑着,他说话一顿一顿的,语气只让人感到极度不适。陆无笑试着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已经连腰部都被缠上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他真的离被做成标本不远了。

  陆无笑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目光迷离地看那些小蜘蛛,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的毒蘑菇群……对了!他的血可以“驯服”这些毒物!!!

  陆无笑很快回神,他没有犹豫,直接咬破舌尖,口中瞬间充斥满了令人窒息的恶心的血腥味,他低头吐出,让这些血渗进身上缠着的似乎“有灵魂”的蛛丝里。

  效果立竿见影。

  很快,这些蛛丝就停止了蔓延。似乎是在犹豫,在纠结…毕竟蜘蛛男还在,它就算再心向陆无笑也没办法离开脱身。

  陆无笑争取到了时间,却依然束手无策。

  蜘蛛男慢慢爬到他面前,灰白的脸上弥漫着红晕和诡笑,他舔了舔唇,没有阻止蛛丝跟叛变无异的举动,只是声音柔和得像是对情人般缱绻地和陆无笑说道,

  “…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我改变主意了!我好喜欢你,我要和你生蜘蛛宝宝…”

  陆无笑一脸震惊疑惑,他喉头滚动,一时之间内心百感交集乌云密布,骤缩的瞳孔充分彰显了他的不平静。

  “我不要。”

  陆无笑淡淡地说,丝毫没有作为人质的自觉。

  谁知蜘蛛男.根本不觉得自己可能被冒犯了,只是那双勾人的丹凤眼更亮了,鉴于他黑发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陆无笑只听到他呜呜地喘了几声,然后捧脸愉悦地说,

  “…老公好帅!”

  陆无笑:“?”

  一句滚酝酿在喉头,最后还是忍着没有出口。

  蛛丝慢慢地从陆无笑的腿上褪下了,阴郁的蜘蛛男羞涩地用尖锐的毒牙咬了陆无笑脖颈一口,陆无笑身子一软,然后就倒在了柔软的蜘蛛丝上。

  全身都有种被麻痹的酸疼感,不知道这只蜘蛛有没有毒,看情况多半是有的吧。

  蜘蛛男似乎很高兴,红着脸呐呐道,“这样老公就不会跑走了。”

  陆无笑:“?”

  “滚。”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蜘蛛男庞大的身子一顿,这次似乎真的被伤到了,他的脸越来越白,一直话语不断的嘴也蓦地止住,陆无笑就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僵在原地,一脸的不高兴。

  但是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去哄的。

  不过话说世界上会有蜘蛛这种恶心可怕的动物啊摔!

  陆无笑总算松了口气,心想他既然这么难过总该放弃了吧,却没想到对方是红着眼眶掉了几滴眼泪,情绪低落地说,

  “真是,太讨厌了呢。”

  讨厌就对了。陆无笑暗戳戳地吐槽,却没想到蜘蛛男下一句便语出惊人,

  “不过,还是越来越喜欢您了呢。”

  陆无笑:“?!!”

  救命啊!!!

  蜘蛛男想要亲他,但是这个单纯奔放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羞耻心,矜持了小半分钟,才怯怯地说,“我叫裴瞳。”

  “可惜您不能摘面具,那我可以隔着面具亲您吗?”

  …陆无笑心里莫名有种微妙的离谱感,倒是没想到对方还会考虑他的感受,梗了片刻,然后冷硬地回道,

  “不行。”

  裴瞳愣了愣,眼眶又开始泛红。他其实长得算是文艺柔弱,偏长的刘海遮住一双撩人的丹凤眼,皮肤灰白得可怕,导致他每每要哭都会显得特别病态。

  就像被玩坏了一样。

  “可是……”裴瞳刚要继续说话,就听到一阵砸门声,还特别剧烈。估计是在外面的陈岁发现了不对劲,等了一会儿后越来越焦虑,才忍不住想要撞门进来。

  但是陆无笑想着他那小身板又没了章鱼触手作载体,且不说门或许撞不开,估计进来了也就是两人被绑在一起面面相觑一起赴死的局面。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特别突然。

  甚至还没过上半秒,门就被被碰的一声砸开了,陆无笑心里波涛汹涌,但还是懒懒地抬起眼皮像个无事人般看过去。陈岁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没有任何武器,算是两手空空。

  方才还目光缱绻温柔的裴瞳竖瞳凝起,眼底酝酿起杀意,表情也变得阴鸷冷漠,同时无数的大小蜘蛛迅速地爬向手无寸铁的陈岁。

  明明应该是最见不到陈岁好的陆无笑却莫名有点紧张心悸,或许是因为陈岁是来救他的吧。陆无笑转过头让自己不要去看他们的战斗,心里默默念着清心咒。

  陈岁确实失去了章鱼载体,但是融入陆无笑血液的他没有成为废人,而是几乎称得上是重获新生。

  每个超级感染者都会获得一个特殊能力,陈岁的特殊能力就是“召唤”,他可以同时召唤出很多的章鱼触手,这个能力失去载体后应该是要废掉了的,但是陆无笑,他的主人赋予了他新的生命。

  现在的他可以凭空召唤出随机的怪物应战,虽然消耗的体能很大,使用后可能会导致身体很久都恢复不过来。

  但此术的强悍和凶煞也是无法否认的。

  陈岁纤长的手指在空中不急不慢地勾画,旋即破空撕开了一道黑洞般的缝隙。少年单薄的身子承受着众多未知的风险,他跪在地上,缝隙中不断涌出许多的异形。

  从擅长影响神智的迷粉蝴蝶,到会隐形的剧毒蝎子,数量庞大的毒蚁军团,吐着猩红信子的毒牙巨蛇……

  这些都是主人赐予他的珍宝。

  裴瞳的身子很快被湮没,没激起半点水花,基本上是毫无反击之力,陆无笑没想到陈岁的实力这么凶悍,不到一分钟就解决了战局。

  收起缝隙,陈岁咬着牙让自己不要不争气的晕过去,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好想跪下匍匐向主人摇尾乞怜,求主人赏赐他哪怕一滴血液。

  忍不住了…真的好渴望主人的味道。

  裴瞳白净的躯体完全暴露出来,白玉般的身体上布满毒物啃咬的痕迹,看起来可怜又欲色。

  他嘴里不知道喃喃着什么,蛛丝渐渐消失,陆无笑站起身来,陈岁试探性地朝他走了几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低声询问道,

  “哥哥,你要留着他吗?”

  他记得主人不喜欢他称呼他主人,陈岁只能装得乖一点,越乖越好。

  “嗯。”陆无笑随意地应了声,反正“宠物”多一个不多。

  多一份战力总归是好的。

  陈岁失落地低了眉,控制不住去攥自己的手心,即使要掐出血了,他怕自己一抬头因为嫉妒导致过于狰狞的面庞会露出来,惹得主人不喜。

第47章 游戏8 08

  裴瞳蜷着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整个人像一朵半死不活的蔫花一样,苍白到透明的身子不住地颤抖,陆无笑好奇地走上前掐着人精致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才发现这人满脸的泪水。

  边抽噎着边用委屈的眼神看他。

  裴瞳用微长的乌发蹭了蹭陆无笑的手心, 又蓦地扭头不知道在闹哪门子的倔强。

  陆无笑勾唇,很想恶趣味地给他来一句刚刚不是很厉害吗,但是又觉得很没意思,便如先前一般划了手心一刀让裴瞳喝他的血。

  裴瞳把头低下不看陆无笑,抱着自己往后挪了几步, 他脑后六只眼睛消失了,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恐怖,陆无笑皱眉, 沉声说,

  “不喝?”

  裴瞳不说话,只是用看起来十分阴冷的竖瞳呆呆地看陆无笑。

  陈岁又气又怒,他看着主人的血顺着手心滴到地上, 陈岁想给他包扎,但是又不敢擅自靠近陆无笑惹对方生气,只能恨恨地站在一旁看裴瞳“不知好歹”。

  他知道陆无笑为什么恨他, 却也无能为力。

  陆无笑呵了声然后说好, 旋即便立刻收起手, 但是他还没拿出药来涂抹,裴瞳却忽然伸出泛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袖子, 扶着他的手腕伸出舌头像小猫一样舔舐着他的手心。

  陆无笑觉得他乖,像一个人,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裴瞳的头发。

  裴瞳赤.裸着美若白玉般的身子懒懒地趴在陆无笑怀里,可能是感到有点冷了,便蹭了蹭陆无笑的脖颈取暖, 软着声音和他撒娇。

  其实这一套对陆无笑并不适用,但是他心情不差的时候倒也不会冷冷赶人。

  “裴瞳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呢?”陆无笑手指抚开他的刘海,注视着他略有些闪躲的眼神轻声问道,裴瞳摇了摇头,说,“要过会儿才知道。”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无论是素质还是能力都在产生质的飞跃,可却难以描述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陆无笑不甚在意地说,又揉了揉裴瞳的头,裴瞳便红着脸趴在他耳边小声喊老公,陆无笑呛了一声,然后板着脸说不可以。

  “叫陆哥吧。”陆无笑随口说,反正不要搞什么奇奇怪怪的花样就好了。

  裴瞳糯糯地说好,陆无笑的手心被他轻轻地舔得很痒,他收起手,伤口竟然已经几乎不再渗血了。陆无笑觉得奇怪,但想来应该是裴瞳的唾液有可以促进伤口恢复的作用吧。

  看着裴瞳乖巧干净的脸,陆无笑忽的想起来刚刚洗衣机里的那个男人,手指莫名有一瞬间的僵硬。

  陈岁站在一旁羡慕他们的亲昵,自己只能垂眸暗戳戳地筹谋着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小心思。

  -

  谢逸在浴室门口等他们,见出来时多了个人有点诧异地缓声道,

  “这才多久不见,你又捉到一个超级感染者了?还驯服了,挺厉害的。”

  陆无笑有些不明所以,“超级感染者很难见吗?不都是游戏玩家感染后…嗯,其实不算我驯服的吧,主要陈岁。”

  谢逸沉吟片刻,“这么说吧,只有内心极度病态狠毒的游戏者才有可能成为超级感染者,像之前的女主播,感染后就只是变成了‘养料’,而只有像他们这样的才可能成为‘主导者’。”

  陆无笑回头看了眼身后一脸我很乖的陈岁和不断撒娇的漂亮花瓶裴瞳,深深怀疑谢逸话语的真实性。

  但是他没有忘记当时和陈岁的战斗,即使知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也是在陈岁体能被高度消耗,八只触手仅剩一只时才成功取胜的。

  …由此可见,超级感染者或许确实是挺特殊强悍的,不过话说裴瞳为什么会被陈岁轻易秒杀呢……

  “对了,陈岁的特殊能力…很…嗯……”陆无笑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幕的震撼,便把陈岁叫过来和谢逸描述。

  陈岁的逻辑很清晰,话语简洁明了而且让人一听就懂,谢逸点了点头,忽然打开了背包的扣子。

  他翻找了一番后,从包里拿出了个带着锁链的项圈递给陆无笑,陆无笑一脸茫然地怔愣接过,谢逸便轻描淡写地把包拉上,然后淡然地说,

  “他和你有恩怨,保险起见你还是把他拴上吧。”

  “他又不是狗……”陆无笑扶额,他感到有点头大,但是看陈岁似乎并没有十分抗拒的样子,再来本身他对陈岁就抵触,没必要太照顾对方的感受,只要能够让他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可是……

  他在这边犹豫着,谢逸便直接把锁链夺了过来,上前掐住陈岁的脖颈就给人扣了上去,陈岁黑沉的瞳色变深,隐隐约约有要发怒暴躁的迹象,哪知谢逸忽然撒手。

  “牵着。”谢逸把绳子递给陆无笑,陆无笑懵懵地握住那个牵环,陈岁蓦地安静下来,看起来乖了不少,只是黑色碎发耷拉着,没法看清眼神。

  “搞什么……”陆无笑哑口无言,谢逸解释道,“这个对他们这类异形有束缚作用,就是用法不太雅观,但是效果很好。再说他本来就不是人,你只把他当‘宠物’就好。”

  “你也知道用法不雅观啊。”陆无笑呵了一声,然后让陈岁跟好他,不要配合不当没有默契两个人一起摔了。

  “…等等,裴瞳不用吗?”陆无笑忽然反应过来,身边的裴瞳眨了眨漂亮的蛇瞳,乖巧地仰头看他。

  “如果他衍生出的特殊能力危险就再去找一条,毕竟再忠诚的狗都有背叛的可能,如果他们被精神类控制你就会被反噬,但是禁锢住就不会遭到侵袭。”

  “这个项圈他是一定要带着,那你不拿链子牵着他也行。”话音刚落,陆无笑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帮陈岁把链子解开,明明是件好事,陈岁看起来却似乎兴致不高。

  少年耷拉着眉眼,主人的身体温度有点高,带着暖意骨节分明的手指碰到他的脖颈,陈岁可怜兮兮地抬眸,想恳求主人不要收走赐予他的礼物。

  但他却没有立场挽留。

  谢逸懂得很多,明明大家都是同时进入的游戏,但是他就是能从边角翻出别人找不到的信息,寻到别人发不现的利器。或许这就是智商超群的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

  谢逸是最佳的队友,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

  参加游戏的人陆无笑记得至少有二十几个人,因为别墅太大可能碰面的机会不多,但是一直见不到一个不被感染的正常任务者也太牵强了吧。

  正当他疑惑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扇铁门,又是在狭长走廊的尽头。

  奇怪,他第一眼看的时候分明是没有的。

  按照他以往的思想,这种明显透露着神秘和危险的区域他是绝对不会试图去探索的,但是既然要赢,那就绝不能害怕,规避掉一切危机只会使他变得愈发软弱。

  陆无笑看向身侧,同表情冷酷平淡的谢逸对视一眼。很显然,谢逸也打算进去。

  他们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任何一个具有随机危险考验的房间,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很有可能就是。

  暮色愈来愈深沉,迷离了别墅内的暗景,光怪陆离间栖在庭院中的乌鸦叫得难听而刺耳,陆无笑总觉得这座别墅的白天过得尤为迅速,黑夜反倒是难以度过的漫长。

  奇怪,奇怪。

  像一所难以逃脱的囚笼,给了渺茫的希望却又要慢慢剥离,享受着人们痛苦凄厉的哭嚎,并以此为乐。

  -

  谢逸果断地拉了开门,但是无事发生,陆无笑松了口气,回头打算询问谢逸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谢逸?”陆无笑下意识出声,下一刻就发现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陈岁也不见了。

  这是一个尤为狭小黑暗的空间,四处泛着逼仄吞噬的气息。索性裴瞳还在,陆无笑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但是触感却格外的冰凉,他瞳孔微缩,再抬头,发现眼前是一个穿着血色嫁衣的诡笑新娘。

  而裴瞳,在他的另一侧。

第48章 游戏9 09

  身前新娘的红盖头不断滴着血, 血液顺着襟领慢慢淌过玉体,她整个人都泛着诡异的血腥味和极其浓艳的幽香,新娘豆蔻般的指尖曲起, 不容拒绝地按在了陆无笑的手背上,笑得柔软而甜蜜,

  “…欢迎你……五号玩家。”

  五号玩家?什么意思…陆无笑蹙眉,这多半就是规则中具有特殊考验的房间了。他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还是没有立刻松开手, 只是观察了一下新娘的情绪,从容地揣摩着新娘给他的考验是什么。

  忽然一旁的裴瞳忽然痛苦地蜷起身子,口中不住地呜咽出声, 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压迫着,陆无笑蓦地望向他,只见对方惨白的额头渗出冷汗,薄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陆无笑心里微急,刚要走向他,红衣新娘便开口了,

  “我要你听我讲个的故事, 并回答我的问题, 如你不愿,他就会立刻死亡…”

  女孩的声音婉转清澈, 只是空灵中总隐隐约约带了点怨气和苦恨,隔着那红得滴血的盖头,陆无笑似乎还能依稀看到对方狰狞扭曲的面容…像是被某种东西强行捣碎了一般。

  “好。”陆无笑没道理不救裴瞳,便直接应下了。

  “之前那几个人也都这么果断呢…结果还不是……”

  新娘颔首低笑,她悠悠地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脖颈, 陆无笑从刚开始就一直觉得她整个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此刻才蓦地发现端倪——她的左右手是反的!而后再看双腿似乎也很别扭奇怪……

  那一瞬间的复杂和惊骇几乎要让陆无笑平静淡然的脸色当场裂开。

  所幸他现在还是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

  新娘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柔和干净,与之前的怪异截然不同,宛如江南女子的婉约轻吟,醉人而又静心,

  “在很久以前的穷苦山村里,有一个家境贫穷的女孩,女孩面相生得漂亮,乡里邻间都常常夸赞她的容颜,女孩很单纯,从未因此骄傲自满,可是有人忍不住嫉妒她呀……”

  此时似乎有一阵寒凛的阴风撩过,本就狭小阴暗的空间里也开始泛起了吱吱的动静,而门边的裴瞳倒在地上,微长的乌发散着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陆无笑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新娘,没有分神,新娘隔着那层厚重红布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稍微顿了顿,便接着说了下去,

  “那天几个学校里的女生几乎称得上是胁迫地将她‘约’到了天台,表情丑恶地说要划花她的脸,你说——”

  “这群恶心丑陋的家伙,女孩是不是应该把她们都杀了呀。”

  “……”陆无笑呼吸一窒,他沉思一番然后低声说道,“先动手的话,女孩不就由受害者转为加害者了么…我认为不该。”

  “……”

  “…她心软了,所以那些人划花了她的脸。”新娘语气淡淡的说,陆无笑总觉得她淡然的话语中藏着极端的怨恨和恶意。

  正慢慢想着,忽然感到一股凉意落在鼻尖,陆无笑伸手摸了摸鼻子,却发现触感黏腻,他一怔,再垂眸一看就被指尖的鲜红晃的头晕——是血吗?哪来的……

  与此同时,他试着轻轻抚摸自己的面容便发现自己脸上似乎有些不平的痂……再结合他是感受不到痛感的,陆无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故事”的走向多半决定了他的结局,陆无笑默默放下了有些微颤的手,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听新娘讲下去。

  “由于毁容,她被很多人嘲笑,可那几个犯错的女生因为家里有点小钱没有受到惩罚,在这个落后的地方,没有人在乎女孩的经历,女孩的精神越来越不对劲,到最后,她只能被迫退了学。”

  “但家里人实在不愿意供着个累赘,他们暗地里商量着,直接把女孩卖给了当地有名的富豪,富豪喜欢女孩年轻稚嫩的身体,自己却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老淫.魔。”

  “你说,女孩该不该杀了这个变态的猥琐男。”

  “女孩心性应该不恶,况且若是杀了富商,她难免遭到殃及…我认为不该。”

  即使知道后果,陆无笑深思熟虑后还是给出了这个有点任性洒脱的回答。

  两个答案显然都是危险无解的,他自然会选择能让女孩活下来那项,毕竟杀了富商后女孩若是因涉嫌杀人罪死了,自己估计也是同个下场,

  陆无笑轻描淡写把话说出口了,心里却莫名有点对自己恶劣的畅快。

  “…女孩被富豪圈养,过上了狗都不如的生活,富商把在外不得志的怨气撒到她身上,每日对她不停的拳打脚踢的家暴。”

  陆无笑虽然是根本没有半点感觉,但还是若有所思地撩起衣袖,就意料之中地发现手臂上多了几道青紫的鞭痕和掐痕。

  他反倒眸光晦涩勾起了唇,明明是紧张心悸的气氛,两个当事人却一个比一个任性恶劣。

  “后来有一天富商家里司机的儿子找到了她,男孩干净阳光善良,他说要带女孩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女孩早已是众所周知的可以随意欺负的卑贱“东西”,随便哪个仆人都可以践踏她的尊严,富商却从未制止,毕竟她只是‘玩物’而不是‘妻子’。”

  “…女孩是否要跟男孩离开呢?”

