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中宫娇宠
作者:雏珥
本文文案:
陈宴宁前世身份被揭穿,锒铛入狱,陈氏一族无一幸免。
重回闺中,家族安好,她暗暗发誓要护陈氏周全。
自幼倾慕的权贵公子上门提亲,提的却是她庶姐的亲事,庶姐风光无限。
重活一世,她早已对这人淡然处之,直到府中来了位清隽风流的翩翩公子。
陈宴宁觉得,她还可以再爱一次。
外人皆传元亲王嫡子楚衍生性纨绔,并非善类。
惟有陈宴宁知道,前世她死后,这人登上九五之尊,生生等了一辈子。
中宫盛宴,官眷散尽。
楚衍手握珠串,垂眸细细瞧她:“可愿嫁我?”
陈宴宁反问:“为何嫁你?”
他但笑不语。
陈家犹豫再三,终究意与元亲王家结秦晋之好。
继位前夕,陈宴宁收到信函,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愿为你权倾朝野,许你一生娇宠。”
-
于楚衍而言,前二十年来掩盖锋芒受人栽赃不打紧。
打紧的是遇见陈宴宁,便该背起她,护住她,不被人欺,走过泥泞沼泽。
*凌晨0点日更
*甜文1V1,慢热重生文
*11.30截屏
内容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宴宁、楚衍
第1章 前世
四月末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滴砸在天牢小窗上,扰的陈宴宁频频皱眉。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钥匙声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她半眯着眼看过去,天牢内看押犯人的衙役向来人卑躬屈膝,打开了她面前的牢门。
陈宴宁惨白的唇轻启,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男人。
一袭宝蓝色杭绸长袍的男子步子沉稳,逆光而来,他的眉眼周正清俊,脚步声逐渐停下。
那人慢慢弯下腰,一言不发瞧着她的眼。
狱内清净,陈宴宁耳边唯有雨滴声,她脑海中思绪飘忽,轻唤:“阿衍哥哥。”
“嗯。”楚衍抬手将她鬓角的发丝撩起别在耳后,语气温柔偏执:“我来接你。”
陈宴宁手指颤抖的抠住地面上的草毡,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膝头上的疼痛令她意识骤然清醒。垂下脑袋,咬住牙齿嗓音细细柔柔的道:“臣女是挑起大燕与西夏战火的罪人,皇上看在世子的颜面上未立即处死已是万幸,又怎能……”
“三日后,断头台上自会有理国公府千金陈宴宁谢罪,而这一切都与你再无干系。”
国公府娇宠大的姑娘哪里受过这般非人折磨,陈宴宁唇角早已起了死皮,从前那双灵动的眸子也早已蒙了尘看不清里头的熠熠光彩。她目瞪口呆的抬起精巧的小脸,一时哑然。
楚衍俯身将她抱起,眼里温柔令她沉溺:“莫怕,今后有哥哥护着你。”
他的怀抱竟是那般温暖,陈宴宁贪恋的抬手小心翼翼捏住他的衣角,他身上所有干净的气息尽数窜入陈宴宁鼻内。
夜深了,一行人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谁也没发现三日后将行刑的罪人陈宴宁已被人偷梁换柱,也没人发现真正的陈宴宁已安稳躺在元亲王世子府上。
纵使有楚衍前段时间的打点,可到底是皇上亲自送来的罪犯,狱内也不敢水的太过。她膝头受了伤,背上和胳膊上也都多多少少受了伤。
陈宴宁到底是被娇惯长大的,这般的折磨对她来说已是重刑,受了凉再加上牢狱中地面潮湿,将将过了子时便已烧的不省人事,浑身抖着缩在被窝内,眉头紧紧皱着浑身难受。感觉耳边全是说话声,可她却什么也听不清,一直到最后,不知是谁给她喂着喝了些什么后,被一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才浑浑噩噩睡过去。
陈宴宁醒来时,楚衍特意选中拨来的丫鬟轻水正在为她上药,见她睁开眼,惊喜万分的唤:“姑娘?”
“姑娘可好些了?”
“您这一觉委实睡得有些长了,眼下都已经第三日了呢。”
声音由远到近,陈宴宁神思有些涣散,她晃晃脑袋看着近在眼前的鹅黄锦帐,一阵翻天倒地的眩晕感扑面而来。
这是哪儿?
神志回归后,陈宴宁木讷地四处瞧着,精致的流苏坠子、桌上价值连城的茶具。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轻水,下意识收回手哑着声音盯着对方道:“你是何人?”
“我是在哪儿?”
轻水小心的起身给她后背又垫了一个攒金丝软枕,笑着道:“此处是世子府,您放心吧,这儿只有我伺候您。”
陈宴宁心中终归是还残留着一丝警惕,接过轻水递来的瓷杯,她手指轻轻抠着杯壁,脑海中闪过混睡前的场景,她顿时明了。
楚衍,果真是将她带回来了。
之前所有惨乱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席卷而来的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无边无际的黑暗、理国公陈氏一族除她们三姐妹之外全部被送上断头台,亲近伺候的丫鬟小厮杖杀,其余人等全部流放这些场景。
都说当今圣上仁慈宽厚,此番做派当真是陈宴宁头一回见。
陈宴宁嗓子有些疼,敛起脑海中痛苦的思绪便听见轻水的声音。
“世子。”轻水起身,手里捏着药行礼,待到楚衍坐下后,她极为懂得看眼色的离开了屋子,还顺手拉上了门。
陈宴宁抬起眼,黯淡无光的眼让楚衍一怔。
“今日可还好?”
陈宴宁轻轻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手指紧紧抓着瓷杯,她缓声道:“世子何必如此,我这条贱命,早死晚死终归都是要入黄泉的,何必再把你自己牵连进来。”
“我愿意。”
楚衍握住她的手,将掌心朝上,手指慢慢抬起来,一笔一划的在她掌心写下她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将掌心合上环在自己的大掌内。抬眼平静淡然的看着她,陈宴宁难受的别过脸,分明是那样波澜不惊的眸子,却让她这般难受。
“我心甘情愿,你又能奈我何?”
“你的名字就如同咒语一般,困了我二十几年。这二十一年来,我从未为谁拼过命,也不知拼命是何种滋味。过去我根基不稳,惟有装出纨绔风流模样才能保全自己,当初我都尚且危险,自然是难以护着你。”
楚衍抚了抚她的发丝,喟叹一声:“你瞧眼下皇上这般做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可那又如何?”陈宴宁目光清明,语气中死死压抑着绝望,“理国公府树大招风,皇上有意斩陈氏一族根基为你铺路,这已是定数。我是挑起两国战火根源,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护住我?阿衍哥哥,别傻了。”
她分明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可那样无助的哀伤却已经要将她整个人埋葬,楚衍手中用力将她握紧,眼中泛出点点戾气,锋芒毕露。
“那我就登上皇位,护着你。”
陈宴宁甩开他的手,从前温软的性子被敛的干净,喘着气别过脸厉声斥责:“你莫不是疯了,皇上正春秋鼎盛,你这话……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岂不是杀头之罪。”
她字里行间皆是为他着想,一丝一毫都没有考虑过她自己。
楚衍起身,眼中墨色愈甚,手指慢慢收紧,俯身摸摸她的脑袋道:“你只需要在我身后就好了,我总会护着你。”
说完这话,陈宴宁神色越显复杂。
--
时间过得极快,陈宴宁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外头的海棠花开的正好,陈宴宁披上红色斗篷出了院子在外头透风。
楚衍接连几日都未曾来这院子,陈宴宁想见他却也不想见他,他不在的时候心里头竟是想的紧,可见了这人始终又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这种心态加持,久而久之便开始避着他。
“姑娘,您瞧这花儿开得多好。”
轻水的声音一打岔,陈宴宁摸着花瓣的手指微颤,一朵海棠花脱离花蒂,她回神下意识将花捏在手心,垂眸低声絮语:“可花儿开得再好,终究是要落的。”
不明就里的轻水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得外头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两人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被丫鬟们簇拥而来的陈辞宁已经入了院子拱门。陈宴宁微微眯了眯眼,她想过被人发现,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快,且对方还是陈辞宁。
陈辞宁一身淡粉色宫装,满头珠翠,她笑着道:“本以为入狱那日已是咱们姐妹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倒是不曾想,眼下竟还能在这世子府里见到妹妹。”
院子里头冷风习习,陈宴宁瞧见这人后手指愈发攥紧,她倏地讥诮一笑:“倒是父亲母亲信错了人,竟将你这般心肠歹毒之人留在府上好生教养,真是不配做陈家人。”
“那些压根都不重要。”陈辞宁抬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她长袖一扬,身后全是皇家御林军,她笑得开怀,竟是像狠狠松了一口气般的道:“瞧见了吗?今日这般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的了,世子不在府中,小十三,你甘愿让一心护着你的楚衍受到责罚吗?”
陈宴宁眉梢眼角都是冷意,视线掠过她的脸,漠然的目光似乎就像是利刃一般,丝丝凌迟着陈辞宁。
彼此对峙中,轻水余光瞧见楚衍走进来,她骤然放下心来,既然楚衍回来了,那陈宴宁必定会无碍。
陈辞宁并未想到楚衍竟然会这般迅速地赶回来,她瞧见那人手执长剑,面色狠戾,陈辞宁后退一步,挑起声音娇笑起来:“世子当真要为了她与皇上对峙?”
无人应答,空气中全是他身上的寒气,碾着风一股一股窜入陈宴宁耳目口鼻,甚至后背都是僵硬的。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陈宴宁身旁,扣住她的肩膀。
“徐夫人年纪轻轻竟看不出局势,当真是好刀未曾用在刀刃上。你以为今日包围我世子府,就能带走她陈宴宁?”楚衍神色清冷,陈宴宁抬起头去看他清隽的下颚,神色静静地,脑海中却是闪过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光阴。
她已经欠了这人太多,不能再让他为自己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了。更何况自己有什么好,打小倾慕的人不是他,亲近的人不是他,可自己失去一切后,陪在自己身旁的人却一直是他。
将陈宴宁往后推开一步,楚衍唇角的笑意缱绻温柔,他轻声道:“就在这里待着,别怕。”
陈宴宁神色复杂,微微拧着眉头未曾做出任何回应。
风声阵阵,剑出鞘,杀意四起。
御林军呈防御状,楚衍戾气深重,就连陈辞宁都没忍住再后退几步,她咬着牙齿压制住满心的嫉妒,只见楚衍一步一步逼近她。她哑了声音大吼:“陈宴宁,你是疯了吗?你莫不是真要让楚衍给你背这千古罪名。陈氏一族全部因你而死,长姐眼下在夫家抬不起头,缠绵病榻,你当真就这般凉薄吗?”
她的声音犀利尖锐,仿佛任由如何坚硬的城墙都能被她挑破,陈宴宁心中已有了思量。她的话音刚落,便只看见陈宴宁闭了眼睛飞奔出去。
陈宴宁身侧的轻水抬起手慌乱去抓,只抓到一截艳红衣袖,楚衍听见声音欲要转身,眼前就已经飞出一抹纤细身影。他愣在原地,一只脚迈出去小半步又怔怔停住,心跳到嗓子眼还未落下,只听见“噗”的一声,陈宴宁停在长剑前,好半晌后,她的身子绵绵软软往后倒去。
伤口渗出血迹,楚衍几步上前跪在地上将人揽入怀中,他面色惨白,脑子里头全是嗡嗡作响。抬手想去给她捂住伤口,可鲜血涔涔他不知如何下手,生怕将人弄疼了。
转身面色慌张,急声喝道:“赶紧去请常太医。”
陈宴宁气若游丝,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散,她的手指慢慢拂过楚衍袖口的金丝线,颤抖着缓缓滑下,咽下喉头那一口血,语气缓慢:“你瞧,海棠花开得多好?”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楚衍声音喑哑,略显慌张的模样是这一生她都未曾见过的,这样的男人,当真是人间宝物,可到底是她福薄。小时候瞧不见这人对自己的好,为着旁人的三言两语远离他,喜欢上肤浅皮囊,可眼下再看,楚衍分明才是上京城中最惊为天人的男子。
她原先若是……若是喜欢他就好了,便不会这般残忍的辜负他的心意,这一辜负便是一生了。
猛的一下咳出血,划出一道弧线,滴落在白色衣领上变出一朵朵浓艳的海棠花,伤口一阵一阵绞痛,思绪开始渐渐游离,陈宴宁知道,她不成了。
“我怕是不成了,阿衍哥哥,你……莫要难过,好好活着。”
话语引起楚衍暴怒,可他偏生舍不得对这人发火,她就这么小小一团缩在自己怀中,楚衍心头怜惜深重,压制住火气柔声安抚:“别怕,别怕。”
他手指抖得厉害,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陈宴宁。
风扬起,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陈宴宁竭力弯起眉眼笑开,她攥紧的手指松了松,掌心里头的花瓣早已揉捏的不成样子,混着疼出的汗水泛出血红来。
空气周遭全是楚衍的味道,陈宴宁扬起手,她看着自己的指头,闭了闭眼:“你知道的,我平素最喜海棠花,眼下……花儿都落了,能在这时候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吸了口凉风忽然咳嗽起来,陈宴宁皱着眉头咽下喉咙里的东西,她定了定心神道:“你前些日子说,心甘情愿……可我不愿,你的情意……我已还不净了,若有来世……”
“我不愿来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应,我都不应。”楚衍忍不住动了怒,回头大吼:“太医人呢,都死哪去了……”
陈宴宁眼下呼吸都有些力不从心,她微微张开嘴巴吐出一口气,艰难地抬起眼皮,吐出的话都已经成了碎片,她吊着一口气道:“这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来世必定……必定好好爱……”
话都未说尽,陈宴宁的力气就已经无法支撑她再继续了。
丧失意识前一刻,终于听见楚衍因克制而发出的牙关磕绊声。世人皆说元亲王世子生性纨绔风流,并非善类,可陈宴宁却知道,这人只是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都给了她而已。
还想要再抬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已是无力,嘴角慢慢扬起一点弧度,眼前一片黑,手指滑落。
楚衍眼圈变红,咬着牙齿死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抚摸着她逐渐冰凉的脸庞,楚衍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这个人。
海棠花落了满庭院,楚衍亲手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安置好后,只回眸淡淡看了贴身随侍一眼,便预兆着这一夜注定不平稳。当夜皇帝驾崩,诏书出,楚衍登基为帝,勇毅侯府意欲造反,徐氏一族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先皇丧期未过,楚衍便封已逝陈氏女为中宫皇后,入皇陵,待他百年之后合并安葬。
毕竟生前未能同榻,死后总得同穴。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留言收藏发二十个红包呀,小甜文陪你们过一个冬天呀~
雏珥哥哥坑品有保障,隔壁开了个现言治愈系小甜饼《暮色温柔》,还有个古言双重生甜饼《夫人又怂又甜》求包养。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熟悉的小宝贝呢,期待搓手
接档文文案
《夫人又怂又甜》
【林珩止】
林珩止一生冷心冷情,从未对谁动过心,直至陛下将沈家六姑娘赐给他
那人性子温吞,举止谨慎
一朝风云变动,新帝篡位登基,他被扣上谋逆罪名,林府满门抄斩
断头台上,沈姝颜笑容清浅,像朵栀子花
“若有来世,你愿如何?”
“若有来世,哪怕历经刀光血影,也要给你一世光荣。”
再醒后回到赐婚前,看着少女眼眸灼灼,他这一世,定护她周全,免她风雨免她愁
【沈姝颜】
十五岁那年,九王造反,她救驾有功受封郡主,陛下为其赐婚
世人皆传她命好,惟有姝颜知晓林珩止这人心有白月光,婚后两年未入婚房
偏她心心念念嫁去,最终落得个抄家断头
重生醒来,她只记得林珩止临了前看着她的那滴泪
陛下赐婚,沈姝颜三叩九拜接旨谢恩,这辈子,她仍旧愿身披嫁衣成为他的妻
-
一日,屋外电闪雷鸣。
林珩止怀中抱着新婚妻子,轻握她手执笔写字。
沈姝颜犹疑未定,欲要开口,只见面前人倾身,半刻后她眼角猩红,红唇色泽艳丽。
见他眼中墨色愈浓,低沉克制的嗓音响起:“这么不专心,那便罚你写为夫的名字百遍可好?”
她浑身发麻,耳尖红如血。
许久后才知,上辈子许她一世荣光的人也重生了
我这一生春色都与你有关
——只是春色虽好,却不及你半分
【文案待修】
第2章 重生
五月的上京城中,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天色刚刚微明,理国公府上下便已上上下下收拾了起来,外头全是丫头们的脚步声,吵个不停。
陈宴宁在梦中被惊醒,一时烦躁不已,习惯性的抬手作势要挥床榻边上的东西,可手刚伸到半空中,耳边除却极浅的脚步声外,她手腕上的玉镯叮咚令陈宴宁思绪逐渐清明。
迟疑地睁开眼,看着这满屋子熟悉的布置,这里……不是国公府还未被抄府时,她的寝阁吗?
回想起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她一身红衣冲向剑锋,那东西冰凉的触感令她浑身疼痛到眼下尚且仍旧清晰。犹记得那人颤抖的双手、死死压抑着紧咬的牙关、泪水触上肌/肤时的滚烫,那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似乎是前一秒刚刚发生。
可眼下这般……
陈宴宁双手撑在床榻上坐起来,闭了闭眼,犹豫万千后再睁开,竟还是这般场景。
心中惊疑不定,陈宴宁移动到榻边,缓慢地穿上鞋子,四处瞧着,手指慢慢抚上榻边方才想要打碎的琉璃花瓶,一寸一寸摸过,指尖颤抖。
门被打开,陈宴宁模糊了一双泪眼看过去,湖玉规矩的双手交握在一处走进来,她瞧见陈宴宁坐起身,惊讶片刻后笑着道:“姑娘这就醒了?方才奴婢才对大夫人说姑娘尚且还在梦中呢。”
陈宴宁的视线紧紧胶在湖玉身上,她倒了一杯茶水走过来。
“眼下是何时?”她的声音仍旧在颤抖,直到湖玉走近后她才发觉,她大自己一岁,上一世湖玉被杖杀时已年过十九,因自己八字过硬,京中上下竟无人敢娶,生生拖到了十八岁,就连湖玉也未曾嫁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可眼下她的模样,分明是十六岁时的模样,就连身上这件衣服,陈宴宁都还记得是二哥陈临树与王家大女儿定亲时,给她们分下的好料子。当时京中正时兴这种花样,陈宴宁便自己留了一匹,剩下的给大丫鬟湖玉做了一套衣服。
湖玉好奇,将杯子递给陈宴宁,拿着帕子细细给她擦拭额角的汗,好笑的道:“今儿是四姑娘的及笄礼呀,昨儿个夜里老爷便吩咐了早些开始备着,姑娘可是要起来了?”
陈宴宁还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分明……分明她已经自尽了啊,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偏过脑袋无意间看见珠宝匣子旁立着的铜镜,将杯子重新塞回湖玉手中,咬着牙齿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坐下。她的手悬空伸出碰上铜镜边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镜中慢慢出现的自己,顿时大惊失色。
手指倏地收回,抬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还是她吗?
殷红的唇、细长的眉、精致秀气的鼻子,陈宴宁喘了口气,孤注一掷的将嘴角僵硬的挑起一些,那一双梨涡明显入目。她只记得自己濒临死亡前时那如同老妪般的苍白容颜,却忘记了豆蔻年华时名动京城的灵动姿色。
陈宴宁又哭又笑,舌尖被牙齿狠狠咬住,一股血腥气味猝然而出,真实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确定了这一切是真的。
她是真的回到了三年前,国公府一家还未惨遭横祸,她的身份还未被揭穿,她还是国公府千金。
湖玉看着她不对劲的模样,皱着眉头有些害怕,瑟瑟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陈宴宁起身回过身子,粲然一笑哑着声音道:“我无碍,准备梳洗,咱们去给阿娘请安。”
应声出了门,湖玉眉间思虑幽深,自家主子有些变了。模样虽说还是同往日一般无二,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竟像是……被那些子脏东西附了身,看起来神神叨叨,就如同方才又哭又笑的模样,真真是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湖玉不敢再往下想去,她打小便跟在陈宴宁身旁,所做一切尽数都是为她着想,且还是先看几天再说吧,若是当真不太对劲,再告诉国公爷。
伺候陈宴宁洗漱完,给她将一半的头发挽起,用一根金镶玉蝴蝶步摇盘住,手刚刚放下准备去拿正红凤尾绢花,陈宴宁递过来两支素净的海棠花簪放在她手跟前,湖玉多看她一眼,只见陈宴宁从铜镜中瞧着她。
“戴这个吧。”
陈宴宁声音未变,仍旧是那般悦耳,湖玉接过:“这支……只怕是太素净了些。”
“不碍事。”陈宴宁闭上眼睛,她挺直脖颈缓缓舒出一口气,散漫的笑:“又不是我的及笄礼,何必盛装。”
湖玉心头一跳,陈宴宁果不其然变了。
府中三位姑娘,只有四姑娘一位是香姨娘所出庶女,其余两位皆是出自大夫人腹中,虽说不同母,可三位姑娘的关系却打小都是顶好的。还记得小时候国公爷堂弟给陈宴宁制了一对羊脂玉镯,四姑娘想要,却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大姑娘陈毓宁发觉同陈宴宁讲了,陈宴宁转手便送了她。
从前关系如此好,又怎会一夜之间忽然说出这番话来,更何况向来温软的五姑娘面色上又怎会露出这般漫不经心的神情来。
湖玉神情微微变了几分,将海棠花簪给她戴好,用木梳梳开披散在肩头的墨黑长发,扶着她站起来。
陈宴宁看着湖玉给自己系腰带,忽然开口问:“四姐姐的礼物备好了吗?”
“一早就备好了。”湖玉这下更怀疑,她手指僵硬的都不敢有动作,慢慢直起身子,看着陈宴宁转身自个儿捋平袖口上的褶皱,她正对陈宴宁的背影,颤声问:“你不是我家姑娘,你是谁?”
被质疑的陈宴宁手指停在原处,慢慢回头看过去,挑起笑:“我不是你家姑娘,我能是谁?”
“我……我怎么知道,你把我家姑娘藏哪去了,赶紧交出来。”
瞧着湖玉这般模样,陈宴宁好笑,心中感动又无奈,伸手要去拉她,谁料这丫头直接后退一步将手背在身后。陈宴宁面露严肃,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不是你家姑娘我是谁?”陈宴宁眼中情绪翻滚,波光流转,发觉湖玉一派茫然,她叹息:“今日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你若是信了那便记在心里,谁都不要告诉,你若是不信,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过后便忘了吧。”
湖玉看着她略显凝重的神色,重重点了头。
-
理国公府上一任公爷育有二子一女,长子便是现如今的理国公陈善,庶子陈蓟二十岁那年与郑国公在战役中英勇牺牲。战死时只留下一句话,便是央求好生照拂生母胡老姨娘与妻子,可谁知妻子在其头七那日上吊自尽,连一滴骨血都未曾留下。胡老姨娘如今仍旧活着,国公爷夫妇两个去世后,陈善便将胡老姨娘当做自己的阿娘照料,年前身子不爽利,被送去郊外庄子上修养,她又作怪觉得一人去无聊,将陈善小妾赵姨娘连带着庶子陈临安一道带去了。
幺女陈仪与陈善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十五岁那年被当今圣上以和亲公主的身份送去邻国给西夏王做王妃,两人多年来恩爱有加,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拓跋骊出生刚满三月西夏王崩,如今十六岁的嫡子拓跋恒尚且在西夏王宫,只是那唯一的嫡公主骊邑却不知所踪。
西夏找寻了这么多年,依旧不知是生是死。
陈宴宁神色复杂的敛起思绪,迈进毓秀院的偏厅,瞧见大夫人张氏斜斜靠在软枕上,闭眼假寐。
她抬手示意让湖玉在外头候着,掀起帘子轻声唤:“阿娘?”
张氏缓缓抬眼,多年来的保养得宜让她肌肤仍旧光滑,只是眼角几丝细细的鱼尾纹显出她的年纪。
陈宴宁怔怔与她对视,脑海中忽然浮现上一世张氏离开时的模样,当日她浑身都是伤,发髻凌乱,紧紧盯着陈善,死前忽然开口大喊“老爷,来世我们再做夫妻”这话,那声音凄惨,陈宴宁好久都没能走出来。
眼下再见,她还是那般富贵模样,陈宴宁眼角泛红,脚步踉跄的朝她扑过去,张氏刚刚直起身子就被这丫头扑个正着,笑的眯起眼睛直“哎呦”着将人揽进怀中。
“阿娘,我好想您。”陈宴宁的脸紧紧埋在她的怀中,瓮声瓮气的语气带着庆幸与失而复得。
张氏哭笑不得,摸摸她柔顺的发,柔声道:“前些年自你大姐姐嫁出去以后,我就一门心思守着你,就这般还念叨着不够呀?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般悲伤,可是做了噩梦?”
陈宴宁慢慢抬起头,一双琉璃眼带着干净的哀伤,她喃喃道:“可不是吗?做了一场噩梦,梦见我们陈家遭横祸,你们都离我而去……”
听她喃喃碎语,张氏却又不知晓在念叨些什么,摇摇头将人拉起来坐下,扶好她头上的簪子:“瞧着当真是做梦了,别怕。”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私下找一找湖玉问个清楚才好,不然怎知这孩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情绪这般低落。
正想着,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便是一袭红衣的四姑娘陈辞宁,后头跟着她的贴身婢女秋葵。张氏收起思绪看过去,只见陈辞宁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进来,张氏将陈宴宁扶起来,嗔怪的对她道:“快坐好,你四姐姐来了。”
张氏为人生性良善,待人平和,从未做过什么腌臜事儿,以至于府中两位庶出都能安然无恙的活到如今,多年来后宅安宁。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竟识人不清,宠爱这等良心狗肺的东西十几年,害得国公府一百多口人命丧黄泉。
陈宴宁起身,慢慢抬眼,她藏在袖口间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饶是死命克制,但眼里仍旧迸射出浓烈的恨意,惯来温润的面色肃清,目光灼灼的盯着陈辞宁的如花面容。
被这眼神看的一个激灵,陈辞宁移开视线,继而瞧着她襦裙颈口繁复的月白色海棠花纹,娇声道:“妹妹这是何种眼神看我,看着怪渗人的。”
衣角被张氏轻轻拉了一把,陈宴宁下一刻面色上跃起几抹零星的笑,慢慢垂下眼睑遮掩住眸中的情绪:“倒是久不见姐姐穿这般艳丽的颜色,看着有些不习惯罢了。”
陈辞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今日是她的及笄礼,自然是要隆重一些,再看陈宴宁,却是不知她今日打扮的这番素净又是什么意思。
语气带了些委屈,轻声辩解:“原是我不对,这红锦缎本是该给妹妹的,是姐姐不好。”
这信手拈来的情绪倒是让陈宴宁大开眼界,如若她还如上一世那般天真,怕是也要被骗了去,只瞧着眼下张氏都已经坐直了身子,眼里的怜惜深重,仿佛随时都要开始教育自己一般。幸好眼下胡老姨娘不在,只怕是老姨娘在的话更是要吃了她。
陈宴宁无力招架,也不愿在这时惹上这人,只转身让湖玉将匣子拿着进来。
“倒是我的不是,竟惹得姐姐不快,眼下正巧我带了东西来,给姐姐赔罪可好?”她从里头拿出一块血玉来,随意的道:“这是前些年二哥哥得来的血玉,这玉红如血,便送予姐姐做生辰之礼。”
瞧着她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模样,陈辞宁咬碎了一口银牙。
纵使国公府吃穿用度一应不缺,可她到底是庶出,这些好东西她压根见不到。从前陈毓宁未出嫁时,好东西都是嫡出两姐妹分了的,后来陈毓宁出嫁了,那便尽数全入了陈宴宁的口袋里,若有多的,才能分给她一星半点。
就连自己身上这衣裳的锦缎,都是张氏要给陈宴宁做衣裳的布料匀给她一些得来的。府中上下都说她命好,遇上这般温良大度的夫人,可她却不这么认为,那些好在旁人眼中是恩赐,可在她眼中却是施舍。
这般所谓的待她好,陈辞宁宁可不要。
陈宴宁余光中扫过她的脸,美眸闪过讽刺,重来一世,她原本想着家宅和睦才是上上策,可是这人偏生不长眼色非要撞上来,那她总不可能还似往常那般待她好。
毕竟这世上,欠了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
第3章 变化
及笄礼成,宾客散尽。
毓秀院正厅里头燃着沁人心脾的丁香制成的香料,缕缕青烟升起,丫鬟们从外头有规矩的进来,将沏好的茶水挨个儿放置在主子们面前,个个皆是低眉顺眼。
陈宴宁抬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叶,闭眼细细嗅过,笑着道:“这茶是今年新上的?”