  陆无笑眯眼,他直觉这个男孩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女孩精神有问题、毁容、身子也被糟蹋过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男孩似乎都是别有所图的。

  但留着也未必能好过,留下是必然的悲苦,而离开尚有一丝生机。

  于是陆无笑踟躇片刻,然后沉吟道,“离开吧。”

  “男孩把女孩转卖给了其他的人随意玩弄,女孩的手筋脚筋被挑断,这次连逃跑都做不到了。”

  陆无笑怔怔地嗯了一声,自身也瞬间升起了手脚无力的感觉,他坐在霉湿的墙角,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表情漠然。

  陆无笑心里暗叹这到底是什么鬼游戏,自己怎么能做到一踩一个坑的,难道只有让女孩黑化暴走杀了所有人才能赢吗。

  就离谱。

  “富商很快便找到了女孩,他以为女孩是自己逃出来为了钱和别的人苟.合,便大发雷霆令人将女孩打至半残,再命人将女孩丢到无人的荒野。”

  “女孩在荒野躺了几天,每天被蚊虫啃咬,眼睁睁看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直到承受不住饥饿晕了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活着——原来是旁边村庄里的少年救了她。”

  “少年虽然其貌不扬,但胜在纯朴真挚,他似乎喜欢上了一无所有的女孩,昼夜不停照顾她,女孩虽然动心了,却因为自卑屡次拒绝男孩。后来男孩不懈的告白打动了她,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再后来男孩因为赌博仇人追来果断抛弃了她,女孩被那些人人恶意锯断了双手双腿。她死后好心替她收尸的人将躯体用针线缝好,但却因为太过害怕手抖缝反了。”

  “……”

  女孩止了声,没再问他问题,陆无笑便也不说话,再过了一会儿,女孩哑着声音说,

  “爱情真是个虚假恶心的东西。”

  新娘掀开盖头,那张被刀割得不成人样的脸顿时暴露出来,她的唇色红得吓人,她本以为陆无笑会大惊失色,却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便很正常地接了一句话,

  “我认为不是的。”

  “怎么会不是呢……”小新娘子低着头,她抬起苍白的手指指着远处发裴瞳,语气恶劣地轻声说道,

  “如果你要救他,我倒也不用你死,只要你——”

  “割下你的一根手指。”

  陆无笑感觉自己的右手恢复了正常,同时手边出现了一把锐利的尖刀。

第49章 游戏10 10

  “好。”陆无笑拿过手边的刀, 刀尖对着纤长漂亮的手指,没有半分犹豫就要下手。毕竟于他而言,左右反正感受不到疼痛, 不就是少一根手指么。

  正干脆果断的利落动作忽然间似乎遭到了某种东西的阻隔,没办法再向下半分,陆无笑提不上力气,诧异地望向新娘的方向,却只看到了一片虚影。

  血衣新娘已经消失了。

  同时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缓缓出现了用鲜血涂抹上的几个小字, 陆无笑走过去细看,发现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写的是:[考验通过。]

  字迹潦草,陆无笑莫名地看出点字里行间中透着的生气。他手指抚摸过自己手臂白皙光洁的皮肤, 站起身来,便发现那些恐怖狰狞的疤痕也褪去了。

  陆无笑失笑,转而语气真挚平静地说道,“姑娘, 都过去了。”

  眼见身前肆虐的阴风又有暴躁狂舞的迹象,陆无笑缓缓地说,“希望你以后遇到对的人, 不再受伤。”

  “希望你来世明媚灿烂, 不再悲苦。”

  “希望你好。”

  他这样一字一句说完, 却再没感到任何动静,陆无笑叹气, 走向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裴瞳,对方面色不再痛苦,而是恢复了平稳。

  但是还是没有清醒过来。陆无笑便尽职尽责地打算背起他,然后就发现裴瞳边上有一张皱巴巴的卡片。

  卡片背后血色字迹并不好看,但是胜在工整, 陆无笑仅一眼就让认出了那是新娘的字:

  [回不去了。]

  他心中微怔有点感慨,刚要郑重地收起卡片,卡片却自己不受控制掉在了地上,陆无笑拾起时不经意间将这张小卡片翻过一面,意外地发现正面居然是四个小人简笔画。

  恭喜获得一张:[角色卡]!

  01:[可以召唤出角色‘屠夫’,特长:正面疯狂攻击。可使用时长:00:30:00,使用后消失。]

  02:[可以召唤出角色‘护士’,特长∶全体伤口恢复,清除疲劳。可使用一次,使用后消失。]

  03:[可以召唤出角色‘农场主’,特长:召唤出许多动物帮助攻击。可使用一次,使用后消失。]

  04:[可以召唤出角色‘律师’,特长:迷惑对方1分钟,使对方1分钟内行动迟缓。可使用时长:00:01:00,使用后消失。]

  陆无笑若有所思地盯着屠夫的简笔画瞧,手指摩挲着粗糙的卡面,透过那隐隐约约的模糊轮廓,他居然可以依稀看出半分初始房间里坐他身边的那个屠夫的身影。

  见鬼,这些角色不会是用通关考验失败的玩家做成的吧。

  所以,之所以说他是“五号玩家”,原来是因为前面已经有四个人葬命于此了吗。

  陆无笑神色怪异地收好卡片,轻轻扶起裴瞳,将对方背好,刚打开铁门走出去就发现一脸漠然靠着墙的谢逸和表情阴鸷的陈岁。

  陆无笑:“?”

  谢逸听到开门声便回望过来,陈岁面色蓦地缓和下来,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谢逸瞟了他一眼顺口解释到,

  “我们刚刚被分到另一个房间做任务了。”

  陆无笑点了点头,说他和裴瞳也是这样。然后就让陈岁过来和他一起扶着裴瞳,鉴于陈岁本来也不想看到主人和裴瞳那般亲昵,便特别积极地要帮陆无笑分担,说让自己来背就好。

  陆无笑怔愣片刻,有点犹豫地说,“他还挺重的…”

  倒不是有多担心陈岁会不会累着,只是摔了裴瞳总不大好。

  “…你小瞧他了。”谢逸啧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出来的这么快吗?”

  陈岁转头恨恨地瞪着谢逸,很想让他闭嘴。

  谢逸才不理他,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因为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能力没被那个房间限制住,刚见到考验官就冲上去拽着人家的领子,像个疯子一样把人按在地上压制得死死地,然后一遍遍问他你在哪里。”

  “那考验官估计是真不知道,被陈岁吓到了就哭着说送我们几张卡片,然后把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只是这狗崽子还是不放过人家,后来房间里又来了几个考验官要把他抓起来,他倒好,整了个黑洞出来把人家全吞到里面了…然后我们就被房间‘踢’了出来。”

  “…”

  看着陆无笑震惊到快要裂开的表情,陈岁垂着漂亮的眼睛似乎有点害怕,他糯糯地说,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啊这。

  陆无笑思路清奇地想到陈岁应该不会保护谢逸,那在几个考验官都有意要制住他们的情况下,谢逸能存活也是挺厉害的。

  似乎是明白了他的疑惑,谢逸勾唇,满不在乎地说,“他们伤不了我,体质问题。”

  “什么体质?”陆无笑好奇地看向他,谢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眸光晦涩轻描淡写地说,“虽然我没有被感染,但是绝对比绝大多数感染者甚至超感来得厉害。”

  谢逸其实杀死过自己,而且不止一次,也是每次都确确实实的到了回鬼门关,而在这多次的死亡中,他获得了一个异于常人的能力,也就是规则中所说的他的“特长”。

  陆无笑似懂非懂地颔首,然后看陈岁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裴瞳背了起来,一脸的轻松淡然。发自内心地感到叹为观止。

  -

  第二晚,金鳞脸没有死亡,巡视的猎人增加为两个。

  谢逸盯着陆无笑的眼睛神色不明地提醒他要小心,还有要尽快杀了金鳞脸,避免多生事端。

  连带着语气都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陆无笑身子一僵,别过头假装淡定,不自然地低声说好,陈岁自然是听陆无笑的,所以也没有异议。

  他们正这般讨论着,楼梯下却蓦地传来尖叫声,听着是有男有女,惨叫没过多久就骤然停下,陆无笑估摸着那几人多半已经丧命了。

  就目前情况而言,除去他们四人,剩下的游戏者估计只有寥寥几个了。

  即使现在才第二夜。

  陆无笑这样想着,身边谢逸忽然攥住他的手腕牵着他跑下楼梯,陈岁则是速度不慢紧随其后,陆无笑若有所感地看向后方,毫不意外地发现楼上站着一个高大持.枪的巡视猎人。

  可是……听刚刚的动静,楼下也有一个啊喂!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被包围了,在狭小的楼梯间里。反击其实并不困难,陆无笑记得他见过谢逸一个人对巡视猎人也是轻松简单,而陈岁的战斗力就更不用说了,就连自己手中也有卡牌保命。

  底气还是很足的。

  只是楼下新来的这个猎人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他身形会更矮小一点,手中也没有拿着枪,甚至没有任何武器,陆无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谢逸蓦地开口,“是精神类攻击。”

  话刚出口,几人都感到身体被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谢逸表情冷漠,却没有半分慌张,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似乎还留有余手。

  只是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就用。

  魁梧猎人的枪高高举起直直对着陆无笑,黑漆漆的枪眼让人忍不住地害怕,心底微凉。

  “砰。”

第50章 游戏11 11

  破空的子弹越入陆无笑的眼中, 却在距离他仅剩半米的地方骤然停滞,陆无笑微缩的瞳孔暗沉,一时之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对, 似乎是真正的…时间停止了!

  束缚着身体的那股力量蓦地松开,陆无笑向前踉跄一步,猛地回头,就发现脸色灰白平静的裴瞳已经站起来了。

  陈岁和谢逸还被锁在静止的时空中,裴瞳慢慢地走到陆无笑的身边, 然后重重地扑到陆无笑的怀中,一句话也不说。陆无笑无奈地拥住他,轻声说,

  “特殊能力觉醒了?”

  裴瞳点点头,而后一直低着头垂眸趴在陆无笑身上不肯动,过了一会儿情绪静下来,陆无笑这才看到他眼眶红得可怕, 如果不是这张脸生得文艺清雅,恐怕就是如同厉鬼索命般吓人了。

  “哭什么…”陆无笑失笑。

  “对不起。”裴瞳闷声说,陆无笑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考验房间里的事, 但也没太在意, 用了点力把他扯出怀中后满不在意地说道, “不怪你。”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您…”

  裴瞳宛如魔怔了一般不停在他耳边呓语, 陆无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裴瞳其实很惊讶意外,他原以为主人不会为了救他割断手指,可事实却……

  为什么会不相信主人呢。

  而这般懦弱无能的自己,又是多么令人厌恶呢,会被抛弃的吧……

  一定会的吧。

  “或许我们需要先解决这两个猎人。”陆无笑不懂他的彷徨, 思考片刻后沉吟道,只是他话才刚刚出口,两个身体僵止住的猎人的身体便凝上了一层冰霜,然后结冰的躯体蓦然炸开,落在地上再化成一摊浊水。没有了半点痕迹,

  陆无笑看向裴瞳,裴瞳不自然地说,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主宰。”

  “…那,”陆无略微踟躇,“先把时间恢复原状?”

  裴瞳听了却没有立刻同意,只是动作蓦地顿住,深深地看了谢逸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指着他说道,

  “他明明说过只要陈岁带着项圈,就不会受到精神类攻击影响的。”

  “呃,”陆无笑的声音有点不确定,他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或许是因为他……”

  然而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陈岁的情况也不对劲,在发现危险的时候他立刻就把我放下了,但却没能成功使用特殊能力…或者说,更像是被控制禁锢住了。”

  陆无笑这次沉默得更久了,裴瞳说封印时间只能维持半个小时,谢逸这个人很不对劲,最好提前杀了他以备后患。

  彼时陆无笑手拿着刀,眸光晦涩间莫名又想起了当初四年梦中年少时的谢逸漂亮明亮的眼睛,想起对方青涩单薄的身体……可是,那终究只是个梦啊。

  真正被影响到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

  现实就是谢逸的生活中从没有他,无论是遭受欺凌时,还是年少成长时。

  陆无笑,你已经因为心软无知害过一个人了,难道这次你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陆无笑迟疑地一步步走向戴着猎狼面具的男人,只是空中忽然传来一声不屑轻笑,随后“谢逸”的身子也如同脆弱碎片般破裂开来,陆无笑回头,原地依然只有裴瞳。

  “…谢逸呢?”他惊诧地这般想,下一刻脖颈处便传来一股悚然凉意,锋利的刀刃在他脖颈处不留情地划出一道血痕,浅浅的伤口渗出血珠。

  同时耳边传来如同恶魔低语的轻喃,“在这里。”

  陆无笑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谢逸的特长应该是“隐形”,但…或许不止。

  “…为什么?”陆无笑艰难地出声,声音干涩,谢逸微抿的薄唇不屑地吐出几个字眼,

  “考验房间里,考验官慌张之下给出了太多金鳞脸的信息,我根本不用再推敲,再者即便你不是,今天也必须要死。”

  谢逸平静地接着说,

  “……陆先生,我可从没告诉过你,我叫谢逸。”

  陆无笑心绪复杂间忽地就悟了,谢逸刚开始接触他可能就是别有所图,或许是想探究他身上的秘密,又或者别的什么。但由于后来陈岁展现出的实力让他不得不警惕,直到现在才出手。

  而陈岁脖颈上的项圈,就是一个“抑制”实力的楔子,只是谢逸失策了,他没有想到裴瞳的特殊能力同样变态。

  正如此刻,在他脖颈处的尖刀没办法更深一分,如裴瞳所言,这片范围皆他主管,谢逸虽然能从时间封印中“逃”出来,但二人间也仅限于一个相制衡的状况。

  显然谢逸并没有一定要取他性命的打算,很快便撤开了身子,临走前意味不明地低声说,

  “…我刚开始没打算杀你的……只是你让我感觉太危险了。”

  谢逸不可否认他动摇过很多次,就连陈岁成为陆无笑的“宠物”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但就是这种莫名的心悸才让他觉得害怕,觉得陆无笑留不得。

  “……”

  时间封印解除,谢逸不见踪影。

  陈岁脱身瞬间便难受地捂住喉咙,跪在地上不住咳嗽,不要命地撕扯着自己脖颈处的项圈,明明眼眶泛红却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委屈地抱着自己躲在角落边。

  他心里难受,整个人呈现出了尤其强烈的戒备状态。陆无笑叹了口气,还是缓步走向他。

  只是他刚靠近,陈岁便惊惧地抬起头,胡言乱语地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忽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带着暖意抚上他的头顶,安慰似的揉了揉陈岁毛茸茸的脑袋,陆无笑蹲下来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他说,

  “不怪你。”

  他说,不怪你。

  陈岁一直悄悄藏在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可怜兮兮掉了下来,他试着去握住陆无笑的纤长的手指,陆无笑身体一僵,有点不适但还是没有躲开。

  陆无笑轻声安慰他,然后手指慢慢攀上了陈岁的后脖颈,给他解开了项圈的扣子,项圈掉在地上,而少年苍白脆弱的脖颈处一道红痕刺眼又明显。

  陆无笑说,“我们只是被他骗了而已。”

  像哄一个小孩子,虽然陆无笑的语气平淡也没有多少心疼的意味,但陈岁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冰冷沉痛的心脏又开始跃动了起来。

  主人。

  我的第二次生命由您给予,所以我将穷极这一生追寻您的光影,我愿做您辉煌光迹下不起眼的奠基顽石,固守于此。

  我爱您,爱您的心善,爱您的容颜,爱您的言语,爱您的爱恨痴嗔。

  即使您对我不屑一顾。

  “陈岁,起来了…走吧。”陆无笑站起身来对陈岁说道,只是陈岁似乎有点哭得脱力,陆无笑只好伸手拉他一把,于是陈岁就看到了他誓死追寻的人逆着光,朝他伸出了手。

  即使隔着面具看不清容颜,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心漏跳了一拍呢。

  -

  裴瞳的特殊能力每六个小时才能用一次,一次大概五分钟,刚才由于是第一次使用能力没控制好,整了个半小时的时间封印,导致他现在整个人状态极差,反复头晕失力,基本没有战斗能力。

  前三楼已经几乎探寻完了,别墅一共是有六楼,游戏规则里叙述过难度等级是随楼层递加,而等到了顶楼,或许就能看到终极大BOSS了吧。

  他们在第三楼又休息了一会儿,算是养精蓄锐吧。第二天早晨晨钟敲响时,也就是三个小时后前往了第四楼。

  楼梯间里黑暗阴冷,几乎看不清台阶在哪,陆无笑牵着两个人慢慢摩挲着往上走,刚推开第四楼的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谢逸。

  而在他的对面,有两个高矮不同的女孩,陆无笑看着应该是两个感染者,那就意味着他们背后还有一个超级感染者在控制。

  四楼的超级感染者吗?陆无笑有点好奇,但是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躲在暗处悄声无息地观看这场战局。

  谢逸左手拿着一个小画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的圆珠笔,不断地在画板上勾勾画画,陆无笑虽然隔的远但隐约还是可以看出他画的是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

  …而且是那个女孩的死状。

  可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如果是出于心里不满所报复干这样的事不是太傻了么,虽然对谢逸目前好感骤降,但陆无笑不可否认的是,谢逸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而此刻,场上的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在谢逸落下最后一笔时,那个本来还好好站着的对手忽然暴毙倒下,而死状…和谢逸画中如出一辙!

  陆无笑一惊,心底泛起难以抑制的寒意,如果这招谢逸一直都会的话…为什么没对自己使用呢?

  他不知道的是谢逸其实用过,只是在他身上并没有生效,从而让谢逸对他好奇之余更加戒备提防。

  这个能力是要在与对方距离不能超过十米才能使用的,谢逸对面的萝莉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便开始躲着他,不一会儿双方就拉扯到了楼梯间的位置。

  一墙之隔,陆无笑心跳如擂。

  但谢逸还是技高一筹,比较轻松地如法炮制杀死了第二个感染者。

  而四楼的那个超级感染者也终于暴露出了真实面目,她似乎不像陈岁和裴瞳那般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而是见谁杀谁,行为极其暴戾。

  外形看起来也更加恐怖畸形,估计实力也和当初的陈岁、裴瞳两人不同,现在裴瞳状态不佳,陈岁实力又受损的情况下,掺合到他们的战斗中难免会吃力不讨好,陆无笑想离开,却担心发出更多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一犹豫间,那边的战局已经是打的难舍难分如火如荼了。

  虽然谢逸可以隐身,但是气味却没法隐藏,只能有点被动地被这个庞大的怪物追踪着。

  这个女怪物外形上简直是称得上是四不像,不像猫狗不像蛇更不像蜈蚣蝎子…根本找不出能与之匹配的物种。

  忽然女怪物暴走了,她外形演变得千奇百怪,谢逸没法正确画出她的真实模样,索性扔了画板,隐了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女怪物庞大的触手便拍到了一旁的墙和门上,随着轰隆一声,陆无笑便被迫加入了战斗。

  谢逸立刻采取了行动,一个箭步向他冲来。陆无笑还以为谢逸要杀他,却没想到对方忽然隐身靠近他,然后毫不留情在他背后割了一刀…倒是没有取他性命。

  陆无笑感觉背后有鲜血涌出,虽然不疼,但还是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谢逸顿了顿,然后冷淡地说,“借点血。”他知道陆无笑根本没有痛感,便也没有太在意。

  话说,其实留着这个人当个移动血库用来驯服这些怪物倒也挺好的。谢逸漫不经心地想。

  旋即他又隐身朝女怪物冲去,想借陆无笑的血让女怪物变得温驯。

  血是很成功地浸入了女怪物的皮肤,但却不是预料中的顺利驯服,而是获得了新的一波无厘头的加持狂暴攻击。

  女怪物变得更疯了。

  她挥舞着畸形的触手,谢逸心里一惊,他往后撤了几步,一直放在口袋里小心翼翼珍重保护的玉佩这时却意外掉了下来,落在肮脏血淋淋的地上。

  “我的…玉佩。”

  谢逸心里一凉,他转身想要去捡,却无济于事,女怪物毫不留情迅速一爪拍下来,纯白的羊脂玉被碾成齑粉。

  谢逸见状目眦欲裂,不要命地把身上卡牌和一些攻击性很强的东西甩了出去,方才一直漫不经心的神情有了变化,女怪物面对这骤然强劲的攻势也显得有点难以承受了。

  于是她转退半步,打算先杀了场上的另一个人类。然后吃了他来补充能量。

  彼时谢逸和陆无笑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陆无笑看着一脸颓丧阴鸷的谢逸,发自内心的感到无力和痛苦。

  一场梦境罢了,从今以后…都忘了吧。陆无笑攥紧手。

  本来就是敌对的关系,就算不是梦,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现在的这个谢逸,也早已经和当初那个可爱少年没有半分关系了。

  陆无笑忽然冲过去任性地拽住谢逸的领子,顶着对方眼中肆虐的风暴直视谢逸的眼睛,在谢逸即将杀了他的一瞬间把自己的那枚玉佩塞到他手中,语漠然地说道,

  “玉佩玉佩玉佩!我给你一枚一样的就是了。你既然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何必还在意这个东西,何必还要为这发疯……”

  陆无笑语气沾染上了半分恶劣,看着谢逸迷茫破碎的表情,冷冷地补上一句,

  “谢逸,我说过有玉斐然配佳人,我说过祝你往后光风霁月不染污秽,但是你都脏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我的玉呢?”