忙碌一上午的陈善终于可以坐下来歇一会儿,瞧着自己最宝贝的小女儿对茶艺这般上道,笑着摸摸自己的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前些天新得来的,据说这茶一年只取一季的春茶,产量极少。”
一旁故作乖巧的陈辞宁笑了笑,手指拂过桌面碰上茶杯,慢慢抬起来道:“爹爹得来的,自然是没话说的好东西。”
陈善看着她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敛起对着陈宴宁的亲近,眼神只带着一星半点笑起:“今日及笄礼成,便是大姑娘了,日后定要好生听长辈的话。”
张氏见他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模样,又生怕敏感多疑的陈辞宁多想,笑着打趣道:“瞧你爹爹说的这话,四丫头哪里是那种不懂分寸之人。”
“前些日子我叮嘱你的事情留意的如何了?”陈善不打算将话题一直留在陈辞宁身上,直接掀过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他余光不经意瞧见垂眸细细品茶的陈宴宁,一时叹了口气,“可有合适人选?”
说到这个,张氏却是抚掌而笑:“老爷不提我倒是给忘记了,前些日子勇毅侯府徐大夫人递来了拜帖,说是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好节气,在南江庭院开了一场茶诗会,正好邀请了咱们府上的丫头去,算算日子,恰好是明天。”
陈辞宁心头百转千回,眼前一亮,轻轻屏住气息挺直腰板听两人的对话。陈宴宁靠在椅子上单手抵着下巴,稍微斜了一些脑袋看着她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小动作,心头冷笑,移开了视线。
陈善惊讶道:“可是两个都请了?”
“可不是,往日帖子上从来都只有小五的名字,不曾见过四丫头的,今儿倒是稀奇了。”张氏笑的眉眼弯弯,看起来着实是在这事情上头用了点心思。
陈善点点头,缓缓道:“这也是一桩好事,这么多年来辞宁虽说跟着去参加过几个,却都只是顺带着的,这回幸而添上了她的名字。”
说完这话,陈善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偏过脑袋来瞧着陈辞宁,细细叮咛道:“既然被邀请一道去了,那便要好生约束自己的行为,可莫要给国公府招惹闲话才好。”
陈辞宁不以为然,垂下脑袋眉尾挑起,瘪瘪嘴应声:“是,女儿知晓了。”
下午张氏约了布庄的韩师傅选料子做衣裳,带着两个丫头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她坐在前头那辆马车里,两个姑娘坐在后一辆。两姊妹双双相顾无言,陈宴宁一言难尽的抬手掀起帘子朝外看去,陈辞宁却是别开脸闭眼小寐。
还未到布庄,只听见外头街上一阵喧哗,陈辞宁睁开眼睛朝陈宴宁看过去,陈宴宁正紧紧盯着外头的场景。
不远处背对着她站了一位湖青色长袍的男子,那背影熟悉到她压根不用多想便知是谁。微微吐出一口气,放下帘子作势提起裙子便要下马车,谁知陈辞宁一把按住她的手,面色沉沉,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陈宴宁被桎梏住,迫不得已只好重新坐回去,缩回手皱着眉头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听见外头嚣张跋扈的怒吼声,陈辞宁见她这般抵触自己的靠近,心中疑虑更深,慢慢将自己的手收回,温柔道:“五妹,爹爹可说了在外头不比在家中,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眼下你尚且还未出阁,贸然去了大街上若是被毛头小子们瞧见了,传入爹爹耳中可又是一通说教。虽说爹爹宠爱你,可你也得顾忌着爹爹的颜面啊。”
这话听起来是道貌岸然循循善诱,可谁知道其中究竟藏着她多少的一己私欲。
瞧着陈辞宁欲要继续开口言语,陈宴宁本就还因为早上的那一出不想搭理她,便稳住烦躁的情绪,抬眸看向她:“四姐姐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说那外头的男子是元亲王的世子楚衍,说他为人生性风流,行事嚣张?说他待我好就是因为瞧上了我这么张脸,想哄骗我托付真心?”
陈宴宁满目尽是无语,她神色认真,瞧的陈辞宁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多少心事是被这丫头猜到了的,然后听她道:“这么些年,从我和阿衍哥哥熟识到如今我再有一月及笄,四姐姐你都只有这么一套说辞,难道不能换换吗,不知道我已经听到厌烦?”
这是头一回,她从陈辞宁脸上看见这般精彩的变脸,单单一瞬间,那张娇颜上轮番滑过震惊、慌乱、尴尬、无地自容这几番神情来,陈宴宁感慨万千,心中忍不住为她鼓掌,着实佩服。
“你……你怎的这般说我。”陈辞宁眼眶里头包着一包泪,差几分马上就掉下来。
陈宴宁头疼,急忙抬手:“停停停!四姐姐,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翩翩公子,你做出这般叫人心疼的模样来莫不是叫我心疼你?求姐姐行行好吧,我是当真不想瞧见父亲唬着一张脸训斥我了,四姐姐也不愿我被父亲教训吧?”
马车继续往前走,陈宴宁发觉耳边楚衍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的期待瞬间降至谷底,瞧着陈辞宁愈发是不顺心。还有不远的一段路,她眼不见为净的阖上双眼靠着,抿着唇角鼓起腮帮子,着实有些生气,若是陈辞宁没有阻拦她,这会儿岂不是就与楚衍相遇了。
听见她反问,陈辞宁的一包泪掉出来也不是,憋回去也不是,瞧着她闭上眼睛了,赶紧抬手用袖口捻干净眼泪水。
马车随着马儿行动来回摇晃,陈辞宁发髻上的步摇晃动着。她双手紧紧攥在一处,指甲发死力掐住另一只手的虎口,关节泛着青白,目光怨恨的盯着陈宴宁,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陈宴宁今日……着实有些让她摸不透了。
分明昨日都还一切正常,怎的睡了一觉性子大变,就连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辞宁想不通。
--
夜色渐渐笼罩,湖玉关上窗户探回身子,她将窗边的海棠花枝从花瓶中抽出来,举起来放在鼻尖轻嗅,抬眸瞧着斜斜靠在榻上翻书的陈宴宁。
那人的身姿妖娆,脖颈修长,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眸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葱段一般白嫩的手指落在纸张一角。屋内清净,湖玉一时间看的有些入了迷,手上用了点力气捏着略微有些枯萎的花枝。
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今日临去毓秀院前,陈宴宁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说自己昨夜入梦时仿若被梦魇缠上一般,竟是走马观花看完了她这一生,她看到陈辞宁害得陈氏一族惨遭灭门之灾,看到国公爷国公夫人断头时,还看到她们被杖杀时的场景。
纵使心存疑惑,但湖玉却也是打消了心中对陈宴宁身份的一抹怀疑,她说的那些梦里所见虽说不可全信,但毕竟大宅子内院,多留点心眼总归是好的。
陈毓宁与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会不会害陈宴宁都未可知,更何况压根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陈辞宁呢。
手上的力气大了些,花枝扎入肉皮,湖玉轻呼一声回过神。
陈宴宁应声抬眸,左手卷起书卷直起身子,柔声问:“怎么了?”
湖玉摇摇头,捧着花枝走到圆桌前放下,拿起小剪刀将灯芯剪了一些挑的亮点,放到陈宴宁跟前去,她笑着道:“方才走了神,将花枝捏的紧了些,谁知道这都已经枯了的花枝竟会伤人皮肉。小姐,夜深了,仔细伤了眼睛,早些歇息吧。”
这样一番无他心思的随意闲话,倒是让陈宴宁感慨起来,可不是吗,陈辞宁就犹如这枯萎的花枝一般。原本瞧着它漂亮好看,便日日精心打理悉心照料,以为这东西不会伤人,谁知后来却伤了所有人,成了那把最狠的利剑。
--
次日便是徐大夫人开的茶诗会,陈宴宁身着银白色对襟双织海棠轻纱裳,一头青丝挽起,别着两朵淡粉色珠花,斜侧压了一支银珠蝶花步摇。
她平素最喜爱穿艳丽的红色,虽说性情温软,可艳红衬的她整个人白白嫩嫩,好看的紧。京城上下十三位嫡出世家女中,陈宴宁排最末,自小被众人娇称小十三,曾有人说起过,这些人当中,惟有陈氏宴宁与范氏嘉柔压的住红色。
今日这身装扮一出,旁的人不说,倒是同她关系最好的范嘉柔浑身都是不耐烦,站在她身旁上下不住地打量:“哎,我说,你今儿怎的这般低调。”
陈宴宁扬了扬下巴,眼神定定的瞧着正座的徐大夫人,缓声道:“还是收敛些的好。”
若是她猜的没错,今日这一出戏,便是徐大夫人要给她的三子徐远锴选妻。今世再来,陈宴宁早已对徐远锴的那点子皮毛之情淡的不能再淡,纵使亲眼瞧着他娶旁人,怕是自己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她虽这么想,可旁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徐大夫人。
她自小倾慕徐远锴的事情京中谁人不知,饶是喜欢那张脸也是喜欢。今日她若是过分张扬,徐大夫人当真瞧上了她,这一世岂不又成了祸出□□。
更何况,自己不出风头,终究有人出风头。
陈宴宁眼神不经意看向张氏身旁乖巧的陈辞宁,范嘉柔顺带着看过去,无语的瘪瘪嘴巴。
她带着范嘉柔往后头退了一些,试图减少些旁人的注意,只是京中两位貌美佳人站在一处成最亮丽的风景,不注意都难。
就在陈宴宁频频皱眉欲要转身出去时,忽而听闻有人惊喜道:“那不是元亲王世子楚衍吗?”
第4章 世子
楚衍这个人,生的一张好皮囊,五官俊俏的挑不出错处来。一双桃花眼勾人的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挑起一丝,当真是公子翩翩,举世无双。饶是上一世陈宴宁便已经发现他比徐远锴长得更好看这个事实,眼下还是忍不住感慨。
陈宴宁原以为再听这人的名字时,大概不会再有旁的情绪来波动自己的内心,但等到今日这人再出现,她才发觉有些事情压根都是自己控制不了的。
比如眼下,楚衍刚从拱门进来,目光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时,陈宴宁的内心就犹如落入油锅中的蚂蚱一般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压根找不到安放之处。
想到他此时的处境,陈宴宁面色怅惘,但又因再次相遇而带上了一星半点的雀跃,手指轻轻勾起手边的衣裙,正出神时只听见身旁的范嘉柔同她道:“我曾经听长辈们说过男子唇薄,便是为人生性清冷,凉薄无情。你瞧他那一副容貌,却偏生成日混迹于勾栏瓦舍内,风流浪荡、不思进取,看来长辈的话不可信。”
陈宴宁没好气的掐了她一把,轻声斥责:“谁说他唇薄就是凉薄无情?”
他分明是那般长情,上一世……他登基为帝后,览遍天下却还是只身一人,守着她的牌位过了一生。
每每思及此,陈宴宁的心口就止不住的疼痛。
正难受呢,身旁这不懂得看人眼色的高门千金却偷偷附在她耳畔调笑:“怎的?你这般见不得我说他,莫不是又看上了这位,当初人家巴心巴肝对你好的时候,你可正眼都不给一个呢。”
陈宴宁偏过脑袋瞪了她一眼,幽幽叹息道:“那会子可不是年少无知,旁人说他不好我便断了这份感情,眼下想来也真是可惜的很。”
范嘉柔直起身子不可思议的多看她几眼,惊叹道:“你这榆木脑袋可谓真是开窍了?看出你们家那位的黑心思了?”
“滚吧你,成日嘴巴里头没个正经。”陈宴宁没好气的笑骂。
这番话一出,范嘉柔更是惊讶了,瞧着她往前走急急跟上去,在后头丝毫不顾及形象的道:“别走啊,小十三,快跟我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陈宴宁刚停下脚步,后头这人没站稳一头撞在她的背上,陈宴宁偏了偏身子往前倒去,面色慌乱,手刚刚抬起准备去拉范嘉柔的手借点力,便被一只强筋有力的胳膊抓住,随后自己被扶正站好,那只手也紧接着离开她的肩膀。
这一番利索连贯的动作简直让范嘉柔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待回头去看那人,只看见楚衍阴沉的面容及紧抿的唇。
往日他一贯是面如桃花,嘴角带着轻佻的笑,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范嘉柔从未见过,竟是生生吓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范家三姑娘急急握住陈宴宁的胳膊,往她身后窜去。
陈宴宁目光怔忡的盯着面前男人清隽的面容,咬着牙齿细细颤抖,好半晌才开口道:“多谢世子。”
“世子?”楚衍桃花眼微眯,继而冷笑一声。
这笑声更是让范嘉柔不敢多看他,他身旁的李忱笑着打趣:“阿衍,瞧瞧你把这两位姑娘都吓成这副模样了,怎么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
说罢目光下意识瞧了一眼范嘉柔,垂眸轻笑。
楚衍没回应,只多看陈宴宁一眼,确认无碍后抬步便走,他身后熙熙攘攘的一大片人也跟着离开。
风起,空气中只残留了他身上熟悉的干净气味,陈宴宁抬手轻轻握住一缕,笑起来。范嘉柔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胸膛,后怕的回头又看了那群人一眼,急忙趴在陈宴宁肩膀上窃窃私语。
“真是从未见过这般煞人的楚衍,还真是有些害怕。”
陈宴宁转过身去,待那人消失在自己眼前时,她心情极好的开口:“方才不是背地里说人家说的起劲儿,现在怎么怕了?”
范嘉柔挽住她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错开一些距离准备出园子转转。陈宴宁刚一转过脸,便发觉陈辞宁在张氏跟前柔顺的说着什么,然后张氏朝她看过来,抬手轻轻示意,陈宴宁拍拍范嘉柔的手背松开她去了张氏跟前。
张氏上下将她仔细看了一番后,担忧道:“方才发生什么事儿了?若是你四姐姐不告诉我,我都没发觉。”
“我方才差点摔了一跤,阿衍哥哥服了我一把,阿娘,我无碍的。”陈宴宁伸手拉住张氏的手指,轻轻捏着晃动了几下,撒娇道:“我又不是泥娃娃做的,哪有那般脆弱。”
张氏闻言才松了一口气,将她宽大袖口上的褶皱轻轻抚平,润声道:“今日外男众多,你同嘉柔又都是未婚配的世家女,切要小心一些。”
身后范嘉柔百无聊赖的声音传来,陈宴宁轻笑:“阿娘,这些我都知道的,您就放心吧,嘉柔想要去海棠苑赏花,我同她一道。”
目光悠悠看向面色温柔的陈辞宁,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她欢快的邀请:“四姐姐可要同妹妹一道前去?”
原本就想着找个机会出去,可想起范家那位帮亲不帮理且压根看不惯自己的范嘉柔,眼下瞧着面前这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陈辞宁就头疼,她更是不愿了。陈辞宁抿唇笑起来,婉转拒绝:“我就不去了,妹妹你同范家姑娘好不容易这才见一回,好生玩玩才对,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我陪着母亲吧。”
这话说的仿佛她有多么的明事理一般,陈宴宁抬起眼,张氏却开口道:“你坐在此处同我也是喝茶,无趣的紧,不如随你妹妹去逛一逛,也识些人。”
陈辞宁还要说话,陈宴宁却走过来将她一把挽住拽起来,笑着对张氏道:“阿娘放心吧,我定会照看好姐姐的。”
两人相携朝着范嘉柔而去,陈辞宁欲要缩回自己的胳膊却被陈宴宁狠狠拽住,她被捏的有些疼,却听见陈宴宁低声道:“你若是不想出丑,那便给我安分一些,如若不然,小心没有好果子吃。”
陈辞宁被赤/裸/裸的威胁到无言以对,她尴尬地叫陈宴宁一路带着往前走。
范嘉柔迎上来,将陈宴宁地胳膊挽住,死死盯着陈辞宁的脸,犀利的眼神如同一把刀一般要在她脸上抠出一个洞来,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你怎的把她带来了?”
走到拐口处,陈宴宁收回陈辞宁臂弯里手,轻声道:“四姐姐在阿娘那里也是无趣,还不如同咱们一道逛一逛。”
对于这人突如其来的恻隐之心范嘉柔没有办法接受,瘪瘪嘴巴绕过长廊进了海棠苑。陈宴宁余光中瞥过陈辞宁四处张望的模样,心中冷笑愈甚,她当然知道这人眼下是在观望着什么,也当然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勇毅侯府那位徐家三公子。
陈辞宁瞧见走廊另一侧的一片衣角,她抬手抿了抿鬓发,柔柔的对陈宴宁道:“妹妹,这花香熏得我有些头痛,我去湖边转转。”
应声回头的两个人双双看向她,陈宴宁目光轻诧,范嘉柔却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姐姐不方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就有些难受了?”陈宴宁往前一步,发髻上的珠钗轻轻晃动,她抬手去拉陈辞宁的手,只感到她的掌心一阵冰凉,皱眉道:“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要紧,不然妹妹陪你回去吧?”
最后一句话一出,陈辞宁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连番摆手道:“不碍事的,我吹吹风就去陪着母亲了。”
陈宴宁放下心来,静静地瞧着她带着丫鬟离开。
范嘉柔一贯讨厌陈辞宁,不管她做什么都看不上眼,总觉得有一股狐媚的小家子气在里头,瘪瘪嘴巴:“瞧瞧她那模样,看着怪让人厌烦的,也真不知当初我是如何忍受你同她做姐妹还与你要好的。”
“你看着觉得她厌烦了,可总有人瞧着她很喜欢啊。”陈宴宁眯起眼,“莫着急,总有人会替你教训她。”
陈宴宁目光颇有深意,范嘉柔没能看明白,只是看见一抹匆匆离去的蓝绿色身影便想起一人,开口问:“小十三,你对那徐远锴……?”
话未说完,只不过陈宴宁心中明白她的意思:“今后莫要再提起这人,不过是少年时候一时兴起,你们这些好事的也竟记了这么久。”
两人手挽着手顺着小路往里头走了一些,陈宴宁俯身摸了摸艳红的月季,手指拂过,她轻笑道:“柔儿,我可说句公平话,这花儿当真是比范府后院的好看多了。”
范嘉柔也不恼,扬扬下巴轻嗤道:“那是我不善打理,我院子里的月季,可是皇后姑姑赏赐给我的。你这般说,小心我告你一状。”
两人聊得正起劲,陈辞宁的丫鬟跑过来,跑的发髻都有些乱了,她眼角猩红四起,“噗通”一声跪在陈宴宁跟前,湖玉都没能拦住她,叫她生生拽住了陈宴宁的胳膊。
“姑娘,救救咱们姑娘吧,有人要将四姑娘丢进湖里去。”
陈宴宁与范嘉柔对视一眼,后者终于明白了方才陈宴宁的那句话。
心中一喜,有好戏看了。
第5章 教训
海棠苑旁有一座湖心亭,亭子外头围了三面稀疏竹林,这里风景优美又清净,倒是闲暇时谈天说地的好去处。
陈宴宁还未走进便听见熟悉的啜泣声,她眉头轻挑,偏过脸去看范嘉柔,对方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拱桥进了湖心亭。因为这件事情亭子旁边小路尽头的草坪上围了里一圈外一圈的人,陈宴宁朝后看了一眼,湖玉瞬间明了,扬起下巴走到前面给两人开了路。
前面的人瞧见是这二位,纷纷往边上移开一些让出一条小路。
范嘉柔挽着陈宴宁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灰头土脸的徐远锴与全是湿透的陈辞宁,陈辞宁的丫鬟秋葵瞧见她这副模样,满面是泪的从后面窜过去护着她。陈宴宁跟着上前几步,皱着眉头看见她头上还粘着着水草,好不狼狈。
周围的人尽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陈宴宁敛眉,目光悠悠落在郑岚脸上,嗓音悦耳:“不知我四姐姐哪里得罪了郑二姑娘。”
郑岚是郑国公长子房里的庶长女,人生的极其妩媚,打扮妆容丝毫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与同龄的范嘉柔与陈宴宁相比,甚至像是差了辈分一般。她祖父是当年同陈蓟一道战死的老郑国公,老郑国公死后长子便袭了国公位。
眼下这位郑国公到底是没有办法与老郑国公相提并论的,若是没有国公府这个靠山,只怕是一事无成。尤其是袭位后,仗着皇上念着老国公牺牲的那点子情分,整个人犹如飞天的麻雀一般张狂,宠妾灭妻,被皇帝敲打多次却还是不知收敛,以至于庶长女都能在侯爵夫人设下的宴会上耀武扬威。
郑岚挑着眼角一寸一寸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皱着眉头嫌弃道:“你就是陈宴宁?”
周围众人悉数发出零散的笑声,那声音中带着低低的嘲讽,陈宴宁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挡了挡鼻子,收敛起面色上的笑容,抬手让湖玉将陈辞宁扶起来,带着她站在自己身后。
范嘉柔最是见不惯这些嚣张庶女,语气比她更是狂妄的道:“陈宴宁也是你能叫的?郑岚,你可慎言。”
郑岚被奚落的一阵恼羞成怒,嗤笑反问:“怎么?陈宴宁这名字取出来还叫不得,倒还真是稀奇,我就是叫了又如何?”
看着她这般模样范嘉柔就烦,脚刚上前一步就被陈宴宁一把握住胳膊,她面色柔柔带着和煦微笑:“莫要让旁的事情弄得今日宴会气氛不喜庆,还是言归正传,不知我四姐是哪里惹恼了二姑娘,若是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一步。”
“谁说没有!”郑岚回头狠狠看了一眼徐远锴,尖着声音道:“真不知道你们陈家是怎么教导姑娘的,刚及笄就敢出来勾搭贵公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今日只是将她扔进湖里,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把她的眼睛舌头剜出来泡酒喝。”
说到最后一句话,陈宴宁有些厌恶的拢了拢眉心,她沉声道:“二姑娘口口声声说我姐姐勾搭贵公子……那位贵公子,可是何人?”
“徐远锴!”郑岚扬声道,她别过脸,眼角露出的寒光让徐远锴一阵恶寒。
郑国公府同勇毅侯府祖上还有些沾亲带故,再是两家人本身住的也不远,郑家与徐家少爷们自小也都在一处私塾读书,自然亲近些。从小到大,郑国公家的这丫头就缠着他,若不是看在两家人的面子上,徐远锴又怎会搭理她。
谁知这些年来,倒是叫这人变本加厉。
前些日子据说郑岚打了邱家的姑娘,那丫头原本同他就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她兄长与徐远锴关系好些才见过一次,上一回约莫是随口提了一句,谁知道被这人隔天便打了一巴掌。今日又是理国公府庶女,这日子当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的了头。
昨日邱家嫡女,今日陈家庶女,还好眼前的陈宴宁身份尊贵,若非如此,郑岚这人必定会挑些事。
徐远锴咬着牙齿隐忍着叹气,发觉陈宴宁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看过去,对方的目光冷静自持,丝毫没有多余的感情。徐远锴心中颤动,京中谁人不知陈家五姑娘喜欢他,可今日一见,他竟是有些怀疑,这些话究竟是真的还是传言。
往前走了几步,抱拳道:“在下徐远锴。”
陈宴宁上下打量他一番,轻笑道:“你就是徐家三公子?”
“怎么?”郑岚眸色犀利,死死盯在她的脸上,仿佛想要看穿她的心事一般,似笑非笑道:“我听说陈五姑娘也喜欢远锴?”
两处反问让陈辞宁皱眉,她浑身哆嗦的看着陈宴宁的背影,京中贵女纷纷凑在一处窃窃私语,都在猜测陈宴宁会说些什么时,只见她笑着对郑岚道:“看来二姑娘当真眼瞎?论相貌,徐三公子并非是京中皮囊最好之人,论身份,徐三公子并非今后会承袭爵位,而京中比他身份贵重之人一抓一大把,我凭什么喜欢他?”
“我,陈宴宁,必定要配这世间最好男儿。”陈宴宁牵起一点唇角,她骄矜的扬起下巴。
这话一出,四处尽是唏嘘声,就连范嘉柔也下意识地鼓起掌来,她附在陈宴宁耳畔欢喜道:“小十三,你终于想通了啊。”
陈宴宁别过脸看她一眼,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回过脸:“所以二姑娘,你放心好了,我对你的远锴哥哥没有兴趣。”
她看了一眼颤抖的陈辞宁,抿着唇道:“把四姑娘先带回去,我去告诉母亲。”
陈辞宁还想要反抗一下,她咬着唇不情不愿的望着徐远锴,那人也是一副浓情蜜意,试图劝阻:“五姑娘,这茶会都还没有开始,还是让四姑娘……”
“徐三公子。”陈宴宁没有回头,语气冷淡:“我是在处理自己的家事,若是姐姐身体出了状况,你是确定自己可以承担的了这责任吗?若是可以,我现在就闭嘴。”
她这样冷漠,着实让今日看戏的一众人看得明明白白,陈宴宁压根不喜欢徐远锴,京中那些都是谣传。陈宴宁解决了心中一桩大事甚是畅快,今日这件事情一闹,陈辞宁必定会被关在家中训斥,而京中也不会再有关于她与徐远锴的任何传言。
可谓是一箭双雕。
秋葵眼巴巴的看着湖玉搀着陈辞宁往出走,她又看了一眼陈宴宁,对方一个眼神冷冷扫向她,秋葵急忙转身跟上去。
竹林后面,楚衍单手背后站在竹子边上,目光静静瞧着那抹银白身影,嘴角浅浅勾起一道弧线。在陈宴宁抬脚往这边走时,他迅速离开。
范嘉柔还想吹吹风,但陈宴宁因陈辞宁这事情,现在必须得回去向张氏说清楚,所以她跟范嘉柔分两路,一个人回了茶苑。
下了拱桥,陈宴宁脚步慢下来,想到待会又该如何对张氏交代时,神思有些飘忽,就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她抠着指甲,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肩膀一把扣住往回带,陈宴宁被拽的一个踉跄朝后退了两步,被人大力拉住胳膊往竹林外的小路尽头走去。
陈宴宁仓皇转身后抬眸,恍然发觉这熟悉的身影,心里的石头瞬间跌落。看着面前拉着她走的宽厚背影,那人肩头线条流畅,嘴角慢慢带上一点笑,打趣道:“楚衍?”
那人脚步顿了一瞬,下一刻愈发加快,拐了个弯走进死角,一把将人往自己跟前一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沉着眉眼,一只手压着她身后的青石墙,凑过去语气冷淡:“方才那一声世子唤的可舒坦?”
不知怎的,比起以往这人见了自己就跑来说,楚衍更是无法接受她这样客套疏离的喊自己“世子”。这两个字眼本就是那么高高在上,权利上头还带了一星半点的冷漠,毕竟他心中知晓,宗室里头哪还有感情这些东西。
陈宴宁眼角的余光瞄向他,轻轻眨了眨眼睛:“那你想要我怎么唤你?”
楚衍喉头有些紧,他咳嗽一声,收回自己的手,语气轻佻面泛桃花道:“从前小的时候,你一直唤我阿衍哥哥的。”
见他垂下胳膊,陈宴宁心口微动,抬手果断将他的胳膊拽起来,拉着晃动几下:“那我唤你阿衍哥哥,可有什么好处?”
“什么?”楚衍那副神情还未收回就被呛了一口,他清清嗓子,有些尴尬:“你……你不是要去找你母亲吗,还不赶紧去。”
认识两辈子,陈宴宁还是头一回见这人这般纯/情模样,稀奇的笑起来。
歪着脑袋瞧他许久,见楚衍都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蹙起眉头了,她才正了正神色,抬抬下巴微笑道:“是要去啦,阿衍哥哥,下次见。”
她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楚衍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回过神,想起方才的举动,忽然怔怔笑开,笑完面色又变得严肃,从前这姑娘向来见到自己都是绕着走,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又是谁在她跟前说了些什么?但方才在徐远锴与一种京城贵女说的那些话,丝毫不像是旁人能教会她的。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摇摇头。
楚衍满怀心思的走出死角跟着陈宴宁离开的方向走过去,走到一半发现自己竟路走错,急忙转身。
第6章 蛇鼠
回到府中,张氏急忙带着陈宴宁往陈辞宁的院子里去。
眼下胡老姨娘不在府上一切都还好说,若是胡老姨娘从庄子上回来,只怕是今日陈宴宁又少不了一顿祠堂罚跪伺候。张氏左手边走着陈宴宁,右手被贴身丫鬟扶着,她边走边念叨。
“若是胡老姨娘知道了,又该怪罪你了。”
张氏倒是没有过多责怪她的意思,毕竟今日那般场景,三三两两随耳一听张氏便也能明白错在谁身上,她侧眸瞧了一眼,见对方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声道:“想什么呢?莫不是今日瞧见徐家那三公子……”
“阿娘……”陈宴宁脚步顿住,站在十字路上气急败坏的瞪她:“您瞧瞧您说的话,我哪里有那么不知分寸,更何况徐家三公子同四姐姐那般要好,我又不是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
见她这般上道,张氏心中也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她还与陈善说起这件事情来。当初陈宴宁这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见了一面徐远锴,就喜欢的不得了,约莫也就是前几年,等她得到风声的时候,上京城中早已经传遍了。
本来徐家那孩子也是个好的,相貌身世与陈宴宁都般配,若是那件事情一旦被揭发,保不准还能护她一护。可后来再一看,陈辞宁竟也相中了徐家那位,今日竟然做出那般不知羞耻的事情来,刚出阁的丫头竟然在官眷众多的宴会上私会外男。
思及此,张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气闷的开口对陈宴宁嘀咕道:“说起来你四姐姐当初还好好的,竟是不知这些年来与香姨娘都学了些什么,早知道就把她接到我膝头养大了,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孩子。”
陈宴宁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轻声回应道:“可不是,您瞧瞧这段时间还好一些,老姨娘在府上的时候,香姨娘仗着自己是老姨娘的侄女儿,都嚣张成什么模样了,那样子的人又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往日你不是同你四姐姐很亲近吗?今儿怎么转性子了?”张氏狐疑的看着她。
陈宴宁瘪瘪嘴巴:“我都这么大了,总该分辨些好坏吧,更何况,母亲,咱们同大姐姐是骨肉至亲,可四姐姐……”
“不准胡说。”张氏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她语气略显严肃,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在里头,轻声斥责。
纵使张氏这般,但陈宴宁丝毫不畏惧她,换了话题继而道:“老姨娘可来书信了?几时回来?”
一行人停在慈园门口,张氏垂眸眼神淡淡的:“快了吧,或许就这个月了。”
夜色太深看不清楚张氏的情绪,但陈宴宁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来,张氏对胡老姨娘这位长辈并不看重,她看中的从来都是骨肉亲情,至于老姨娘这么个倚老卖老、使得家宅不宁的人,张氏打从心眼里的不喜欢。
张氏同她到底是这么多年来母女一脉,一眼就瞧出她的心事,低声训斥:“不准将你心里想的那些事情告诉旁人,若是被我知道了,我可要让你爹爹狠狠责罚你。”
两人进了陈辞宁的屋子,香姨娘正坐在床榻前给陈辞宁喂药,听见动静两人都将目光遥遥看过来,陈辞宁见到陈宴宁的那一刻,眼神微微变了几分,她作势要起身,被张氏快步上前按住。
香姨娘低眉顺眼的行礼后站在一旁,陈宴宁侧眸看她一眼,犹记得上一世这女人倒是在陈辞宁出嫁以后就没有再翻出多少浪花来。眼下看来,当初陈善收了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人与陈辞宁眉眼间极为相似,若是不仔细深究,还有几分母女的影子在里头。
“大夫可来瞧过了?”张氏微微侧脸,神色端庄,缓声问香姨娘。
香姨娘捏着帕子垂眼,轻声道:“是,来瞧过了,说是今日受了惊吓,又见了水怕是染上了点风寒,已经将药方子都开好了,刚喝过药。”
“母亲别担心,我无碍的。”陈辞宁急忙抬手握住张氏的手,她原本就娇嫩的脸蛋上此刻泛出一抹零星的红,唇瓣干涩苍白,像个病美人。
张氏拍拍她的手背,看着她毫无防备的脸,担忧的反问:“今日可是怎么回事?听说是郑家庶长女将你推下水的?所为何事?”
陈辞宁抬眸下意识看向陈宴宁,只见对方乖巧的立在张氏身侧,嘴角带着恬静的笑,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今日在徐远锴与郑岚跟前的影子。如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只怕是都还会以为两人压根不是一个人。
收起思绪,陈辞宁摇摇头,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今日随五妹去看花儿,谁知道刚进海棠苑就感觉一阵头疼,可能是被花香熏的,我就想着出去散散风。刚走到湖心亭便遇上了徐家三公子,打算打个招呼就走的,可谁知……话都还未说出口,就被郑家二姑娘推下了水。”
陈宴宁掀起眼皮波澜不惊的瞧她一眼,眸光中的奚落让陈辞宁心口一窒,陈宴宁未在场自然是不知当时的情况,再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定是没有破绽的,这样一来,便能将这事情抹了过去。
见她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张氏也是头疼,沉吟片刻后慈爱的摸摸她的脸:“你也知道咱们府上与郑国公府的交情,当初你叔伯同老郑国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后来双双阵亡。这件事情便这么过了吧,今后也莫要再提了,只当是看在老郑国公的份上。”
见她压根没有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的想法,陈辞宁心中愈发愤恨,今日若是陈宴宁受了这般委屈,张氏必定做不到这般风平浪静,只怕这会子都已经带人抄家伙上郑国公府了。
自己说到底不是她亲生的,纵使旁人都说大夫人与她如同母女一般,可她始终都明白,自己终究算不得数。
陈辞宁放在被窝里的手指头一根根握紧,狠狠揪住布料,面色却不显露分毫,乖巧的点点头:“母亲说的有道理。”
“今日委屈你了。”
张氏又待了片刻,带着陈宴宁回了院子。
见人离开,香姨娘才将门亲手关上,她站在床榻前,紧紧揪着帕子道:“看见了吗?你不是她肚子里头出来的她自然是不知道心疼,辞儿,莫着急,娘现在就给姑母写信去,等姑母回来以后,看看她们还敢不敢这么轻怠你。”
陈辞宁抬抬手,烦躁地拧起眉头:“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香姨娘见她自顾自的躺下,便也知道这人不想自己留在房里,只好又交代了几句才出屋子。她刚出去,陈辞宁睁开眼睛,想起今日同徐远锴在一处时的场景,他亲口应允了自己一定会上门提亲,陈辞宁心头泛着蜜,悄悄笑起来。
等她定了亲,嫁过去以后,成了侯爵夫人,再看陈宴宁、张氏她们一个个该怎么巴结自己。
带着喜意入了梦,屋子里面只剩下烛光扑朔迷离。
-
湖玉轻轻给陈宴宁揉着胳膊,她轻声问道:“姑娘,您说今日这事儿……”
“不管他们,随他们怎么折腾去。”陈宴宁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手指轻轻在小桌几上放慢节奏的敲打,忽然嗤笑道:“若是她能有本事,那就让徐远锴娶了她做正房夫人,只是我看这婚事……只怕是难啊。”
“可不是,自己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肖想咱们姑娘的,自不量力。”湖玉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太对劲,嘿嘿一阵傻笑,辩解道:“就算是咱们姑娘不要的,过去那也是咱们姑娘的东西。”
陈宴宁摇摇头,睁开眼睛眼尾上挑,她冷声道:“那样子的只能拉低我的身份,蛇鼠一窝,岂不正好般配,若是有机会,我可还是要好好给四姐姐在爹爹阿娘面前说说好话呢。”
她冷笑,既然上一世都是他们二人在一处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那么这一世必定也要在一处,然后让他们家破人亡。免得一个一个解决费时又费力,总让陈辞宁知道,有些人,原本就不配。
卸了钗环和妆容,陈宴宁等湖玉给自己梳发时忽而问:“那位元亲王世子,你了解多少?”
“世子啊,哦,姑娘说的是那位啊。”湖玉歪着脑袋好一通思索,道:“当初年少时姑娘同这位世子还走的挺近的,后来也不知怎的,四姑娘在姑娘面前说了些什么,你们慢慢就生疏了,不过在奴婢看来世子待姑娘还是极好的啊,有什么好的吃的都第一时间送来给您的。”
“那位名声不大好,不过待姑娘却是实打实的好。”
陈宴宁喉咙有些哑,她应了一声:“知道了。”
同她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可偏偏自己不知道,还避如蛇蝎,将他的心意与感情都弃之如敝屐,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每每想到此,陈宴宁都眼眶发酸。
没关系,终究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7章 绝食
夜已深,白日里门庭喧嚣的勇毅侯府终于安静下来,各房各院门梁上亮起了昏黄的灯。
一行人不急不缓的穿过水桥,行至长廊尽头,俯身进了拱门,最终步子停在了院门紧闭的暗红色门前。
丫鬟极为懂得看眼色的从后头绕出来,抬手欲要敲门,被前头一身华服的贵妇人拦住,她的面容隐藏在暗黄灯光下,眼神晦涩:“还是没有动静?”
“是。”身侧的一位妈妈行礼,压低声音沉沉道:“自打前日从南江庭院回来以后,三公子只吃了一顿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头不出来,一开始奴婢只当是心情不爽利在屋子里头闷着,昨日才觉不对劲,推门时竟发现……门被锁上。”
徐大夫人在宽大袖口间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怨怼道:“真是不知那陈家庶女有什么好的,长得一副狐媚样子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分明两姐妹出自一家,偏生老三就看上了那么一个贱蹄子。”
“可不是,理国公夫人是个好的,教养出来的姑娘都不错,单看嫁出去的陈大姑娘就知道必定品行端庄。公子若是看上五姑娘,纵使陈家高攀,也是一桩美谈,可谁知……”
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徐大夫人抬手一挡,她屏住气冷声道:“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可别忘了,他们理国公府可出了一位和亲王妃,眼下虽说已经没了,但那拓跋恒在皇室中是有些分量的,疏忽不得。”
说到此处,徐大夫人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眼皮微微掀起,露出狠厉的光:“他既欢喜,那便迎回来就是,不至于为了一个庶女使得我与老三母子情分淡了,可这侯府三夫人却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稍微抬了抬下巴,丫鬟这才敲响大门。
徐远锴的贴身小厮打开门,发觉是徐大夫人来了,急忙将一行人迎进来,哀怨的低声道:“夫人可算是来了,三公子眼下都还在屋子里头锁着,任谁叫都不肯出来。”
徐大夫人一贯都是说一不二的铁血手腕,哪里被人用这般绝食法子逼迫过,若不是看徐远锴将自己糟蹋了这么几天,又何至于眼巴巴的半夜赶过来。
压住心口一阵闷气,徐大夫人提着衣服上了台阶,走到屋檐下敲门:“远锴,是母亲,开开门。”
屋子里面丝毫没有动静,徐大夫人知道他这是在逼自己说那些话,眼下下人众多,没料到在徐远锴处自己竟没有个庶女来的重要,一阵气短。
“你不是想娶陈家四姑娘进门吗,母亲允了,快开门,母亲明日同你父亲兄长商议好就去提亲。”徐大夫人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来了踉跄的脚步声,继而门被打开。
她看着清瘦的徐远锴,急忙被丫鬟簇拥着进了屋子,她握着徐远锴的手哆嗦着将人往里屋带,随后小厮抬着饭食进屋布好在桌子上。
徐远锴手里被徐大夫人塞进一杯水,他狐疑的反问:“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再次被质疑,徐大夫人气得脸都白了,一拍桌子吓的身旁的丫鬟小厮后背渗出冷汗,她咬着牙齿应:“是,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赶紧将这些都吃了,是不是都饿坏了。”
得到应允,徐远锴终于放下心,他释然笑开。
瞧见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为旁人这般模样,徐大夫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摸摸他的发柔声问:“你就那么喜欢陈家四姑娘吗?母亲瞧着,分明陈家嫡女与你更般配,她不是……喜欢了你很多年了吗?”
徐远锴手指一顿,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眼神转了几分应:“是,儿子很喜欢她。”
有多喜欢?
徐远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的这段时间想过,并非是没有原因的一腔热血。
他是侯府第三个孩子,大哥哥生下来便被父亲母亲寄予了厚望;二哥哥在母亲肚子里头时就不大安生,生下来更是体弱多病,母亲对他的关注最多;而原本以为是个姑娘的自己,生下来却又是个儿子。
作为父亲的勇毅侯早已没了当初有大哥哥时的欢喜,作为母亲的徐大夫人,将所有心血全部都放在身子孱弱的二哥哥身上。他自小到大都没有被母亲抱过几次,同乳母待在一处的日子都要比徐大夫人在一处得多。
所有人都说陈宴宁喜欢自己,可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表露过一分一毫的感情。只有四姑娘陈辞宁,她愿意对自己好,对自己笑,徐远锴从她的身上甚至找到了缺失多年的那一份母爱。
徐远锴敛起思绪,心中对于要迎娶陈辞宁的想法愈发的强烈,她那么喜欢自己,分明知道抢自己妹妹喜欢的男子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但她还是那么做了,她必定……必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母亲。”徐远锴抬起眼睛郑重的看着徐大夫人,他殷切的再次确认:“母亲方才说的,要让我迎陈家四姑娘入门,不骗儿子?”
“不骗你。”徐大夫人眼神温柔,她伸手摸了摸徐远锴略显冰凉的脸,脑子里头却飞快的转动着对策,忽而眼前一亮,笑容愈发深邃:“放心好了,今日好好休息一番,明儿母亲便去将此事告诉你父亲。远锴,母亲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你日后……”
“母亲放心,儿子日后自然都听您的。”
-
一盏茶喝完,张氏见陈宴宁还是久久不开口说话,心中甚是疑惑,抬手轻轻扣了扣桌子:“宴儿,你今日这样子可不像是来找我喝茶的。”
陈宴宁嘴角笑容清浅:“阿娘真是好眼力。”
她垂眸去放茶杯,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四姐姐的婚事安排的如何了?”
“还在挨个儿看,也不知道她究竟满意哪一家,你爹爹昨夜里回来在寒门书生中倒是看了好些个上进的,只不过我想着,你四姐姐到底心气儿高,只怕是不肯入寒舍。”张氏想起如今尚且还在家中的两个待嫁姑娘,也是头疼,自古姑娘家婚嫁之事便是一生最重要的大事,马虎不得。
陈宴宁玩笑般的道:“四姐姐不是心悦勇毅侯府三公子,那不如就将四姐姐嫁过去,爹爹看中的寒门书生定然都是些好的,不如将我嫁过去也是好事一桩。”
张氏一口水刚咽下去,被她这话说的呛住,急忙抬手连连摆动几下:“姑娘家的成日没个正经,这话若是被你爹爹听见,怕是你手掌心又得脱一层皮。”
“你的婚事怎能随意挑选,我的宴儿自然是要匹配这世间最好男儿。”张氏凑过去,摸摸她的发髻,唇畔带着柔意,心中却在想,只有嫁给这世间最好男儿,如若一朝东窗事发,也能护她周全。
陈宴宁心中自是知晓张氏话里意思,可门外头的陈辞宁却是不知,她一早就来了,听着屋子里头提起她自己的名字,便候在外头细细听着,可谁知这么一听,倒是听到这起子糟心的话来。
指尖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里嫩白的肉,白净的指甲在手心里深深抠出几个月牙般的印子来,她眼中迸射出怨恨,咬着牙齿死死克制住颤意。
伺候张氏的妈妈从偏院出来,刚一上台阶便扬声道:“四姑娘,你在外头做什么,不进去喝口茶坐坐?”
陈辞宁的手指骤然一松,她笑开,面目转变之快,笑吟吟的道:“我也是刚来,正打算进去呢。”
屋子里面说话的声音截然而止,陈宴宁眉目倏地变冷,张氏更是心口泛着凉意,两母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将这心思压制住。陈宴宁看见陈辞宁从外头进来,她急忙起身迎过去笑着挽住陈辞宁的胳膊。
“四姐姐来的可真巧,我同阿娘正在说起姐姐的婚事呢。”
陈宴宁声音柔柔,陈辞宁耳尖泛红,一脸娇羞:“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母亲与父亲定了变好,女儿都听他们的。”
张氏眼中带着异样的情绪盯着她,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容:“四丫头来这里,可是有事?”
“倒无事,就是想着来给母亲请安。”陈辞宁扬着恰到好处的笑,心里却像是恨不得有一把淬了毒的长剑狠狠刺入张氏的心口,剜出那颗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三人笑着聊了会儿家常,陈辞宁借故风寒未愈回房歇息的由头离开了毓秀院,她刚走,陈宴宁便跟着出去四处看了一眼,让湖玉在门口守着,她才进屋。
“方才说的那些,只怕是全让四丫头入了耳。”张氏心中思绪沉沉,她斜着身子靠在软垫上,眉心紧拧:“我竟真是未曾看出来,这丫头心思如此重。”
她分明是听到了,却装作未听到,这般想来,当真是脑子里头弯弯绕绕极多。
陈宴宁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她轻轻拨了拨指甲上的灰,淡声道:“阿娘,我可曾对你说过,我为何同四姐姐生疏?”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是母爱啊~
微笑:)
第8章 裴府
“我曾经是真心拿她当姐妹,自那场梦境过后,我便开始暗地里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阿娘,四姐姐果真是不像咱们平素里看到的那般模样。”陈宴宁手里头紧紧揪着帕子,她面色红润,像是揭露了惊天大秘密一般。
张氏目光沉沉,手掌搭在椅子扶手的雕刻小狮子头上用力一握,借着陈宴宁的话想起这些年来事关陈辞宁的一切,竟是觉得自己被她摆弄在股掌之间这样久。
“照你这样说,你四姐姐在我们面前柔弱乖巧都是假的。”
思及此,张氏只觉得后背一阵生凉,她咬住牙齿沉声道:“你那场梦境虽说不可全信,但事关理国公陈氏一族荣辱兴衰,宴儿,我们不能不防。”
陈宴宁没料到张氏竟会相信自己的这番说辞,原本还想着若是她压根不信得找出什么话来解释,谁知今日陈辞宁倒是给自己帮了大忙。
她看着张氏铁青的面容,虽说这样对她来说略微有一些残忍,爱护了这么多年来的姑娘这样蛇蝎心肠,但也如同她所言,比起陈氏满门,这都不重要。
见张氏有些乏了,陈宴宁正准备行礼告退时,只见一身粗衣的妈妈面带喜色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笑得满脸褶子不见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方才将军府传来消息,大姑娘有身子了。”
陈宴宁急忙转过身来笑着问:“当真?大姐姐当真有了?”
“可不是,方才裴夫人的丫鬟亲自来的,说是前些日子宫里太医来给裴夫人把脉,一并给姑娘瞧了,谁曾想是喜脉,眼下等平稳了才来禀的夫人。”妈妈孩提时便跟了张氏,亲眼瞧着陈毓宁与陈宴宁长大,眼下提起这回事来,她竟比张氏还激动。
陈宴宁快步走到张氏身边,挽住她的胳膊道:“阿娘,咱们去看看大姐姐吧。”
裴家都已经找人来报了,自然是要去看的,张氏让妈妈带人去套马车,她们两人回后院去好生梳洗一番后在门口碰面。
陈宴宁换了一袭红色的海棠花开金丝挑线襦裙,外头套了银丝镶边掐花对襟纱衣,整个人看起来水灵又清亮。好久未见她穿这颜色,从假山后头出来的陈辞宁抿了抿鬓角的发,一个眼神秋葵瞬间明了。
“说是今早裴家夫人来信,大姑娘有身子了。”秋葵低眉顺眼,站在她身后。
陈辞宁咂舌:“还生呢?这嫁出去第五年,都已经一子一女了,第三胎又怀上,大姐姐莫不是把自己当成是他们裴家生孩子的工具了吧。”
语气中带着揶揄,秋葵跟着笑出声,陈辞宁回眸看她一眼,秋葵下意识地敛起笑。
裴家在长街东头,两家距离甚远,绕了大半个上京城,长街上今日行人众多,马车走走停停,晃的陈宴宁胃里头直冒酸水,她难受的哼哼着靠在张氏身上。
张氏摸摸她的额头,有些心疼:“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陈宴宁自幼骄矜,烦躁的时候最厌恶旁人在她身边哔哩吧啦说个不停,眼下张氏瞧见她一晃脑袋侧过脸,心中便已是知晓,只将人好生护在怀中不再多言。
裴府门口的小厮看见理国公家的马车来了,急忙下台阶迎接。
将陈宴宁和张氏扶下后,弯腰行礼,张氏带着陈宴宁进了府。
得知两人要来的消息,裴夫人带着裴家三姑娘裴玲儿在院门候着,两位长辈见面行了平礼,相携着进了内院。
陈宴宁原本就有些不大舒服,再一瞧见裴玲儿这般轻佻模样更是厌恶至极。陈毓宁嫁入裴府算是下嫁,府中上下都十分看重这位世家女,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不长眼色的,见天的找陈毓宁的茬,若不是看在她是裴家嫡女的份上,陈宴宁着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不过就是靠着当今镇国将军为陛下打下了江山才在京中有了一星半点的地位,而后又迎娶了理国公府的贵女入门,否则的话谁人瞧得上他们。
两人走在后头,裴玲儿冷哼一声,别过脑袋久久没有正眼。
陈宴宁现在只想赶紧去看望大姐姐,压根没有要同她计较的心思,快步上了台阶入了门,陈宴宁高兴地咧起嘴角朝陈毓宁走过去。
说到底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眼下肚子里头又揣着第三个,整个人都看着端庄沉稳不少,张氏坐在她身侧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后,才开口笑着打趣:“胖了,看样子你婆母怕是将你伺候的舒坦极了吧。”
陈毓宁轻笑,看着裴夫人道:“可不是,昨儿醒来我还当是在自己府上呢,婆母将我照看得很好。”
外头来人禀报,说是东院大房那边出了点岔子,请裴夫人过去瞧上一眼。她应了声后转身对张氏歉意的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张氏笑着点头,面色温柔:“去吧,府上随时总有那么点子事情得你去操劳。”
裴夫人欠身离开,临走时将还想待在屋里的裴玲儿一把拽走,陈宴宁看着她离开,心头终于敞亮了一些,挤在陈毓宁身侧挽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去看她的肚子。
“大姐姐可定要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怀孩子本身就是大事,可莫要让旁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张氏听她这么说,敛起眉头:“宴儿这话是何意?”
正准备开口说被陈毓宁一把按住手背,她看着自己轻轻眨了眨眼睛,眸中露出威胁,陈宴宁咽了口水,缩回脖子不说话。
陈毓宁笑着错开话题:“哪里有什么意思,阿娘想岔了。前些日子院儿里的小厨房做了些荷叶糕,软糯的很,入口即化,阿娘可要用点?”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张氏怎么会轻易被这点小把戏绕过,她按住陈毓宁的肩头没接话,在房中看了一圈后,终于看见门口欲言又止的翠环。
这丫鬟是当初陈毓宁出嫁时,自己好生挑选过陪嫁过来的,陈毓宁嫁入裴府两年,翠瞧上外院管事的,陈毓宁便做主给两人做了这桩婚事。
张氏抬手,看着她眸光冷然:“翠环,你来说。”
陈毓宁坐直身子,她刚开口就被张氏截住话头:“毓儿,你闭嘴。”
翠环看了一眼难堪的陈毓宁,想到这些日子来她受的委屈,心中也为她感到不值,咬着牙齿跪下,颤声道:“这些日子姑爷随大公子赴边疆战役,房里便只有咱们姑娘一人独居,裴夫人对姑娘倒还好说,吃穿用度一应不差,可偏生……”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沉吟良久压下那股子怨怼才继续道:“偏生那三姑娘,到处找咱们姑娘的事,昨日我听她院子里头的丫鬟说,要让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青雀送来给咱们姑爷做妾。”
陈宴宁瞳孔骤缩,她的手指根根收紧,蜷缩在袖口中。
果不其然,她记得没错,上一世这个时候也是如此。大姐姐怀上第三胎时,裴玲儿非要将自己的大丫鬟塞进二哥哥裴深房里头当妾,最后裴深不愿翻脸,闹得那丫鬟自尽未遂,弄的在京中好一番笑话。
今日来,陈宴宁本就是想要见一见裴家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上一世敢做她大姐姐的主。却不曾想,这一世这事儿竟又出现了。
陈宴宁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哑着嗓子道:“他们裴府简直欺人太甚,当我陈家是没人了吗?”
她心中只念着陈毓宁受委屈的事情,可张氏却思量甚多,眼下裴深未在京中,若真出什么事,哪怕陈家出面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这件事情唯一的处理方式惟有等裴深回来,他当真收了那丫鬟,陈家也才有出面的底气,眼下人尚且没有进门,这事还未定。
张氏咽下那口气,看着陈毓宁娇花一般的脸蛋,她心头虽愤恨,却也知晓分寸:“宴儿,莫要冲动。”
“阿娘!”陈宴宁站起来,气喘吁吁。
陈毓宁一把拉住她,眼眶通红摇摇头道:“别,为着我这点子事情别心烦,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等你姐夫回来,他必定会为我做主的。”
陈宴宁慢慢坐下,垂下的眉眼间都是阴郁。
出了院子,裴夫人一只手捏着裴玲儿的胳膊,沉声道:“你今日最好给我安分些,不然的话小心我将你关进闺房内。”
“母亲~”裴玲儿娇滴滴的撒娇,她的坏心思尽数入眼,垂眸轻声规劝:“青雀自小在我身边服侍,她对二哥哥的心思你一贯都是知道的呀,当初你不是允了我这件事情的吗?”
裴夫人停下步子拍拍她的手:“当初的确是允了这事,可前提却是你二嫂嫂身份一般。可你看看这京中世家女有多难求,咱们家求得一个已是恩赐,难不成你想让我为了一个小小婢女惹恼国公府?”
“世家女是难求,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裴夫人皱眉看她几眼,独留她一人去了东院。
第9章 见红
五日后,边疆战役结束,离开近两月的裴深得知妻子怀有身孕,给上头禀明同陈临树一道押着俘获来的东西先一步回京。眼下陈临树要回府,那婚事便该提上日程,定的亲事已足三月,王家姑娘也早已及笄,就等着进门拜堂这点事。
陈宴宁大清早刚一起身便去毓秀院请安,瞧着张氏一副满面愁容的模样,轻声问道:“阿娘还在为了大姐姐的事儿烦心?”
“你姐姐自幼被我与你爹爹教养成大家闺秀,却不曾想找了个婆家,被小姑子这般挟持。”张氏连连叹气。
那一日在陈毓宁面前,原本她很想要给自己的女儿撑一撑,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裴玲儿看一看,陈毓宁在陈家是被千娇万惯长大的,容不得她那么糟践。可是转念再一想,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如此蛮横无理去婆家撒泼,那陈毓宁的名声岂不成了仗势欺人。
这几日她连番睡不好觉,折腾的陈善夜里也不安稳。
正说着话,外院的的婆子进来禀报,说是陈临树已入了正门,张氏借力站起来,带着陈宴宁往前院去,还未走出院门,只见一身银色盔甲的陈临树刚好站在小路上,他见张氏来了,规矩的抱拳磕头。
张氏松开陈宴宁的手迎上去,将陈临树扶起来,好生打量一番后道:“可算是回来了,都等你好些日子了。”
陈宴宁站在张氏后头,她眼眶泛着酸,看见陈临树这张脸,想起上一世他戎马一生却死于断头台上,因为自己英名尽毁,吸了一下鼻子悄悄抹干净眼泪。
陈临树松开张氏,遥遥看向她,疾步走过来抬手弹了弹她的小脑门:“怎么?分别数月,这就认不得我了?”