  “正好,这枚给你,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

  他这样发泄似的说完,完全无视了谢逸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51章 游戏12 12

  “陆…哥哥……?”

  谢逸不敢相信地轻声言语道, 面具下漂亮暗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紧张到身体紧绷无法呼吸,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玉佩, 为什么…

  倒是有点意外居然还记得他,还会这样叫他。

  陆无笑微滞,片刻后无趣地要撤身,没有再说什么,身后女怪物黏糊糊的爪子狰狞着要拍向他们, 他薄唇微抿刚要去躲,手腕却被谢逸攥得紧紧的。

  而身后的女怪物也忽然停下,没再动弹半分, 似乎遭到了什么东西的阻滞。

  谢逸方才扔在地上的画板浮动在半空中,纯白干净的板面上自己浮现了几个字:[死神录]

  在死神录的第七十四个空位,一笔一划缓缓落下了一个新的人名:[赵晓蝶]。

  与此同时,女怪物慢慢被某种东西指引着, 浑身污秽褪去,她的身体不断缩小,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走进了那朽木制成的画板, 不见踪影。

  场上只余留一片空寂。

  谢逸捂住喉咙, 才让喉中翻涌的血腥味儿不再那么浓烈。使用死神录的副作用太大, 而他却无暇顾及…

  谢逸怔怔地看着陆无笑刚刚塞给他的那枚玉佩,上面精细的纹理, 熟悉的质地,甚至连那个“笑”字,都是刻入骨髓的清晰记忆。

  “……”

  陆无笑手使了点劲儿,他试着去挣开谢逸,却发现对方纤长的指节攥得发白, 而自己白皙的皮肤都要被他弄红一片,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谢逸的表情,陆无笑只能有点警惕地淡淡说道,

  “放开我。”

  令人意外的是眼神晦暗的谢逸几乎是瞬间就放了手,孤狼一般嗜血优雅的男人僵着身子,彷徨地看着他,呼吸急促到心也漏跳了一拍。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很听陆无笑的话,只是眼神却死死擒着对方不放,像是暗中觊觎要趁人不注意悄悄独占自己珍宝的恶兽。

  陆无笑只觉得很好笑。

  他很久都没有这么纵容地去放任自己性子里的恶劣了,这次却直接把这些不满放大了对着不安局促看着他的谢逸,

  “不是要怪你,只是真的不想和你有关系了而已。”

  他语气倒也还算温和,只是出口的话却像凛冬里寒冰凝成的冰刃,毫不留情刺得谢逸心底发寒,心疼得滴血。

  谢逸不乖,陆无笑喜欢乖的。

  谢逸死死咬着牙,又继续伸出手执拗地要拉他,陆无笑戒备地后退一步,也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了,只是淡淡地说,

  “你承认过自己的冷血,也知道我是金鳞脸,想必我以为的我们曾经那些情谊在你眼中也算不了什么了…谢逸,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你想杀了我不用再用这种方式,我不想和一个每天都想害我的人做朋友。”

  “……”谢逸不说话,整个人像一颗散发寒气的冰块,陆无笑知道他委屈要哭的时候身体的一些地方会泛红,比如鼻尖,耳根…正如此刻拉着他衣摆死死不放的手指那泛红的指节。

  谢逸忍着不让自己眼中有氤氲的雾气,他怕遮了眼就不能多看眼前的人一会儿了…他只想留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陆无笑叹了口气,倒不是多恶趣味,只是人都是会有点自私的,他真的只是想和谢逸断得干净罢了。

  他再冷冷地逼谢逸一句,男人就怔怔放开了手,陆无笑走到楼梯口,顶着谢逸缱绻的目光假装要去三楼,绕了一圈后就带着两崽子到五楼去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话不假。

  谢逸半晌才挪动步子想悄悄跟上他们,抬眼看到陆无笑背上那道狭长狰狞的血迹之后又骤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做了什么?

  他居然想把自己放在心尖上去爱的人拿来当移动血库,还活生生在对方身上留下了这么一道恐怖的伤痕。

  即使知道陆无笑不会痛,谢逸还是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心里泛起密密麻麻抑制不住的疼痛,几乎快要让他失去理智。

  他骗了那个人,毁掉了对方的善良和真挚。

  对不起…

  谢逸无助地蹲在地上,思绪混乱,不一会儿,身体里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我好久没出来了,放我出来玩一会儿吧。”

  “不行。”谢逸无神顾及他,直接冷漠地回绝道。

  “可是你现在状态不行,我已经可以轻易取代你了欸。”副人格笑嘻嘻地说,谢逸只感觉到一阵无力,他来不及做出反应,意识便堕入混沌。

  谢逸使劲想挣扎,他想说他还没有去挽留陆无笑,还没有告诉他他真的好爱好爱他。

  再说如果另一个“他”要对那人不利怎么办。

  可还来不及思索,思绪便已朦胧。

  同时一个漆黑的身子隐在了暗夜之中,桀骜的男人对着眼前的景象缓缓勾勒起一抹不屑轻狂的笑容。

  -

  五楼四处充斥着烟雾,呛人而又碍眼,陆无笑不适应地呛了几声,他屏住呼吸,然后很快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索幸迷烟只存在于长廊,并没有沾染到房间里。

  铁门重重地关上,陆无笑这才松了口气。

  给陆无笑仔细地处理完伤口,房间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既然似乎都心事重重的。

  过了一会儿明显情绪低落的陈岁鼓起勇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蓦地闭口,少年攥紧手,刚要试探着靠近陆无笑,一旁的裴瞳就率先开口了,陈岁只好顿住,继续表情漠然郁郁地探索这个房间。

  裴瞳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略微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您早就认识谢逸了吗?”

  “嗯。”

  “那为什么他……”裴瞳话刚说出口半截,陆无笑忽的有点心烦,便摇了摇头,不在意地打断他,

  “人总会变的。”

  “而且和他在一起相处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再说你觉得他像是一个会顾及情分的人吗?”

  陆无笑漫不经心地说。

  裴瞳迟疑地缓缓吐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似乎确实对您有别样的感情…”

  陈岁心念微动,不着痕迹地看过来,暗中观察着陆无笑的表情。

  如果是知之死前的陆无笑,绝不会对谢逸怀揣这么大的恶意,可是他早就变了。

  他坏啊。

  于是陆无笑半晌无言,悠悠地戴上自己的白手套,有些烦闷地撩了下头发,盈着暗调流光的眼睛性.感得一塌糊涂。

  两只小怪物不自然地红了脸,喉结滚动吞了口口水。

  陆无笑说,“但很残酷的现实就是这样,谢逸是我的敌人,游戏的胜者只能有一个,正如他先前所言,我是金鳞脸,所以他要杀我。”

  “…其实本来这场胜利我是可以拱手相让的,但……”陆无笑舔了舔唇,有点玩世不恭的韵味,“真的不想弄得好像是我不敌他似的。”

  可是主人,谢逸看起来真的真的挺爱你的欸……

  裴瞳如是想道,却也没敢开口。

  一旁的陈岁动作停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意味不明淡淡地说了一句,

  “背叛过一次的人,谁能保证他不会背叛第二次…再说他还那么能装。”

  随后陆无笑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暼过来,陈岁顿时背脊僵直,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有点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沉不住气。

  但是陆无笑说,“陈岁说的很对。”

  陈岁蓦地顿住,怔怔看向陆无笑。

  “我应该对任何人保持警惕…在这个时候。”

  陈岁低着头胡乱地嗯了一句,耳根子像火烧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

  -

  “奇怪,我说过…他早就抛弃你了,既然是他先走的,谢逸你个笨蛋到底在懊悔些什么啊。”

  “就算你伤害了他,那你不也是…不知道嘛。”

  [闭嘴,谢谣。]

  感受到对方明显烦躁不满的情绪,谢谣乖戾地含着根刚刚翻出来的棒棒糖,满不在意地摊手,“知道啦。”

  谢谣不急不慢地走向五楼,嘴里还病态地抱怨,“你想去三楼找他和他解释吗?我才不要。”

  “我就要去五楼。”

  “叫你整天欺负我…才不让你如愿。”

  “谢谣”是在陆无笑离开不久后谢逸情绪愈发不稳定精神分裂时出现的,明明是他的副人格,却好像用有自己的意识,甚至喜好什么的都和他截然不同。

  再说从性格上来说,谢逸冷漠沉稳,而谢谣乖戾贪玩,不过两人倒是同样的无情残忍。

第52章 游戏13 13

  陆无笑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站了会儿, 片刻后他的手指搭上性.感的喉结,顺着白皙的天鹅颈慢慢沿着边缘掀开了那张兔子面具。

  陈岁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瞳孔骤缩, 刚欲出口的一句话梗在喉中,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甚至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制止他,铜制的金属质地面具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中一片寂静。

  无事发生。

  少年颤抖着身子扑在高他一头的男人身上,手指紧紧攥着对方的袖子, 卫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陆无笑皱眉,无奈地握住陈岁纤细的腰身, 手下触感温热紧致,陆无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这是做什么。”

  陈岁一愣, 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来,意料之中的震天爆炸并没有出现,他稍一抬头便是主人漂亮的下颚线, 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

  陆无笑耐着性子把他拉出怀中, 陈岁呆呆地看着他, 陆无笑一双让他熟悉入骨的桃花眼微挑,显出了点不满和抗拒。眼角几枚金色鳞片圣洁禁欲, 他百无聊赖地伸手解开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注意到身前陈岁暗暗吞了口口水。

  好欲。

  一旁已经绝望得打算燃火自焚的裴瞳默默放下跳跃着火光的小火柴,不满地瘪了嘴,软着声音委屈地硬要和陆无笑亲密地黏在一起,

  “我也要抱。”

  裴美人很认真地盯着陆无笑的眼睛, 他和陆无笑差不多高,裴瞳平日看起来身形虽然文艺柔弱,但小腹上还是有不夸张却又富有力量感的薄薄一层肌肉,腰肢劲瘦但是并不娇弱…更别提这人获得特殊能力后堪称变态的武力值。

  裴瞳伸出手,有点委屈。

  陆无笑一时失笑,他揉了揉突突跳的额角,“不早知道我是金鳞脸了吗,怎么还吓一跳的表情。”

  金鳞脸摘下面具并不会自爆…但缺点是会立刻遭到其他所有玩家追杀。

  裴瞳没有放下手,仍然执拗地看着他。

  陆无笑只好温吞地轻轻拥了他一下,裴瞳这才叹了口气,说,“刚刚紧张到忘记了。”

  “您是不是金鳞脸,无论是我还是陈岁都没有那么在意的,我们追随的是您,和您是谁无关。”

  陈岁重重点点头,寡言的少年难得对一直看不惯的裴瞳表达了认同的情绪。

  不过话说回来,陈岁的话是越来越少了,刚开始面上还总是带了点病态的娇羞意味,后来话就越来越少,而且不管做什么都是默默的,战斗中受伤了也只是是像只无助落魄的小狗一样自己躲到角落,血腥味散去才敢回来和他们走在一起。

  裴瞳就不一样,虽然同样性子阴鸷阴晴不定,但是总喜欢对着他撒娇,总是能把持着一个很好的度让陆无笑能够对他有足够的容忍…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只是陈岁不敢哭罢了。

  陈岁似乎一直都是遍体鳞伤的,陆无笑也不懂跟在他身边既然这么苦痛为什么陈岁还那么坚定地要追随着他。

  这或许也只有陈岁懂吧。

  陆无笑轻笑一声,而后淡淡地说,“…那就先这样吧,反正本来两个不同阵营的人遇见了也就无法避免的是一场血腥的厮杀,戴不戴面具倒也无所谓了。”

  只是如果同时遇到两队人,就必然会成为两对人火力集中的核心罢了,不过陆无笑估摸着现在场上估计也没剩多少人了。

  -

  五楼处处烟雾遍布,在走廊里待久了很有可能会导致行动迟缓,神经衰弱,甚至出现幻觉,整个人萎靡不振。

  谢谣却好像完全没受到半点影响似的在五楼逛了一圈,顺手砸了好几个考验房间。少年心性极恶,生来恣意又轻狂,谢谣咬碎口中的棒棒糖,悠悠地捂发疼的牙齿,舔了舔漂亮的虎牙漫不经心地说,

  “待在你的身体里怎么什么也看不见,我还不知道那个抛弃你的人长什么样呢。”

  “到底是谁啊…金鳞脸?戴着兔子面具?啊哈,好好奇欸。”

  死神录相比谢逸还是谢谣用起来更加顺手,可能是因为谢谣本质上就是一个乱入活人身体的“野鬼”,对这种通灵类物品还是有着更加敏锐的感知。

  不过如果不是他,谢逸估计早就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巧合,谢逸其实不是精神分裂,只是一体双魂没有什么更科学的解释了。

  这样想着,谢谣随手又拉开门进入了一个新的看起来危险重重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很奇怪,房门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荧光,谢谣好奇地伸手想去抚摸门框,但除了入骨的极凛寒意之外就没在感受到什么其他的异样了。

  …连白皙的指尖都要被冻红了,谢谣郁郁地收回手,对自己吃亏表示很不开心。

  在层层迷雾中,他纤长的手指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他很窒息的想道,啊,没有棒棒糖了。

  好烦。

  -

  陆无笑脸上那枚金色的鳞片其实不太显眼,属于轻易就可以忽略的那种程度,但若是有心倒也能一眼发现。

  又出了现在这个房间,长廊里的迷烟变得更加深重了,陆无笑不适应地捂着口鼻,在这一切暗沉的景象里,最显眼的却是大约几米远外的一间闪着荧光的房间。

  也没怎么犹豫,他们便进入了这间房间。

  在他们不知道的幕后,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全新危险考验。

  -

  刚进入房间,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只大他身体几百倍的巨型黑狼,黑狼发狠朝他们咆哮着,不断踢着后脚,如同之前考验房间一贯的套路,裴瞳和陈岁被随机分到了另一个房间。

  陆无笑叹了口气,所以他现在是一个人……等等,不对!旁边这家伙是…?!

  陆无笑猛地回头,一脸郁闷的谢谣见有人看他,便眨了眨眼睛,这边没什么光亮,他只能隐约看清楚陆无笑俊美的脸部轮廓,却无法细致地描摹出对方的长相。

  陆无笑倒是一瞬间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谢逸。

  陆无笑心情复杂地得出了这个并不让人愉快的结论,他刚要默默后退离某个人远点,“谢逸”便歪头看他,眼神干净澄澈地用很阳光的语气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好。”礼貌的话语间还带了点勾人的小尾音,听得陆无笑呼吸一滞。

  他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谢逸是精神分裂这回事,但不知道另一个人格是不认识他还是在耍他…或者也有可能是谢逸本人在骗他。

  但谢逸应该不知道自己知道他精神分裂吧。

  他踟躇地有些久了,谢谣便想着凑近他,陆无笑心里一惊,戒备地后退半步,这才平复心绪语气淡淡地说,“你好。”

  谢谣忽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盯着他,因为角度问题他看不到陆无笑另半边脸上的金色鳞片。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人有点天然的好感…或许是这副身体里的谢逸也在心乱心喜吧。

  所以乖戾的谢谣小朋友拉长声音拖着调子“嗯”了一声,像是在和喜欢的人撒娇一样。

  陆无笑倒是不再怀疑眼前这个人是“谢逸”了。怎么说呢,以谢逸的性子来说,根本不会这样说话。

  彼时陆无笑暗暗松了口气。

  而这个考验房间里的那只考验官黑狼现在才正式开口:“你们要在这里呆三天。”

  陆无笑和谢谣齐齐望过去,陆无笑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面色不虞。谢谣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玩世不恭地靠在铁门上面色凝重地想什么味道的糖果会更好吃点。

  应该是草莓吧…不对不对,芒果也好吃……

  谢逸那个抠门精只允许让他选一款,一口回绝了他的糖屋梦,谢谣咬牙切齿地想举手抗议,最后还是蔫蔫地偃旗息鼓了,不爽又没办法地仔细考虑了起来,根本没听黑狼讲一句话。

  黑狼估计也发现了他的不当回事儿,爪子用力地拍了一下地板,发出很大的响声,龇牙咧嘴地试图警告谢谣,谢谣被这突然的噪音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然后撇嘴,大声吼了它一句,

  “…又丑又笨的烦人狗,比那什么陆无笑还讨厌。”

  陆无笑:“……”

  所以,谢逸天天给他的副人格讲自己坏话么。

  果然,打算和谢逸分的一干二净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黑狼生气了,但是他是一只有原则的狼,于是只是忍着怒意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它继续说道,

  “我现在给你们讲一段话,然后你们会被传送到另一个幻境里,我会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找出这段话的漏洞,三天时间到了如果你们找不出来……”

  “就杀了我们?呵呵,老套。”

  谢逸表情不耐地接了下去,非常不买账。陆无笑看得目瞪口呆,虽然面色镇定,但还是有点茫然地想道谢逸这个副人格可真是太…拽了吧。

  黑狼估计也是受不了一直颜面扫地尊严被踩在脚下摩擦,便一爪子拍到谢谣面前,语气愤怒,“人类,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都有着很明显的不同,再加上死神录对人类以外的物种不起作用,谢谣耸耸肩,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散漫地想什么糖果最好吃。

  他一个人就算打不过黑狼跑掉那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旁边这个男人就不一定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谢谣不想让他死。

第53章 游戏14 14

  黑狼不耐地用爪子刨了刨地板, 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一只黑狼,林中的猎人要杀我, 善良的公主保下了我,但最后我还是死了。”

  “这句话里有一点是错的,请你们在幻境中三天内找出误点,否则…”

  [幻境现在的时间是在黑狼死后的第三个月。]

  黑狼话音未落,两人就被传送到了幻境之中, 陆无笑只觉得头晕目眩,喘不过气,而在一片黑暗无光的眼前, 他乍然间似乎看到眼前闪过了一片雪白。

  奇怪,到底是什么呢。

  -

  一片茫茫雾雪中,陆无笑悠悠转醒,而一旁的谢谣正坐在跳跃的火光前, 盯着羹火旁架子上的烤鱼,捧着脸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谢逸的副人格居然在悠闲的烤鱼?还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金鳞脸对他的威胁?…

  陆无笑怔了片刻,旋即手指第一时间摸上脸颊, 意料之中地发现那几枚金色鳞片不见了…当然, 炙火前的英俊男人也没有戴面具。

  入目的那张脸和当初梦中其实区别不大, 只是少了半分青涩和稚嫩,鼻梁一如既往的高挺, 连眼神都是鹰隼般的锐利,下颚线也更加硬朗了。

  谢逸长大了。陆无笑忽然有种自己似乎是真的,直到这一刻才切实感受到岁月变化的感觉。

  专心烤鱼的男人见一旁有动静,刚带着点警惕性猛地回头,下一刻就唔了一声, 歪头笑得很有少年气,又帅又酷地轻飘飘说了句,

  “你醒了。”

  那份乖戾并不会使他的魅力有所贬值,却给他外貌上所展现的冰冷添了一点灵动的气息…而不是像一尊俊美的冰冷雕塑,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嗯。”陆无笑点点头,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刚想再说点什么试探一下这个副人格的态度,让自己心里有点底,就见对方很自然地开口接道,

  “我叫谢谣。”

  看来,“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和谢逸的渊源呢。陆无笑轻笑,嘴角却蓦地落下,片刻后又抬起头,说道,“容宵。”

  “你的名字吗?真好听。”谢谣勤勤恳恳地给鱼翻了个面,而后看着这个不染半点烟火坐在雪地里的男人,呐呐地说。

  谢谣的狂妄任性忽然收敛得几乎看不见了,他就像一只悄悄抱着自己尾巴假装人类的小怪物语气乖乖正常地想和陆无笑搭话,只是陆无笑要么走神要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他几句。

  主要是看到这张脸心情实在是复杂到难言的程度了。

  但就算是这样被“忽视”…谢谣也只是默默地闭了嘴,孤单地盯着架子上的烤鱼,背影寂寥。

  第一只鱼烤得不错,简直称得上是毫无瑕疵,光是闻着味道就能让人想象出那外酥里嫩的口感了。

  谢谣顿了顿,有点羞赧地把烤鱼不自然地递给陆无笑,他舔了舔唇,说,

  “…这只鱼是最大只的,我觉得我烤得不错,给你吃啦,交个朋友吧!”