陈宴宁伸手摸摸他冰凉的甲衣,喃喃道:“二哥哥回来了。”
这一世除却陈临安以外陈家人终于都团聚了,陈宴宁踮起脚摸摸陈临树的脸,又摸摸他的衣服,好半晌后才忍住眼角的再次酸涩。
看着她这般模样的陈临树心头好笑,大掌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拍了两下:“这是怎么了?”
陈宴宁也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太矫情,眨眨眼睛移开视线,一只手揪住他的袖子道:“看见二哥哥回来了我高兴。”
张氏见两人说完后,上前来将陈宴宁拉住,想起陈毓宁来,担忧的问:“姑爷可回府了?”
“是,姐夫同我一道回来的,眼下应该已经进了门。”瞧着张氏面色有些不太对劲,陈临树薄唇轻抿,沉声道:“可是大姐出了什么事儿?”
“无碍,眼下你刚回来,快回去换身衣裳先休息休息,等晚点你父亲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张氏暗地里握紧陈宴宁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陈宴宁也是明白这是孰轻孰重,点点头规劝道:“二哥哥快回院子歇会儿吧,一路疲惫定是没能好好歇息。”
见两人不愿说,陈临树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一些,行了礼后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宴宁挽住张氏的胳膊,凑过去轻声道:“阿娘,我昨夜听伺候老姨娘的丫鬟说她快回来了?”
张氏侧眸看她一眼,没料到陈宴宁竟然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点点头叹息道:“可不是,听说就是因为前段时间你四姐姐落水的事儿,不知怎的传到她耳朵里头去,说是咱们没有好生照料四丫头,要回来了。”
“郊外的庄子上离咱们府上这么远,如若不是她们自个儿说出去的,莫不是老姨娘还有顺风耳不成。”
“不许对长辈指指点点。”张氏捏捏她挺巧的小鼻头,叮咛道:“约莫就是这几日了,那位的脾性你可是知道的,若是犯了事儿,阿娘可护不住你。”
虽说心里头不把胡老姨娘当回事,但是张氏还是得给足老姨娘的面子,毕竟老姨娘生了个儿子英勇战死为国公府争光,陈善也叮咛过后院不得对老姨娘不敬。
现在想来,当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活祖宗。
--
五月里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秒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被这雨滴声吵的心头烦躁,陈宴宁忽而又想到上一世在狱中的那场雨,也如此时一般,这一想就再也停不下来。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脑海中全是那些凌乱的场景,纷乱嘈杂的国公府、胭脂水粉糊了一脸的丫鬟婢女们、一身素衣的陈毓宁,她满面是泪以及被裴玲儿奚落的模样。
陈宴宁手指紧紧揪着胸口盖着的被角,她微微拧起眉头,口中轻轻呢喃着“不要”。湖玉守在梨花屏风外的小杌子上做针线活,听见动静急忙放下东西赶进来。
撩起锦帐挂好,入目即是满头大汗的陈宴宁,湖玉心中微恐,将陈宴宁的手攥紧:“姑娘,姑娘醒醒。”
好在陈宴宁睡得浅,湖玉只唤了一声便将人从梦魇中拉了出来,她睁大眼睛看着鹅黄色锦帐,胸口不停起伏,低低喘着气被湖玉扶坐起身。
湖玉给她擦干净额角的汗,心疼的道:“姑娘又梦见了吗?”
陈宴宁唇色惨白,眼下脑海中都是混乱的,她忽然俯身过去将湖玉揽紧脖子:“湖玉,我好怕。”
“别怕,姑娘,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湖玉轻轻抚着她颤抖的蝴蝶骨,安慰道:“更何况那只是一场梦,梦里面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呢。”
处理好情绪,陈宴宁没有再接话。
今日这午睡简直是将她整个人都抽干了去,浑身没有力气,陈宴宁坐在梳妆镜前,她侧过脸看向窗户外。这场雨下了整整半个时辰,终于停歇了,不知为何雨下的她有些心慌,方才梦中梦见陈毓宁的模样,总是觉得这几日她会发生什么事情。
抬手按住胸口,低声问:“这几日大姐姐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湖玉小心的给她梳发,想到此处也是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吧,裴府那边没有传来消息。”
陈宴宁一把按住她的手,回头看着她道:“给我梳妆,去一趟阿娘院子里,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无缘无故的梦见陈毓宁终究是不太正常,陈宴宁拧着眉头沉沉皱眉。
青石板路上被雨打湿,陈宴宁心头怀揣着心事总是走的不稳当,滑了好几次,路边的梨花树叶禁不住风吹雨打掉下树叶,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飘落在地。
陈宴宁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衫,银白色的鞋头上缝着两颗光润的珠子,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晃动。
没一刻钟便到了毓秀院,陈宴宁站在门外头正在拍打肩头被树叶沾上的水渍,只听见外屋榻上张氏的声音,她手上的动作僵住,回眸瞧了一眼湖玉。
张氏一只胳膊支在垫子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松散的放在膝头,她揉着太阳穴对身侧的崔妈妈道:“那丫头的事儿姑爷可了了?”
“算是吧,不过昨夜翠环差人送来的话里头说,三姑娘很是恼怒,非要让姑爷给个说法。”崔妈妈小心地看了一眼张氏,见她低眉沉思着,又开口:“说是青雀那丫头是她自小养在身边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掩了过去,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那她还想要如何?难不成一个贱丫头妄想攀高枝死了,现在要让我儿去给那丫头偿命不可?”张氏气的咳嗽起来,崔妈妈急忙上前给她揉了揉心口,张氏平稳下气息,沉声道:“这几日宴儿没来也好,切不可叫她知道了这事儿。”
崔妈妈犹豫半晌,开口:“夫人,您碍于两家的面子没有办法亲自去,可五姑娘却不一样,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为大姑娘出个头,传出去也不过是姐妹情深。大姑娘好歹也是您怀胎十月的明珠啊,又怎么能眼睁睁瞧着被小贱婢欺辱了去。”
知道崔妈妈也是一番好心,张氏摆摆手又咳嗽两声,看起来着实身子有些不适:“这话莫要让小五知道,她打小就与毓儿要好,如若她真去裴府,只恐怕就不是出头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我现在身子又不适,老姨娘今夜回来,她惹了事儿,我恐怕是护不住。”
屋子里头长吁短叹,陈宴宁站在外头狠狠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正要进门时,身旁一个着急忙慌跑来的丫鬟将她撞的一个趔趄,站稳后抬手拽住那丫鬟,陈宴宁冷声问:“何事这般慌张?”
张氏听见门外陈宴宁的声音,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踉跄着站起身走出去。
那丫鬟跪在地上磕头,颤着声音道:“回五姑娘,方才翠环姐姐捎话过来,说是……说是大姑娘被裴家姑娘冲撞,眼下身子见红了,请夫人过去。”
陈宴宁手指一松,只听见扶着门框而站的张氏“砰”的一声,侧了身子一脑袋撞在门上,当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场面十足十的混乱不堪,陈宴宁抖着嗓子安排人将张氏扶上床,又去请大夫。
一切处理好后,她咬着牙齿道:“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后知后觉发现好久不见男主了,明天拉男主出来遛遛,我都忘了他了,对不起对不起~
求个作收叭~爱你们呦
第10章 小产
裴府,二公子院内。
四处都是抬着血/水往出走的婆子丫鬟,陈宴宁带着湖玉崔妈妈赶进去,还未站定便听见院子树旁边传来跋扈熟悉的的女声。陈宴宁冷沉着一张脸,甚至都没连院子里头的人有哪些看清楚就提着裙摆冲过去,拽住裴玲儿的衣服飞快的给了两耳光。
这巴掌来的又急又猛,第二巴掌落下时陈宴宁顺势松开手,裴玲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站在长廊下的楚衍应声回眸,清俊的眉眼略显沉重,刚一看到陈宴宁那风风火火的身影下一刻就笑了起来。
得知消息后他就拿了元亲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院专治妇科的张太医,原本还在为陈毓宁担心,若是眼下这胎保不住,醒来后又该有多大的委屈,谁料这丫头就来了。
转了身子松下浑身的紧张靠在柱子上,悠哉悠哉的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看戏。
院子里头站着将军夫妇俩、大房袁进两口子、还有一个已经被打趴下的裴玲儿。楚衍摸摸下巴,好奇的想着这丫头数日不见,究竟还有多少是能够让自己大开眼界的。
裴玲儿被打的半边脸通红,她反应过来后利索起身,作势就要跟陈宴宁拼命一般,模样凶狠,看起来怪是瘆人。
她尖着一把嗓子吼:“陈宴宁,你个贱蹄子,你居然敢打我,你看我不刮花了你的脸。”
裴夫人上前一步去抓裴玲儿竟没能将人拉住,只见她一个闪躲从自己手心里溜了出去,就在裴玲儿的手指快要碰上陈宴宁的脸时,被她一只脚踹开。
这一下果真是有些狠了,裴玲儿歪坐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直起身子,见裴夫人身旁的丫鬟要去扶她,陈宴宁俯身一巴掌甩过去,把那丫鬟的手打开。
她冷声道:“我陈宴宁不轻易发火,裴玲儿,能将我这般好性子的人惹恼,你当真是本事。”
“陈五姑娘,你这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虽说玲儿的确有错在先,可她也是无意的,更何况眼下你姐姐有没有事还两说,不至于这样动手吧。”裴进的妻子裴大奶奶垮着脸,她虽说也不喜欢裴玲儿,可到底事关裴家脸面。
陈宴宁冷哼,一甩宽大的袖口,她微微侧身上前一步:“裴大奶奶这话说的意思就是我大姐姐若是今日无事,这事儿她便不用负责了?”
裴大奶奶正要开口,陈宴宁瞅准裴玲儿的大腿,踢过去道:“我告诉你们,我今日来就是让你们打消这个念头。我大姐姐,在我们国公府十几年如一日的娇养着,下嫁给你们裴家是你们家祖上冒青烟,世家女给你们倒是让你们这么糟践的?你听清楚了,若是我姐姐今日无事还好说,若是我大姐姐和肚子里头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我要裴玲儿好看。”
她这一番话说的字正腔圆,心中更是悲愤交加。上一世正是因为自己性子绵,所以任由大姐姐在婆家受这些委屈,可重活一世,她总不能再眼睁睁的瞧着最疼爱自己的大姐被人这般欺辱。
陈宴宁越想越来气,看着裴玲儿恶心的嘴脸,四处张望一眼,看见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裴深急匆匆赶紧来时丢下的长剑。
她咬牙快步走过去,拾起剑褪鞘,捏着剑柄狠狠一剑挥下,剑锋砸在石桌上,一瞬电光火花。
跟在她身后的湖玉吓的不轻,她哆嗦着盯着陈宴宁的举动,生怕下一刻就要举剑砍了裴玲儿出气。
瞧着这一幕幕的裴家人心中更是慌乱,就连常年上战场的镇国将军都乱了分寸,几人暗暗保佑陈毓宁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若是出了事,在场的这几个人只恐怕没有人能拦得住陈宴宁的怒火。
就在此时,翠环红着眼睛跑出来喊:“二奶奶醒了。”
陈宴宁手里的剑都没有丢下就往屋里跑,走到门口时才发现楚衍立在一旁,她脚步微顿,侧眸看他一瞬,心中忽然平静不少,红唇轻启最终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楚衍对她笑了笑,将她手中的长剑夺来,安抚道:“进去吧。”
看着那人头也不回的窜进屋子里,楚衍笑容变了几分,带上一星半点的散漫瞧着后头跟来的镇国将军裴怀忠:“将军。”
裴怀忠停下步子,抱拳道谢:“今日这事儿,还得多谢世子殿下,若不是殿下及时带着太医来……”
“免了。”楚衍抬手打住他的话,眉骨动了动,似笑非笑:“这事情如何本世子可猜不透,不过将军当真是御女有方,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对国公爷交代的好,若是陈家大姑娘这一胎出了问题,你以为小十三就能这么放过裴玲儿?”
轻笑一阵,楚衍提着剑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狠狠甩出去,长剑明晃晃的直中树干,镇国将军满头大汗,随着他的动作去看那把剑。
下一刻屋子里面便传出来崩溃的哭声以及耳光声,裴怀忠踉跄两步急忙进了里屋。
张太医在屏风外头的圆桌上写药方,见裴夫人进来,他起身作揖:“裴夫人,三姑娘。”
裴夫人拉着身侧眼中满是希冀的裴玲儿,殷切的道:“我儿媳如何?”
“哎。”张太医坐下继续写药方,摇摇头:“那一撞本就正中小腹,再加上胎儿未满三月,又流了那么多血……二奶奶还年轻,将来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话一出,裴玲儿揪着裴夫人衣角的手一松,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哽咽地哭出声。她去拉佩服人的衣角,正要求饶,被心中惊恐大恸的裴夫人转手就是一巴掌。
裴怀忠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他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差点没能再站直。
陈毓宁醒来身子还虚弱地很,她软绵绵的靠在软枕上,手里握着陈宴宁的手指,摇头轻抚她:“别怕,姐姐没事。”
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陈宴宁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去要了她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前期定为两千字,V后多更,求收藏~
感谢在2019-12-18 13:27:29~2019-12-18 19: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回府
“小五。”陈毓宁急忙阻止,刚喊出这两个字便是一阵猛咳,她见陈宴宁回头:“别去,这事情你别管。”
“大姐姐——”
陈毓宁只管摇头,她看见裴深愧疚的脸,继而闭上眼睛:“我乏了。”
见她合上眼,陈宴宁抹干净眼泪,起身看了一眼裴深,寒声道:“这事儿,大姐夫总得给我们陈家一个说法,眼下我二哥哥和父亲母亲没来,就不能不拿我大姐姐当回事。”
一甩袖走出了屋,铁青着脸出了院子,崔妈妈得了消息便回国公府回禀这事儿,她前脚刚走,陈临树后脚就来。他身着一身宝蓝色常服,快步进了院子走到陈宴宁跟前。
“情况如何了?”
崔妈妈到底是没能碰上陈临树告诉他这边的情况,陈宴宁看着他眼睛有点酸,咬了咬唇低声道:“孩子没了,二哥哥,姐姐可该怎么办呀?”
陈临树脑中的思绪忽然顿住,方才毓秀院的丫鬟来报他这件事情时,他只当是受了冲撞需要调养,可谁料只不过两盏茶的功夫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眸色愈深,看向瑟缩着站在长廊下的裴玲儿。
裴深快步赶过来,眼中布满血丝,他垂着头:“抱歉。”
“姐夫。”陈临树死死攥着拳头,与裴深的那点子一同上战杀敌的情分眼下全都因这件事消之殆尽,他牙关发颤:“我姐姐不能就这么受了委屈,你莫要怪我不看在与你的情谊上……”
话还未说完,陈宴宁只见陈临树松开拳头,手心间全是红色痕迹,他再次握紧狠狠一拳挥过去,拳头仿若生风一般,裴深猝不及防的后退了好几步,被快步上来的楚衍扶住。
裴家人料到会是这样的后果,陈临树虽说眼下只是个正四品的侍卫都指挥使,可陈家只有这么一位嫡子,若是将来陈善百年后,理国公府袭位的定然是陈临树。他身上带着陈家武将的血性,又怎会容忍长姐有这般委屈受。
楚衍并不希望这事情让几人之间多年的情谊断了,只好扬声道:“打一架就能解决这事情吗?如何解决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他回眸冷冷的看向试图护住裴玲儿的将军夫妇,眼中淬着寒意:“还是说裴府想要让裴深代替始作俑者替罪?”
突然被提及的裴怀忠只吓得浑身都是汗,原本裴家失去一个孩子已是令他无比心痛的事,这下还要承受来自理国公府的怒火,他看着陈临树,气也不敢喘:“这件事情我们裴府定会给陈家一个交代。”
陈临树目不斜视,丝毫不搭理他的空头承诺,看着裴深道:“你们可以慢慢给交代,但我们陈家等不了,今日我来,便是接我姐姐回府休养的。”
这话一出,裴府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楚衍轻笑:“临树,你姐姐终归是裴家的儿媳,这样传出去只怕是不好。”
陈宴宁静静地看着楚衍,见他似乎想要为裴家辩解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开口:“世子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毕竟你同姐夫交情不浅,与我大哥哥又有同窗之情,你说呢?”
楚衍朝她看过去,被小姑娘眼中的冷意盯的有些瑟缩,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单手背后朝旁边让开一步。眼里带着对裴深的歉意,毕竟面对陈宴宁,他自身都难保,又怎么保住裴深。
“十三说得对,本世子绝不插手。”
陈宴宁轻哼一声,而后就听见裴大奶奶道:“二公子,弟妹刚刚出了这样的事,身子虚弱,不如就留在裴府休养着,你看……”
“不成!”还不等陈临树开口,陈宴宁强烈反对,她瞪着裴大奶奶:“我姐姐身子差因为谁?当初我姐姐身子可康健得很,嫁进你们裴府到底受了多少气才成现在这样子?若是留下哪个不长眼的再冲撞了,我们陈家又要找谁去?我就把话撂这儿,裴玲儿和我姐姐二者只能有一个!”
陈临树没料到性子温软的陈宴宁竟也会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也不知离京这一个来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回头略一挑眉。
裴玲儿瞪大眼睛,从张氏身后窜出来,指着陈宴宁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骂:“你个贱人,你是想让我死不成!”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孩子虽说尚未出世,可到底是一条人命。”楚衍见不得旁人骂陈宴宁,桃花眼微微眯起,摆弄着拇指上的玉戒指,面色冷淡:“三姑娘做了这样的事情,本世子也觉得的确不应继续留在府上,若是将军夫妇舍不得,只恐怕得上公堂分辩分辩了。”
“你——”裴玲儿气的手指头都在抖,她浑身滋着火气无处可发,裴夫人知道眼下怕是保不住裴玲儿,只好上前一步打圆场:“玲儿做了这些事,的确应该得到教训,只是我觉得毓宁的确不该回……”
裴深抬手打断裴夫人的话,他佝偻着背,一片寂静的院子内回荡着裴深悲凉的声音:“带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尽早处理好,早日去接毓宁。”
“深儿——”裴夫人瞪大双眸,她紧紧揪着帕子走过来拉住裴深的胳膊,“一旦将她接回去,这事儿在外头就没办法圆回去了啊,你妹妹她才十四,尚未仪亲啊。”
陈临树深深看着裴深,对他抱拳行礼后,抬步进了屋,片刻后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陈毓宁抱出来。翠环一早便让奶娘将两个孩子从偏院带了出来站在院门外头候着,陈宴宁回眸瞧一眼楚衍,转身去拉两个孩子。
裴夫人见孩子也被带走,她顿时浑身无力的要去阻拦,裴深将她一把按住,转过身子看着廊下的裴玲儿,慢慢握紧了手指。
“玲儿,二哥从未对你严厉过,今日可怨不得我。”
第12章 家法
楚衍看着陈宴宁头也不回的离开,暗自失笑,裴深大抵是要开始处理这件事情,若是他再留下只怕是不妥当。
带着张太医同裴深交代清楚后,两人离开了裴府。
裴深静静地看着因为腿软而坐在地上的裴玲儿,他面色冷淡,长臂一挥,身后跟着的小厮急忙进了里屋去拿东西。几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小厮的身上,他过了片刻出来,手里握着一副长鞭。
裴夫人被裴怀忠按在怀里,冷声道:“夫人,如若你还想要玲儿的命,就不要管这件事情。”
“可是那是我们的女儿啊,裴深他……那鞭子打在玲儿身上该有多疼啊,若是毁了容破了相,叫她以后该如何在京中立足。”裴夫人手指紧紧撕扯着裴怀忠的衣服,后者终于克制不住,狠狠将她甩出,一耳光挥了过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不知所措,裴夫人捂着自己的脸目瞪口呆:“你竟敢打我?”
裴怀忠指着她,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你当初暗自应允将青雀给裴深做妾,又怎会到如今这般田地。没的那个孩子也是你的孙儿啊,你同样是做母亲的,为什么不心疼心疼老二媳妇。你把好好的一个孩子娇惯成这个模样,你还有脸哭。”
“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这事情惟有裴深能做决定,你要是敢再插手,我就休了你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裴怀忠气的袖子一甩,回头盯着大房两个,眼神阴鸷:“还有你们两个,不要以为与你们没有关系,成家几载都未生育,还好意思腆着脸冲陈家的人大吼大叫,我的脸都被你们几个丢尽了。”
裴二奶奶被教训的面子里子全丢了,她眼眶红红,绕着手帕站在后头一声不吭。
说完裴怀忠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时还回头吼了一嗓子:“来人呐,夫人病重带回房里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放出来,还有你们两个不回自己院子留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吗。”
几个婆子从外头进来,将狼嚎的裴夫人架走,裴进夫妇两个也悄无声息离开院子。
裴玲儿眼瞧着院子里剩下的人全都是裴深的人,她吓得脸色惨白,直直往后退,摆手求饶:“二哥哥,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推了她一把孩子就没了,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原谅我吧,我求你了。”
鞭子在手上捏着,狠狠一扬落地,缠绕起密密麻麻的灰尘。
裴深面容肃清,刚正不阿的模样让小厮都以为今日裴玲儿难逃一死,开口低声求情:“二公子,手下留情啊。”
裴深笑开,他眉眼弯弯,语气轻缓却带着无比寒意:“原谅你?你伤害你二嫂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你让你二嫂嫂小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裴玲儿,是不是平素都太娇惯你,让你觉得自己无法无天了?”
“不,不是这样的,哥哥……二哥求你了,我不是故意的。”裴玲儿目眦欲裂,哭的胭脂水粉糊了一脸。
“来人呐,把二小姐给我捆了,家法伺候。”裴深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两个壮丁上前将裴玲儿捆住,按在长凳上狠狠压好。
裴深踱步行至她面前,裴玲儿只看到他的脚尖,不停的摇头,裴深动了动手腕:“裴家家法,女子二十男子五十,裴玲儿,你给我数清楚了,今日我亲自动手。”
话音刚落,裴玲儿还未开口求饶,一鞭子已经落了下去,顿时她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呼爹喊娘起来,裴深眼神不变,手起手落速度极快。
等她几下还没疼过去,二十下已经结束。
行完家法裴深浑身无力,他颓废的丢了鞭子,看着两个丫鬟过来将她扶起:“日后你二嫂嫂回府,别出现在她眼前了。还有你记好了,这顿鞭子是我打的,你敢将这笔仇算计到你二嫂嫂的身上,休怪我不顾手足情深。”
裴深转过身子,摆摆手扶住小厮的胳膊:“给我滚。”
--
酉时三刻,陈毓宁刚被接回府,这件事情就已经在上京城中传开。
陈毓宁躺在沉香阁里屋床榻上,回府后也不知是不是心中踏实了,她这一觉睡得时间极长。张氏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角泛红,低声哽咽:“我可怜的女儿。”
陈善坐在珠帘外的椅子上,他皱着眉头沉声问:“裴家可给说法了?”
“我们走时并没有,不过我想着姐夫不会轻饶的。”陈宴宁伏在桌子上,目光涣散的盯着帘子里头的动静,她继而开口:“不过爹爹,若是裴家执意要护住裴玲儿呢?”
“现在知道想后果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去闹事,是一早就将法子想好了的。”陈善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过后又气的笑起来:“我理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若是嫁得不好为何不能和离,陈家家大业大,养个女儿养一双稚儿难不成还养不活。”
“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裴府不给个说法难做人,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恐怕真成笑话了。”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陈宴宁傻乎乎一笑,她手指把玩着空瓷杯,低声喃喃:“若是这辈子再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委屈,那恐怕是没必要再重新来过。”
陈善没听到她低声自语,反倒是门口缩了一下的身影让他警醒,肃声:“谁?”
从屏风外头进来了个丫鬟,行礼后道:“老姨娘回来了,让我请国公爷去一趟康禄院。”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阑珊姐姐的历史向古言文《美人功略之汉景皇后 》,大肥篇西汉文,有喜欢的亲,麻烦收个藏。
文案:心怀梦想的小透明阿渝,以家人子身份,去填太子北宫。
暴躁冷漠腹黑的太子,据说有几年不近女色,人狠话不多……莫非成了断袖?
对过眼神后,话风突变……宠得睁不开眼。
阿渝人美心机盛,一路躺赢的路上,开始战北宫,斗宠妃,抢太子位,熬太后……一路风光上位到武帝他娘,走上人生巅峰。
她的儿子便是汉武大帝。
第13章 姨娘
一路舟车劳顿,康禄院里里外外早被张氏提前安排打扫干净,眼下婆子们行云流水般的穿梭在长廊中,手里捧着食盒,端着托盘,个个低眉顺眼。
陈善带着陈宴宁到了前厅,刚坐下便听见屋里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陈宴宁侧头去看,屋子里头四处不见赵姨娘与陈临安,她低声对陈善道:“这回六弟应该也一道回来了吧?”
这事情陈善的确不知如何回答,当初胡老姨娘非要带着赵姨娘与陈临安去庄子时他就加以阻止,毕竟小孩子娇生惯养,那地方到底不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若是染上什么病症,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可胡老姨娘固执己见,压根不愿意听他的。
陈善摇摇头,看她一眼:“等会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别开口,以免又被责罚。”
话音刚落,屏风一旁的珠帘被掀开,胡老姨娘一身绛紫暗花细丝褶缎裙,一头白丝用素朴的木簪挽起,戴了一条抹额。被陈辞宁扶着上坐,慢悠悠的抬起桌面的茶盏,轻轻吹了一口喝下,丝毫不将陈善父女放在眼里。
陈辞宁暗自抿唇一笑,看着陈宴宁现在那般乖巧安静,她怎么不在胡老姨娘跟前张狂。
一盏茶喝下,屋子里安静的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见,胡老姨娘抬起头,看着陈善笑着开口:“许久未见国公爷,身子可还好?”
陈善笑着低下脑袋也跟着笑开,“是,一切都好。”
躲在一旁安静坐着的陈宴宁瘪瘪嘴,心中暗想胡老姨娘去庄子上休养几个月,老了老了性子都还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往日她可没有这般端庄慈爱,满目皆是一副小家子气的乡野村姑模样,毕竟小门小户妾室出身,能有多大的教养。
可今日这倒是……令她大开眼界。
“宴丫头,你怎么样啊,我记得……你快及笄了不是,婚事可定下了?”胡老姨娘手里转着珠串,笑吟吟的模样好似位慈爱的长辈。
但陈宴宁心头知晓,这人同陈辞宁一样都是人面兽心,谁知道披着笑脸的底下是怎样一副黑心肝。她行礼,直起身子将手交握放在小腹前,柔声道:“是。”
陈善并不想让陈宴宁同胡老姨娘有过多接触,他伸手将陈宴宁拉回来示意她坐下,看了一眼陈辞宁开口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四丫头都还没有苗头,怎么能让做妹妹的先一步。”
陈辞宁看见陈善的眼神忽然轻轻皱了皱眉,她心有所属,又怎能被陈善随意安排。手指悄悄碰了碰胡老姨娘的胳膊,老姨娘不着痕迹的回了她一下。
“这话倒也是,不过我们四丫头的婚事我能做主,你就不用再操心了。”胡老姨娘果断截下处理这件事情的权利,她慈眉善目:“勇毅侯府三子徐远锴,我看那孩子相貌英俊,仪表堂堂,配咱们家辞儿也是门当户对。”
看吧……
陈宴宁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人的狐狸尾巴藏不了一刻钟,才说了几句话就露出来了。侧眸偷偷去看陈善的脸,见他面色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怎么?国公爷觉得这婚事不可行?”胡老姨娘微微眯起眼睛,回头看着陈辞宁,将她的手我在自己手心里头,轻轻拍打着道:“咱们辞儿貌美温柔,又是国公府千金,虽说是个庶出可到底也是高门显贵的庶出女,同一般家室嫡女一般无二,身份尊贵,哪里不行?”