  “……”

  陆无笑没有说话。

  呜!…谢谣谢谣,你这个大笨蛋,你在说什么啊!!!谢谣有点懊恼,不自觉踢了下脚下的雪,但还是巴巴地瞅着陆无笑。

  陆无笑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局促的小模样,差点直接笑了出来,但还是咳了一声止住笑意,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唇,接过那只烤鱼,然后走到烤架旁边,

  “…交朋友可以,那我也烤只鱼送你…不过这鱼是你抓的对吧,借我一只哦。”

  “我第一次烤鱼,可能做不好,不要嫌弃。”

  陆无笑淡淡地说。

  谢逸眼睛亮亮的,有点结巴,他欸欸地卡了几句,很艰难地憋出一句话,

  “只,只给我烤过鱼吗?”

  “嗯。”

  “…我也是第一次烤鱼!”谢谣郑重其事地这样说道,搞得这好像是什么神圣的仪式。

  所以,上叩天下跪地,以烤鱼为证,从今以后都要做好兄弟么。

  啧。

  陆无笑觉得有点好笑,又忽然想起来刚入游戏的时候他其实是见过“谢谣”的,只是当时对方还没有这么傻。

  明明都是不熟的情况下,谢谣当时简直拽上天了拿刀怼着他笑着说要杀了他见见血,却对现在的他如此腼腆,在不知道他是“陆无笑”的情况下…这是对这张脸感兴趣了?

  再说自己的性格也变了挺多的,陆无笑虽然不喜欢自己当初那副傻白甜的性子,但对现在这种整天散漫度日执着胜利的样子倒也没多大心情起伏。

  这鱼烤得还算成功,陆无笑刚烤完就立刻递给了谢谣,谢谣很开心地接了过去,像捧着心爱骨头的小狗似的小口小口咬了起来,陆无笑也悠悠地看着结冰的河面吃他那只烤鱼。

  [我是一只黑狼,林中的猎人要杀我,善良的公主保下了我,但最后我还是死了。]

  关于反驳黑狼说的话,他的观点只有三点:

  1.林中的猎人没有要杀它。

  2.是公主要害它。

  3.他最后没有死。

  转头刚想询问下谢谣的意见,就发现对方嗷地一声惊呼,然后立刻捂住嘴,眼眶受到刺激红了一圈,嘶了几声又转过头别扭着不看陆无笑。

  怕不是吃太急被烫到了。

  陆无笑无奈撇嘴,倒没再想问他了,只是站起身,细细地观察着四处的地形。

  正至凛冬,树上的枝叶都染上了白雪,这片小林也正好对应着黑狼话中的“林中”。

  而小路的尽头有一处木屋,屋外发霉的木板上挂着几把猎.枪,陆无笑估摸着那大概就是「猎人」的住所了吧。

  于是他边思考边向那走去,身后的谢谣怔怔地见陆无笑要走的远了,忍不住小跑着过去,嘴上还扬声喊着,

  “容宵,容宵…等等我。”

  陆无笑其实是真的对这个随口取出来的名字没什么感觉,硬是等谢谣已经追到他身边了才蓦地反应过来。

  对哦,我是容宵欸。

  但他手指僵了下,没表现出什么大反应,只是轻轻“啊”了一下掩饰尴尬,然后也并没有解释刚刚为什么并不理睬谢谣的呼唤,只是把自己对于黑狼话语的一些看法转述给他。

  “……”

  “…我觉得都不是。”

  谢谣漫不经心地说,一双眼睛同陆无笑冷淡的桃花眼对视,深处藏满了阴鸷和忍耐,他压抑着情绪连指甲都差点掐进手心肉里。

  为什么不理我…

  陆无笑以为他是随口答的,根本没有用心去听,皱眉有些不满他的态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了。

  谢谣只好像个受伤的狼崽一样蔫蔫跟着他,偏偏又闷葫芦脾气一上头,就冷着脸偏要和陆无笑闹这个无名火。

  而足够冷漠理智的陆无笑正专心分析着黑狼的逻辑链,没有管他。

  谢谣更委屈了。

  说好的互相宠爱,结果却只有自己在傻乎乎地红着脸颅内高潮!

  哼,容宵真讨厌。

  -

  行至小木屋前,陆无笑礼貌地用手指骨节叩了叩门,过了一会儿,边缘腐烂的木门咯吱一声被里面的人拉开,破落的木屑簌簌落落扬起,从微开的门框里缓缓伸出了一只苍老遍布皱纹的手。

  “…有什么事呢?”

  “老人”沧桑暗哑的声音传来,陆无笑刚要开口,对方又止不住地咳嗽,咳的撕心裂肺,他只能默默闭了口,想猎人难道已经这么衰弱了么…又或许对方不是猎人?

  “我是有一些事想问您。”

  陆无笑很客气地说,“老人”顿了顿,门后的混浊的眼睛里眸光晦涩不明,他慢腾腾地拉开门,拖着步子有点瘸腿地走向屋内,陆无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疑惑。

  他的头发还是大部分是黑的,只是偶有夹杂着几根银丝,但是身上的皮肤却皱巴巴的十分松弛。陆无笑结合了一些细节,几乎可以确定应该他年纪应该是个中年人,那…又为何浑身老态?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可以问下您是否是一位猎人吗?”

  陆无笑缓声问道,中年人轻轻抿了口杯中的水,语速很慢地说,

  “…是的……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是猎人。”

  那不出意外他就是黑狼话中的那个人了。

  由于黑狼所描述的猎人亦正亦邪,陆无笑暂时还是保持着十分警惕理性而淡定的头脑。并且在暗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猎人。

  “虽然很冒犯,但是…您如今多少岁了呢?”

  “三十有五了。”

  “…您看起来有些许的……苍老呢。”

  陆无笑踟躇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那是因为我被那个杀千刀的黑狼神诅咒了,”猎人忽然有点愤怒,忍不住重重地锤了锤桌子,胸口起伏很大,他烦闷地说,

  “我只是杀了只残疾的狼而已,祂居然这么狠心!”

  杀了只残疾的狼?…陆无笑呼吸一窒,他刚想继续提问,一旁谢逸却蓦地开口了,

  “那只黑狼是通体混黑的吗?”

  “是的!”

  “您确定吗?”

  “我确定,它简直就像只丑陋的煤炭!”

  猎人的语气激烈,像是有什么滔天的怨恨。

  谢谣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表情有点玩世不恭,倚窗阖着眼,表情轻松淡然。

  陆无笑不懂他在干什么,不甚在意地瞥了谢谣一眼继续补了几个问题。

  所有信息总结如下:

  猎人说他生病了,身体不好,看上了黑狼的狼皮想猎来做件皮衣来御寒,杀了那只残疾的狼后,狼的尸体便不翼而飞了。

  与此同时,他也遭到了黑狼神的诅咒。

  至于公主,猎人表示他根本没有见过。

第54章 游戏15 15

  一直在这里待到了深夜, 猎人热情地留他们在这里住宿,想着毕竟附近也就只有这户人家,陆无笑并没有拒绝。

  只是猎人领着他要到房间里时, 一直待在原地沉默的谢谣忽然蹲了下来,纤长的手指伸到桌底,看起来是要拿什么东西。

  猎人听到声响身子一顿,若有所思地刚要转头,陆无笑便很自然地拍了下他的肩, 说道,

  “我和他住一间吧。”

  “这……”猎人看着陆无笑,又把注意放到了陆无笑身上, 他有点犹豫,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很和善地说了声好。

  陆无笑又顺口扯了几句和他聊了起来。

  其实猎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他自己把储存起来过冬的肉类煮了, 说是想请二人吃点好的,只是由于他们俩来前吃过了,再加上不敢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陆无笑还是歉意回绝了。

  此时谢谣也走了过来, 他一过来就把目光放到陆无笑身上了, 像条黏人的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陆无笑,猎人给他们端来了两碗刚熬的热汤, 说是可以给他们当夜宵补补身子。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无笑也不好再拒绝,便伸手接过那两碗汤,而谢谣也紧随其后把门关上了,彻底隔绝了猎人在外面欲要窥视的目光。

  “……”

  慢慢把汤放到桌子上, 陆无笑看着谢谣乖巧纯洁的眼神,淡淡地说,

  “刚刚看到什么了?”

  “…啊,果然被发现了。”谢谣怔怔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然后把手里悄悄藏着的的卷轴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摊开。

  他们便一起研究着这张泛黄古旧的羊皮纸。

  粗糙的纸面边角还带着点鲜红的血渍,从血液的颜色和气味上来说,这应该是两三个月前的,正好和黑狼死亡的时间差不多。

  卷轴记载的内容是:

  [在这一片土地,黑狼神是我们的信仰,若是杀死最纯正的黑狼,便可以得到黑狼神的祝福。]

  不对,据猎人所说,他献祭了黑狼,但却并没有获得祝福。

  “所以他为什么被诅咒了呢…?”

  陆无笑沉吟,忽然耳边传来了敲门声,身旁谢谣眼神一暗,迅速地把桌子上的两碗汤拿到角落边倒掉,浓纯的汁液浸在了腐臭的木板里。

  刚把碗放回桌子上,猎人似乎十分心急地直接开门进来了。

  彼时陆无笑搂住谢谣的腰,白皙的手指从他耳后游移着掐住脖颈,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压制着他,二人唇瓣若即若离,陆无笑把谢谣按在木质墙板上,不着痕迹用身子遮住了那片狼藉的地板。

  谢谣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周围都浮着甜蜜旖旎的爱心泡泡,他怔愣着啊了一声,脸上泛起了红晕,耳根子也像火烧一样。

  “容容容,容、宵…你你你……”

  陆无笑没有解释,而是微微侧眸,转头看站在门口的猎人,轻描淡写地说,

  “很抱歉,可您有什么要事吗?”

  “……”猎人因为防备闯门自知理亏,他吸了口气,被眼前这副迤逦的情景震得脸红心跳,他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悄悄地看了眼桌上的空碗,然后说道:

  “…外面开始下雨了,明天你们大概没法离开,我想你们若是留下来的话,明早大概要做你们的早餐…想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那么心急破门而入,但三人都没说什么。

  陆无笑动作温柔地把谢谣鬓边的黑发顺到耳后,亲密得像是热恋的情人,然后说,

  “我们明天不会离开,那就麻烦您了。”

  猎人应了声好,也没再多看房间里的景象,便主动替他们关上了门,边咳嗽边加快步伐走了出去,心里暗暗想到这俩人关系果然不对劲。

  简直没眼看。

  “…好了,别一副控诉的表情,演戏而已。”陆无笑揉揉眉心,无奈地看着抱着膝盖躲在角落缩成一团的谢谣。

  谢谣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却不自觉地想起他刚刚和容宵那么的近…只要他一抬头,就能吻上这个薄情的男人。

  可是谢谣不敢。

  为什么明明举止满是亲昵宠爱,眼神却理智冷静地可怕呢。

  谢谣的心有点细密疼,他想容宵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最先遇到容宵的是他就好了。

  他一定不会让容宵难过的。

  “明天再多观察观察吧。”陆无笑躺在床上,动作熟练地把被子铺好,半晌谢谣慢悠悠地拖着步子走到床边,声音干涩,“要一起睡吗?”

  “嗯。”

  毕竟只有一张床。

  于是谢谣就心跳如雷满心激动地和陆无笑躺在了同一张床上,缺点就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陆无笑伸手按住躁动翻滚的谢谣小团子,语气不耐疲惫地说,“睡觉。”

  小团子安静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这阴闷的天里就开始打雷下暴雨,谢谣并不怕这个,但还是辗转反侧不大睡得着,烦躁到雷劈一下他就挪动一下。

  挪着挪着就差点滚到陆无笑怀里了,陆无笑忽然抱住他,蹭了蹭他的发旋,懒懒地说,

  “这么大了还怕打雷么。”

  “……”谢谣有点尴尬,但沉默片刻,他还是软了声音,语气不自然地撒娇委屈道,“怕。”

  于是就换来陆无笑把他搂的紧了点。

  陆无笑觉得自己像尽职尽责的哥哥,谢谣感觉自己恋爱了。

  -

  深夜,破旧木门被无声地悄悄打开,面容苍老的壮年男人手里拿着把滴血的斧头,阴森森地向二人缓缓走去。

  他才发现卷轴居然已经被拿走了…为了避免被发现异端,他只能提前行动。

  霉湿的的地板沉沉的,连脚步声都只能听见极其细微的一点。

  午夜的铃声空灵敲响,男人已经走到了床边,他双目猩红,高举着斧头,眼看就要劈下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病态的笑声,在这寂寥的夜里格外明显,对方眼角泛红,声音中还带着点诡异的娇气,

  “想伤害容宵的人,都给我去死啊——”

  木制的椅子毫不留情砸在猎人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猎人无力地倒下,手中斧头缓缓滑落,但是谢谣依旧发狠地砸着,脸上还挂着变态愉悦的笑容。

  鲜血溅到他身上,他就像地狱里杀人不眨眼的罗刹,阴暗得沾了满身戾气。

  “……”

  直到陆无笑忍无可忍从床上下来,穿着单薄的白衬衫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小疯子模样拿起猎人斧头比划的谢谣…和地上满身鲜血无力瘫着的猎人。

  “哐当”一声,谢谣身形滞住,手里的斧头不自觉滑落,他怔怔地用手挡着脸试着擦了擦脸上的血,后退几步好像想和猎人撇清关系。

  陆无笑都快气笑了。

  “他,他先…”谢谣惴惴地说,眼里透露出点彷徨状的心悸,他低着声音想哭,却没意识到自己身上那些猩红温热的血使这一幕变得诡异又恐怖。

  陆无笑额角突突地跳,他试图扶起猎人,谢谣便轻声说,

  “容宵,他要杀你。”

  与此同时,谢谣红着眼眶,吃力地扯出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他笑着拼命去擦着脸上的血,却把自己抹成了一只小花猫,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容宵,我想保护你的。”

第55章 游戏16 16

  “我知道。”陆无笑叹了口气, 站起身走到谢谣身前,在谢谣怔怔看着他的时候用指腹温柔地帮他把眼泪一点点擦掉。

  “别哭了,不好看。”

  陆无笑复又看向躺在地上的猎人, 语气漫不经心地突然对他说道,

  “那两碗汤里下药了对吗?”

  猎人勉强睁开眼睛,鲜血从额角流到眼前,模糊了视线,连鼻尖也泛着铁锈般腻人的血腥味。

  但是陆无笑不会谴责谢谣, 一是因为他和谢谣关系本就十分微妙,他也没必要对谢谣多加拘束。二则是因为他从来不会怜惜一个想要他命的敌人。

  再者,幻境罢了。

  猎人嘶哑着枯燥的嗓子诡异地笑着, 含糊着嗯了一声。

  谢谣用小刀抵着他脖颈,语气漠然地威胁道,

  “带我们去见公主。”

  “我不知道什么公主。”

  话音刚落,小刀就又往前了一分, 猎人十分害怕地意识到了他不是在闹着玩的,便惶恐惊惧地连连说知道知道。

  “她就被我,关在…门外井边入口处的地窖里。”

  谢谣又语气强硬地逼问了几句, 确定猎人应该没有说谎后, 他正要下狠手割断猎人的手筋, 陆无笑蓦地按住谢谣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

  谢谣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们随便地把门关上,只留猎人一人浑身鲜血地瘫软在了原地。

  -

  陆无笑从大门边上的窗台处拿了盏照明的油灯,牵着谢谣慢慢走下台阶。

  地窖里空荡荡的,地板说都是腐烂的木板,还有些发霉散臭的剩饭…在地窖的尽头, 也确实有一个女孩衣衫褴褛脏兮兮地被关在里面,陆无笑估摸着那应该就是“公主”,便继续向她走去。

  只是他刚帮女孩解开了背后的绳子,正想询问些什么,女孩就面色惊惶,眸光破碎恐惧地看着他的身后,颤抖着身子不住地后退。

  忽然一阵风来,油灯熄灭。

  猎人步履紊乱,身形摇摇晃晃地胡乱挥舞着斧头,嘴里恨恨地喃喃道,

  “都杀了,都杀了……”

  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和腐烂的臭味。

  陆无笑屏着呼吸往角落里藏,现在他和谢谣都没有武器,赤手空拳肯定打不过猎人一个有武器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方才就应该纵容谢谣残忍的手段。

  只是过了一会儿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倒在了地上,小油灯又被拾起,陆无笑远远地看着明灭光影下谢谣精致的五官和冷漠的神情。

  这样一看,刚刚倒下的应该是猎人。

  原来谢谣手里有刀。

  谢谣拿着小油灯四处找他,扬声唤着,“容宵,容宵……”

  陆无笑忽然起了点怪异的恶趣味,他悄悄走到了谢谣身后,然后猛地捂住对方的眼睛,“在这哦。”

  谢谣怎么可能没发现。

  但他只是勾唇轻笑,没有言语。

  -

  公主的情绪并不稳定,大概已经是和疯了差不多,怎么问话都不回答,只是捂着头神经质地缩在角落重复呓语着“放过我…”

  猎人也被谢谣废了,他痛苦迷离之际恨恨地大笑着嚷道道,“…只要杀了你们,我就可以找巫师剥了你们的皮换给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痛苦呢……”

  “该死的诅咒……”

  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

  陆无笑默默地听他抱怨着,不过没一会儿猎人心灰意冷越骂越难听,谢谣神情一冷,差点再次上手。

  陆无笑这次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了句,“差点就因为我所谓的‘善良’害了你,还好你身手好。”

  谢谣动作顿住,表情有点茫然,他说,

  “怎么会呢,你那么好。”

  “其实善良确实是没有用的吧。”

  陆无笑淡淡地说。

  “……”

  结果就换成谢谣苦口婆心地想破脑袋要劝陆无笑了。一向信奉杀人放火解决一切问题的谢谣话语有点卡壳,他想了想,说,

  “我想杀了他是因为他会害你,你可怜他是因为你是正常人…啊不对,是因为你心善。嗯,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没有人会是绝对正确的。”

  “容宵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至于那些黑暗悲苦,就由我来帮你解决吧~

  陆无笑捏了下谢谣的布满红晕的脸,语气无奈,

  “笨蛋。”

  “我不值得啊。”陆无笑这样说,谢谣被他掐着,话语不清地立刻就想反驳。

  陆无笑忽然说,“你比主人格更讨人喜欢。”

  谢谣这次愣了好久,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有点不可思议地抬头,“你,你知道…”

  陆无笑轻声说,“我骗你的,我不叫容宵。”

  “我叫陆无笑。”

  谢谣:“!!!”

  陆无笑揶揄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神色,又淡淡地补了一句,

  “就是你昨天骂黑狼的时候说的那个始乱终弃、长相丑陋、品行不端、贪生怕死脑子有坑的弱智人渣陆无笑。”

  谢谣:“!!!!!”

  他涨红了脸,手指不自觉搅着陆无笑的白衬衫衣角,有点绝望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糯糯地说了句,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那,你生气了吗?”

  “生气。”陆无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谢谣更难过了,他有点窒息地说,

  “那我,那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来,他既不想离开陆无笑,也不想陆无笑讨厌他。

  “…逗你玩的啊,笨蛋。”

  陆无笑失笑,语气调侃。谢谣倒是没有感到生气,只是默默松了口气。

  “谢逸很讨厌我吗?还是经常说我坏话…?”陆无笑问道。

  谢谣知道谢逸和“陆无笑”的渊源,他内心剧烈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蔫蔫地回复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很爱你的。”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你…当然!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继续讨厌他。”

  谢谣冒着被谢逸永远关起来的风险坏心眼地补了一句。

  所以说那四年不是个梦境。

  陆无笑再次无可奈何地长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逸了。

  谢逸是他用心认真养了四年的崽,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的不留情对谢逸来说就是太过无情的了。

  所以……要怎么做呢。陆无笑面色淡然内心挣扎地权衡着,最后还是决定不纠结了,也就放任自流吧。

  反正…出了这个门把谢谣哄走,估计也见不到下一面了。

  谢谣在陆无笑心里真就是个单纯好骗的小疯子。

  不过其实都是伪装。小疯子是实至名归,但单纯好骗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了。

  谢谣怎么可能乖。

  彼时谢谣还在温顺地和陆无笑撒娇,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他说什么贬低之语了。

  -

  陆无笑还是没想清楚黑狼到底哪一句话说错了,但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公主没有要保护它”。

  因为公主疯了,其他两点信息又几乎是确凿的了。

  这件事情疑点重重。

  谢谣看起来是一脸轻松,他满不在意地拉着陆无笑要去玩雪,陆无笑无奈之余也只能陪着他任性陪他闹。

  …

  谢谣只是很喜欢看白羽似的雪落到陆无笑发梢上,对方微怔着,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的模样。

  让他觉得…这个人,其实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很喜欢。

  -

  第三天他们被传送回了考验房间,黑狼明显对他们最后一天四处游玩瞎逛的行为不满,略微有点阴沉地低声问,

  “你们有答案了吗?”

  陆无笑转头看了谢谣一眼,谢谣不甚在意地说,“有。”

  “游戏者,给我你的答案。”

  “我想…”谢谣定定地看着黑狼,语气平淡自然,“其实你是只白狼。”

  “……”此话一出,连陆无笑都不免有点诧异,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谢谣,并没有否认对方的话。

  其实…还挺合理的。

  意料之中的,下一刻黑狼抖了抖身子,身上纯白毛发上的黑渍掉了下来,它变成了一只凶狠的白狼。

  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

  陆无笑忽然想起进入环境时自己隐约看到的那一抹白色,只是他一直没有对此起疑心罢了。

  白狼又吼了一声,同时消失在了空气中,铁门上浮现起了四个字:

  [恭喜通关。]

  地上依然是那些角色卡,只是多得过分。

  一切疑点都有了答案,猎人杀死“黑狼”,公主想要保护它,却被利益熏心的猎人给绑到了地窖,猎人直接把“黑狼”完整的尸身献给了黑狼王,却没想到因为它其实是白狼而被诅咒,愤恨的猎人直接丢掉了白狼,他可能后来发现了这其实是只白狼,所以在谢谣问道是否全黑时语气愤懑眼神闪躲。

  再多就不必考虑了。

  “……”

  陆无笑走出门,看着明显想要跟着他的谢谣,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语气温和地哄道,

  “谣谣,拜托去楼下拐角第三个房间帮我拿个东西好吗?”

  谢谣知道陆无笑是想支开他,但是谢逸马上就要拿回身体的主动权了,他还想多和陆无笑在一起一会儿呢……

  不过最后还是眸光晦涩,笑着说了句好。

  看吧,真是好骗的笨蛋。

  陆无笑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第56章 游戏结局 end

  裴瞳和陈岁不知所踪, 顶着谢谣依依不舍的不光把人送走后陆无笑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去六楼看看。

  顶楼,也就意味着最极致的危险。

  终于, 离胜利只差一步了。

  所以知之,我已经要赢了欸。

  你会开心吗。

  -

  谢逸走上六楼的楼梯,脑海中谢谣抱怨着,“你下手太狠了,他背上那道伤疤还没好呢。”

  谢逸身子顿了顿, 他的心跳骤然一停,出口的声音涩哑,“我不知道, 真的…我不知道这是他的。”

  “他说比起你他更喜欢我。”谢谣语气撩撩地笑着,有点炫耀的意味,小尾巴快翘上天了。

  谢逸觉得自己好难受,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陆无笑时, 对方还会对他笑得感觉开朗,一双桃花眼弯弯的。

  谢逸欣赏一个人被恨意埋没陷入泥潭终身不幸的模样,但是他后悔当时的不作为毁了陆无笑。

  陈岁要杀知之时, 他在。

  但是谢逸觉得好玩, 他想看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可以会不会变得狰狞阴暗。

  裴瞳缠住陆无笑的时候, 他就在门外。

  谢逸想看陆无笑会不会被裴瞳杀了,没有目的, 只是他好奇陆无笑能变到什么程度。

  他说过无数骗人的谎话,陆无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谢逸不敢让陆无笑知道更多。

  若是那样的话,被抛弃是早晚的吧。

  如果让陆哥哥彻底看清了自己,分明恶劣卑鄙的样子,那些年难道就当养了个畜牲吗。

  会咬人的恶狗, 而不是他喜欢的温驯的白猫…就像披着羊皮的狼。

  可是谢谣明明同样的恶趣味,同样的乖戾,为什么会更喜欢谢谣呢。

  那我呢?

  谢逸感觉自己被彻骨的寒意冻了一下,发自内心的惶恐让他几乎要稳不住身子,更别提耳边谢谣炫耀似的嘲讽。

  闭嘴。

  谢谣,别说了。

  …我真的,那么不堪吗?

  他真的,一点也不可能喜欢我吗?

  谢逸不知道。

  那个会因为他躲起来哭就抱着他安慰的男人不见了,他只能悄悄把眼泪抹干净,趁对方不注意跟在他身后,假装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

  明明一句安慰都成了奢望。

  -

  六楼很干净,只有一间房间,房间的门框是很整齐的木刻,连地板都一尘不染到可怕的程度。

  应该只有最后一个BOSS了。

  陆无笑忽然又有了干劲,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手指按上门把手,即将就要拉开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门里传来一声带着点疑惑的“欸?”,男人声音干净清冷,又有点玩味。

  “居然还有人吗?”

  他澄金的竖瞳望过来,浅色的睫毛颤了颤,被扎起来的金色长发慵懒地耷在脑后,金玄转头对身后的人笑着说了什么,然后神情恢复高高在上的淡然,远远看着陆无笑。

  而在他的脚边,陈岁痛苦地趴在地上,衣衫染满了鲜血,手指骨节颤着,金玄勾唇,毫不犹豫地踩上了他的指骨,嘴里笑吟吟地说,

  “不要抵抗了哦,我会很生气的。”

  裴瞳阖着眼,陆无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满心愤懑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他几乎难以保持理智。

  几天的相处,但陆无笑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朋友,而此刻,他们却被这么践踏凌.辱。

  金玄根本不会把两条人命放在眼里,他温柔地揉了揉身后人的脑袋,声音低沉柔和,藏着经年的爱意,

  “笑笑,累了就睡会儿吧。”

  “…等你醒来,我带你回神殿,到时你怎么责备我都好。”

  金玄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他黑沉的眼睛隔着很远看着门边面色惨白的陆无笑,若有所思地轻声说,

  “我想要他的小指做我的骨哨。”

  金玄没想到“陆无笑”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按照他一直以来对心上人的顺从,也没有怎么犹豫便说道,“好。”

  “笑笑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给呢。”

  金玄很宠溺地看着他,“陆无笑”在金玄脸上亲了下,小虎牙笑得甜甜的,“我也喜欢阿玄。”

  陆无笑没听到他们的“甜言蜜语”,也没心思看他们你侬我侬情深义厚,只是那句要取他小指的话传入耳中,让陆无笑一瞬间有点心寒。

  更别提那个和他面容相似的黑发男人还缠着金发美人要对方也亲他一口。

  金玄没来得及回复他,陆无笑便已经要扶起裴瞳,金玄便拾起桌上的暗箭,发狠一箭刺入他的后背。

  暗器没入得很深,陆无笑的痛感早已恢复,他半跪在地,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角色卡用不了,连陈岁和裴瞳,他都救不了。

  陈岁艰难地抬起头,怔怔看着陆无笑,然后笑着对他做了个口型,“跑啊。”

  离开啊,主人真是个笨蛋。

  怎么会有主人去救宠物的道理呢,完全没必要的。

  裴瞳也扯开他的手,他已经快要失去生命体征了,喘着气,眼眶红了一圈,他说,

  “其实很开心,能遇见您。”

  “可我更希望您能活着。”

  …

  爱他的人最后都走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陆无笑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毁身体来对付金玄的裴瞳,他茫然地掉着眼泪。

  金玄很厉害,小世界没人杀的了神之子。

  金玄说,“金鳞脸,自杀吧。打架的话太闹人,我不想吵到…他。”

  金玄的脸很漂亮,陆无笑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的头很痛,可是自己如果轻易自杀,那他就对不起知之,对不起陈岁和裴瞳。

  所以就算明知打不过金玄,陆无笑依然义无反顾地拿出刀片,纤长白皙的手指攥得泛白。

  “哦?还挺有骨气。”金玄啧了一声,语气慢悠悠的冷漠,“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你学过战斗技巧吗?”

  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就算在金玄没用全力的情况下,陆无笑居然能有能力和他一战。

  奇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陆无笑很有天赋,虽然攻势青涩但是谨慎流畅,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金玄,金玄忽然说,“不和你玩了,再见吧。”

  旋即心脏被穿破,陆无笑无力地跪地,手指捂着心脏,他的眼里充斥着恨意,金玄满不在意地说,“同是任务者又怎么样呢。”

  “你是没办法和我相提并论的。”

  …

  谢逸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陆无笑已经快要死亡了,而金玄温吞地让身边的人掐他的脸,准备脱离这个世界。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巧的是居然能找到笑笑,而且笑笑居然还记得他。

  就算总觉得似乎有点异常,但是金玄还是被激动到失语的情绪给影响了。

  尽管他总是莫名地抗拒这个“陆无笑”的亲密接触,但金玄想久别重逢确实需要长久的磨合。

  只要再在一起久一点…毕竟他想着念着那么久了。

  可是这个猎狼面具的男人疯了似的要和他打,金玄不耐烦地态度敷衍,却没想到渐渐落了下风,他只好有些意外地用了全力。

  二人水平似乎不相上下,谢逸想杀了他,金玄可以直接离开这个世界,看到谢逸的瞬间却有点莫名较劲的心思。

  最后陆无笑彻底陷入昏迷,他正被带回系统空间,却隐约听到了打斗声过后一阵极不和谐的声音,二人的对话晦涩难懂,

  “…神之子居然这样卑鄙下流么。”

  “……”

  …

  金玄没有说话,已经回归神性的谢逸冷冷地看着他,谢逸看了眼他身旁的男人,忽然玩味地笑了,

  “为了那个所谓主神的地位你恐怕费了不少心思…他倒是好,居然能做到眼睛眨也不眨地欺骗你。”

  “什么意思?”金玄皱眉,莫名有点不安。

  可神君寻意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寻意急着要去找一个人。

  谣君的碎片齐了,他终于可以…不再顾忌那么多。

  -End.

第57章 神殿终章1 01

  神君寻意从某位真神设定的虚拟位面带回来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有幸得了神君恩宠的人是谁。

  是谁的神灵使者呢?

  -

  “…笑笑,你要去看他吗?今天。”

  寻意温柔地看着陆无笑,他低声问道, 陆无笑沉吟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神情十分浅淡,似乎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陆无笑近来是愈发寡言了。

  寻意的心忽然被刺痛了一下。

  他没想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笑笑时,竹然强行绑定在他身上的系统就因为感受到威胁而自动爆炸, 损害了陆无笑部□□体机能…还害得他失去了记忆。

  不过,没关系了。

  再也没关系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以后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只会是我, 也只有我。

  寻意发誓自己以后绝不会再让他受半点伤。

  奇怪的是陆无笑自从第一次见到灵魂碎片紊乱陷入昏迷的神君谣,就执着地想要日日去看他。

  寻意觉得他对谣应该不是“一见钟情”或是其它,但依然不太清楚其中缘由。

  “为什么呢?”寻意将头轻轻放在陆无笑肩膀上,两手紧紧搂着他, 黏人地蹭了蹭陆无笑的脖颈,慢腾腾地吐出了这句话。

  寻意略有些宽大的白底金纹式复古长袍下不着寸缕,他诱导着陆无笑去抚摸他白玉无暇的身子, 纤长的手指温吞地按住对方手腕。

  “啊, ”陆无笑没反应过来, 他想了想,说道, “我也不知为何…对谣有一种尤为复杂的情感啊。”

  寻意皱眉,嘴角笑意不着痕迹淡了下去,他额头抵住陆无笑的额头,小声说道,“谣虽然年纪在神君里算小的, 但也至少比你大不少…笑笑,莫要直呼他姓名。”

  笑笑,莫要唤得那般亲密。

  我会吃醋。

  陆无笑觉得寻意总是太闲了,天天缠着他,也不做正事。便伸手推开寻意,帮他把衣裳整理好,认真地说,

  “寻意,我不想和你做…那种事了,”

  “为什么?”寻意眸光微暗,他手指轻轻点了下唇瓣,表情看起来十分自然,“是我有哪里让你不满吗?是我不够开放了,还是你…想玩些别的了。”

  “……”陆无笑深吸了一口气,他后退半步,在寻意即将不安烦躁的时候蓦地说道,

  “我昨天看了一本书。”

  “嗯?”寻意看向他,想走到他身边。

  “书上说,欲求不满的老男人很可怕…会把那些单纯善良的年轻小白羊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对方被骗了还要帮他数钱。”

  寻意欲言又止,陆无笑复又说道,“…上面的一些描述,我觉得和你做的事情很像。”

  “我不是…”寻意揉了揉额心,平生第一次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他哄着陆无笑回殿里,陆无笑不肯,戒备地看向他,“你又想做坏事吗。”

  “乖,你先过来。”寻意说。

  “我想去看谣。”陆无笑看着寻意漂亮的眼睛,忽然有点出神。论相貌来说,寻意看起来是十分年轻,五官偏向清冷贵雅,他不太爱绾发,常年乌发都是撩撩地披散着。据陆无笑的观察,寻意平时也不喜欢交际,也不常说话。

  简直和在他这里是两个人!

  这就更让他确定了,寻意绝对是另有所图…比如,图他美色!天天勾着他要到软榻上颠鸾倒凤好生快活,只是后来陆无笑一发现寻意目的不纯就开始会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了。

  寻意很喜欢陆无笑和他负距离,他愿意容纳陆无笑的所有,也不介意对方懒得动时裹住被子在床上蜷成一团眼神正经地说该睡觉了的哄骗语言。

  这个人,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就连常年被人吟诵赞叹所谓大公无私的第一神君寻意,都忍不住想要瞒着他…最好笑笑,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好了。

  寻意一点也不想去找神之子金玄拿可以缓解的丹药,但是他不敢再欺骗陆无笑,他怕陆无笑会恨他,会不要他。

  寻意的安全感从来都是自己给的,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确保比别人做的都要好。

  神之子的无理要求是寻意一早就想到了的,他想要寻意千年的法器定天珠,从而彻底坐稳主神之座。

  神君谣还没有醒来的情况下,金玄若是拿到定天珠赢得先机,率先覆灭了他们二人的神君殿,恐怕这个一直僵持对峙的情况就会立刻变天。

  而神殿,也就彻底成了金玄的一言堂。

  好在金玄自己愿意立誓,保证一千年内绝不对他们做出侵犯举动。

  金玄的目的就是找到陆无笑,他的目的完成了,接下来…只要能护得那人安宁便可。

  所以寻意踟躇片刻,还是毅然决然做了这笔交易。

  二人早都无心战争,只想守好自己捧在手心的瑰宝。

  离开神之子的宫殿前,寻意意味深长地看了金玄一眼。

  “神之子,虽然不清楚你的爱人是谁,但你也别太相信主神了。”

  “他那个人,唯利是图的性子是改变不了的。”

第58章 神殿终章2 02

  金玄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出于礼节送了一下寻意便要回到自己殿内了。

  从最后一个小世界回来时,他便和“陆无笑”同居了,笑笑性子依然如往常那般讨人喜欢, 只是近来金玄却愈发心绪不宁了。

  不知为何,他总是不自觉地会去避开陆无笑的亲密动作,回神时看到那人神情难过似的垂眸,又赶忙下意识温声软语地去哄。

  可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更近一步,金玄总是把自己泡在处理事务的殿内,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迫不及待地要每天和陆无笑黏在一起,可是每每走到殿外,他内心又会徒升起一阵茫然。

  笑笑, 笑笑…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只是出于兄长的宠爱吗?

  可是为何,心在痛。金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他没有去擦, 只是一个人蹲在地上用手指慢慢地去把地上的积雪拨开,慢慢勾勒出一个爱心状的漂亮图案。

  “陆无笑”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金玄却难以从他的言行中感觉出对往事的追忆…就好像那是别人的记忆, 而他只是潦草地看过一次罢了。

  可对方明明就是他的笑笑。

  明明连腰侧的那点红痣都如出一辙。

  所以金玄, 你在怀疑什么呢?

  金玄揉了揉额心, 叹了口气,想到要回到殿里, 莫名的抵触心情又不自觉地浮动了起来。

  奇怪。

  -

  神君谣生了一副青涩好看的少年面容,此刻毫无气息躺在冰棺里,竟然也平生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陆无笑的手指搭在冰棺上,神君谣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就如同当时的寻意一般。

  虽然失去了记忆, 但是他其实从见到寻意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们一定曾有过一段很深刻的渊源。

  这也是他能够轻易对寻意放下戒备的原因。

  系统自爆,盗窃了他的记忆后慌忙离开。陆无笑跌落到破碎的废弃小世界,寻意找到他时一只野生的豹子正在蓄力想要一击杀了他,而他身上也都布满了青紫泛红各不相同的狰狞可怕的疤痕。

  彼时寻意颤抖着手抱住他,陆无笑默默任他拥着,片刻后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想我一定见过你。”

  何其有幸。

  能够让你在失去记忆思维混乱时还能心中有我。

  “是。”

  “你是我的夫君。”

  …

  “永远都是。”

  寻意这般说道。

  -

  神君谣近来欲要苏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寻意估测左右不过一个月内,碰巧被陆无笑听到了,这几日就天天想往谣君殿里跑。

  “今天就不去了吧。”寻意轻叹,有点无奈地看向陆无笑,他难得把乌发簪起,白皙俊美的脸上神色纵容又难过,陆无笑身子一顿,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冷落这个明面上的娘子了。

  可是除了不再做那种奇怪的事情了之外,他应该没有做会让寻意委屈低落的事吧。

  应该没有吧。

  片刻后,陆无笑恍然大悟,他把寻意推到床上,看寻意因为难堪而抿着薄唇,低头亲了他几下,

  “你吃醋了吗?”

  “…嗯。”寻意胡乱地答了一句,动作局促地扯住陆无笑的手腕,不让他再退一步。

  “你想要了吗?”

  “……”寻意沉默,久久没有言语。

  陆无笑又懂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体贴聪明最懂寻意的人,于是陆无笑咬住寻意红得发烫的耳垂,哑着嗓子低声说,

  “我想要了。”

  所以不要难为情了,这锅就让善解人意的我背吧!

  寻意失笑,因为嫉妒和惆怅变得空落落的心情又回到了正常,甚至是盈满爱意,他勾唇,也开始去迎合陆无笑放轻的动作,最后在无力失神之际喃喃地说了句,

  “你真的很好。”

  其实我总愿意相信,你是更爱我的。

  即使你总是疲于表达。

第59章 神殿终章3 03

  神君谣果然在一月之内醒来了, 彼时寻意正在给陆无笑炼化恢复记忆的丹药,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陆无笑最后直接因为身体负荷不住晕了过去。

  寻意接住陆无笑软下的身子, 漫不经心地想他等下该怎么办。

  他用平静和从容来掩饰着内心的焦灼,但始终只会是自欺欺人罢了,寻意既担心陆无笑迟迟不能醒来,又恐于他醒来得太早。

  陆无笑还会爱他吗?