陈善拍起手来,他摇摇头笑开:“我并非觉得此事不行,只觉得老姨娘同夫人的想法竟是如出一辙。前几日夫人也同我说起了这件事情,勇毅侯府的远锴那小子,我也觉得甚是不错。”
这话一出,陈辞宁瞬间松了一口气,可她心中却又是疑问重重,她不像胡老姨娘那般自命清高,她心里知晓自己的身份。若是将陈宴宁嫁过去,这还能成一桩好姻缘,可她到底是庶出,张氏又怎会同意。
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陈宴宁的身上,见她低头微笑,心中惊疑不定。
莫不是……陈宴宁的意思。
-
五月底天气骤然放晴,陈毓宁的身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徐大夫人带着东西登上了理国公府的门。
正厅内,张氏吩咐下去,丫鬟们有条理的上茶上果子,两人坐在上座相谈甚欢。
徐大夫人亲热的握着她的手,似笑非笑的打探:“我今日来也是有事在身,不知你家四丫头,可仪亲了?”
“四丫头?”张氏摆摆手,正了身子看着门外头飞快赶来的胡老姨娘,唇角弯起,扬扬下巴压低声音:“喏,那位回来了,说是四丫头的婚事一概要问过她才能作数。”
徐大夫人顺着视线看过去,面色不显心中却觉得一派荒唐,家中子女婚事,又怎能由姨娘来作数,岂不是笑话。
她起身迎胡老姨娘进来,看着她坐在下座,微笑着点头示意:“老姨娘也回来了。”
方才徐大夫人上门时,胡老姨娘正在吃小厨房新做的点心果子,眼下嘴角都沾了些碎屑竟也不自知,她用帕子急忙蹭了蹭,讨好的笑着:“不知徐大夫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样开门见山直接问实在是有失形象,张氏沉沉叹了一口气:“是来问四姑娘婚事的。”
“四丫头的婚事?”胡老姨娘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手往后一摆,衣袖打翻了手边的茶水洒了她一身,就这样胡老姨娘都顾不上,急急问:“可是来提亲的?”
徐大夫人抬手拿帕子掩了掩唇,心中更是不屑:“正是为我家三子来提亲的。”
第14章 平妻
午时日头正高,徐大夫人从位子上起身同张氏行了平礼,两人一道出去。站在国公府大门口,徐大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后面没人跟来才稍微松了气。
她挽着张氏的胳膊,打趣道:“你是性子好,姨娘也能上正厅来见客,还敢插手姑娘们的婚事。”
张氏也是无可奈何,拍拍她的手背表示歉意:“也是对不住你,叫你见了我们国公府这等子腌臜事。”
“哪里的话。”徐大夫人同她寒暄几句后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张氏与身旁的崔妈妈道:“日子定下也好,与其让那头自己做主惹人厌烦,还不如早些安排好,把人嫁出去也能少一笔事。”
崔妈妈低声应“是”,扶着她的胳膊往进走,继而又问:“方才瞧着徐大夫人那话,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眼下京中哪位公子后院里头没个三五妾室,她倒好,直接允了迎四姑娘进门后不给三公子纳妾,也是奇谈。”
“奇谈?怕不是笑谈。”张氏幽幽叹了口气,她脚步缓慢,轻声道:“前些日子我让你留意的你还记得吗?住进徐家的那位姑娘就是徐大夫人远方娘家叫玉茹的,据说性子极为强硬,只听她这位姨母的话,就是因为想要嫁给徐远锴,眼下已经十七都还没仪亲。今日徐大夫人那一番话,恐怕只是给胡老姨娘喂了颗定心丸,日后那姑娘会不会入府,什么身份入府都还两说。”
“夫人的意思是……”崔妈妈惊了一惊,压低声音:“徐家莫不是要聘平妻?”
张氏嘴角勾起,发上步摇晃动:“八成是。”
“那姑娘身份不一般,又是嫡出,虽比不过四丫头的正妻地位,可徐大夫人到底是她姨母,四丫头一个不受婆母喜爱的庶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张氏抬手将帕子折了折,朝汀兰居走去,笑着道:“她既要嫁,那便如了她的愿,至于将来如何,且都看她的造化了。”
长街上喧嚣热闹,徐大夫人闭着眼睛,走了有一段路后才掀起眼皮问:“玉茹那边安顿的如何了?”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不会叫夫人失望的。”徐大夫人身边的妈妈是陪嫁过来的,跟着她一起长大极为重用,憋着笑道:“还是夫人这一招算计得好,既不会惹恼国公府,又不将娘家得罪,一举两得。”
徐大夫人慢慢阖上眼,语气沉缓却压抑着丝丝喜意:“走着瞧吧,当初让他娶了陈家五姑娘他不愿,非要让我办个什么茶诗会跟那庶女纠缠不清。既如此,我便允了,再把玉茹聘进来,我就不信他对那庶女的露水情缘能长情到哪儿去。若是玉茹听我的话,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正妻之位迟早是她的。”
这样一箭三雕的本事,除了徐大夫人果真是没人能想的出来。
既不让自己的儿子寒心失望,又讨好了娘家,再与国公府喜结连理结秦晋之好。
-
陈宴宁一上午都在沉香阁陪着陈毓宁聊天,今日陈临树休沐,侄女侄儿与陈临安被他带到院子里头一道玩着,得了崔妈妈唤她回院子的消息才从沉香阁离开。
穿过假山出了小路,在快要上长廊的地方碰到了陈辞宁,她穿一身绣着桃花的素粉纱衣,唇色艳红,看着心情甚好。陈宴宁脚步顿了顿,嘴角掀起一抹笑。
“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陈宴宁开口道贺,歪着脑袋一脸乖巧。
陈辞宁抬手抿了抿鬓发,偏过脑袋看着不远处的树枝,她下颚弧线圆润,略微带着婴儿肥,比起轮廓清丽的陈宴宁,她最近看起来丰腴不少。
“十三,我知道你此刻心里难过,在姐姐面前就不用装了。”陈辞宁垂头将手中的帕子摆了摆,不动声色的炫耀:“我刚从康禄院回来,老姨娘告诉我说,我与远锴哥哥的婚事就定在六月六那天,寓意六六大顺,妹妹觉得如何?”
陈宴宁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她,看着她瞳孔中的自己,一字一句道:“妹妹能觉得如何?自然是祝姐姐喜结连理,生活美满。”
将朝前倾去的身子直回来,她无趣的拍拍陈辞宁的肩膀:“虽说妹妹还未出嫁,往你的嫁妆里头添东西不太合适,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在大婚前夕将贺礼奉上,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离开,陈辞宁愤愤转身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咬牙切齿:“说得好像我没见过世面一般,难不成只有她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秋葵急忙给她抚背,轻声劝慰:“姑娘别生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五姑娘嘴巴一直都……”
陈辞宁听她低声议论陈宴宁,转身甩开她的手:“她如何你凭什么说,下次再让我听见,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是,姑娘。”秋葵突然被教训,缩了缩脖子。
日子定的这么紧,让陈宴宁有些措手不及,她脚步略快,湖玉却以为她是心中难受,跟在一边低声劝解道:“姑娘,您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啊?”陈宴宁愣住,反问:“我为什么难过?”
湖玉抿唇:“奴婢知道您心里还是念着三公子的,上一回说的那些话必定都只是气话,不然您跟夫人说说这门婚事,她那么疼您的。”
陈宴宁被逗笑,好不容易才甩开徐远锴这么一个麻烦,怎么可能还会念着他。想到楚衍,陈宴宁眼神微暗,喃喃道:“我念着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我知道的姑娘。”
陈宴宁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她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无语凝噎。
第15章 树下
两日后,张氏带着丫鬟婆子们去王家过了礼,这门婚事便算是提上日程只等半月后的大婚。日子本安排在下个月中旬,可之前偏生边疆战乱,陈临树上了战场,只好将这婚事先缓了缓。
五月的最后一天,烈日当头,皇后娘娘在皇家园林搭了戏台子,邀请京中高门女眷前去参加。
陈宴宁昨夜同陈毓宁在一个被窝里头睡的,两人缩在一处说了好些体己话,便稍微起得晚了些。这会子崔妈妈传来消息时,她才刚起身洗漱完坐在梳妆镜前打呵欠。
“听戏?”揉揉眼睛看向崔妈妈,陈宴宁有点惊讶:“今儿太阳这么大,在园林搭了个戏台子,果真都不心疼自己的细皮嫩肉。”
崔妈妈走过来给她揉着脑袋,看向一边的陈毓宁:“前些日子大姑娘回来的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娘娘耳朵里去了,今日也邀您去,只怕是有话要说给您听,大姑娘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
小月过后,陈毓宁性子愈发恬静,有时候一个人斜靠在榻上看书都能看一晌午。她点点头抿起唇:“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妈妈就放心吧。”
陈宴宁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唤了翠环来:“翠环你再给我梳一个昨天那样的发髻,湖玉你学着点,不然等翠环跟大姐姐走了你还是不会。”
手指把玩着妆匣盒子里的珠钗,沉吟片刻后问:“四姐姐也会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定了勇毅侯府的婚事,日后便是侯门里的正头夫人了。”崔妈妈从身后丫鬟们抬着的托盘上挑出一套羽蓝色云霏妆花缎织宫装递过来,而后道:“今儿两位姑娘去了,可得好生照看着四姑娘,这马上就要大婚可莫要再叫惹出什么祸事来。”
陈宴宁透过铜镜看了一眼湖玉怀里的衣裳,瘪嘴应声:“知道了。”
皇家园林同南江庭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南江庭院在宫外,盛夏时分陛下会带着受宠的妃子与皇后去那儿避暑。皇家园林绕着一座天然假山修葺在皇城后半块,占地之广,宫中宴会皆是在此处举行。
范嘉柔今日抱恙未能前来,陈宴宁刚入拱门便瞧见站在前头闲谈的楚衍与裴深,与其说是闲谈,不如说像是在特意等着她们。
裴深看见陈毓宁后,欲要往前走唤住她,谁知陈毓宁挽着张氏的胳膊便绕开花园上了石子路,裴深急忙追上去。陈宴宁看向楚衍,只见他一身湖蓝长袍,与自己的衣裳色彩竟只是深浅不同。
“宴儿,你不走还在等什么呢?”张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陈宴宁,她将视线从楚衍身上收回来,轻咳一声:“我去跟阿衍哥哥打个招呼。”
母女三人眼睁睁的看着陈宴宁行了礼后脚锋一转轻快地朝楚衍走过去,陈辞宁几步走到张氏身边,似笑非笑:“母亲,五妹同世子走的也太近了些,说到底还是闺中女子尚未及笄,这样怕是不好。”
张氏侧眸看她一眼,差点要说出“你管好你自己吧”这样的话来,嘴角动了动没接话,刚一转身就碰上自己面前的裴深,吓了一跳,脸色没由来的变差:“你这孩子站在这儿做什么?”
“岳母大人,我同毓宁有些事情要说。”
几日不见,裴深吃不下睡不着,明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陈毓宁心头稍微动了动,其实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他。
张氏冷声道:“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我是来接她回家的。”裴深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那日你们离开后,我将裴玲儿用家法狠狠打了一顿,就在明日,我父亲打算将她送回湖宁老家去,让大伯母好好教导她。若将来她回府,我也说得清楚,不准许她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毓宁,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
楚衍带着陈宴宁去了海棠树下,他抬手摸着树干,陈宴宁眼角有点酸。
上一世她死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人世间漂浮了好些年,看见这世间变化,看见楚衍的面容从年轻变的衰老,从青丝变成白发。沧海桑田,日星月变,唯独每年她生辰那日,楚衍都会带着她的牌位和一壶清酒回到世子府,她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外的那棵海棠树下。
喝完一壶清酒,对着她的牌位说很多的话,直到登基二十六年,他染上风寒昏迷不醒,自此再没醒来,他终于结束了孤独的一生。
楚衍背对着她,白净的指尖拂过树皮,听见身后哽咽的声音,他频频皱眉欲要回头,却被突如其来的双手紧紧抱住不让他有动作。
“你怎么了?”楚衍按住她的手。
陈宴宁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强迫镇定:“别动,给我抱一下。”
“???”楚衍被搞的愣怔,心头的动静一下比一下大,他咽咽口水:“姑娘家要矜持啊,我……不轻易给别人抱的。”
被他聒噪的声音弄得有点烦,陈宴宁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背上,楚衍瞬间噤声。
在宫中用过晚宴回府,陈宴宁刚坐在床榻上,掌心所及之处皆是褶皱,她冷下脸扬声:“湖玉,进来。”
湖玉从外头快步赶进来,面色上带了些疑惑:“姑娘,怎么了?”
陈宴宁起身看着床榻,四处打量一番:“去给我问清楚,今日我不在院子,谁动过我东西。”
没半刻湖玉便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屋子,两人跪下,其中一个面色便有些气愤。
“姑娘,就在方才老姨娘院儿里来人搜了您的屋子,说是丢了贵重物品,我们拦着不让进,可妈妈说府里各房都搜过了只有您这儿没搜。便把我们几人扣住带了自己人进来,翻翻找找了好久才离开,我们还没收拾好,您就回来了。”
陈宴宁听完手指攥紧,眼中戾气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 抱了~hhhh
求个作收~
第16章 祠堂
茶香袅袅,一缕青烟从旁边的香炉旁的缝隙间飘出来。
正厅里,陈善同张氏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前者面色带着阴寒。
胡老姨娘拍着桌子怒声道:“这就是你们教养出来的好女儿,眼下辞儿马上大婚竟被她的人在屋子里搜出这些东西来,大婚前辞儿病倒,我看你们该怎么跟我老婆子交代。”
张氏看她一眼,低声道:“这种事还是等宴儿来了问清楚后再作定论的好。”
“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还能是谁诬陷了她不成。”胡老姨娘看着慢慢从门口进来陈辞宁,眼眶一红起身迎过去,将陈辞宁的手握在手心道:“真是可怜了我的辞儿,心存仁厚却还被有心人这般诅咒,当真是好人没有好报。”
陈善欲要开口,却被张氏一把拉住,夫妻两个对视上,张氏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陈善若是帮陈宴宁说一句话,那么就更是惹恼了胡老姨娘,她本就在气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宴宁跟着后头赶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迎面而来的茶杯吓得一个激灵,瞳孔骤缩抬起眼狠狠地盯着胡老姨娘,对方丝毫不畏惧,呛声问:“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难不成还是别人冤枉你了。”
“不该做的事情?”陈宴宁身板笔直,扬起下巴看着她:“老姨娘,您倒是说说看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你自己看吧。”胡老姨娘被气得两眼发黑,陈辞宁将她扶着坐下,后一刻她便扬手打翻胳膊便的托盘,上头的符纸与木偶娃娃落在她脚边。
陈宴宁俯身拾起来,指尖轻轻拂过嗤笑:“就这个?”
“你——”胡老姨娘抬手拿起瓷杯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剧烈的一声响,陈善闭了闭眼,张氏烦躁地别开脸,老姨娘吼她:“你知不知道巫蛊之术是要砍头的,如今你却拿这种肮脏把戏来害你姐姐,你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陈宴宁耸耸肩膀,又看了一眼符纸,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弯起一点笑:“如果老姨娘今日非要用这个事情来找我的事,现在散了或许我不会计较,我不是那些贱丫头可以任人揉搓。”
“放肆!”胡老姨娘气的作势要拿拐杖去打她,陈辞宁急忙拦住她,老姨娘看着张氏道:“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吗,没一点教养!”
“我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来说,我祖母都还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还有,以后不要再指使我阿娘做这个做那个,她不是你儿媳妇。”继而将眼神落在陈辞宁身上,看着她紧紧地将手攥在一处努力挺直腰板,陈宴宁眼里带着锋芒,一字一句的道:“四姐姐,这事情当真是我所为吗?”
陈辞宁咽下口水,眼神左右闪躲:“可不是,那天我还记得你说了在我大婚前要给我送上贺礼的,没曾想竟是这个。五妹妹,你就承认吧,我是不会怪你的。”
听闻这话,陈宴宁慢慢低下了头,就在陈辞宁以为她要妥协承认时,她说:“四姐姐,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来人呐,把东西拿上来。”
湖玉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抬着红木托盘,陈宴宁转身看着托盘上的那把匕首及木屑,拿起匕首轻抚:“四姐姐,可还认得这个?”
陈辞宁几步走上来,腿脚都在发抖,从她手中夺来匕首,看着匕首柄上清晰可见的字,她竟紧张震惊到喃喃:“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明明……”
“明明什么?”陈宴宁忽然开口接问,陈辞宁反应过来,结巴着说:“我……我明明也有一把跟你一样的匕首,还……还在屋子里呢。”
不听她的辩解,陈宴宁一把拿回来,走过去递交给陈善,扬声道:“这把匕首我们三姐妹同样都有,是爹爹在大姐姐出嫁那年奉命带兵出征,回来时给我们三姐妹的战利品。上面刻了我们三姐妹名里的一个字,我的是宴,大姐姐是毓,而四姐姐……”她转过头看着浑身发抖的陈辞宁,巧笑道:“你的是辞。”
“这不是我的东西,陈宴宁,你说谎,这定是你去旁的地方找来作假的,肯定不是我的。”陈辞宁踉跄着将陈宴宁一把推开,再次将匕首拿在手上,反复查看那个字,手柄上没有一丝一毫旁的印记,她浑身一软,这就是她的。
陈善冷冷一甩袖,沉声道:“看来这事情,倒是辞宁一手所为诬陷她五妹妹了。”
“我没有!”陈辞宁尖叫否认。
张氏心中对她仅剩的一丝温柔全部消失,对崔妈妈道:“把人关进祠堂,没有老爷的吩咐不准放出来。”
眼看着婆子们押陈辞宁,老姨娘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颤巍巍:“她……她怎么会自己害自己呢,定是……”
她的辩解没有丝毫力度,陈宴宁眼中尽是寒意:“老姨娘,我与辞宁同样都不是你的孙女,你为何如此偏心她。我是厌恶四姐姐,可我绝不会用这些败坏陈氏门楣的事情来害她,我不是她,自私自利。”
说完陈宴宁行了礼转身就走。
陈善也是烦躁不已,自胡老姨娘回来后,家中纷争不断,忍不住开口:“消停点吧!”
正厅内众人离去,只剩下仰在椅子上的老姨娘。
第17章 花灯
次日中午,祠堂外,陈宴宁手指勾着帕子,看着里面蒲团上弯腰跪着的陈辞宁,她垂眸敛起情绪,轻声对身旁的婆子道:“爹爹还没发话让她起来?”
婆子头一回跟陈宴宁这样近距离说话,她恭敬地佝偻着腰:“还没有,四姑娘也一直跪着。”
“那便让她跪着吧。”陈宴宁抬手示意,婆子朝后退了两步规矩的站在门口守着。
约了范嘉柔晚上去看花灯,陈宴宁天色刚晚便收拾好坐上了范家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走到闹市,长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四处都是小孩子。
陈宴宁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光景,她笑着道:“已经许久未来看过这花灯了。”
“胡说,上京城中每年都要举办好几次花灯展,上上个月咱们才来看过,那时候还碰上元亲王世子跟韩家公子哥儿为着一烟花女子斗殴,你竟说是好久没来看过。”范嘉柔一拍她的胳膊,嗔怪的道。
陈宴宁垂眸不说话,可想起她说的那事儿面色一变。
上一世韩家公子与楚衍打架该是今日才发生的,可照范嘉柔这么一说,这事儿竟早已发生了。那么今夜又会发生什么事儿?韩家公子自上一次的事后,被韩老爷吊着打了一顿后困在院子里,楚衍也因此被元亲王狠狠教训,韩家公子又何时会被放出来。
思绪涌上心头,陈宴宁再也冷静不下去。
她提着裙摆跟范嘉柔下了马车,两人各怀心事的上了水桥,下台阶后上了大船,船上花灯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两人找了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陈宴宁看着范嘉柔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轻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今儿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范嘉柔借势靠过来,哽咽着声音道:“我完了,宴儿,我阿娘要将我许给英国公家的次子,那就是个莽夫……我不想嫁。”
这话让陈宴宁微微皱眉,上一世根本没有英国公家的事儿,到最后范嘉柔嫁给了楚衍表弟李忱,两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还生了三个儿子。
抬手摸摸她的脸,沉吟片刻问:“你觉得出楚衍的表弟李忱那人如何?”
“李忱?”范嘉柔擦干净眼泪,直起身子一副迷茫的神情,她摇摇头:“我跟他不太熟,平素就是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的那种。”
“那你父母与英国公家可私下过了亲了?”
范嘉柔又摇头:“还没有,不过前几日我身旁的丫鬟听了这话与我说的,我阿娘去找了姑母,意思想给我赐婚。”
说着她眼睛又红了起来,陈宴宁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规劝道:“别再哭了,夜里风大,仔细等会哭肿了眼睛回去你阿娘念叨你。”
大船慢慢朝前行驶着,与另外一艘船擦肩而过,陈宴宁听见那船的甲板上传来楚衍的声音,她与范嘉柔对视一眼,皱起眉头起身从下一个站头下了船。
两人快步传过人群中,上了那艘船的小门,掀开帘子出了船舱。
陈宴宁率先瞧见一甲板的棋子,微微侧了侧脑袋,只能看见楚衍的背影与韩家公子的脸,她略一皱眉上前去,范嘉柔抬手拉住她的衣摆:“你做什么去?”
“去瞧瞧啊。”陈宴宁努努下巴,带着她从人群缝隙中挤了出去。
韩家公子名叫韩冲,之所以这么狂妄,大抵是因为韩家上一辈出了位贵妃娘娘。韩冲自小在那贵妃膝下长大,性子难免娇惯,又跟楚衍同为京中纨绔子弟,自然是水火不容。
陈宴宁脑海中闪过这些,目光缓缓落在韩冲身后青色衣袍的男子身上,轻声对范嘉柔道:“英国公次子,瞧见了吗?”
“看见了,就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不想过来。”范嘉柔别开眼,谁料刚一转眼就看见李忱望着她笑。
范嘉柔作势举起拳头,瞪大眼睛好一副威胁人的模样,他缩缩脖子双手举起求饶,范嘉柔被逗得失笑。
楚衍与韩冲对峙着,陈宴宁不明就里,只听见韩冲道:“前些日子为着江妩姑娘,世子你同我大打出手,今日在这甲板上又是对我冷嘲热讽。楚衍,你当真是以为我没脾气不成?”
居然还是那江妩姑娘的事儿。
陈宴宁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盯着楚衍的背影恨不得一脚将他踹走。楚衍直直垂下的手忽然攥紧,面色阴沉,陈宴宁见他又要拿拳头处理事,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腰带往后拽过来。
楚衍退到她身边,正要厌烦开口时,只见陈宴宁冷眼盯着他,一时间吓得口水呛住,手指下意识松开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我为什么在这儿,世子不知道吗?”陈宴宁似笑非笑,松开他的腰带,扬声道:“所以说今日韩公子这番做派,又是为了江妩姑娘?”
“小十三?”韩冲眼眸一眯,看着她的容貌勾唇阴柔笑起:“自然不是。”
陈宴宁一挑眉,看来这江妩姑娘倒还真是个妙人,竟叫这京中个个公子皆为她神魂颠倒,巧笑道:“那既然不是为着女人,那便是为着名声?世子殿下可辱你名声了?”
“这……”韩冲犹豫万分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才他们一行人在此处喝酒下棋,楚衍忽然从船舱里头出来对着他冷嗤一声,他想起上一回发生的事情,一个没忍住便跟楚衍打了几拳,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才住手。若是眼下将这件事情在摆在台面上来说,只怕是惹人笑议。
陈宴宁了然一笑,垂眸弯着眉眼把玩腕上的金丝手镯:“看来也不是为着名声,那既如此,韩公子竟也能这般咄咄逼人,只怕是不好吧。”
韩冲盯着陈宴宁的眼中带着阴鸷,冷笑:“你这般帮着楚衍,就不怕我怕报复你?”
“我怕啊,可你也得进的了我陈家门才有办法报复我。”陈宴宁摊手失笑:“只是可惜你连我们家大门都进不去,谈何报复?”
韩冲一行人拂袖而去,英国公次子冷眼盯着范嘉柔,那眼神有些犀利,看的她频频皱眉。
陈宴宁挡住范嘉柔,隔断他的视线,笑着道:“把自己的肚量放大一些再出来混吧,这般小就不怕气坏身子吗?”
楚衍在后头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温柔。
第18章 亲事
周围的人群尽数散去,只剩下他们四人留在甲板上。
陈宴宁目送韩冲身影消失,慢慢回过头看着楚衍,嘴角掠起点笑,眉眼弯弯的模样看的楚衍心口发怵,她轻声道:“阿衍哥哥真是悠闲,这般不计后果的事情我可是听闻不止三两件了。”
李忱站在他后头憋着笑意干咳一声,转身对范嘉柔道:“船舱里面有今年新上的桃花蜜,三姑娘可要一同进去品尝?”
两人侧身进了船舱,甲板上只剩下陈宴宁与楚衍两人。
风扬起,陈宴宁鬓角边垂下的两缕发丝飞起,楚衍偏过脸看她,默不作声的抬手将她的头发压了下来,眼神淡淡的,唇畔轻微翘起:“放心好了,不会乱来的。”
陈宴宁眉梢一跳,不自在的别开眼睛:“随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主动,这一世的楚衍看起来比上一世要乖得多,从前自己见了他转身就躲开,他心中郁结大抵才会那般。
陈宴宁回头问他:“今日若是回府,你父王得知此事,只怕是又要好一番说教。”
听闻这话楚衍冷笑出声,双手背后转身看着波澜水面,眸色沉沉,半分言语都不想多用来描述他与元亲王之间那些淡薄的父子情。陈宴宁瞧着他的侧脸,悄悄垂下了视线,手指抠着甲板上的木质护栏,一点一点的从护栏上移过去,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手指头。
楚衍手指僵住,他被震惊到甚至不敢回眸看她,眸中波动万分。
直到船只朝前移动许久,准备穿过水桥洞底时他才抬起头,眼中死死克制着情绪,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姑娘家……”
陈宴宁失笑,她抿着唇抬起眼,眼角柔柔的带着温暖,轻轻翘起唇角:“我知道呀,姑娘家要懂得矜持。阿衍哥哥,我就快要及笄了。”
嗯,下个月底。
这话中的意思多重复杂,楚衍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敛起眉头欲要开口,只见船舱内的两个人走了出来,手背一凉,再一看陈宴宁下意识已收回了自己的手。
范嘉柔笑着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李忱说的果然不错,那桃花蜜着实味鲜。”
“你喜欢就好,若是下次再有,我唤你一道前来。”李忱跟着站在陈宴宁跟前。
陈宴宁见两人相谈甚欢,眼中带着笑意看向李忱,与他对视一眼,李忱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
天上亮着稀疏的星光,楚衍从正门而入,还未穿过长廊就听见元亲王身旁的小厮赶过来道:“世子,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楚衍神色不变眼眸沉沉,刚到书房门口,他嘴角轻挑,眉眼间含着玩味的笑,手中把玩着两颗玉珠,开口便道:“都这个时辰了,父王唤我来有何事?”