  神殿相恋三月的爱人,总不会说散就散吧。

  -

  谣悠悠转醒, 他刚苏醒时透明散发寒气的水晶棺便蓦地碎裂,锐利的碎片蒸发成烟雾消失不见。

  少年在一片迷茫中揉了揉自己的头,混沌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略微有点模糊的人影。

  单是想着, 就忍不住心颤,本来平静如止水的心跃动得越来越快。谣捂住自己的心口,冷汗涔涔。

  奇怪。

  是谁呢?

  他缓缓站起身,谣君殿里无比空旷, 连一直崇尚孤独自由的神君谣都忽然心生了一丝惶恐害怕。

  他表情平静淡淡地把腕上的黑金环铃取下,轻轻搁置在殿门边的窗台上,顺手取了另一条白金色的带上。

  “白金”即意味着该神君已有伴侣, 但是谣做出这些动作几乎都是下意识无知觉的, 等他反应过来了, 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倒也没有再取下。

  所以…他应该有一个爱人了吗?

  是来自灵魂碎片的隐约记忆吗?

  但是这股悸动太明显, 让他忍不住怀疑难道这真的是一个简单的灵魂碎片就能够带来的影响吗。

  可若是不然,这神殿之中,他又曾对谁动过心呢?

  -

  谣踟躇片刻,还是决定去找好友寻意问清楚,只是他去的很不是时间。

  当时陆无笑正好醒来, 他直直地坐在软榻上发呆,寻意在他身旁默默守着,而谣的到来蓦地打破了一切的平静,陆无笑忽然看着他,语气疑惑,

  “于子谣?”

  谣君抬头,眼前的男人神色莫名,一双熟悉到骨子里的桃花眼敛起,不等话音落下,他又有点疑惑地出声,

  “陆谣知…或者,谢谣?”

  不可否认的是,听到这些名字的时候谣心里就暗叹一声糟糕,头实在是不住地发疼。陆无笑估计也发现了他的难受,便走到他身边替他揉了揉额角。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谣顺势把大半身子靠在陆无笑身上,软了声音低低地说,“我不记得了。”

  陆无笑诧异地看着他的眼睛,唔了一声后又表示理解似的轻声说,“我刚开始也不记得…”

  他们在这聊得你来我往无比自然,那边寻意倒算是坐立难安了,他无法抑制地想去妒忌,即使那人是他一直以来交情最好的神君谣。

  谣忽然转头对寻意说,“寻意,你知道我的那些记忆在哪吗?”

  寻意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灵魂碎片归来时为了让不因为碎片中污浊的东西影响你的心性,连带着记忆和类似憎恨的情绪在内的一些污浊之物是要被丢弃的。”

  “你若不信,自然可以去翻阅古书。”

  这点寻意倒是没有骗他。

  谣点了点头,他温柔地看向陆无笑,目光缱绻亲和,“我们是什么关系呢…看来我似乎遇到过你不止一次。”

  “我曾是你的…兄长亦或是朋友吧。”陆无笑想了想,如是说道。

  寻意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一些…会让人忍不住生气郁闷的关系。

  谣低下头,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些不好的话,可是心中那种莫名的失落情绪实在难以抒解,他便喃喃道,“只是这样…而已吗?”

  “那还能怎么样呢?”

  寻意是忍不住了,他淡淡地说,伸手拥住陆无笑,在对方唇上亲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表情可怜兮兮心情十分惆怅的谣。

  谣君忽然想到,如果这人是寻意的伴侣的话,那自己就算是再心动,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不恰当的行为的。

  自己和寻意几百年的交情,他定是知道自己总归不会是那种会抢他人仙侣的人。

  可是…好难受。

  从未有过的低落情绪慢慢笼罩了他。

  寻意知道谣少年心性,无论做什么事永远都只是一时意气三分钟热度,自己不该这样警告他,让双方关系都变得肉眼可见的僵持。

  可是他忍不住,如果谣接着做一些意要和陆无笑表示亲昵的事的话。

  清冷神圣的寻意神君变得像一只心性狭隘的恶狼,发狠嘶吼着想要吓走别人,而后独占自己心爱的珍宝。

  只是谣估计也是放下了,他很快又变成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陆无笑开玩笑唤他谣谣,谣君便眨了眨眼,也顺势称了句陆哥哥,二人相处气氛融洽自然。

  不一会儿,他们就成了关系还算不错的知己朋友。

  但只要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好了。

  寻意这般宽慰自己道。

第60章 神殿终章4 04

  “我日后闲暇时再来看你吧, 寻意说再过几天要带我去他的小世界里游玩。”

  陆无笑这般解释道,谣低低地哦一声,然后神情莫名地转头看向寻意, “你的定天珠…呢?”

  他语气不确定间带了一丝隐隐约约的责备,寻意伸手帮陆无笑把落下的发再次细心簪好,没有说话。谣目光倏然一凛,他蓦地开口道,

  “是在主神那里吗?你…”

  他是气得忍不住有点心急, 一张俊秀白皙的脸憋得通红,眼底却阴鸷晦涩。

  “不是。”

  “那……”

  “我和神之子交换了一样东西。”寻意漫不经心地说,“神之子不会再发起神殿战争了。”

  “你就这么确定吗?万一他骗你的呢。”神君谣愤愤地说, 他手指轻颤着,眼前却浮现出了当初在自己灵魂碎片散落前的那一幕。

  天雷滚滚,千层长阶。

  他们好不容易杀上了主神殿,那个不公不正应受天谴的主神就神色平和地站在他们面前, 寻意浑身染血,泛着银光的剑尖却直直指着主神。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谣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和寻意多少年来的交情, 寻意有多恨主神的虚伪, 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寻意虽是性情寡淡无心主神之位,但也一向都是和主神针锋相对, 不屑于承认主神一派的神主之位的。

  可如今……!!

  “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寻意,我不理解。”神君谣叹了口气,悠悠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走神,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 “但若是你执意,那我也是时候离开神殿了。”

  “毕竟我一直都不屑当这个神君,本来就早就想‘回去’了。”

  “既如此,那便说声再见罢。”谣眨了眨眼睛,倏地走到陆无笑身边,忸怩着给了他一枚纯黑色的小铃铛,略有些局促地说,

  “…这个给你,如果你以后遇到危险的话,便用神力催动它,我会最快赶到你身边的。”

  “嗯…还有,你和寻意要好好的,来看我的话…就不必啦,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神殿了吧……这样想来,真的是好难过呢。”

  寻意本想直接替陆无笑推拒掉,他想说陆无笑有他就够了,但目光触及那枚铃铛时略微有点诧异,谣什么时候…竟如此大方了?

  再考虑到谣的“特殊身份”,和自己所能触及范围的限度。寻意思衬片刻,还是没有出声。

  让陆无笑自己做决定吧。

  毕竟笑笑身上保命防身的物品,自然是多一点好。

  这也会让他不得不离开对方时心里会安稳一点。

  “啊,谢谢。”陆无笑迟迟地接过,谣无比自然地伸手帮他整了整腰带,小别在了腰间,看着略矮他一点表情乖顺温和的少年,陆无笑怔愣片刻,他蓦地伸出手用力揉了揉陆谣知的脑袋,然后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谣,以后要开心一点啊。”

  寻意已经很久没看到他露出这般自然真实的笑容了,登时也是有点心情复杂,神情微怔。

  谣后退半步,纤长如玉的手指还搭在陆无笑腰间衣饰上,他忽然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谣动作慢吞吞地想收回手,手背上却蓦地感受到了一点裹着灼热气息的湿润,谣身形顿住。

  是他的眼泪吗?可是为什么…

  谣不敢抬头看,身前男人语气依然平淡,他语气温吞地说了一句,“其实仔细想想,以前遇到你的时候,你好像经常都是一个人,很孤单,也不是很开心。”

  “其实你应该要过得更好一点的。”

  陆无笑叹了口气。

  “阿谣,”陆无笑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就不要先去爱一个人了。”

  “你太意气太轻狂年少,你…应该也是要被宠着的。”

  “所以以后不要再让自己难过了。”

  明明没有那几段记忆,谣却心里泛酸莫名想哭,好像那么多次积攒的委屈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硬要在他的思想中教唆作祟,让他眼里盈满水雾。

  但若说是年少,在他们几人中,陆无笑才是最年少的,毕竟谣和寻意都是数万年乃至数世万年长存于世的神明了。

  只是陆无笑总是太沉默,太过老成。倒像是个无所牵挂迟钝的老人家。寻意不得不承认的是,陆无笑身上越来越没有烟火气,所以他才迫切极端地想让陆无笑感受到他的爱…至少,还有人这么在意他不是吗?

  “啊,好。”谣讷讷地应了声,忍着心口的钝痛洒脱地说,“我会过得很好的。”

  “我才不是一个会那么执拗的人呢,以后肯定过得会快活啊…那什么,灵魂碎片虽然是我的缩影,但也只是比较极端的部分,你不要因为那些碎片而感到难过哦,我已经忘记啦。”

  陆无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又能说什么呢?

  …

  在神君谣要离开的时候,陆无笑和寻意一起给他送别,谣笑得明朗,少年气的小虎牙可可爱爱,他不自然地舔了舔唇,傲娇地扭捏着说了几句不用送我这样的话。

  心里却又酸又甜。

  谣真的像一个小朋友。

  所以离开也好,不然的话,总归是是难以面对他的。陆无笑叹了口气,牵着寻意往回宫方向走。

  他其实记起来了很多东西,在他向寻意一笔带过的部分里,包括穿越这几个世界的全部记忆,甚至是…金玄。

  陆无笑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遇到过金玄那么多次,甚至金玄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他。

  “……”

  陆无笑对金玄的情感很复杂。

  金玄算是他的小竹马,陆无笑小时候是在一所偏僻的孤儿院长大的,再大一点后就直接被金玄的父亲领养了回去,成了金家明面上说得好听的挂名二公子。

  金父给他取的名字很随意,也没有半点让他随着姓金的意思,甚至偶尔不屑地低头皱眉看他,表现出的完全就是一副根本不想接纳他的恶劣态度。

  陆无笑不懂既然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还要带他回来。

  他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不自然地扯出个笑容汲着拖鞋跑去花园里帮园丁种花和裁剪一些歪掉的枝叶,园丁是这个“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陆无笑无聊时便会去找他聊天。

  只是后来,连园丁叔叔也离开了这里。

  陆无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总是在外人面前很开朗地假装自己对那些嘲讽的冷言冷语不甚在意,但是内心却越来越沉寂,甚至慢慢凝成了一片死幽的潭水。

  一切直到从小在国外长大的金玄回来的那一年,那个金发金瞳的小朋友,和佣人说话时语气平淡,气质礼貌清冷,小小年纪就有了上位者的威压。就连举止间也都隐约透露着专属于贵族的优雅和漫不经心。

  相比之下,陆无笑对自己无法抑制地有一种埋怨和自卑。

  金父根本没送他去专门学过什么东西,就算金家家财万贯,企业遍布国内外。

  所以当金玄把视线转向他,蓦地眸光微动,合上书竖瞳盈满好奇慢慢朝他走来时,陆无笑心里是恐惧和无措的。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看起来精致漂亮的小男孩,陆无笑大脑一片空白,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白痴,他板着脸,迅速后退几步,用很严肃的目光看着金玄。

  殊不知自己满身尘土使得这一幕看起来格外滑稽搞笑。可若是再被嘲讽一次的话,陆无笑本就遍体鳞伤的心又要被剜上一刀了。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他在心里大喊着,忽然情绪上来了就委屈到马上要哭出来,而等到金玄走到他面前时,陆无笑已经蹲在地上掉眼泪了。

  他哭起来很安静,目光还幽幽地看着金玄。

  是父亲的那个所谓的养子吗?…虽然明面上是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但金玄看着蜷缩着身体不停抽泣着的陆无笑,根本没法对他心生半分敌意。

  金玄无措地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从口袋中拿出名贵的纯白丝帕温柔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只是陆无笑不太想搭理他,就把身子转过去接着哭。

  金玄不禁失笑,怎么这么幼稚。

  所以他矜贵地把手帕收起来,然后动作青涩地拍了拍陆无笑的背,效仿着先前在别处看到的宠溺弟弟的哥哥那般轻声哄道,

  “笑笑不哭,哥哥在。”

  金玄小时候还没有长大后那么冷漠无情甚至到了可怕残忍的地步,他只知道自己是这个小朋友的哥哥,所以就要宠着他。

  陆无笑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你看起来又不比我大,我才不要你当我哥哥。”

  这话是气话,但是金玄愿意哄他,他气早就消了大半了。

  “毕竟只是比你年长了几个月…”小金玄语气忽地顿住,想到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步子急促地跑到刚刚看书的架子旁边,把自己方才看的外语精美绘本献宝似的给陆无笑看,陆无笑眨了眨眼睛,不耐地推开他,

  “我又不识字。”

  这话说的还有点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可怜气。

  “啊,”金玄默默趁他不注意把书放到地上,他有点无措地说,“父亲没有送你去学校吗……”

  陆无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金玄蓦地有点心疼。

  “我不喜欢他,我也不要喜欢你!”

  陆无笑心情有点乱,推着搡着闹着要把小金玄赶出房间,按理说他这么长时间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的,应该力气不大,发育也不良,但金玄却是满脸纵容地任他扯着自己的手把自己狼狈地扫地出门,然后恶狠狠关上了房间的门。

  即使这是金玄的房间。

  …

  于是金玄招手唤来女佣,询问陆无笑的房间在哪…等真正到了对方房间里,他又止不住一阵窒息愤懑——陆无笑的房间在他眼里简直可以用“破”来形容。

  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只是装饰简单而已,但是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玄眼里,简直就是“虐待”。

  他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苛刻陆无笑…明明那个小朋友那么可爱。

  金玄很早就学过插花和沏茶,他精通国内外所有的礼仪,等以后还会有专业的顶级老师辅导教他马术和射箭甚至是狙击…等等。他一直以为陆无笑也是这样的。

  他一言不发地在这个房间里静静待了一会儿,金父不久后就回来了,见到二人应该在的地方完全相反,便有点怜惜恼火地看着金玄问道,

  “那个杂种欺负你了吗?也对,你性子乖,不像他那么野…”

  “他不是杂种,”金玄执拗地看着金父,语气不满,“他是我的弟弟,他很可爱,这件事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很喜欢他。”

  “不,你不懂…”金父蓦地有点哑口无言,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长叹一口气,语气沉沉地说道,“不要和他做朋友,你以后会后悔的。”

  “你们是绝对,绝对…不能有半点感情的!”

  “我不会后悔。”金玄信誓旦旦地说道。

  金父好言相劝几天无效,再加上金玄态度强硬不断地反抗和抵制他,金父一气之下也就放任他和陆无笑越来越亲密了,这也就成了他后来最后悔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

  在金玄的坚持下,陆无笑和他上了同一所顶尖的贵族学校,吃穿住行都是同等待遇,偶尔金父偷偷使了点招数要给陆无笑个下马威,在暗地里搞不平等待遇。金玄发现后便会把自己那份好的给陆无笑。

  只是陆无笑总归是不太好意思的。

  刚开始陆无笑不懂事的时候总是爱欺负金玄,然后从那些幼稚的行为里一点一点找回自己被碾碎的自尊心。

  后来便也只是表面态度恶劣,对金玄却比对谁都要来得上心。

  他对金玄的好丝毫不会亚于金玄对他的。相反,金玄有自己的交际网和其他或好或坏的朋友,陆无笑却只有金玄这一个朋友。

  金玄性子里有着藏得很深的偏执和霸道,他确实是故意用了点手段让别人不敢主动和陆无笑交朋友的,只是陆无笑本身也不太爱和其他人交流。

  金玄认为自己只是宠着弟弟,怕弟弟误入歧途。绝没有别的遐想,却不知道这份感情正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质。

  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温和有礼,遇事却绝不会退缩逃避的光风月霁学生会主席,在陆无笑面前也扮演着一个好兄长的身份,暗地里却给陆无笑的手机装上了定位系统,甚至派人监视他,在他的房间里也有着一枚针眼摄像头。

  金玄是变态吗?不一定。

  只是长期家庭扭曲高高在上的教育和陆无笑对他毫不掩饰的在乎让他潜意识里害怕失去陆无笑,失去这份真挚纯洁的感情。他恐惧,他担忧,他歇斯底里,他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不得不去做一些令人恶心的举动。

  而金玄后来的杀人不眨眼,或许也是早有铺垫的吧。在他成长的道路上,一直都是陆无笑在约束着他,所以当他的笑笑死后,他也就疯了。

  …

  十七岁,离成年还有一月。

  金玄对陆无笑的占有欲越来越变态,只是他从来没让陆无笑发现,而他出于别样心思逆来顺受的态度反倒使陆无笑对他常年持有愧疚心疼。

  陆无笑变得沉稳得体,当年无知懵懂的少年也学会了如何交际,也交了不少明面上说得过去的好友。

  金玄嫉妒。

  他不懂,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杀了每一个试图接近陆无笑的人。

  金玄跪在地上神经质地抽泣着,眼尾病态泛红,阴暗地下室里的电脑屏幕上投影监控着陆无笑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墙上贴满了他几年来的照片,桌子上凌乱地摆着几瓶安眠药和书页散开的日记,日记上每一个字都让人心底发凉。

  [一月十九日。我想杀了那些人,笑笑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一月二十五日。头好疼啊,怎么睡不着,笑笑早早就关灯了,不能看着他的脸入睡好难受,我想和他一起睡,可他好像有点抗拒。安眠药吃太多副作用好大,可是真的…没办法了呀]

  [二月七日。今天和笑笑说话的那个女生是谁呢?他会喜欢她吗?…他们以后会…结婚吗?不不,绝对不可以!……我想要杀了她,那用什么方法好呢…]

  (附:A城晚间报纸于二月十三日报道:xx贵族高中一女孩深夜被人绑架扔到了废旧仓库里,发现女孩时对方身上没有殴打痕迹,只是饥饿到近乎晕厥,女孩精神状态不好,住院后总是一个人喃喃自语道:我错了,放过我…)

  (…)

  [七月十五日。他今天似乎很不开心,想知道到底是谁惹到了我的笑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可是为什么,笑笑不愿意理我了呢。]

  [七月十六日。今天在学校下课时遇到他了,他没和我打招呼…态度好冷淡。我做错什么了吗?…]

  [七月十七日,我受不了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崩溃了……]

  [八月二日,求你,哪怕看我一眼……]

  …

  后来这种病态疯狂的神经质语言一直记录到了八月十三日,随后日记戛然而止,也就是…陆无笑死的前两天。

  -

  七月十四日。

  天晴,万里无云。

  陆无笑缓缓在纸上落下来最后一点笔迹,然后缓缓把纸页阖上,他转着笔,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云。金玄大他一岁,高三课程紧张,对方每次放学都晚他好一会儿,怕让陆无笑等累了,金玄很体贴地让司机先送他回去。

  陆无笑动作随意地背上黑色的书包,嘴里含了颗泡泡糖,漫不经心地嚼着。连续婉拒了几个女生红着脸语气羞涩的告白,并把口袋里的糖分了他们一点,他悠悠地向大门走去。

  只是今天来接的司机和以前不是一个人,陆无笑眯起眼,警惕地后退半步,他刚要走回学校,黑色车窗就蓦地降了下来,司机语气正常地和善地笑着说道,

  “陆小少爷,走吧。”

  “因为你们最近出校时间不太统一,老爷考虑了一番,这段时间就让我先来接您回去吧,看,小李在那等着金少呢。”

  小李就是之前最常来接送的司机,新司机指了指远处那辆熟悉的车,陆无笑稍微放下了戒备心,司机便唤他上车。

  只是今天走的这条路却不是往常最习惯的那条,道路上荒凉破败,甚至看不到几处人烟,陆无笑眼皮子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正要开口询问,司机就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语气悠悠地在安抚他的情绪,“别担心,走小路会更近点,这种路就是这个样子的…会比较偏僻。”

  但金家所在之地寸土寸金,周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僻落后的地方呢?

  陆无笑只好默默闭上了嘴,神情不安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对。

  他们最后到了一个外面堆满钢筋水泥的铁厂里,一群黑衣壮汉冲了上来,陆无笑动作剧烈地要反抗,身后却有人拿沾了迷药的毛巾捂住他的口鼻,他只能无力地倒下去,眼中盈满痛苦。

  是谁?为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耳边只有一声冷漠的,“带进去。”

  再之后,就是漫无边际遍是恐慌的无助昏迷。

  -

  陆无笑其实早就猜到了,要绑他来的人就是金玄的父亲,被注射了药物的他提不起半点力气,看着眼前头发半百的硬朗中年人也只是费力地抬起眼,苦笑一声说道,

  “您又何必这样,您也算对我有赡养的恩情,无论是多么…的要求,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眼中闪过点挣扎和痛苦,最后他只是语气生硬地说,“我必须杜绝一切意外,这种时候决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

  金父一句一句说着,陆无笑被迫听着他的那些所谓完美的计策,脑中一片空白,他喘息愈发急促,到最后忍不住失声道,

  “所以…你要把我的心脏移植给金玄吗?”

  “是的。他母亲曾经就是…我也没想到,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后来虽然还算稳定,但…最近……”金父的话断断续续,他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胡乱说了一会儿,最后很果断地告知陆无笑最后一句话,

  “八月十五日,我们会进行手术,就在这里。”

  “你们这是犯法的…”陆无笑喃喃道,他没有反抗,只觉得很无力,真这个时候的连出声都困难。

  “你以为我养你是为了做什么?”金父说,“这么多年来花在你身上的钱,早可以再去黑.市买好几个鲜活的心脏了,只是你和玄儿最为适配罢了。”

  “就当是为了回馈金玄,回馈金家。”

  陆无笑沉默不语。

  金父怕他会拼死自杀,思考了一会儿就叫人拿了一叠照片过来,他让陆无笑去看照片上的东西,陆无笑好不容易才从模糊的视线中获得片刻清晰,下一秒又是犹如崩塌般的天昏地暗。

  金玄居然…为什么?……

  不仅是常年的监视,甚至还威胁只是过和他聊了几句的女生…

  一旁金父还在孜孜不倦地向他说道,“玄儿这么爱你,你为他付出点怎么了?”

  “呵呵,”陆无笑双眼猩红,眼白处满是吓人的血丝,他头晕脑胀的,哑着声音嘶吼道,“你管这叫爱么?!”

  金父被他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抖着唇瓣,缠着手指指着陆无笑,陆无笑死死睁着眼直直地看着他,金父心中居然徒然升起点害怕。

  他当然不会觉得金玄有错。陆无笑忽然想到,能做到把一个活人养成他儿子的移动器官供给处,他能指望金父有什么道德心呢?

  算了,算了。

  死就死吧。

  无所谓了啊。

  这个肮脏腐臭的“家”,可真让人恶心啊。

  …

  陆无笑不再挣扎,神色恹恹地应了声好之后,金父就开始欣喜若狂地给他重复着这后一个月的注意事项。

  他知道以陆无笑的性子来说,这事儿多半是成了,之所以提前绑陆无笑过来,也不过是因为他怕到时候再说陆无笑一时气不过,自残或者做出什么损害身体的举动,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注意事项很多,陆无笑也没怎么想听进去,可是那刺耳的话语总是不受控制往耳朵里钻。

  比如:

  1.不要乱吃东西,省得导致生病。

  2.不要自残,要保持身体机能良好。

  …

  53.不要告诉少爷这件事。

  “为什么…金玄他不知道吗?你们连他都瞒?…”陆无笑有点匪夷所思,却又是莫名松了口气,就算金玄做出了…那样过分的举动,但知道不是金玄自己想要害他,陆无笑居然还感到了几分有点可悲的庆幸。

  金父没有说话,但是陆无笑心里已经有数了,

  后面的事情也就更加简单明了了。

  现在不仅金玄,连金父也派人来监督他了。

  真是可笑。

  这么痛苦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陆无笑支着脑袋,忽然有点羡慕外面湛蓝天空中飞鸟的自由翱翔,他心情郁闷,从来不写日记的陆无笑破天荒从桌肚里拿出了本新本子,然后表情平静地写下了一行漂亮的小字:

  [下辈子不要遇见金玄就好了。——七月十五日。]

  碰巧金玄来这栋楼找他,陆无笑意趣乏乏地嗯嗯哦哦敷衍了他几句,自己却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也没听进去金玄的话语,金玄不满皱眉,轻声说道,

  “笑笑,你不舒服吗?”

  “嗯?哦,啊,对啊,确实不是很舒服。”陆无笑蓦地回神,看着金玄凑近的脸不由得有点下意识的反胃,他掩耳盗铃般拿起刚刚写日记的本子挡住自己的脸,然后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道,

  “你快走吧,我们教学楼不是一栋呢,等下上课了。”

  可是离上课分明还有十几分钟。

  所以是陆无笑想赶他走。

  意识到这一点的金玄无法自拔地感到愤怒,却又像一只失去家的可怜兮兮流浪狗般静静在原地站了会,意识到陆无笑可能确实心情不太好后便压抑着躁郁的心情柔声说,“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生病的话要记得吃药哦。”

  “…等等,金玄……”陆无笑忽然伸出白皙的手指抓住他的衣摆,头没有抬起来,语气自然地说,“你知道我昨晚在房间干了什么吗?”

  “你看了……”金玄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说他昨晚看了本名著,意识到什么后又立刻闭了嘴,额头渗出几滴冷汗,他有点害怕地看着陆无笑,生怕对方下一句就是…揭穿和厌恶。

  只是陆无笑依然淡然,他哦了一声,然后意味不明地轻笑,满不在意地解释道,“昨晚看了本书,挺好看的,想介绍给你…你是不是看到我拿书进房间了。”

  “嗯。”金玄顺着他的台阶下来,一时竟分不清陆无笑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若是笑笑知道了的话…应该不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吧。

  所以金玄,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跳得很快,那股无名泛上心头的恐慌一直无法消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八月十五日。

  金玄睡前被金父让佣人送了杯加了迷药的牛奶,很快陷入了昏迷,他身上不断冒着挣扎的冷汗。这些人打算等他状况好一点再给他打麻药。

  这项技术其实并不成熟,金父找来了几个医术精湛,对心脏移植有尝试意向的医生,就这样,陆无笑在这些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手术台,亲手把自己送向死亡与归宿。

  出于某些原因,陆无笑是不能打麻醉药的,而这份痛苦,也将会更加强烈。

  空气中药品和金属的味道混着让人忍不住想吐,过于刺眼的白光晃了陆无笑的眼睛,他忽然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还在狭窄拥挤的孤儿院里过着每天穿着件缝满了补丁的旧衣服和别的小孩子抢饭的日子。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和金父离开了。

  陆无笑啊陆无笑,你这个大笨蛋,怎么只是为了能吃几口饭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呢。

  手术台上。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泛着银光的手术到一点一点刺入白皙柔嫩的皮肤,而那些医生一句一句把他的情况报出来,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对他感到由衷的震撼和讶异。

  “他不痛的吗?明明没打麻醉……”

  其实很痛。

  真的。

  他是清醒的。

  从头到尾陆无笑都没有哭过一次,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啊。

  -

  原来他早就死了。

  而后来他记忆中所谓的“车祸失忆”,也不过是那个所谓的[系统]绑定上了他,因为怕他受影响情绪不太稳定,影响任务的进行,便先替他消除了记忆,再塑造身体模型传送回原世界,让他适应一个月。

  可笑,真是可笑。

  -

  寻意端着碗暖粥进来,理论上来说他们到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再进食了,但陆无笑喜欢吃粥,寻意便花心思学了日日给他做。

  只是最近陆无笑心情不佳,连粥也不吃了。寻意几次担心他要做傻事,便忍不住撞门进去,却发现他只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坐着发呆。

  寻意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免感到心痛。他不知道陆无笑究竟想起了什么,只是开始质疑自己执意要恢复他的记忆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似乎真的错了。

  …

  半月后。

  陆无笑近几日状态转好,也开始提出要出门闲逛了,寻意心中放晴,面上却是依然一派的温柔,陆无笑最近总喜欢牵着他的手,然后突然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寻意,我的脾气好吗?”

  “好。”

  “你会不会因为我做错事生气啊。”

  “不会。”

  “你会害我吗?”

  “不会。”

  “你会监视我吗?”

  “…不会。”

  虽然在小世界里确实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以现在寻意的心性和眼界来说,他只会给陆无笑绝对的尊重和宠溺。

  这些道理金玄自然也是懂得,只是他那时候过于年幼,思想还是不够成熟,才会犯下这种无法挽回的错误。

  “寻意啊,你爱我吗?”

  陆无笑搂住对方柔韧的纤细腰肢,有点彷徨地说道。

  “爱。”寻意不知道为什么陆无笑最近这么没安全感,只是一遍遍回答他无厘头的问题,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陆无笑说。

  寻意忽然懵了,片刻后他激动得双手握住陆无笑的肩膀,颤抖着失声道,“笑笑,笑笑,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陆无笑不说话,寻意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激动心喜占了上风,他不断亲着陆无笑的唇,细细密密地吻着,虔诚得像是信徒在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祈求恩赐。

  明明寻意才是神明啊。

  陆无笑忽然想到。其实神殿里的真神不多,大概也就只有四五个,而其他大多都是被真神赐予神之源力来代替掌管相应的神殿事物的工具人虚神。

  而在这寥寥无几的真神之中,也只有寻意算是最全能的,也是除了主神外最受人尊敬的神明。

  再说关于其他几个真神…

  神主金玄是神殿“主神”,可以号令诸神,手握神殿的绝对至高权力。

  占星神故也则负责占卜神运,准率是神殿中当之无愧的100%,在不到5%的众占星虚神眼中,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只是先前他偶尔还会帮别的神明占测,但自从那一次去其他神明创建的小世界玩了趟再回来,就一言不语自发闭关了。

  有人说他是算到了自己的情劫,本来想直接亲自上场去掐死那朵烂桃花,却因为进入小世界时意外失去记忆,还真的对那个“情”产生了感情。爱得情深,爱得无法自拔,真就应了那句“情劫”。

  而巫毒神陈岁,善蛊善毒,能医死人肉白骨。不过也是去了趟小世界回来就直接闭关了。

  故曰:小世界害人不浅。

  陆无笑忽然抬头,用力地按住寻意的手,寻意的吻很温柔,和陆无笑简直两个极端,陆无笑吻得很深,在寻意失神之际,他脑袋温柔地蹭了蹭寻意的脖颈,轻声说,

  “我说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

  “永远。”

  寻意湿了眼眶,他抬手去遮自己狼狈红透了的眼睛,却被陆无笑抓住手腕,笑着说,“寻意哭起来很好看。”

  “别…”

  “……”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好吗?阿意。”陆无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道。

  “…嗯。”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寻意沉默了,他屏着呼吸,张开唇又默默合上,眼神无辜可怜地看着陆无笑,似乎十分犹豫无措的样子。

  “哦?”陆无笑眯起眼睛,语气有点玩味,“真有啊,来,说说,是什么呀。”

  寻意依旧踟躇着不说话,在陆无笑的耐心快消失殆尽的时候,寻意忽然轻声说,“如果说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还会想跟我在一起吗?

  寻意不敢说。

  “说吧。”陆无笑看寻意这样神色惶恐,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下也是有点不忍,他说,“不要这么害怕,我们是恋人。”

  对,所以…寻意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能不相信笑笑啊。

  陆无笑有点无奈,可能是之前遭遇太多了,他对寻意态度总是变化多端,从来没给过寻意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才会导致对方和他说话总是这么瞻前顾后。

  不过以后,应该不会了。

  他想放下了。

  之前的种种,都当做过往云烟罢。

  寻意白皙手指攥紧陆无笑的衣袖,吞吞吐吐地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之前…喜欢的不是我,不对,你是喜欢就是…啊,你喜欢我是因为……一个叫竹然的坏女人给你下蛊了…情蛊。”

  “竹然也是真神吗?”陆无笑的重点根本不在他说的前半句话,反倒是好奇地看向寻意问道,寻意便也没那么紧张了,声音稍稍顿了下便回道,

  “不,是虚神…上一任主神很宠爱她。虽然能力远远不及真神,但地位却是高得离谱。”

  “不过这人心性恶毒,甚至可以为了个人利益做出来如同‘狸猫换太子’那般无理荒谬的事。”

  陆无笑点了点头,看着寻意说道,“其实情蛊…我之前在古书上看过的,就在藏经阁里间猎奇的那一个架子上。”

  这本书大概是其他神明送来给他解闷的,只是寻意觉得没意思就直接扔藏经阁积灰了。

  寻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它的作用是类似于‘促进感情’,而不是能让我直接爱上你哦。”陆无笑慢条斯理地说。

  寻意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所以…”陆无笑说,“一直都是我自己喜欢上你的啊。”

  “只是我脾气太让人讨厌,误会才会这么多罢。”陆无笑忽然有点惆怅。

  寻意赶忙说道,“不,不让人讨厌的。”

  陆无笑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又若有所感地问道,“你刚刚说‘上一任主神’,所以现在有新主神了是吗?”

  “他叫什么呢?”陆无笑随口一问。

第61章 神殿结局 end

  “主神不久前身陨, 神之子继位…他唤作金玄。”寻意思考了一番,如是说道。

  哐当。

  只听一声,陆无笑手中琉璃盏落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寻意没有心疼那价值连城的昂贵琉璃盏,而是急忙上前查看陆无笑的神色,却发现对方已然失神。

  “笑笑,笑笑…你……”

  寻意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有点欲言又止。

  陆无笑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动作力道大得惊人,他声音干涩地说, “寻意,我不想待在神殿里了。”

  “我们去你的小世界里玩好不好。”

  陆无笑的语气已经近似恳求了,寻意听得心疼,又怎么会拒绝他呢, 便抚着他的头发安慰他说好,我们现在就走。

  等陆无笑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殿外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金玄。

  陆无笑想躲起来, 他根本无法自己去面对这个人, 这个他恨到极致, 发誓永生永世都不想相见的人。

  寻意抱住他不住颤抖的身子,温柔地说, “乖,去内殿,去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我会解决的。”

  陆无笑点点头,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勾着寻意的脖子用力亲了一下他的脸,有点不自然地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只和你欢好过。”

  寻意面上淡然地点了点头,耳根子却红得滴血。他清咳一声,金玄已经要不耐烦了,陆无笑便带着满身乌云跑到他们房中,猛地用枕头捂住脑袋缓缓酝酿睡意,决定彻底无视金玄。

  …

  寻意开了殿门,金玄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涩哑,

  “所以你先前的意思是…”

  “对,”寻意打断他,语气平淡,“你在神殿待得不久可不不太了解,但如我,如谣几位真神都能轻松分辨出你身边那人的神力波动——分明就是竹然。”

  “容貌可以伪造,性情可以效仿,但是神力波动是永远不会变的。”

  出于对金玄的一些可怜和不想和他废话,寻意直接就把话说明白了。看着金玄一脸茫然站在原地,任雪花落在他发上,鼻尖上,却依旧没有动身。

  “你肯定知道竹然是谁。主神不过就是想要诓你,在他的计划里或许就算你后来发现了他是竹然,但只要有了夫妻之实,孕育了神种,这神主之位最后还是要回到他们那一系人手中。”

  “不过我想你应该还没和她发生关系,不然又怎么会没发现‘他’是个女人。”

  金玄迟疑地垂眸,过了一会儿深深看了寻意一眼,“我自会去证实。”

  “都到这个地步了,再挣扎的话你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寻意满不在意地说。

  …

  金玄离开他的宫殿,寻意站在外殿,忽然想起方才陆无笑充斥怨恨和极度埋怨的阴鸷眼神。

  所以不管怎样,笑笑对他肯定还是有感情的吧,无论是爱还是恨,若是真不想在意他…过了这么久,便也早就放下了。

  第一次见到金玄身边那个伪造品寻意就暗叹不妙,那人实在太像他的笑笑了,让他不安之余又忍不住开始揣测他们的关系。

  所幸陆无笑说的应该不错,这一切只是金玄的单相思罢了。

  在陆无笑询问他主神姓名的时候,他承认那一刻犹豫了,但最后还是说出了事实。

  因为他答应过陆无笑了,寻意永远不会欺骗陆无笑,永远。

  源自他虔诚的信念和永恒的爱意。

  踏入殿内,香炉里绵绵的暖香熏得人身体暖洋洋的,陆无笑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在外面,偶尔梦中不满地哼哼两句,像一只熟睡的小奶猫。

  寻意觉得自己的心要萌化了,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凝视着这人入睡时平静的容颜。

  “……”

  “啊,寻意…”晚些时候陆无笑醒来了,他睡得满脸餮足,从身后环住寻意的腰用脸蹭他的脊椎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兴冲冲地说,“小世界里有向日葵吗?”

  “…我现在设置。”

  陆无笑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还要瓜子。”

  “小世界时间过去的速度不会轻易改变,瓜子的话…可能要等到晚些时候了。”寻意有点为难地说,毕竟真神位面的旅行者都不是单纯的数据,而是一个个切实鲜活的生命体。

  “我知道呀,我们就待到它开花,待到它的瓜子成熟。”

  陆无笑兴冲冲地开始了计划,他说想要买个檀木床,然后要吃好多好多东西,去看遍大好河山的落日斜阳等自然美景。

  “不然我们以后就这样过一辈子吧,神的寿命太长了,我要寻意多做几个不一样的小世界。”陆无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唔了一声,撒娇似的抬眼看他。

  寻意说好。

  一辈子吗?

  为什么会拒绝呢。

  本来就是他一直以来念念不忘,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他们有太多太多光阴可以一起消耗,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寻意在夜色中看向心上人的眼睛,对方双眸一如往常缀满星辰,融着万家灯火。寻意知道陆无笑定然是有变的,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依然喜欢金灿灿的向日葵,喜欢自己给他熬暖粥,觉得不好意思就会软着声音撒娇,平日里再冷漠但还是不会再对自己冷脸…陆无笑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他,寻意知道,寻意从不后悔之前受的所有委屈不甘。

  爱而不得的苦他受过了,所以现在的甜他也要欣然接受。寻意从来都不会生陆无笑的气,渐渐地陆无笑也会避免产生会让他误会的事情,二人之间本就越来越默契,也越来越有共鸣。

  “明日就走。”

  明日就走。

  以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

  意外来得很突然。

  寻意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一会儿去神主那拿个东西,回来陆无笑却不见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中闪烁着温和神力的玉牌不自觉滑落,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那么不小心,明明知道笑笑他神力微弱。

  他在哪?…

  寻意跪坐在殿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一秒却倏然起身,手上忍不住暴戾地一个用力,桌上所有的物品稀里哗啦被扫落,散乱碎了一地。寻意喘着气,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眼底满是雾霾和阴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乱过了。

  究竟是谁…

  寻意脑海中飞快划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最后锁定了一个面相单纯的女人——竹然。

  一定是她。

  寻意忽的想起自己告诉金玄的事情,若是竹然想要破罐子破摔,挟持陆无笑后要死直接拉着对方垫背。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呢,或者说即使考虑到了…又为什么没放在心上。

  如果陆无笑死了呢?

  寻意空洞的思想中渗出点惶恐,他神经质地站起来,只穿着一件素朴的白衣就心急如焚地神主殿方向行去。

  拜托,一定不要有事。

  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

  如果陆无笑在的话一定不会觉得是他的错,还会哭笑不得地安慰他。只是寻意太爱钻牛角尖,喜欢把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毛病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现在却千倍百倍地躁动着影响着他。

  寻意忽然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戒掉了”,而是“压制了”。

  所以陆无笑不在的时候,他会更加地暴躁阴戾。

  -

  陆无笑睁眼便看到一章和自己几分神似的脸,他略有点晃了神,竹然忽然看着他说道,“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你要,做什么……?”