坐在正位上的元亲王面色冷硬,一旁站着的亲王妃穆氏低眉顺眼,揉着他的后背低声劝慰:“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也该少操些心,你好好跟着说,也别跟着生气。”
“我知道,你先出去吧。”元亲王显然是不想让穆氏留在此处,他刚一开口穆氏脸色就变了,气血有几分不顺,咽下那口气后笑着道:“是,妾身先告退。”
穆氏转身时看向楚衍,他眉眼带笑抱拳行礼。
她面色有些难看,但好歹元亲王在这里也不好说些什么,笑着安慰:“别跟你父王吵,有事儿就好好说。”
“王妃说的是。”楚衍往边上退了一些让开路,等穆氏离开后才转过身子,“若是无事,儿子就先回房了。”
“你给本王站住。”元亲王一声冷喝,他气得胡子抖动,想起方才穆氏叮咛他的话,慢慢缓下那口气道:“你今儿去哪里了,本王在府上等了一天都不见你的踪影。”
“出去逛了。”楚衍找了位置坐下,伸手从果盘中捻过一颗葡萄喂进嘴里。
元亲王看着他一副纨绔嚣张的模样就觉得心口疼,当初他母亲嘉和郡主在闺中时尚且娇弱,怎么会生下一个儿子是这般顽劣。想起他母亲,元亲王看着楚衍的目光到底是柔了几分,当年他母亲说到底,是为了救自己刚烈致死。
幽幽叹了口气,元亲王道:“眼下你也已十九了,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立业暂且不谈,比你大一岁的理国公府小公爷都已定下了亲事,镇国将军家次子大你两岁,若不是那孩子早产,眼下都已是第三胎了。”
楚衍捏葡萄的手指一顿,心情霎时不好,也没了吃的心思,收回手垂眸盯着指尖,他似笑非笑:“父王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要给我做正妃?”
见他这个样子,元亲王叹息:“给你已经物色好了三户人家,范家嫡女,清流人家许家嫡女和……”
话还未说完楚衍骤然起身,他眼中泛着寒意,唇畔却还是笑着:“这几户人家要么名门望族,要么有权有势,父王,您到底希望我娶回来的是什么?是权利还是一个贴心知冷暖的妻子,父王,我们之间可还有半点父子之情?”
“放肆!”元亲王震惊,没料到他竟会说到这里,愈发觉得与楚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狠狠捏着扶手:“本王让你娶她们自然有道理,你照做就是,哪里有这么多的歪门邪道。”
楚衍冷笑,“若是如此的话,父王何不将王妃休了,自己将这几家待嫁姑娘娶回来就是,何必要逼儿子。”
“混账东西,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对得起你母妃的在天之灵吗。”元亲王口不择言,刚将嘉和郡主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咬着牙齿脸上的肉抖动着看向楚衍。
只见他面色微顿,眼角有些猩红,低低笑了几声:“是啊,我可不就是对不起我母妃。”
“够了!既然你选不定要求娶哪家的姑娘,那本王就给你择一门亲事,到时候可由不得你。”元亲王起身,双手背后,冷冷的盯着他:“阿衍,你是时候该长大了,成日浪迹于勾栏瓦舍间,莫不是当真是你想要的生活?”
楚衍神情复杂,他嗓子有些哑,垂下眼眸敛起情绪:“再给我一个月时间,父王,一个月后我定选门你满意的亲事。”
第19章 嫁妆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陈宴宁靠在榻上,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细语。
三日前与范嘉柔去看了花灯,回府时瞧见了个妇人长得十分眼熟,陈宴宁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于是便派了湖玉去跟着瞧瞧看。
湖玉立在她身旁,抿着唇凑过去低声道:“我跟了那妇人一路,她最后进了东街一家两进两开的院子,后来您知道我查出来什么吗?”
陈宴宁抬眼,眸色淡淡的瞧着她:“那院子有问题?”
“可不是。”说到关键处,湖玉甚至有些激动,她死死咬着颤抖的牙齿,扶着榻边的木质扶手蹲下,眼睛紧紧盯着陈宴宁的眸,脸上泛着因激动而产生的红:“我找人去问了,那院子……是胡老姨娘名下的。”
陈宴宁果真来了心思,直起身子坐起来,嘴角掠起一丝奇异的笑:“怎么?”
“后来我又继续找人跟了几日都没什么动静,不过就是在方才,我派去盯着那人的小厮回来说,胡老姨娘今儿傍晚进了那院子。”她嘴角死死克制着笑,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瞧把你高兴的,眼下都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陈宴宁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将鞋子穿好,轻声道:“这事儿不好说,我记得阿娘之前无意间说起过她并非是香姨娘与爹爹的亲生女儿,但是至于是谁的,我却不知道。”
“定是那妇人的。”
湖玉一口咬定,她被自己惊到,急忙压低声音道:“前几日我跟着她,眼见着她进了料子铺里头买了两匹上好的红绸,还去了珠宝铺子定了翡翠头面。”
这话一出,陈宴宁面色微微变了几分,她拧起眉头,手指轻轻摩擦着扶手面:“若是为着她身边的人去定的呢?”
“才不是,我问过街坊邻居,她不轻易出门,家里头除了两个粗使丫鬟也没什么人,连个男人都见不到。而且我听说……那妇人的脑子似乎不大对劲,疯疯癫癫甚是吓人。”
陈宴宁的手指头慢慢收紧,她眸色一定:“既然这样,那就尽快调查清楚,最好在陈辞宁大婚前查清楚。既然要给她贺礼,越是惊艳她越会喜欢。”
-
六月,国公府四处张灯结彩。
陈家许久未有过双喜同门的事情了,上一回还是陈仪和亲出嫁那日张氏怀上陈毓宁这事儿,这个月一前一后嫁出去一个迎进来一个,都是喜庆的事儿。
陈辞宁在慈园静了约有三四日,终于到了大婚前一日。
这天张氏做主在正厅摆了一桌家宴,作为陈辞宁出嫁前的最后一次家宴,她换了正红纱裙,本想着与陈宴宁同穿红色能压她一头。可谁料这人却不按常理出牌,偏偏穿了一身素色青衣,头上斜斜压了一根玉兰流苏簪,看着倒也是素雅。
“今日菜色不错,阿娘为着四姐姐真是用心良苦。”陈宴宁眯着眼睛笑,她双手捧着小瓷杯喝水,笑眯眯的看着陈辞宁。
看着一桌子的喜庆菜名,龙凤拼盘、双菇扒福肘、清蒸桂花鱼……
瞧着都是些祝福美意,陈辞宁面色也高兴,抬起酒杯起身,朝张氏与陈善举起,笑吟吟的道:“女儿多谢父亲母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若不是您二位,辞儿必定不会有今日这番作为。”
约莫是终于能嫁出去,陈善今日看着她的脸色也温柔不少,连说了好几声“好”,而后将酒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陈宴宁咬着青菜细细瞧着陈辞宁的侧脸,喜事缠身到底是精神好,见她近来气色不错,轻轻笑起来。
陈辞宁以为脸上沾了些什么,有点僵硬的去摸自己的脸,只听见陈宴宁道:“瞧着四姐姐真是心情好得很,最近气色不错呀。”
总是觉得这丫头话里有话,陈临树与陈辞宁都朝她看过来,陈临安瑟缩着往后动了动脖子。
像是忽然想起来,陈宴宁道:“阿娘,我忽然记起给四姐姐做的头面昨儿已经做好了,不然等会用过饭,咱们一道买点东西顺便取回来?”
陈辞宁眼皮突突跳,她竟有些害怕,正欲要开口时张氏抚掌笑起:“正巧,你爹爹给你们姐妹三人定的金簪约莫也好了,本想着前几日去拿,谁知一忙给忘了,那不然今日便去吧。”
既然张氏已经这么说了,那陈辞宁便再也没有推脱的借口,她不动声色的垂眸,余光扫了一眼陈宴宁,只见她乖巧的吃鱼肉。想起明日就是自己的大婚之日,将心里的那点子疑虑抛开,微微吐出一口气。
用过饭后,三人上了马车去宝石铺子。
马车上,看着陈宴宁臊眉耷眼垂着眸的模样,陈辞宁只当她想起明日自己自幼钦慕之人就要与自己结婚,心中抑郁难以纾解,笑着安抚道:“小五,你莫要难过。”
陈宴宁佯装欢笑,抬眸嘴角扬起涩涩的弧度:“我知道的。”
看着她这样,陈辞宁心中痛快极了,可面色上还是要装作歉意,轻声细语的安抚了她几句。直到快要下马车时,见她终于闭上了嘴,陈宴宁耳根才清净。
她盯着陈辞宁提着裙摆下马车的背影,眼神微冷。
得了消息的老板一早便在门口侯着,他见张氏下马车,急忙迎上来道:“国公夫人您来了。”
“我家四姑娘明儿大婚,我来取上回定的那三支金簪。”张氏先一步进去,陈辞宁与陈宴宁后面跟上。
走到门口,湖玉刚掀开帘子,只听见陈宴宁轻声道:“四姐姐,你可准备好了?”
“什么?”陈辞宁脚步顿住,她压根不知道陈宴宁再说些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我要准备好什么?”
陈宴宁淡淡垂下眸,神色安静:“给你准备的嫁妆太贵重,问你准备好没有。”
“小五,瞧你这话说的。”陈辞宁眼中带着嗔怪。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陈辞宁刚站稳,手指抚上一旁桌子上的宝石头面,只见身旁一个女人朝她扑来。
陈辞宁尖叫一声,被拽进一个温暖怀抱,只听抱着她的女人一直喃喃道——
“云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读者说起胡老姨娘的问题,说她不过是一个姨娘凭什么能够在国公府兴风作浪,明说了吧,现在已经开始埋线了,如果看不出来的请不要再杠我,怎么安排总归是有道理的,就算胡老姨娘没有特殊身份,这世上为老不尊的人难道还少吗?写作不易,请关爱作者君,笔芯~感谢在2019-12-24 15:38:40~2019-12-28 19:2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落乌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女儿
陈宴宁静静立在一旁,看见张氏回眸看过来,她一把将张氏的胳膊挽住,担忧的唤:“阿娘~”
张氏皱着眉头,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崔妈妈在一侧也是急的抓耳挠腮,作势要上去拉那个疯妇人,谁知被陈宴宁拉住,两人都看过去,只见陈宴宁冷静下来,摇摇头镇定自若。
“先别急,那个妇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眼下这么贸贸然冲上去分开两个人只怕会伤到四姐姐。”
见她这般冷静的模样,张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轻轻敛起眉,多看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陈辞宁尖叫声过后便是不停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回缩,不断地拍打抱着自己的那个妇人,颤着声音道:“你是谁啊,你赶紧放开我,滚开啊。”
那个疯妇人却像是魔怔了一般,疯疯癫癫始终抱着她不肯松手,神色涣散口中喃喃唤着“云儿”这两个字眼。同这妇人一道前来的丫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拉着她的手一点也不敢松开。
陈辞宁被对方大力的劲儿掐着胳膊疼到眼眶泛酸,眼泪哗哗的冲秋葵吼:“你个贱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拉开。”
“啊——”那个疯女人一看见秋葵上前跃跃欲试要将陈辞宁拉开就尖叫起来,一只手握着陈辞宁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挥打秋葵,边打边道:“都给我滚开,不准你们动我的女儿,滚开啊。”
陈辞宁浑身一僵,她惊恐的眼神越过妇人的头顶看向眼神从迷茫变为震惊的张氏,心中一阵颤抖。她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不是陈善的亲生女儿,她与陈临安同样都是庶出,可陈善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却极为不同。
小时这种念头只一闪而过,待后来慢慢大了,发现自己与几人的眉眼神韵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反倒是时常听丫鬟们低声嘀咕她与胡老姨娘年轻时的模样多有相似。
看着她木讷站在那里,张氏眼神微冷,抬手示意让跟来的几个丫鬟上去伙同秋葵与妇人的丫鬟一道将那妇人按住,妇人不情愿,口中不停地胡言乱语。张氏将陈辞宁拉到自己后头,垂眸细细去看陈辞宁与那妇人的眉眼。
她在观察的同时周围的百姓也在细瞧,那妇人不说不觉得,一说这么细细一看,竟发觉两人着实像极了。
张氏让崔妈妈拿上东西,带着两姐妹先上了马车。
身后妇人的声音还在叫喊,陈宴宁看着陈辞宁进了帘子,回头冷眸一扫,声音如泉水叮咚清凉:“把她嘴巴封住。”
今日这事儿将国公府的脸面全都丢尽了,几人还未到府上这消息就已经传开了,陈善在书房里砸了一大块砚台,气的双颊通红,唤了香姨娘与胡老姨娘到了正厅,等他们回来一道分辩分辩。
马车停稳在国公府门口,张氏率先进了大门,两姐妹坐在车内相顾无言,过了许久,陈辞宁才像是细品过后后知后觉看向陈宴宁。
“今日之事,是你一手所为?”她声线颤抖,眼角带着点猩红,看起来今日着实被吓惨了,不仅仅是那妇人将她抱住口吐芬芳,也有她说出的那个秘密让陈辞宁心中忐忑难安。
陈宴宁不动声色的略一挑眉,瘪着嘴巴轻声道:“我没有啊,这事情我率先压根不知情的……”
说完这话,崔妈妈还在马车下面等着,唤了一声后陈宴宁垂眸抿唇,看起来委屈极了。她余光扫过陈辞宁火大的嘴脸,心中冷笑,提着裙摆弯腰挑起帘子准备下马车。
看着她的背影,陈辞宁心头怒火燃烧,咬紧牙关狠狠地一声低吼:“陈宴宁,你找死。”
陈宴宁刚抬起一只脚便听见这个声音,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陈辞宁的手伸过来马上就要碰上她的胳膊,她心头一动,稍微借了点陈辞宁的力气往马车下翻去。崔妈妈眼看着陈辞宁脸朝下就要摔下来,上前一步堪堪将人扶住,可到底是作用小,两人都摔在地上,陈宴宁侧身压着左手胳膊尖叫。
耳边“咔嚓”一声响起,随即而来的便是陈宴宁的痛哭声,湖玉急忙蹲下去将崔妈妈扶起来,两人把陈宴宁抱在怀里。
门口的家丁前去禀报,正巧在长廊下碰到陈临树,两人匆匆而来,刚到门口陈临树就看见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陈宴宁躺在崔妈妈怀中。她鬓角的发丝垂落,混着汗液贴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怎么回事?!”陈临树瞳孔骤缩,几步过来将陈宴宁抱住,起身便往回折返。
湖玉和崔妈妈跟在后头,闻言急忙道:“是四姑娘,四姑娘将姑娘一把推下了马车。”
陈临树脚步一顿,回眸冷冷看过去,陈辞宁刚露出半个头瑟缩着往里看,两人眼神空中相撞,陈临树气的牙关颤抖,对崔妈妈道:“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陈辞宁和她身边的丫鬟带进来。”
“是。”
陈辞宁没料到最后事情竟会这么发展,她抖着身子缩在马车里不敢下去,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方才自己的手分明只是刚碰上陈宴宁,她为何就摔了下去。
直到几个婆子将她拉下去才回过神,周围开始围着越来越多的人,一开始从陈宴宁摔下去开始就有人看见,眼下人越发多起,皆是在对她指指点点。
“你们要干什么?!”陈辞宁的鞋底蹭在地上一点也不肯往前挪动,她使劲的往回退,可架着她的婆子却不是吃素的,胳膊上一个用力便将人带进了院子。
陈宴宁这一摔,将这事情的火苗彻底点燃。所有人都在汀兰居院子里头,张氏与大夫守在里屋,陈善一个巴掌挥过去,陈辞宁软绵绵的跪坐在地上。
“混账东西,我竟没想到你是这般蛇蝎心肠,连你妹妹都要下手残害。”
“父亲,我没有。”陈辞宁眼下纵使舌灿莲花也开脱不了自己的罪行,她哆嗦着身子,说话都不利索,“我刚才根本没有碰上五妹妹,我不知道……”
“你撒谎,我亲眼看见了,是你说我们姑娘找死后把姑娘推下去的。”湖玉哭得眼睛发酸,她想起刚才陈宴宁脸色苍白的样子就是一阵心疼。
“我们姑娘一向待您好,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就算是这次亲事,上京城中谁人不知是咱们五姑娘心悦徐家三公子,可偏生您要横插一脚。这些我们姑娘都说算了,您是姐姐,她只能忍痛割爱,可是您呢?居然下此毒手,真是可怜了我们姑娘。”
陈辞宁被湖玉怼的哑口无言,陈善额角青筋毕露,扬声喊:“来人呐,上家法。”
胡老姨娘与香姨娘欲要求情时,只见张氏从里头出来。
“慢着,左右家法只给陈家的人用,她到底是不是陈家姑娘还两说,国公爷还是查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第21章 真相
“你放屁!”
张氏一开口,胡老姨娘就忍不住了,她掩盖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吓得哆嗦,眼神犀利地盯着张氏:“我看你就是想要给你的小女儿讨一个公道。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随便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香姨娘也没有料到张氏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她讷讷的看着垂着眼低声哀泣的陈辞宁,心口发冷,双手紧紧交握掐住自己的虎口处,她颤声问:“大夫人这话……可是真的?”
“这件事儿,还未有定论。”张氏脑海中想起满头大汗的陈宴宁,心疼的竟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紧一般,她眼神发冷:“不过说到底胡老姨娘应该了解的多一些,不如您来给我们解解惑?”
今日见到那疯妇人时她其实并未想得过多,可是就在方才陈宴宁躺在床榻上时,她竟忽然间福至心灵。那妇人为何与陈辞宁长相如此相似,又为何会在那妇人眉眼间瞧见了几分胡老姨娘的影子,她们三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陈善闻言,将目光落在胡老姨娘身上。
场面一度过分安静,张氏回头看了一眼崔妈妈,对方心领神会,悄悄从长廊下溜走,从角门离开国公府。
胡老姨娘骂骂咧咧,指着陈善的鼻子道:“你居然为着这个贱妇的几句话来质疑我?你是不是忘了你弟弟当初临死前交代你的话,你就是这么善待我的吗?”
想起陈蓟,陈善脸色愈发不好看,他心中疑惑更甚,步步上前紧逼着胡老姨娘,皱着眉头紧紧发问:“我从前一直在猜想,二弟为何自小时常对我说你对他很冷淡,眼下这么看来,老姨娘,你身上竟是疑点重重。”
“什么疑点,能有什么疑点重重?”胡老姨娘一阵气血上涌,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让张氏看着作呕,老姨娘抬手掐住陈善的胳膊问:“你凭什么说我对他不好,你又凭什么怀疑我。”
张氏上前一步,按住胡老姨娘的手,将她拉到椅子上狠狠按着坐下。
老姨娘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看着她,只见张氏笑吟吟的,面色温柔,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这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得见,她道:“至于凭什么,等人来了就真相大白了。”
看着她一副笃定的模样,胡老姨娘心尖发颤,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反驳,可终归是说不出话来了。
大夫从屋里出来,朝着陈善行了礼,叹息道:“五姑娘的左腕错位,位置特殊,也不好给她上板子固定,只好用些药慢慢将养着。”
“这时间怕是……”陈善欲言又止。
大夫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要不再出什么大问题,康复是不会有问题的。更何况五姑娘还年轻康健,说不准用不上一百天就能痊愈,还请国公爷,夫人和小公爷莫要挂心。”
陈临树将大夫送出国公府,派了小厮前去跟着抓药,他原路返回去,只见几个婆子扣着一个妇人从角门进来。他眉心微皱,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当即开口让人站住。
几个婆子站在原地,陈临树慢慢走过去,开口问:“这妇人……”
“是夫人吩咐的,方才我们回宝石铺子去看,本以为得需要一些功夫才能找到她,竟是不曾想这人像是疯了一般在铺子门口撒泼不走。”
陈临树静静盯着她瞧了几眼,一个眼神看过去,婆子会意将妇人的脸抬起来,陈临树眸色愈深。
带着她们一道去了汀兰居,那妇人刚一见到胡老姨娘,竟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力大无穷的挣脱开几个婆子的束缚朝她奔了过去。胡老姨娘还未见着人是谁,只被人死死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妇人在她耳边高声哭喊:“阿娘,她们都欺负我,她们把云儿带走了不愿让我见她,娘,你要我我做主啊。”
陈善脸色一变,胡老姨娘被惊在原地,着实未料想到这人竟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是被张氏几人发现她的存在。一把掀开她,胡老姨娘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老姨娘心口抽痛,咬着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所以呢,这又能证明什么?”胡老姨娘还是不愿开口说出实情,她哼笑,袖口一摆扬起脸:“这么一个人冲上来就管我喊娘,我这一辈子可只生过一个孩子,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被掀翻在地上的陈兰不可置信,她的确是脑子有些不大好,可这话被她亲耳听见,竟是这么戳心窝子。陈兰啜泣,呆呆地嗫嚅:“娘,你也不要我了吗?”
“想知道原因吗?”张氏看着这三张脸微微扬起一点笑,她忽然间明白了所有来龙去脉,漫步走到陈善跟前,轻声道:“因为陈蓟根本不是胡老姨娘您的亲生孩子,您的亲生孩子是眼前这个妇人。”
陈善一怔,急急转身道:“夫人,你这是在说些什么?”
“国公爷,听我说完。”张氏握住他的手,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满是认真:“其实就在刚才我也不太确定,可正是国公爷方才那一席话将我点醒,让我恍然大悟。”
“为什么今日一见面这妇人抱着陈辞宁不松手喊女儿?为什么陈蓟自小便同国公爷说姨娘待他不好?为什么她们三人眉眼间如此相像?”
“是因为这个妇人才是父亲的骨肉,才是国公爷的庶妹。”张氏看着胡老姨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指着陈兰道:“若是我猜想的不错,当初老姨娘生下她后,为在国公府站住脚,偷龙换凤,将陈蓟偷偷与她调换。而陈辞宁……便是这妇人的孩子,是胡老姨娘的亲外孙女。”
“胡老姨娘,我说的可对?”张氏不屑一顾的笑。
陈善看着张氏,扯着嘴巴咂舌,果真是女人的心思最难懂。
胡老姨娘忽然鼓起掌来,精明的眉眼间带着挑衅:“就算是如此,你又能如何?”
“陈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为国捐躯,入陈家宗祠,你能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他不是陈家的子孙?”
张氏笑起,摇摇头轻哼:“为什么要证明,陈蓟为陈家做出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纵使他不是陈氏骨血,入宗祠上家谱都是他应得的。可你现在在意的是什么?还需要我挑明告诉你吗?”
胡老姨娘将目光落在全然已愣住的陈辞宁身上,她连连后退。
作者有话要说: 陈辞宁第一身份曝光~
滴——打卡。
忽然感觉这本书里面的女孩子都是有多重身份的人,还是想笑怎么办噗——
第22章 囚禁
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胡老姨娘眼下最在意的不是陈兰,不是她自己,而是陈辞宁。
大抵是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所以她想要把亏欠在女儿身上的尽数加注在外孙女陈辞宁的身上。勇毅侯府这门亲事是陈辞宁心心念念求来的,明日便是大婚,如若是一朝东窗事发,陈辞宁身份翻天覆地的变化又该如何?
胡老姨娘混沌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狠狠地上前推了一把陈善,哑着声音大吼:“就算是你们现在知道陈蓟不是陈家的骨血又如何?陈辞宁,她终归还是你们陈家的血脉。”
张氏冷冷的盯着她久久未曾言语,陈善握着张氏的手垂眸盯着陈兰,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而陈辞宁,是他的外甥女。陈善闭了闭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
低沉着嗓音开口:“来人呐,把四姑娘送回房,直到明日出嫁前,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这句话一出,胡老姨娘跟陈辞宁同样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婚事不变那一切都好,也不枉费她们两人辛苦谋划。
看着陈辞宁被拉走,香姨娘呆呆地站在张氏旁边才喃喃出声:“那……那我的孩子呢?”
陈善一怔,张氏也是愣住,两人心中一颤,香姨娘的孩子当年胎儿过大生不出,最后催产出来却是死胎。这事儿他们知道,却不知道的是抱来安抚香姨娘的孩子也是陈氏血脉。
沉默半晌,只听胡老姨娘痴痴笑起:“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没了。当年你生下死胎,若不是我当初将辞宁从兰儿身旁抱来交给你抚养,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
陈临树默默立在一旁,继而转身进了屋子去看陈宴宁。
“她是你的侄女,你怎能如此辣手无情?”陈善皱着眉头盯着她,心中因陈蓟离世前交待的那些话对她的些许情分也因为今日真相大白而尽数消散,摇摇头不可置信:“我竟看不出你心肠这般歹毒。”
胡老姨娘冷声笑,丝毫不顾还瘫软坐在自己脚边的陈兰,“一人做事一人当,将兰儿与陈蓟调换是我一手所为,可辞宁抱来交给香姨娘却是国公爷你一口应允了的呀。”
香姨娘头脑一片空白,木讷转头看着陈善,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回想这么多年,自己竟是笑话一场,以为仗着胡老姨娘是自己的姑母在府上作威作福,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自己养着人家的外孙女,本以为陈善不爱陈辞宁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庶女,实际上却是因为她根本不是陈善的女儿。
思及此,胃里一阵翻涌,香姨娘撑着石桌不停干呕,眼前发黑便晕了过去。
崔妈妈扶住香姨娘,张氏急忙交待:“快将姨娘扶回院子。”
这件事情到此终于收场,陈善慢慢坐下,他目光晦涩的看着疯癫的陈兰与胡老姨娘,飘着声音道:“来人,胡氏败坏家风,一手造成陈氏骨血流落在外,将老姨娘送去黑水山上的庄子里,安排四个婆子严加看管,生死一切尽随天意。”
“胡氏之女,神志不清,为防伤人将其安顿于原先她居住的宅子里。”
胡老姨娘失声大笑,她眼角滑下泪水,被家丁架着一边往出走一边道:“陈善,兰儿是你的妹妹,辞宁再不济也是你的侄女,你待她们不周,不怕老国公夜半前来寻你吗?”
陈善抬手,家丁停下步子,只见陈善慢慢起身转过头,他面色沉稳大气,嗓子却哑的不成样:“我不会对她们如何,陈辞宁仍旧按照我国公府庶出千金出嫁,只不过她不再是我陈善的女儿,嫁去勇毅侯府后,将来如何全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至于陈兰……”陈善背影寂寥,他抬步走到汀兰居院门口,一步跨出门槛,沉声道:“如你所愿,她是我的庶妹,我自是不会做什么,只不过安置别院养老而已。”
别院养老,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后半生的囚禁罢了。
看着他的背影,张氏叹息。
-
晚饭时,陈毓宁回了国公府直奔汀兰居。
看着陈宴宁腕子上绕着的纱布,她连声叹息:“慈园那可真是杀千刀的,怎么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陈宴宁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看起来精气神倒是好多了,她抿着唇笑:“大姐姐今儿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着你的事儿,瞧你个小没良心的,今儿我听你姐夫说起这事儿可把我给吓坏了,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陈毓宁摸摸她的脸,满眼都是心疼,手一扬,翠环抬着托盘进来,陈毓宁道:“这是你姐夫从军营回来时带回来的药膏,说是元亲王府送来的。”
“亲王府?”陈宴宁惊讶。
陈毓宁一副恨铁不成刚的盯着她,一只手捏捏她的鼻子质问:“我来就是为了问你这个事儿,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往日不是与元亲王世子关系一直不大好吗,你这受伤他怎会如此上心?”
“我……我也不知道啊。”陈宴宁声音又低又小,听起来竟像是带了点子欢喜的意味在里头,陈毓宁看着她这般娇羞的模样,心口一跳,想起上一回徐大夫人举办的那场茶诗会上传言听来的话,牙口发酸。
揪着她胳膊上的细肉,陈宴宁疼的往回缩,陈毓宁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楚衍了?”
陈宴宁脸蛋一下爆红,她四处看了几眼,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捂住她的嘴,又羞又恼:“大姐姐干什么呀,这么大声……我……我没有。”
“你没有?”陈毓宁狐疑的盯着她,见她羞得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开始询问另外一件事情来,指了指托盘上另外一瓶药膏,冷不丁开口:“那你说说看,你与韩家公子哥儿又是怎么认识的?世子送你东西我姑且认为你们相识多年,可韩家那位呢?”
陈宴宁愣住,急声否认:“我没有,我跟韩家的那个就见过一次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送药来,大姐姐你要相信我。”
“……行吧,我姑且信你一回。”陈毓宁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叮咛道:“我作为过来人告诫你,楚家那位是决不能嫁的,虽说你姐夫与他关系甚好,但我始终觉得那人不靠谱,名声那样差,配不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2019年的最后一天啦,雏珥哥哥祝你们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要去跨年了,宝贝们玩耍的同时不要忘了注意安全,一定要东西带好,手机钱包等。爱你们呦,心给你们么么哒~感谢在2019-12-30 00:39:28~2019-12-31 18:2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落 7瓶;飞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夜半
夜里星空点点,陈宴宁坐在梳妆镜前摸着自己的发梢,她想了想转过身看着给她收拾床榻的湖玉。
“湖玉,你说韩家那位到底是几个意思?”
湖玉应声回眸,看向她手指头顿了顿,煞有介事的沉吟片刻轻声道:“能有几个意思,姑娘这还看不出来,他看上你了,在示好呗。”
“我……”陈宴宁一口气噎住说不上话来,她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气急败坏的轻斥:“你莫要胡言乱语,我与他压根都没有过几次交集,又怎么会……”
“怎么不会。”湖玉直起身子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世子殿下待您的好那是有目共睹,可韩家公子与殿下可是水火不融。姑娘那日在甲板上可是好生一出风头,现在想来,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是单纯为了报复殿下,姑娘,你可就成了炮灰啊。”
瞧着自己贴身丫鬟悲悯的眼神,陈宴宁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胳膊肘边上的木梳朝她怀里轻轻丢过去,丝毫没有半分威慑力的瞪着她:“小丫头懂什么,这话不准乱说,再乱说话明天就找了人家把你嫁出去。”
服侍陈宴宁上床歇息,湖玉熄了灯出去将门拉好。
陈宴宁的手腕一阵一阵的抽着疼,她睡也睡不好,可正是因为睡不好,所以并不想让湖玉守在自己跟前也睡不着。她额角冒出晶莹剔透的汗,叹了一口气索性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穿上鞋子起身,她斜斜披了一件披风,牙齿咬着带子系好。
屏风外头亮着一盏微弱的火烛,陈宴宁小心的拉开门,从汀兰居偏门出去,顺着小路慢慢走了几步。
一轮明月挂空,陈宴宁走到亭子边上,夏季湖边潮湿蚊虫多,蟋蟀的叫声在耳旁不停,夜里风大,再加上周边都没人,陈宴宁心里还有些发怵,站了一会儿打算原路折回去。
刚转身便看见湖边最高的那座假山上的一个身影,她吓得失声轻呼,往后一退一个踉跄差点跌进湖里,胳膊往后一甩正巧带到伤口,陈宴宁疼的眼睛泛酸,眉眼间皆是痛楚。她红着眼睛再看过去,假山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就在她以为是自己错觉时,一旁窜出来的男人再次将她吓了一跳。
陈宴宁瞳孔骤缩,欲要开口尖叫,楚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人勾进怀里轻声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回过味来又忍不住踩上他的脚,气的哆嗦,逃出楚衍的怀抱转身指着他:“你你你……你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讨厌死了。”
楚衍闻言眼神一暗,鼻息也重了几分,皱眉问:“若非是你伤势不明,我能三更半夜冒险来你们府寻你?”
见他语气加重,陈宴宁委屈的要命,想到刚才因为他吓得拉到伤口眼下都还泛着疼,眼睛冒酸,咬着牙齿控诉:“你怎么凶我,我被你吓的拉到伤口了,好疼。”
话音刚落,陈宴宁顿时想要逃走,她分明是想要指责这人的行为,可谁知一开口声音又是绵绵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陈宴宁转身就走,楚衍眼眸中带了点笑意,上前一步将人拽住,稍稍一带拉回来。
“干嘛啊,我要回去了。”陈宴宁低垂着眉眼,脸色极度不好看。
楚衍抬手,陈宴宁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刚才斥责楚衍被他记在心里,眼下要打自己,谁知这人的大掌轻柔的落在她的头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陈宴宁悄悄抬起一只眼瞄他,楚衍正好垂着头温柔的盯着自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陈宴宁耳尖红红。
“好了,是我的错。”楚衍手掌滑下,抚过陈宴宁的脸落在她的耳尖上,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他略一挑眉,似笑非笑的问:“所以,小十三这是害羞了?”
陈宴宁被他碰的一个激灵,右手一巴掌打下他为非作歹的手,后退一步义正言辞的看着他:“世子殿下,请你自重。”
“自重?”楚衍哼笑,语调温柔:“本世子活这么大,外人评价风流纨绔,嚣张乖戾,却不知什么是自重,不如十三你来教教我?”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明月洒下的点点光辉让两人看清彼此,陈宴宁认真的抬眸盯着他,神色严谨:“楚衍,你听好了,你是这个世上最美好、最懂分寸的男子。”
月色撩人,楚衍被这话语激的猩红一双眼,他嘴角掠起笑,大掌将陈宴宁一把揽住,避开她的左手重重将人扣进怀里,仿佛想要将人掐碎揉进骨子里一般。陈宴宁闭着眼靠在他的胸膛上,听见对方如雷鸣般的心跳声,一时间回不过神。
半晌后,只感觉那人垂头,唇角滑到她耳畔,轻声道:“有眼光,今后跟着我,小爷护你。”
陈宴宁见他稍稍平稳下来,心里也是一阵郁闷,明明只不过是认真地说了几句话而已,竟叫这人感动成这副模样。看来他当真是缺爱缺的很了,打小爹不疼继母不爱的,果真是可怜的孩子。
思及此,陈宴宁抬手用心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静了一瞬,退出他的怀抱。
楚衍看着她抿着唇笑,却说了一句:“楚小爷,是你说的,姑娘家要矜持,咱们的关系止步于此。”
他还没感动完就下意识地眉心一皱,暗骂一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次日,陈宴宁换了一袭艳丽的红海棠轻纱长裙,带着丫鬟去了慈园。
今日是陈辞宁大喜的日子,可因为昨日的那件事情,陈善没有发话,眼下慈园竟是比往日还要清冷得多。
陈宴宁站在门口,敲响了正屋的门。
来开门的是陈辞宁,她看着门口刺眼的陈宴宁,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四姐姐。”陈宴宁抬步进了屋子,她四周瞧了几眼,四处都贴着喜字,若是没有昨日那场闹剧,今天她依旧还是理国公府的四千金,喜庆的会被抬出门去。
陈宴宁轻声问:“四姐姐,就不想问问我为何突然与你这般针锋相对?”
“呵。”陈辞宁自顾自的坐下,她头上只别了一根银簪,眼神寂寥:“妹妹心知肚明,为何要再来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感动,阿衍当真是我最喜欢的男人类型了,可狼可奶,可盐可甜,可纨绔可深情……
今天是2020年的第一天,祝宝宝们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心想事成,可以有人爱,也能被人爱。
顺便求个作收和预收呀~么么啾,爱你们~
第24章 癔症
陈宴宁看着面无表情的陈辞宁,嘴角轻佻的扬起一抹笑。
“四姐姐,人可以聪明,但是莫要因为过分聪明就把我们都当成了傻子。”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的眉眼弯弯:“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心里头清楚得很,可是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压根都不知道。所以四姐姐,你错就错在非要把自己看的多么高贵,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本本分分,那我大概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陈辞宁嗤笑,歪着脑袋看向她:“陈宴宁,你看不惯我就直说,没必要装的这么冠冕堂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就是从我第一次在你面前与徐远锴情投意合开始的吧,你现在就算是嫉妒又能怎么样?他还是娶了我,我终究还是抢来了你原本的地位。”
“这才对啊,从一开始你就这样跟我撕破脸皮,何必装成那样姐妹情深,谁看着谁都难受。”
陈宴宁从湖玉手里拿来首饰匣子,上前几步放在她肘边的桌子上,轻声道:“这是做妹妹的最后一点心意,四姐姐,今后的路如何走,泥泞坎坷也好,富贵大道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了,与我陈家都没有半分干系。我也希望你安分守己,再也不要走错路。”
说完,陈宴宁掩住眸中的寒意,直起身子出了门。
她站在院子中央,抬眸看向四四方方的天,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后,屋子里面传来盒子落地的声音以及崩溃的低吼声。陈宴宁再也没有回头,握着湖玉的手抬步离开了慈园。
从此以后,陈辞宁的是是非非都与她毫无关系,只要不再掀起风浪,将陈氏一族陷于水火之中,那便各自安好。如若还与上一世那般不知好歹,这辈子,她终归是不会在手下留情。
-
陈辞宁归宁那日,庄子上传来消息,胡老姨娘患了癔症,清早去给送早饭时,婆子才发觉早就没了气。老姨娘额头上沾着血块,屋子里头的柱子上一大片血迹,看样子大抵是自己撞柱子死的。
正厅里,陈善面色不虞的看了一眼陈辞宁,只见她脸色泛白,眼下成了婚,一道回府的还有徐家三公子,他不好给人难看,于是喝了茶安抚几句。
“香姨娘这几日也一直昏睡着,唤了大夫前来检查也说不出什么,只恐是心病,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香姨娘吧,她毕竟养你一场,也不容易。”
陈辞宁起身行礼,挽着徐远锴的手腕出了门。
两人走在去香姨娘院子的路上,陈辞宁心口发怵,她手指都在抖。徐远锴感觉到她不对劲,回眸瞧她一眼,只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唇色惨白,鼻尖都泛着点点汗液。
想起前些日子街上传到徐家耳朵里的那起子事情,徐大夫人对这儿媳妇愈发不满,成婚才三日便让站规矩,折腾的陈辞宁瘦了一大圈。看着她这样徐远锴也心疼,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她。
抬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不如咱们回府吧,在这里也不受待见,不如就回去,既然他们不拿你当家人,以后咱们也少回来些。”
陈辞宁心口一暖,将脑袋靠进他的胸膛,一只手紧紧握着徐远锴的手指,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哽咽道:“三郎,还是你待我最好。”
今日归宁草草结束,徐远锴甚至未带着陈辞宁亲自前去告辞,反倒是让秋葵跑了一趟。
正厅内几人正坐着闲聊,陈宴宁远远瞧见秋葵跑进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只见秋葵咬着牙齿细细道:“三奶奶身子不舒服,三公子让我来禀报国公爷,他们就先回府了,日后再回来看望您。”
陈善一扬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冷嗤道:“才嫁出去两三日,瞧瞧她那张狂劲儿。”
陈宴宁将瓷杯放下,看着瑟瑟发抖的秋葵,笑着道:“知道了,你快跟着回府吧,路上小心些。”
她离开后,陈宴宁才慢慢开口:“爹爹,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四姐姐的身份都已经曝光,那她便是二房那边的了。咱们大房作为近亲,若是能帮的就帮一把,但若她不知好歹非要矫情一下,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在顾忌那么多。”
“是啊,国公爷可别忘了,四丫头到底该姓什么也都不该姓陈了。”张氏知道他心软良善,可这并非是能让人作为把柄抓住的地方。
陈善眉心微皱,沉沉应下。
今日花园里阳光甚好,张氏带着陈宴宁坐在亭子里头闲聊,她手里摇着一把团扇,悠悠看着陈宴宁道:“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陈宴宁吃橘子的手指一顿,她抬眸:“阿娘……”
“不过这样也好,从前我一直在想,你性子温软,若是被人欺负了连说都不敢说,现在看看你这样子我也能放心。将来若是嫁出去,遇上个恶婆婆和难缠的小姑子,也不用像你大姐姐那样被人欺。”张氏摸摸她的腕子,欣慰的道。
陈宴宁嘴里的橘子慢慢咽下去,她靠进张氏的怀里,低声喃喃:“阿娘,我不想嫁出去。”
“胡说什么呢,傻丫头。”张氏嗔怪,揉揉她的后脑勺,忽然记起一件事儿来,面色变得严肃:“还有大半个月及笄,你可安分些。”
“我哪有不安分。”陈宴宁闭着眼睛晒太阳,舒服的直打呵欠。
张氏摇着扇子,暖风扑面而来,陈宴宁换了一个姿势躺着,张氏轻斥:“我可是听你大姐姐说了啊,你跟那韩家公子最好少有来往些,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张氏这般柔顺之人也能说韩冲不是个好东西,那大概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她心中自是知晓,靠近张氏的胳膊,脸凑过去轻轻蹭了几下,迷迷糊糊感慨道:“好舒服呀,还是阿娘身上最舒服。”
张氏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脑海中闪过白影,她眼中顿时黯然失色。
垂眸看着怀里的陈宴宁,心口微微刺痛,若是有一日她发现真相,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抱着自己依赖自己。
张氏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啦,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小宝贝们记得给我提醒~
我掐指一算,肥章别急,让我再写写,对不起了各位。
第25章 倾慕
六月十三,理国公府院里院外张灯结彩。
今日是陈善嫡子陈临树的大喜之日,上京城中达官显贵尽数前来参加,一方面是为了将关系拉近,另一方面则是为着陈宴宁。
谁人都知京内世家女中惟有范家嘉柔、秦家樰吟与陈家宴宁。
范嘉柔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她的婚事自然有皇后娘娘做主,压根轮不到他们上赶着;秦家那位据说少时受寒发热,身娇体弱,前些日子又与元亲王府世子扯上了点关系,元亲王有意将其迎进门做世子妃;眼下便只有陈家这位最小的姑娘,再有不日她便及笄,等到那时再上门,只怕是来不及。
这些心思不用说出口,只用让陈宴宁一出场,但凡是尚未娶亲的公子的人家恐怕都恨不得将眼睛贴在她身上。
范嘉柔看着她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对比簪子,百无聊赖的道:“几日不见,你怎这般磨蹭。”
“你懂什么?”陈宴宁回头瞄她一眼,嘴角扬着笑:“今日这穿衣打扮门道可大着呢,你瞧,这支木兰银簪,看着清雅别致,可今日是二哥哥大喜之日,是万万不能戴的。这支艳红海棠并蒂步摇,若是平素我定会戴上她,可我今日已经穿了水红纱裙以表喜庆,若是再红上加红,惹人口舌,让二嫂嫂觉得我不懂事。”
范嘉柔起身,单手摸着下巴瞧见她手指抚上一支水晶琉璃步摇,抚掌笑起:“那便是这支最合适。”
两人对视一笑,陈宴宁让湖玉将簪子戴好,她起身护着左手对着镜子转了一个圈。
两人前去正厅时快到吉时,陈宴宁带着范嘉柔站在张氏身侧,笑吟吟的看着门外头的一对新人。陈临树从未穿过正红色的衣衫,今日一见,到有几分惊艳感。
范嘉柔低声耳语:“从前一直没看出来,你二哥哥还挺好看的。”
“我都长得这么好看,我二哥哥能丑到哪里去。”陈宴宁轻笑。
张氏咳嗽一声,余光看过来嗔怒轻斥:“小丫头,小声些,被人听见岂不是笑话你们。”
正说着话,新人已经跨了火盆牵着红绸进了正门,楚衍和裴深是一道前去迎亲的,他刚一侧眸就看见陈宴宁笑的见牙不见眼,心头失笑,随着裴深退到身旁队伍里头去。
喜娘的声音极高,盖住了屋子里头嘈杂的窃窃私语声。
陈宴宁好奇的盯着二嫂嫂王氏的红盖头,上一世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繁琐的大婚,也没有嫁给她心爱的人。十八年来惟有见过的两场喜事便是陈毓宁与陈临树,至于陈辞宁,她只记得那时候满心难过,压根没有功夫去看她出嫁。
眼下再看来,陈宴宁竟是感慨颇深。
这位二嫂嫂同张氏一般,性子温柔,她嫁过来与陈家人相处的极好,对她就如同对待妹妹,只是可惜,陈宴宁甚至都没有同她好好在一处生活多久,抄家便发生了。
若是上一世她没有嫁过来,大抵会安稳度过一生。
陈宴宁鼻子发酸,轻咳一声,她偏过脑袋从范嘉柔身边走了出去,范嘉柔急急唤了她一声,只见对方毫无反应,只当是有事出去也没有在意。
一直关注着她的楚衍见她刚转身离开便跟了上去,从后门离开正厅,跟着她去了那夜相遇的假山处。
陈宴宁鼻子发酸,边走边抹眼睛,她轻咳一声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净,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看着湖里头游得欢快的鲤鱼,轻声道:“小鱼啊,你说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她捡起一颗石子丢进去,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吸了吸鼻子,看见肩膀侧忽然飞出一颗石子掉入她刚才丢进石子的地方,陈宴宁吓了一跳,回头去看。
从假山后面走出的楚衍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袍,腰带上系着一枚水蓝色璎珞,陈宴宁眼睛红红的盯着他,一时间忘记回神。
这人着实穿衣好看,陈宴宁记忆里头,他似乎很少穿这种浅色衣衫,并非不好看,而是太过惊艳。她有些恍惚,好似回到少时第一次遇见那会儿,他与哥哥在同一家私塾念书,有回下学回府下起大雨,迫不得已他只好来理国公府避雨,那一日他也是如此衣着翩翩。
陈宴宁起身,咬着舌头结巴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哭过了?”楚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微微皱眉:“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说看着你哥哥大婚你难过了?”
陈宴宁急急走上前几步,四处看了一眼瞪他:“你休得胡说,我哥哥大婚我……自然是高兴的,我怎么会难过。”
楚衍抬手,拇指刮过她眼睑下挂着的泪珠子,眼神微暗:“你是不是……”
“嗯?”陈宴宁揉揉眼睛,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抬起眼睛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瞧着她毫无防备的脸,楚衍心里面那一点点的心思烟消云散,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没事,你别难过。”
其实他是想问的,想问问她是不是看着今日陈临树大婚,想起前不久徐远锴与陈辞宁的喜事。纵使她亲口否认了,可是那个男人终归是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还那样深刻的留下了印记,他怎么能释怀。
陈宴宁看着他清隽的侧脸,心口不停地“砰砰”乱跳,抿着唇打哈哈:“你看他们都幸福,真好。”
“你……想说什么?”楚衍侧眸睨她一眼。
陈宴宁右边耳朵有点热,她抬手扇了几下,干咳:“没……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他们能有倾慕的人真好。”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楚衍发笑,笑着笑着感觉到一股不对劲的意味来,拧起眉头盯着她:“所以你方才红了眼睛是因为想起从前倾慕徐远锴的时候了?”
陈宴宁瞪大眼睛,顾不上伤口急急地双手挥动,下一刻她疼的身体蜷缩,楚衍急忙将她的左手拉住,轻轻护着斥责:“多大的人了,能不能长点记性,自己疼了又要哭。”
“没事没事,我没事。”陈宴宁摸摸自己的腕子,她轻轻瘪了一下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那你有倾慕的人吗?”
其实她心里有答案,上辈子的一世相守让她明白,只是她想再次确认一番。
楚衍笑了,眼尾上挑,玩味的收回手环胸看着她,略一挑眉:“小丫头,套我话呢?”
“没有。”陈宴宁矢口否认。
楚衍他牙齿后槽忽然发力,脸颊紧绷,下颚弧线流畅,喉结微微滚动,垂眸认真地盯着她:“我有,倾慕了十几年,可人家好像一直不知道。”
语气还有些自嘲,陈宴宁心口颤动,想要开口安慰,只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个娇弱的姑娘声。
“阿衍。”
陈宴宁浑身紧绷,她慢慢回头去看,是秦樰吟。
秦家满门荣耀,秦樰吟的祖父离世时已经官居二品,曾祖父秦老太公更是配享太庙的元老。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倒是渐渐没落了下来,不过秦家门生遍布天下,故而靠着这些关系也能在京中支撑起来。
秦樰吟这一辈有三子两女,她是秦家二房幼女,还有一个姐姐是清平王妃,便是这个身份也给她身上镀了层金。
陈宴宁蹙着眉头盯着面前的姑娘,说她身娇体弱不是假的,这人看着面色泛白,瞧着的确是虚弱得很。
“秦四姑娘。”
纵使心里面对她有再多的好奇,陈宴宁也不会在自己院子里面丢了分寸,两人行了平礼起身,陈宴宁抬眸,只见楚衍垂眸盯着秦樰吟看着。她心里面一阵烦闷,咬着牙齿细细的摩擦着。
秦樰吟被家里教养的很好,看得出颇通人情世故,她笑着对面色不虞的陈宴宁道:“从前一直听闻五姑娘以貌闻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宴宁心里知道秦樰吟这人对楚衍的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元亲王有意与秦家喜结连理,他们两人年岁相当,家室也般配,若是成婚,大抵也能成为京中一桩佳话。
压住心口的涩意,陈宴宁上前一步垂眸盯着地面轻声开口:“不好在此处逗留,我去前院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二位随意。”
说完她转身便走,楚衍从一开始就盯着她的侧脸,见她要走,垂在一旁的手指动了动又握紧,硬是克制住想要拉住她的举动。可他知道,有些事情现在如果不解决,拖到后面在处理只怕会各种繁枝末节难以下手。
眸色深邃的盯着一身红衣的她离去,楚衍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秦樰吟。==
秦樰吟很早以前就想好好跟他聊一聊,但一直碍于面子以及两人的身份不好接近,今日从楚衍随新人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跟在他的身上,他看见这人的目光一直落在陈宴宁的身上,也看见陈宴宁刚出去他便跟上去,更是看见方才他摸陈宴宁头发,对陈宴宁隐晦告白。
她嫉妒的发狂,恨不得臆想刚才楚衍是在对自己说,而不是对陈宴宁。
深吸口气,秦樰吟柔媚的眼神对上他的视线,道:“方才见世子与五姑娘在此处谈天,甚是开心,樰吟自幼体弱,没有多少朋友,思绪甚久鼓足勇气才来,倒是没想到打扰到你们。”
她说的满是歉意,可楚衍分明从她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愧疚,对于她的这点小心思冷笑一声:“无碍。”
见他这般冷漠,秦樰吟眉间带上点愁绪,轻声道:“世子可是怪罪于我?”
“没有。”楚衍四处看了一眼,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路过,他与秦樰吟孤男寡女在此处长留,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并不是好事。
收回视线看着秦樰吟,面无表情:“你是秦家千金,若是不嫁我必定有更好的姻缘等着你,可若是你执意要嫁,那本世子今日也将话给你说清楚些,纵使你嫁过来也只能是守活寡。”
这番话可谓是将立场完全表明,楚衍立在原地沉吟片刻,觉得自己说得清楚了抬步便要走,谁知回过神来的秦樰吟完全不顾她的丫鬟还在身旁,几步冲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楚衍。
崩溃的哭喊:“你就这么无情吗?你知不知道,我从十三岁那年开始见你第一面,我就发誓这一生非你不嫁。如今我已经十七了,我仰慕你四年,你就这么残忍吗?”
楚衍被突如其来的一双手吓得浑身一颤,丝毫不顾怜香惜玉之情的将她的手扒开,转过身子后退几步冷冷盯着她:“秦姑娘,请你自重。”
“楚衍,你好好看看我,我哪点比不上陈宴宁。”秦樰吟摸着自己的脸,她轻声喘息:“我与她同样都是世家女,我与她身份相当,样貌不相上下,你为什么就只能看的见她看不见我。”
“秦樰吟!”楚衍忽然喊她,微微侧了侧头,无可奈何的道:“你搞清楚,不娶你的人是我,跟陈宴宁有何干系?”
楚衍甚至连眼神都不想再多给她一个,更是对她的心意嗤之以鼻,她若是当真仰慕自己,又怎样不顾自己的意愿将自己逼到如此境界。
看着他毫无留恋的离开,秦樰吟咬着牙齿死死颤抖,她多恨陈宴宁,如果陈宴宁不存在该有多好。
他越是护着陈宴宁,秦樰吟心里对她的恨意就越多,就恨不得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丫鬟看着秦樰吟的模样,心里发怵,小心的往后退了几步,脚后跟轻轻碰上假山发出声响,秦樰吟转过头,慢慢上前掐住丫鬟的脖子。
眼神偏执恐怖,质问道:“你现在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很恐怖?”
“奴婢……奴婢没有。”丫鬟被她掐的说话都吐字不清,脸渐渐开始变白,抬手要去抓秦樰吟的手,谁知她下一刻放手,丫鬟瘫软的跪坐在地上颤抖。
秦樰吟转过身子,垂着脑袋轻轻抠着自己的手指,她面色因为方才动怒而有些发红,阴鸷道:“这个人我要定了。”
-
陈宴宁一日都有些心不在焉,楚衍前来寻她时她连眼神都不给一个。范嘉柔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她,直到傍晚宾客散尽,她才拉着陈宴宁站到一旁打算问个清楚。
可谁知自己还没问她的事儿,这人倒是先问起自己来。
“你那婚事怎么样了?跟你阿娘说了吗?”陈宴宁垂眸盯着指尖,缓声道。
提起这个范嘉柔就是一阵心烦意乱,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她幽怨的一个眼神看过来:“我阿娘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压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前几日姑母传我与阿娘进宫探望,倒是提起了李忱。”
陈宴宁来了点兴趣,耷拉下的眼睛也稍微抬起一些:“怎么说?”
“就问我他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随口胡诌了几句。”范嘉柔手指抠着一旁的树皮,歪着脑袋犹豫道:“不过说句实在话,李忱那人除了嘴皮以外,人倒是没得说,为人随和,样貌也好,性子也温和的……还真对我胃口啊。”
再回神,陈宴宁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四处张望几眼,只听身旁丫鬟憋笑着道:“人家五姑娘叫了您好几声您都不搭理然后就走了,就姑娘您还在一处自己个儿唠叨。”
范嘉柔脸蛋爆红,气急败坏的嘟囔:“小十三真是的,居然笑话我。”
夜色渐深,陈宴宁靠在窗户口前看着外头的光景,她脑海中全是今日秦樰吟站在她面前的模样。是啊,楚衍上一世那样倾慕自己,可到底是上一世,她重生一世后所有事情全部都不按照前世轨迹出现,谁也不知道这一世他的感情又会是如何的变化。
越想脑子越乱,心绪不宁的陈宴宁闭了闭眼,再睁眼,只见窗棂上停了一只白鸽,脚上系着一小截信纸。
陈宴宁心头一动,单手吃力的摘下来拆开看,里面清隽的小字一看便知是谁的。
——别气了,我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
陈宴宁瘪瘪嘴巴,不相信他说的话,起身探出脑袋四处看了一眼,外头没有人,关了窗户。
湖玉抬着盆从外面进来,走到门口拾起地面上卷起的纸,张望几眼不只是什么,打开门行至里屋道:“姑娘,这是方才我在门口看见的,您看看是什么?”