  陆无笑声音很小,也提不起气力,只能眼睁睁看竹然动作熟练地躲过所有会被巡卫发现的地方,向城外远处的迷雾走去。

  陆无笑听寻意说过,在主神死后竹然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了,虽然大家不知道竹然到底去了哪里,但也唏嘘这物是人非的变化。

  想当初竹然的嚣张跋扈,眼高于天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她妒忌心强,又瞧不起真神以下的其他神明,所以人缘不好,大家都对他避如蛇蝎。

  当初意外知道寻意有情劫后她就率先找到了寻意的情劫,至于为何要下情蛊…是因为神明的情劫很奇怪,她能确定寻意会爱上那个人,而她也无法成为自己一直心向往之的神君正妻,心中不满,便给陆无笑下了情蛊,寻意只知道情蛊会影响陆无笑,却不知道具体功效。

  如果不是陆无笑早有看过关于情蛊的记载,说不定在寻意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对他们的感情产生怀疑。

  而后再做什么,心里也会总放着块疙瘩。

  不得不说竹然很聪明。

  她这个人生来就爱慕虚荣,无论是清冷如月的占星神故也,还是那个乖戾不按套路出牌的变态巫毒神陈岁,乃至是谣,她都试着讨好接近过。

  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就是了。

  而攀上金玄,还要从她给陆无笑的意识植入系统开始,她可以定期获得陆无笑的[治疗方案],从而了解寻意的每个碎片性格特点。她“偷走”了陆无笑的记忆,日夜效仿陆无笑的肢体语言,才能做到以假乱真。

  在主神死时,竹然就恳求他以一种如同恩赐般的形式把自己当作陆无笑送到金玄身边,由于是自己一直尤为尊敬的主神,金玄并没有过多怀疑。

  他还感激主神临终之前还能花心思替他找来笑笑。

  不然竹然僵硬的模仿漏洞百出,金玄恐怕不到几日就会发现。

  她成了金玄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人。

  竹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小偷,她认为这是自己的付出应有的回报。

  本来定天珠的争夺应该是腥风血雨的一场又一场神殿战争,但竹然却发现金玄早早就拿到了定天珠。

  这也让她更加确定,金玄能力卓越,更别提那张比她还漂亮精致的脸上还不乏肃杀之气,所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

  只要陆无笑死在虚空乱流中。

  只要陆无笑没法来到神殿。

  于是她安排系统自爆,再次带走陆无笑的所有记忆逃跑,陆无笑迷失在了虚神的危险界面,没有介质带他转生,他只会永远消失在那里。

  但她没想到的是,神君寻意居然会下界找他。

  所以当初第一次在神殿花园遇到陆无笑时,她是恐惧的,她害怕自己会暴露…但很庆幸的是,对方确实如她安排那般失去了所有记忆。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一直在筹划着想等待时机手法万无一失地杀了陆无笑。

  金玄对她越来越冷淡,一个瘦小的女身每日服用副作用很大的药物来维持容貌和身形的相似,她原来的脸已经溃烂了,连骨头都扭曲成无可复原的状态。

  她都这样了,她怎么能输。

  所以在那一日金玄意料之外提前回来了,看到床上蠕动着的丑陋虫子般的畸形女人,他压抑不住情绪,却也只是说了句,

  “竹然,看在主神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你若是继续…我恐怕不会再忍你。”

  “而主神,我倒是没想到那个印象中和善的老人会这么欺骗我。”金玄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白底金纹的神主袍衣摆曳地,他不耐地想要离开,竹然忽然从床上怕了下来,扯着他的衣摆干嚎。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的…你不是很爱我吗?金玄,你爱我的……”

  金玄懒得再和她多嘴,竹然忽的拔高了音量,“你不就是喜欢那张脸吗——我去整,我去整,我去找那个可以给人易骨的小青……”

  金玄只是若有所思地把她踢开,轻笑一声。

  “竹然,你在说什么呢。”

  “我不会嫌弃陆无笑毁容,不会厌恶他脾气差。但你——就算是再漂亮,性格再淑慧贤良,我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为什么,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金玄不想和她再扯下去,语气不耐。

  “收拾好了自己离开罢。”

  等金玄离开后,竹然趴在地上,眼角流出猩红的鲜血,她神经质地怪笑着,把手指塞到嘴里啃着,狰狞的脸上满是怨恨,

  “金玄…好你个金玄……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

  “亏我还真心待你……”

  -

  竹然把陆无笑带到了魔域,那位暴戾无情的魔主的领域,她要来找一样东西。

  专属于魔族的魔器[移形换影]。

  到时候施法成功,陆无笑这副躯壳就是她的了,至于那些小习惯她可以通过手里有的记忆去学。

  她可以杀了陆无笑,然后在这里藏个三年五载,等到足够以假乱真的时候再回去,彼时金玄照样是她的,她依然是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神后。

  [移形换影]不是什么非常珍贵的宝器,它的制作程序简单,只是竹然没有魔币,靠给那些丑陋的低等魔物卖身子换来了一个工艺粗制滥造的[移形换影]。

  但现在的问题是需要一个高阶魔物的催动才能使用这个[移形换影],巧的是一个有着喜欢情.人脸畸形丑恶癖好的高阶魔物看上了竹然。

  竹然有眼力,第一时间勾搭上了这个工具魔。

  不过据说他还是魔主手下十二魔将里有着“血腥玫瑰”之称的索尼娅所掌管军队里一个中等组别的小组长。这个高阶魔物不断夸耀着自己有多么厉害,不过也对…就他这个身份在这种偏远小城已经算是可以横着走的了。

  皇城里高阶魔物是遍地走,但在这里,哪怕是中阶魔物都可以肆意妄为了。

  一切准备就绪,陆无笑被关在柴房里几天,他醒来时里仪式开始只有一刻钟了因为是在魔域,寻意给他的保命神器和通讯物品全都用不了。

  陆无笑靠在角落,思考着现在是否还有什么对策…啊,好像真的束手无策了呢。

  绝望之际他忽然感到自己走动间腰间传来细微的响声,一看居然是谣送他的那枚纯黑铃铛在隐隐作响…可是很奇怪,这枚铃铛平时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莫非……

  陆无笑心中燃气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用微弱的神力催动铃铛,但是这枚铃铛,它居然——有了回应!

  …

  同时,魔主殿内。

  谣烦躁地翻阅着古籍,他重回魔主之位已经挺久的了,但这诺大的魔域中竟没有一本书是讲如何恢复灵魂碎片记忆的。

  生气。

  谣把书扔掉,可怜的古旧典籍书脊被砸出一个坑来,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谣真的很别扭,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自己绝对不想恢复记忆,身体却很诚实,天天控制不住自己去搜寻那些奇方秘法。

  正寻思着,忽然腰间白色铃铛一响。谣神色一动,是他…他出事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魔域?

  一时心急,谣也没带上魔主象征的魔灵锁,便直接向陆无笑发出求救信号的方向传送过去。

  刚巧看到陆无笑晕倒在地上,而旁边一男一女激烈欢好着,还不忘盘算着等下做完事要怎么杀了陆无笑。

  谣白皙的指节攥得咯吱作响,他直接无视两人的羞恼惊惶,一个箭步上前去查看陆无笑的情况,陆无笑只是太疲惫晕过去了,所幸身体没受太大伤害。

  谣松了口气,白皙俊秀的脸上满是阴鸷狠戾。

  那个高阶魔物看他毫无魔气波动的样子,以为他是最低等的半魔,便肆无忌惮地嘲笑了起来,

  “小朋友,就你这个又弱又小的样子,我一个人可以打趴十个你。”竹然趴着他胸口,高阶魔物说嗨了,无视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神情,继续大着嘴巴说,

  “像他这种贱人,”高阶魔物指了指陆无笑,“也就只能和你这种弱鸡做朋友了。”

  “贱人?”谣似笑非笑地轻声说,少年缓缓向他走去,看着比他高上很多的男人,手中魔气凝成利刃。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男人身后,发狠一箭刺入对方后心,在男人无力倒下时再次重复了一次,“贱人?”

  他又剜了对方脖颈一刀,尖锐的刀刃划在对方皮肤上,先天魔主对所有魔物的压制使得男人动弹不得,他只能害怕得看着笑得肆意猖狂的少年,无助地猜测他的身份。

  …至少也是十二魔将。

  紫黑色的魔气刀刃一寸寸剥下了他的皮肤,男人疼得几乎晕厥,谣却又办法控制着让他晕不过去,他问道,“谁是贱人?”

  “我,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获得话语权的男人磕着头连连道歉,吓得头也不敢抬,失去皮肤保护的那一小片血肉外翻,隐约能看到黏着血丝的骨头,但是男人不敢去涂药,他怕这个乖戾的少年又会心生不满,从而做出什么更过分更变态的举动。

  谣并不满意,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还是陆无笑更要紧。

  他走向陆无笑,伸指去探他气息,却没有感觉,谣蓦地发现了不对劲——是傀偶。

  再一回头,那个高阶魔物死的僵直,他跪在地上,魔心被整个取出。

  中计了。

  竹然作为曾经主神宠着的人,肯定是有一些能够瞒天过海的技巧的,就算只能使用一次,但是只要这次成功,以后她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

  “你还挺厉害的,呵呵,小魔主也喜欢你。”竹然看出谣的身份了,她诡异地笑着,在那张丑陋遍布疤痕的脸上莫名没有违和感。

  竹然嫉妒得想划花陆无笑的脸,但是因为等下她就要到陆无笑躯壳里了,这副身子在她眼里已经是她的了,她自然不可能伤害“自己”。

  “呵呵,没事,以后神主也是我的,小魔主也是我的了。”

  “爱你的人最后都是我的。”竹然不敢停下来,她往自己之前发现的山洞里跑去,只要有了高阶魔物的魔心,她自己也可以使用[移形换影]。

  就算失败了,山洞最深处就是滚烫的岩浆池,她大可以和陆无笑同归于尽。

  -

  十二魔将都收到一个紧急命令,要求他们去寻找一个半神。本来以为只是通缉或是什么,但看到魔主也是不遗余力地去找,心下不免生出点好奇。

  “奇怪,魔域要被灭了吗?魔主怎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小声点,别让那疯子听到,到时候有你受的。”

  只是谣此刻无心理会他们的好奇,按照这种程度的搜寻,再加上有范围限制,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找到陆无笑了。

  但是谣怕他甚至撑不到五分钟。

  那个高阶魔物被查出来是索尼娅手下的魔,彼时在外妖艳狠绝的[血腥玫瑰]扑通一声腿软跪在地上,“魔主,我…我……”

  “先找到他。”谣揉了揉额心,再一抬头,面前出现了一个故人。

  寻意。

  谣给他传音了,却没想到寻意来得这么快,满身风尘,一片冰冷的脸上透露着满满的疲惫,寻意问道,“他在哪?”

  谣有点动容,他把几个有发现的魔将找到的线索贯穿在一起,沉吟片刻,然后低声说,“熔岩洞。”

  魔域三大超标高风险地之一。

  寻意和谣不约而同眼皮子一跳,随后立即通过魔主符文传送到了熔岩洞外。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竹然戒备地望向洞外来人,吃力地颤着手带着陆无笑往洞里更深处挪去。

  再近一步,就是翻腾滚烫的万丈深渊岩浆。

  寻意看着竹然的脸,他早该察觉到的。

  现在他们都不敢逼她,生怕竹然急了会对陆无笑做出什么报复性措施。

  但是情况似乎不妙。

  竹然想到,如果这些人都知道了自己不是陆无笑,她以陆无笑的身份回去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会被迫承担来自好几位神君乃至小魔主的怒火。

  直到此时她又怨了起来,早知陆无笑认识小魔主,就该把他意识锁起来,锁到仪式进行时。

  可惜没有如果。

  命运总是多舛。

  竹然后退半步,她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嘿嘿笑了几声,然后歪头看离他不远处表情彻底裂开的两人,说道,

  “这么喜欢他是吗?”

  “我偏就要叫你们,爱、而、不、得!”

  语毕,她直接把陆无笑推了下去,自己也随之跃下,寻意目眦欲裂,他试图去救笑笑了,可是…他失败了。

  -

  魔域,大雨滂沱。

  陆无笑死了。

  谣在熔岩洞待了两天,然后默默离开了,说不伤心是假的,难过到麻木才是真的。

  于是后来,小魔主每天必做的事多了一件,除了找回灵魂碎片的记忆外,他开始寻找能够复活一位已死之人的办法。

  寻意倒是直接离开了,谣不清楚他到底去哪了,只隐隐听说寻意大概也是在想方设法要复活陆无笑。

  明明已经在一起了,明明已经山盟海誓甜言蜜语过了。

  相比自己,寻意或许才是最难过的吧。

  谣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了下一本书。

  -

  金玄是一月之后才知道陆无笑来过神殿,而且…已经身消神陨了。

  浑浑噩噩的脑子始终清醒不过来,金玄想,笑笑真是太苦了。

  自己伤害他那么多,连爱意和愧疚最后都给了别人,而那么讨人喜欢的笑笑,最后只能沉寂在炙热的岩浆中,默默地感受着皮肤一寸寸被灼烧消逝,痛苦死亡。

  所以金玄,这么多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玄想让陆无笑活着,甚至可以自己以死相抵。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

  陆无笑醒来时,离那次“死亡”只过了一个半月。在神明长达数百万年的生命中,这本应是不足挂齿的短短四十几天。

  他摸了摸有点不适的脖颈,意外摸到了一条金色的项圈——他在作为神之子的金玄身上见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对方神位的象征。

  可是…为什么?

  陆无笑不理解。

  直到那些来自传承的记忆大片涌入他的识海中,陆无笑头疼得受不住,慢慢蹲下来,来自百万年神主记忆的传承悄声无息融入了他的记忆。

  而在这些记忆末端,一段微不足道的记忆片段指引着他去打开床底下的木盒。

  神主记忆的最后传承者拥有的记忆不多,可能是站在金玄的视角感受金玄对他的爱,陆无笑竟然觉得有点无措。

  金玄…爱他,陆无笑没想到后来的金玄会为了他变成那样,会为了他毫不犹豫和金父跪下来。

  为什么啊…

  床底下的木盒和从前陆无笑送给金玄生日时用的木盒差不多,连边角的磨损都如出一辙,如果是按照记忆仿刻的话,那金玄实在是对这点细微的印象熟悉到了骨子里。

  而木盒里只有一封信。

  [致吾爱陆无笑:]

  […你离开后,我每天都在想你,靠想着你才能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其实想过自杀,但这颗心脏是你的,若我执意要死,想来也是种另向对你的不尊重。所以还是坚持在那个世界行尸走肉般苟活几月了,但我是死于暗杀。

  我不觉得痛苦,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相比之下,意识清醒却见不到你的日子才是格外难熬的。

  后开开始做任务,初心也是想复活你,只是我没料到你成了任务者…也没想到竹然居然把我玩转于股掌之间。

  如若不是我的不小心,你也不会出事吧。

  “……”

  以后见不到你了,想了很多要跟你说,但是太腻人的情话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讲出来,听人说道别要说再见,可是明明已经见不到了呀。

  总而言之…我爱你。

  笑笑,我爱你。

  从年少轻狂到青年温文,我的心上都只挂着一个少年,他叫陆无笑。

  数次后悔过当初愚蠢的举动,但是道歉的话却迟迟不能说给你听。

  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

  很对不起。

  我实在太过想你了,你对我愈冷淡我愈控制不住想看你在做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啊。

  我不知道这样不可以的。

  我错了。

  你会原谅我吗?

  …应该不会吧。

  我为什么总是让你不开心呢。

  或许你不会在意,但少年时期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是我最最开心的日子了。

  想说的话不多,大概也就这些了。另外,祝你安好。]

  “……”

  陆无笑屏住呼吸,一封信看下来,心里更多的是沉默。

  良久,他在信上动作迟钝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小字,然后缓缓把信放回木盒里,拍了拍檀木的盒子,泪滴打在木盒上。

  “我不怪你啦,金玄。”

  “…原谅你了,笨蛋。”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方式,而不是人。

  -

  神主的传承是不死不灭的,神主将死之时,可以获得一次使生命重生的能力,但只有一次。

  金玄把能力留给了陆无笑,自己走向了死亡。

  当时他摸着陆无笑的画像,温柔地低声说,“笑笑,你为我死一次,我也为你死一次好不好。”

  “以后…就别恨我了。”

  …

  陆无笑成了新任神主。而寻意不知所踪。

  听说神殿的神主换了,魔主谣收到邀请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念一动就决定要来参加那场典礼了,而看到神主面容时瞬间眼眶就红了起来。

  “……”

  “哥,哥哥…你没事吧。”

  晚宴后陆无笑无奈地看着抱着他哭的谣,谣话语间的重点一直很奇怪,他倒是没问陆无笑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只是一直上句不接下句,逻辑混乱地小声喃喃着。

  陆无笑看着他,忽然说道,“你记忆找回来了?”

  “唔,嗯?”谣登时松了手,有点心虚地后退半步。

  “你先前可不会叫我哥哥。”

  陆无笑失笑。

  眼见瞒不住了,谣之后低声说,“是啊,但是,但是我……我们或许还是能做朋友的。”

  “嗯。”陆无笑点了点头,谣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磨磨唧唧地挪了几步不想回魔域,陆无笑问道,

  “你知道寻意在哪吗?”

  “不知道…我们也有段时日没有联系了。“

  “好吧。”陆无笑叹了口气。

  …

  神殿最近一片祥和,除了失踪的神君寻意,接连出关的神君故也和神君陈岁见过陆无笑也都表示对新神主很喜欢,愿意臣服于神主身下。

  “臣服于…身下……什么鬼。”

  陆无笑呛了口茶,看着像只摇尾巴的小狗一样在他跟前转的陈岁,很无奈地按住对方,然后认真地说,

  “陈岁,我有伴侣了。”

  “…我知道,但这和我想做主人的宠物没有关系啊。”

  巫毒神的思路清奇,陆无笑一脸茫然,最后只能说,“我是神主,你是神君,还是注意一下…影响不好。”

  陈岁脸上红晕诡异,“我先回殿内了,不是要插足主人的感情…只是您若是有事需要我的话,可以随时传唤我。”

  “再见主人,明天见。”

  陆无笑很不负责任地想溜了。

  不过陈岁看起来比起一个追求者,更像一个花痴的可爱粉丝。

  几次劝说无效后,陆无笑也就放弃了。

  他一直有在寻找寻意的踪迹,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好不容易处理完全部事务的那天,想着终于能好好歇息会儿,陆无笑疲惫地躺在软榻上阖眼浅眠。

  梦中有江河之上缓缓升天的众多孔明灯,有满脸庭院的向日葵,还有乖顺温柔的家养徐应。

  看起来好生温情,乐闹。

  等陆无笑醒来时,他想他知道寻意在哪了。

  陆无笑回到寻意冷清无人的殿内,卧房的地上有一枚落了尘灰的玉牌,陆无笑慢慢拾起,上面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小字。

  [给笑笑做的小世界。]

  他先前不敢来这里,一是公务繁忙,二则是怕因物是人非触景伤情。

  陆无笑攥紧玉牌,眸光晦涩。

  -

  小世界。

  古旧长街,天气晴朗。

  寻意帮这些向日葵的周围除了杂草,祛虫然后浇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温和间带着尔雅的气质。

  过了会儿,他起身进了屋内,拿了食材开始做饭,寻意如今会很多道菜…可惜他的笑笑尝不到。

  想到这里,手指不禁一颤,刀尖划破手指,伤口处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寻意叹了口气,想去前厅拿药擦一下,却在门口看见一个自己熟悉到骨子,昼夜想念的人。

  他不敢动。

  寻意僵硬着身子,连呼吸都轻了。

  陆无笑看着他,二人目光接触,寻意记得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设定入“陆无笑”,所以他不是假的,所以……!!

  寻意忽然撞进陆无笑怀里,陆无笑伸手环住他,语气慵懒地说,“我闻到饭香了,应该挺好吃的。”

  寻意抬头看他。

  陆无笑说,

  “院子里的向日葵很好看,街上的孔明灯是我喜欢的,家里的布置很温暖,这里哪里都好…但是……”

  陆无笑停顿,寻意的心蓦地一紧。

  “我想你跟我回家,阿意。”

  暖光打在陆无笑脸上,他俊美的脸上洋溢着笑意,陆无笑伸手抱住寻意,他漫不经心地说,“阿意,当神主的日子太单调了。”

  “我想要一个神后来陪着我。”

  “你看怎么样?”

  寻意喉头滚动,他几次启唇说不出话,最后眼尾泛红,哑着嗓子说了句,“好。”

  他们在和煦的风中拥吻,古街上的人不多,声音不算熙攘,河边钓鱼的人又因为钓到了一条鱼欢呼雀跃,久别重逢的人又因为见到彼此而潸然落泪。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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