闻言陈宴宁快步走过来,憋着气拆开再一看,里头画了个福娃娃,底下又是一行字——我错了还不成吗,日后不跟旁的姑娘在一处呆着。
末了还加了几个小字——你可是要看着你二嫂嫂独守空房不成。
陈宴宁瞳孔骤缩,气急败坏的走到窗户前,用右手拉开窗户恨恨地开口:“你多大啦,不觉得自己像小孩子一样吗,还写纸条儿,你……”说着把自己给逗笑,陈宴宁仓促笑了一声又忍住,面色压抑着笑容,右手攥着信纸开口:“赶紧回去吧。”
湖玉跟在后头过来,她见陈宴宁站了半晌后转身坐回梳妆镜前,她朝着窗外看,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前些天那座最高的假山旁的墙上,坐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陈临树亲眼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嘴角抑制不住的笑,然后再侧眸盯着楚衍逐渐温柔的眼神,心中顿时明了。他就说,这么多年来为何他只包容陈宴宁一人,原来是一早就打着别的心思。
顿时心口对楚衍把自己从新婚之夜带来这里吹着冷风的憋屈心情转瞬消散,反倒是有股自己种了多年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皱眉道:“你……”
“对。”楚衍嘴角咧开,竟像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
陈临树哑口无言,半晌后才点点头:“你可真是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可是阿衍,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一旦有了迎娶小五做世子妃的念头,那我们便做不了兄弟了,我只能拿你当那些登徒子看待,我不想毁了我妹妹一辈子。”
“我明白。”楚衍垂眸,指腹摩擦。
过了许久后,陈临树才开口道:“你家中内宅情形如此,你又没有官位在身,楚衍,你要拿什么保护我妹妹。”
楚衍挑眉笑:“本世子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娶我妹妹当我妹夫的错觉……
今日大肥章,请给个好评叭~
第26章 设宴
陈宴宁及笄前三日,韩贵妃下了帖子,在宫里头举办了一场百花宴。
前些日子范皇后刚举办了茶诗会,后头接着没多久韩贵妃就又要举行百花宴,说到底不过是想跟范皇后暗自较量罢了。范皇后雍容华贵,胸襟宽大,自然是不会同韩贵妃计较,可韩贵妃却不一定了。
陈宴宁抚着帕子,拧着眉头道:“阿娘,我其实不愿去的。”
张氏与刚进门的二奶奶王氏对看一眼,两人眸中都露出担忧,张氏叹息道:“眼下朝中变动,皇上年岁愈长,若是一朝驾崩,谁也不知后续如何。如今你爹爹在朝堂上难立身,小五,帖子上只说了邀请权贵之女前去参加,并未曾邀我们长辈,既如此,你便随你二嫂嫂一道去,再加上嘉柔在你身旁,不会有事的。”
韩贵妃自然是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可韩冲那人就不一定了,前些天送药,陈临树大婚后又是送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讨她欢心。湖玉那夜说的那些话她原本是不信的,可眼下再一看来,这可不就是对她起了非分之想吗。
陈宴宁点了点头,起身回汀兰居。
百花宴就在御花园中举行,御花园一旁的空地上还搭了戏台,从进宫那一刻开始陈宴宁心中便满是警惕,一点也不敢放松。
王氏挽着她的胳膊,轻声安抚道:“你莫要担心,我一直陪在你身旁,量他也不敢做些什么。”
陈宴宁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轻点头。
今日天气阴凉,已经未时却还不见太阳,戏曲即将开始,陈宴宁遥遥看向水桥上被丫鬟簇拥着走来的韩贵妃。眼下她势力逐渐壮大,韩家在前朝又是重臣,与范家一般无二,所以她在后宫中也多了体面。只不过入宫数十载,却未育有一子,连个女儿也没有。
如今皇上年迈,后宫佳丽三千,所生三位皆是公主,反倒是范皇后当年小产的那一胎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皇子。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韩贵妃已行至她们面前,一行人珠钗晃动,绫罗绸缎在地面上摩擦着行礼。她与王氏在人群中一道行礼,垂着脑袋半分不肯露脸。
只见韩贵妃面露骄矜,扬起下颚四处探视几眼,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嘴角掠起一抹奇怪的微笑来。略一抬手,嗓音清凉道:“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陈宴宁不经意抬眸,见韩贵妃扶着丫鬟的手刚坐下,便抬起头看向她,笑吟吟的抬手冲她勾了勾:“来,陈家五姑娘,你过来。”
王氏握着她的胳膊稍显用力,面色沉稳却呼吸慢慢急促,她侧眸去看陈宴宁,只见少女耳朵圆润的弧度上泛着晶莹剔透的白,甚至连细细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低声耳语道:“莫怕,你去便是,我稍后让嘉柔去请皇后过来。”
王氏嫡亲姑母从前与范皇后在闺中矫情甚好,她也曾见过几面得过封赏,再加上让范嘉柔去请人,范皇后与韩贵妃向来水火不容,她必定会来。
陈宴宁四处看了几眼,今早范嘉柔刚进宫便去了范皇后宫内,眼下她并不在此处。
攥紧手心里头的汗,陈宴宁莲步微移,裙摆轻轻扬起,她得体垂眸颔首,抿着唇上了台阶站在韩贵妃身侧。在她身旁还坐了两位宫妃,一位是刚晋升的安嫔,还有一位是宫里的老人宁贵人。
从她刚上台阶时,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陈宴宁规矩的行礼:“韩贵妃娘娘,安嫔娘娘,宁贵人万安。”
“快免礼。”韩贵妃倾身将她的手握住,一脸欢喜的将她按在自己身旁的矮椅上坐下,看她的妆容打扮,笑着道:“可真真是个标志的人儿呢,本宫竟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姑娘。”
陈宴宁听惯了这些话,可眼下再听心里却有几分背后生凉的感觉。韩贵妃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是绵里藏针,只瞧着她进宫数十年,一路从小小的贵人走到如今唯独能与范皇后抗衡的贵妃之位,也非善茬。
陈宴宁耳朵红的及时,她抿唇微笑道:“是贵妃娘娘谬赞了。”
韩贵妃满意的点头,她摸着陈宴宁的手背:“前些天本宫一直听侄儿说起你,说是上一回看花灯时在甲板上遇见你,匆匆一眼只觉得你的相貌惊为天人。那小子天天在本宫耳边念叨,说的本宫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贵妃娘娘的侄儿是……”陈宴宁佯装不明,她抬起一双水灵的眸子瞧着韩贵妃。
越看越满意,韩贵妃笑开:“正是本宫母家被娇惯大的幼子韩冲。”
陈宴宁焕然大悟,“原来是他呀。”
又七零八落的聊了几句,陈宴宁坐在她身侧竟如坐针毡,频频小心回头去看王氏。
过了小半晌,范嘉柔丫鬟与范皇后身边的嬷嬷从凤栖宫那边过来,陈宴宁乍一看见便松了口气,她闭了闭眼听嬷嬷道:“各位娘娘安,皇后娘娘听闻陈家姑娘进宫了,说是想念的紧,让去一趟凤栖宫吃盏茶聊几句。”
韩贵妃心口一阵气闷,面色却不显山露水,凉凉开口:“皇后娘娘眼下这是同妹妹抢人呢?”
“哪里的话。”嬷嬷到底是随范皇后一道进宫来的,她双手交握,微微低头。
“那既如此,陈家五姑娘,你便去吧。”
陈宴宁起身,行礼后道:“多谢贵妃娘娘招待。”
陈宴宁看了王氏一眼,跟着范嘉柔的丫鬟快步离开了此处,韩贵妃眯着眼睛瞧着她的背影,身旁安嫔玩味开口道:“看样子娘娘的侄儿是看上这位陈家姑娘了?”
“可不是,若不是为着他,本宫又何必这般周旋与小小陈家女赔笑脸。”韩贵妃正了身子,听着戏曲愈发烦闷,起身一甩袖直接离场。
王氏看着她愤然离去,心里头虽仍旧是胆战心惊的,可到底将陈宴宁从她手里救了出去。不多时,韩贵妃身旁的丫鬟前来告知,今日宴会散了,请她们自行观赏。她回眸看了一眼湖玉,湖玉会意朝陈宴宁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陈宴宁还未走近凤栖宫,就听湖玉急急赶来道:“姑娘,宴会散了,二奶奶说咱们早些回府的号。”
此番情形的确让陈宴宁不敢在宫中多留,她正想着如何对嬷嬷交代时,那嬷嬷一脸慈爱:“五姑娘且去吧,方才咱们三姑娘是怕您被韩贵妃欺负,所以才央奴婢来的。”
“替我谢过皇后娘娘,日后小女必定亲自前来道谢。”陈宴宁行了礼跟着湖玉往回走。
她今日进宫时眼皮就跳个不停,方才韩贵妃又说了那些话让她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眼下竟觉得韩冲像极了洪水猛兽,生怕他撞上自己,若是当真撞上,只怕她再想逃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低声对跟在她身后的湖玉道:“咱们快些离开,我就是担心。”
“姑娘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湖玉脚步也愈发快起来,她捏着手指头四处小心查看。
两人拐了弯进了御花园一旁的林荫小路,陈宴宁脑中那根筋紧绷,她咬着牙齿丝毫不敢放松。如今这是在宫中,今日韩贵妃在此处设宴,怕冲撞贵人,于是韩贵妃将御花园周围的侍卫全部清散。
女眷们全在前方的花园内赏花,此处半天不见人影,正是因为如此,陈宴宁才害怕。
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可越是怕什么什么越是会来,御花园小路上,她看见韩冲嘴角噙着一抹笑,手里晃着折扇慢慢朝她走过来。那个眼神简直令她心惊,仿佛在说,今日你是跑不掉了。
陈宴宁脚步顿下,紧紧揪着衣裳回头去看,湖玉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人影,这个地方只有她与韩冲两人。
她紧紧咬着牙齿,后退两步手指触上树干粗糙的皮,她指尖一颤佯装镇定的道:“真巧,没想到今日百花宴上也能遇见韩公子。”
韩冲一手打开折扇,他眼中贪婪本色毕露,手指轻轻摩擦着下巴,笑着问:“叫韩公子着实有些疏离了,不如……十三你随叫楚衍一般唤我冲哥哥吧。”
被这个称呼弄得一阵恶寒,陈宴宁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她看着韩冲面露不虞:“韩公子,还请你自重。”
“自重?”韩冲嗤笑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四处看了一眼挑眉:“你瞧瞧,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岂不是给我们安排了一个绝好的地处。况且你跟我,还需要什么自重?”
陈宴宁见他伸手朝自己摸过来,急忙护着他的手往边上避开,额角冒着密密麻麻的汗,她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嗓音轻轻颤抖着:“你别乱来,这是在宫内,你就不怕毁了名声吗?而且……而且不远处可有好多女眷赏花,你若是敢对我做些什么,我……我可就开口喊了。”
“你喊呀。”韩冲挑衅的笑,他轻磨牙齿:“你不敢的,若是敢的话,只恐怕方才就已经开口了吧,怎么会等到现在。小十三,要么顺从,要么强逼……”
韩冲看着陈宴宁水灵灵的眸子一阵口干舌燥,垂眸睨着她的左手腕,不出所料她的伤还没好。跃跃欲试的手按住她的右胳膊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来摁在树上,笑吟吟的用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手指细细摩擦着陈宴宁细腻滑嫩的脸颊,闭眼细细嗅着她的香味。
“小十三,长得太过漂亮,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陈宴宁稍微一偏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护着自己的腕子抬脚踹了他一脚,谁知下一刻自己还未放下脚就感觉脖颈一痛,眼前天翻地覆一片黑,转瞬晕了过去。
-
楚衍敲着桌面,无趣的盯着鞋面上的纹路,他打了个呵欠回过神。
今日陈宴宁进宫他并未得到信,于是带着给陈宴宁的及笄贺礼便来了国公府坐到现在,眼下已经酉时一刻还是不见人影。
陈善陪着坐了许久,直到续了一盏又一盏的茶水后,他才传人去唤张氏。
“都这个时辰了,小五与老二媳妇怎么还不见回来。”陈善皱眉。
张氏心中也是焦急如焚,那处是在宫内,不得传召又怎能随意入内,眼下陈善再开口一问,她更是焦急。
楚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微微蹙眉:“发生何事?”
“今日……”才刚开口,门外头王氏搀着丫鬟快步进了正厅,她面色通红,急的额头全是汗:“世子殿下,母亲,父亲,出事了。”
她刚才原本在御花园偏门等着,湖玉前脚刚离开她,后一刻韩贵妃的丫鬟就来邀她去喝茶,一直在韩贵妃寝宫里头待了两个时辰,中途想走却被她频频阻止。直到离开后,她留了个心眼去凤栖宫寻了一趟陈宴宁,谁知皇后身边的嬷嬷与范嘉柔的丫鬟都说陈宴宁没来。
这一下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碍于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大肆进行找寻,只怕会被有心人加以揣测,只好乘着马车快速赶回来。
张氏听闻这话,腿一软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楚衍握拳,指甲掐着关节泛白,重重喘息道:“现在还是不见人影?”
“是。”王氏嗓音颤抖,泪水糊了一脸。
下一刻只见楚衍转身疯了一般的冲出去,陈善眼前一圈一圈闪着白光,他忍住不适拍拍王氏的肩膀沉声道:“好好在府上等着,临树回府让他莫要乱来,我自有分寸。”
陈善和楚衍一前一后离开,只不过等陈善递了牌子等待进宫时,楚衍已经从皇后宫中离开去了韩贵妃宫中。
他身着玄色衣衫,领口金线镶着边,腰带上系了一块玉佩在宫门洒下的光中熠熠生辉。
丫鬟在门口颤颤巍巍的拦着他,轻声道:“世子留步,还请等我们去禀报娘娘。”
“滚。”楚衍大掌一挥,丫鬟被他无情的掀开坐在地上。
楚衍隐于夜色中穿行,速度极快的入了正殿,他刚推开门,看见韩贵妃斜斜靠在贵妃榻上就是一阵怒火冲天,不顾殿内丫鬟阻止上前,韩贵妃刚刚掀开眼皮时就被他掐住脖子。楚衍青筋毕露,重重用力将人提下榻。
被这力气掐的韩贵妃面色泛青,丫鬟瑟缩着不停拍打楚衍的胳膊,楚衍压根不顾对方是男是女,抬脚便狠狠踢过去,满目偏执癫狂的问:“陈宴宁呢?”
韩贵妃咳嗽,她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楚衍手指用力,很快韩贵妃细嫩的脖子就出现了一道道红痕,他歪着脑袋笑的轻挑,可眼中全是寒意与戾气:“我再问你一次,陈宴宁,她人在哪里?”
韩贵妃被掐的喘不上气,她几度开始翻起白眼,意识渐渐涣散,目光逐渐聚焦在楚衍的脸上,见他丝毫不松手,闭了闭眼道:“放开……我,我……告诉你。”
楚衍一把丢开她,韩贵妃此刻感觉自己如同河岸上离水的鱼再次见了水大口汲取着,缓了好一阵才哑着声音开口:“你就不怕冤枉我,去陛下面前告你吗?”
“门在这里,你去便是。”楚衍环胸,冷冷睨着她:“我不想跟你废话,要么说清楚,要么想好怎么说去陛下面前咱们俩好好分辩分辩。可是韩贵妃,你想清楚你今日为了别人走这一步,日后你一旦落在我的手上结果如何,你有想过吗?”
韩贵妃手指一僵,她脑海中顿时清醒过来,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
直到冷风习习吹醒了韩贵妃,她才回过神盯着楚衍,半晌后喃喃开口。
楚衍骑在马上,他手握缰绳宛如上战场的将军,鲜衣怒马少年时的岁月已经过去,他眉眼冷峻,眼角眉梢都是寒意。脑海中回荡起那夜陈临树与他的对话,他竟是第一次后悔。
跳下马,楚衍推开别院的大门,脚步生风般到了门口,他抬脚狠狠踹过去,木门裂开,屋子里无人,只有榻上狼狈的陈宴宁。
她面色绯红,红衣跌落,只剩一件浑身上下沾满鲜血的中衣规矩的贴在身上,楚衍顾不上那么多,几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手指颤抖,猩红了一双眼压着嗓音沉声喊:“十三?”
陈宴宁没有反应,楚衍滚烫的泪水跌落滑进她的衣领,看着她身上的鞭痕,楚衍神志崩溃。
“本世子怕什么?”
他说谎了。
她浑身是血的倒在他眼前,他怕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处:由于三次元掉马严重,这本开完这个号就停笔了,关于预收,请动动你们的小手指搜索一下《夫人又怂又甜》那一本即可,寒假结束开。另,拜托咕咕们帮我收藏一下那个号的作收和其他文收可以不?谢谢你们爱你们~
——————
明天入V了,说太多像是卖惨,简单说下,4号凌晨肥章掉落,V章订阅评论返红包。
最后放两个预收,专栏开的都会依次写,喜欢的就都收收收一下,也要求个作收,希望能涨起来,宝贝们给点力好吗?
————
现言预收《暮色温柔》,收藏够就寒假开
*陶瓷艺术家VS珠宝设计师
*嘴瓢追妻,双c
1.
常予第一次见周家三公子,是在陶瓷拍卖会。
传言那人清俊矜贵,一手撑起周氏没落了的珠宝行业,诸多名媛趋之若鹜。
男人身穿黑色衬衫,散漫的靠着座椅,眸色很深,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
常予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多看了几眼。
周致寒动了动手指,垂眸看她:“想摸?”
“还好。”常予正色,继而又低声说:“就摸一下可以吗?”
周致寒冷淡微笑:“做梦。”
后来周致寒追常予,追的人尽皆知,成为京城一桩美谈。
茶会厅、音乐会、美术展……
常予终于有些不耐烦,咬着牙:“你这么做想干嘛?”
周致寒笑开:“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常予毫不犹豫:“做梦。”
2.
周致寒生性冷淡,人狠话少。
直到看见常予那年获奖后视频发言,他心疼的要碎掉,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久追常予得不到回应。
发小聚会上,有人劝他:“见不得有多喜欢,算了吧。”
他只笑不说话,怎么不喜欢,他妈的喜欢的快疯了。
“幸得偶然,与你相遇”
“你是暮色温柔,亦是人间至善”
——————
古言接档文《夫人又怂又甜》,双重生文
【林珩止】
林珩止一生冷心冷情,从未对谁动过心,直至陛下将沈家六姑娘赐给他
那人性子温吞,举止谨慎
一朝风云变动,新帝篡位登基,他被扣上谋逆罪名,林府满门抄斩
断头台上,沈姝颜笑容清浅,像朵栀子花
“若有来世,你愿如何?”
“若有来世,哪怕历经刀光血影,也要给你一世光荣。”
再醒后回到赐婚前,看着少女眼眸灼灼,他这一世,定护她周全,免她风雨免她愁
【沈姝颜】
十五岁那年,九王造反,她救驾有功受封郡主,陛下为其赐婚
世人皆传她命好,惟有姝颜知晓林珩止这人心有白月光,婚后两年未入婚房
偏她心心念念嫁去,最终落得个抄家断头
重生醒来,她只记得林珩止临了前看着她的那滴泪
陛下赐婚,沈姝颜三叩九拜接旨谢恩,这辈子,她仍旧愿身披嫁衣成为他的妻
-
一日,屋外电闪雷鸣。
林珩止怀中抱着新婚妻子,轻握她手执笔写字。
沈姝颜犹疑未定,欲要开口,只见面前人倾身,半刻后她眼角猩红,红唇色泽艳丽。
见他眼中墨色愈浓,低沉克制的嗓音响起:“这么不专心,那便罚你写为夫的名字百遍可好?”
她浑身发麻,耳尖红如血。
许久后才知,上辈子许她一世荣光的人也重生了
我这一生春色都与你有关
——只是春色虽好,却不及你半分
【文案待修】
期待支持,喜欢的给个收藏吧,爱你们~
第27章 理智
韩冲今日进宫时坐的轿子, 他将陈宴宁打晕后带到韩贵妃处一直避到宫门快要下钥他才离开, 出宫时提前让韩贵妃身边的丫鬟将她带出宫送上轿子。他手里拿着韩贵妃的腰牌, 丝毫不怕门口守门侍卫不放他。
他在京中有一处别院, 平日里除了他来几乎无人知晓。
从上一次在甲板上见了陈宴宁一面后, 她那般护着楚衍与他说话,从楚衍看她的眼神中对她的感情更是昭然若揭。韩冲就知道陈宴宁这丫头, 他一定会得到手,不管是为了杀一杀楚衍的锐气也好, 还是当真想要得到这个尤物也好。
他都要得到手。
可当他带着陈宴宁到了别院后,竟发觉自己仍旧没有办法人道, 纵使面对着陈宴宁还是没有办法。在韩贵妃宫里陈宴宁快要醒来时楚衍给她灌了迷药, 看着她眼下还未能醒来的模样, 抽出随侍身上携带的鞭子。
随侍按住他的手,犹豫道:“公子,这可是理国公千金,你这……”
“她理国公千金又如何?还不是最后落入我的手上,现在谁也不知道我将她带来了此处, 就算是我将她怎么样了,谁能有证据指证我?”
韩冲脸上露出肆虐的笑, 他眼神阴鸷,狠狠一鞭抽在陈宴宁身上,娇弱的身躯轻轻颤动着,可因为她身上穿着红衣竟丝毫看不出血迹。韩冲大掌一挥丢了鞭子,上前将她的外衣褪下丢在脚边。
捡起鞭子抽打的愈发快, 他浑身一阵快/感酥/麻窜过,眼睛因为激动亢奋而变得布满血丝,咬着牙齿笑出声。随侍看的实在不忍,可又不敢在韩冲兴起时上前阻止他,只好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过了半晌,随侍见韩冲激动到颤抖着从屋子里面冲出来进了偏屋,他犹豫片刻转身给陈宴宁将房门拉住。关住门的那一瞬,他眼神不受控制的朝缝隙里头看去,陈宴宁白色中衣上布满沾着血迹的鞭痕,她面色惨白,狼狈不堪。
随侍不忍直视的关上门,站在长廊下。
一刻钟后,韩冲在房间里面发出一声低/吼声,随侍闻声看过去,只听见大门外传来马儿的声音,他察觉不妙,转身走到拐弯处的屋檐下悄悄查看。
不出一瞬,只见楚衍一身冷漠的将门打开冲进了陈宴宁的那间屋子,随侍闭了闭眼,他心道完了。
韩冲刚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听见旁边屋子里面传来的声音,急忙穿好衣裳直奔出去。
推开门一瞧,楚衍刚刚跪坐在地上抱着陈宴宁,他眼角猩红,侧身看过来,韩冲只感觉背后发凉,他竟在这上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身上看到了杀伐果断的狠意。
楚衍遥遥看过去,只见韩冲腰带尚未系好,他眉心一沉,随手拾起榻边的红衣裹在陈宴宁的身上,将她放好起身。手指紧紧攥成拳头,他看着韩冲的脸,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这还不是时候,若是他眼下杀了韩冲,前朝那边该如何交代,他不能致自己与险境,因为一旦陷入困境中,他便无法再保护陈宴宁。
从前他一直以为,只有陈宴宁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
可偏偏这个时候,楚衍恨死了自己的理智,若是没有这些,他便能杀了韩冲为陈宴宁讨回公道;也偏偏是这个时候,楚衍似乎有些明悟,他心中不是只有儿女情长有陈宴宁,他心里甚至也有国有家。
牙关紧锁,楚衍居高临下的睥睨他,冷声道:“识相点,赶紧滚,否则的话本世子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
韩冲被他逗笑,慢悠悠的将腰带挂在手上摆弄着,看着陈宴宁的方向啧啧几声,摇头嗤笑:“怎么,心疼了?兄弟,听哥们一句劝,这姑娘本公子要定了,别跟我抢。反正你这么些年来勾栏瓦舍里见多了美人,不差一个陈宴宁,不如我把江妩姑娘让给你,你放开陈宴宁?”
他刚一垂眸准备系腰带时,楚衍就已到了他面前,大力一脚踹上他的肚子,韩冲撞上了后面的柱子,狠狠一下撞得他骨头四分五裂开。
这一脚果真用了力,楚衍收回腿的那一刻他右脚发麻,可看着他瘫软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模样,却还觉得不够。
稍稍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去看着命悬一线的陈宴宁,俯身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护在怀里。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真实,楚衍死死克制住牙齿的颤抖,他将泛酸眼眶里的泪逼回去,抱着陈宴宁上了马。
她受伤严重,马儿也不敢骑得太快,走到一半后楚衍索性将陈宴宁抱在怀里徒步加快速度走回去,等到国公府已经两刻钟后。
张氏与陈临树就在门口等着,陈善离开后一直不见人影,眼下瞧见楚衍远远抱着红衣女子,张氏鼻子一酸,那件衣裳正是今日陈宴宁离开时穿的衣裳。
她咬牙随陈临树一道迎上去,张氏哽咽着急忙对崔妈妈道:“快去让国公爷身边的随侍拿着帖子去请太医院的许太医,速度要快。”
陈宴宁轻飘飘的,楚衍根本感觉不到这人在自己怀里有一点重量,忽视陈临树伸过来的手,他急匆匆上了台阶入了府门。陈临树带着他去了汀兰居,王氏正候在汀兰居等着,眼下瞧见一身血的陈宴宁,她双腿颤抖,扶着柱子才站稳。
“这……”王氏被陈临树一把扶起来,刚开口就被他打断:“快让丫鬟准备热水。”说完又看她一眼安抚道:“没事的,你别担心,小心些。”
交代完跟着张氏身后进了里屋,楚衍将人放在床榻上,陈宴宁呼吸微弱,她额头滚烫,似乎开始发起高烧。口中不断地喃喃絮语,楚衍用张氏递来的帕子轻轻给她擦拭额角的汗,正打算松开握着她的手时被陈宴宁紧紧扣住。
张氏看了一眼,眼眶湿润的退后,将地方交给楚衍。
崔妈妈拧了帕子递给楚衍,他接过去给陈宴宁擦拭胳膊和露出来皮肤上的血迹,声音里的颤抖丝毫没有停止:“十三,我给你擦擦血,你忍忍。”
看着这一幕,张氏与陈临树眼角皆是溢出水渍。
陈宴宁咳嗽几声,她眯着眼睛看向楚衍,颤巍巍的抬起手勾住楚衍的脖子,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呀,你从前都不像这样的。”
见她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第一句话,楚衍闭了闭眼睛,他的手指紧紧捏住帕子顿在原地,低着脑袋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眼角湿热跌落,滚烫的滴在陈宴宁的肌肤上,她轻轻颤了一瞬。
“你以后……可别再来迟了。”
体内火热翻涌,脑海一阵一阵前世的记忆窜出,陈宴宁无力的手指慢慢从楚衍脖子上滑下来,她又晕了过去。
屋子里面又是忙的人仰马翻,崔妈妈带着太医进来,惟有楚衍坐在原地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为所动。
-
陈善递了折子被皇上传召,他跟着侍卫从御花园经过往养心殿走去,走到小路边时,听见树后的草丛里有姑娘家的轻哼声。原本陈善为着陈宴宁的事情眼下急的根本顾不上别的,但那声音越听越像是湖玉那丫头的,陈善皱眉穿到树后看见了躺在里面的湖玉。
侍卫将人扶起来,只见湖玉刚瞧见陈善便哽了喉咙:“国公爷,快救救五姑娘。”
带着湖玉去了养心殿,陈善候在殿外,直到皇上传召两人才进去。
行了大礼,陈善其身,不卑不吭的站在一侧沉声道:“今日我家小女受韩贵妃所邀前来参加宴会,但眼下仍还未回府,就在臣方才来养心殿的路上时,正巧碰见了小女贴身婢女晕倒在御花园外侧树后的草丛里。”
皇上年岁已高,他佝偻着腰坐在龙椅上,抚着下巴上少许的白胡:“将你今日所见所闻全部说给朕听。”
“今日奴婢随姑娘进宫,听戏刚开始,贵妃娘娘便唤五姑娘去她旁边坐着,说是聊聊天。中途皇后娘娘身旁的妈妈来了,道范家三姑娘与皇后娘娘许久未见五姑娘念得紧,让我们姑娘去凤栖宫问安。姑娘刚离开贵妃娘娘便让宴会散了,奴婢应二奶奶的嘱咐前去请姑娘回府,那时候姑娘还未到凤栖宫便与奴婢原路折回来。”
湖玉脑子还是嗡嗡作响,她轻轻晃了几下,脖子上的血迹沾上衣领露出,皇上眯了眯眼睛:“然后呢,接着说。”
“然后走到御花园,姑娘走在前头,正巧在拐角处奴婢被树枝绊了一下,再抬头就被人打了一棍子晕了过去便再也不记得了。”见皇上抿唇不言,拧着的眉心间露出点点的质疑,湖玉果断立誓:“今日奴婢若有半句虚言,必定叫奴婢身上的伤口流脓,今生都嫁不出去。”
陈善继而跪下,他弯腰伏在地上,梗着脖子道:“臣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我陈氏一族对皇上更是忠贞,还请陛下彻查此事,严惩幕后凶手。”
今日这事当真是闹的大了,向来无欲无求在朝堂中甚少与人为敌的理国公亲自进宫为爱女求旨,看这样子大抵是必须要有一个交代才能解决。
皇上揉着眼窝,叹息道:“那便如爱卿所说,明日彻查此事,朕定会给你们陈家一个说法。”
陈善带着湖玉刚离开,皇上看着窗外的夜色道:“朕老了,如今这朝堂是越发的不太平了。”
身边立着的于公公俯身:“陛下春秋鼎盛,何来老字之说。”
皇上摇头,他叹息:“你不知道,可朕却看得清楚的很,朕那三个兄弟,元亲王规矩本分,向来不肯做出半分越距之事。清平王整日只是吃花酒,朕本以为他娶了王妃后能够收敛收敛,却没料到竟浪了这么多年,不过倒也翻不出多大浪花来。至于南安王,哼,他以为他的手脚干净,其实朕都看在眼里。”
“皇上。”于公公自幼跟着皇上效忠了大半辈子,见他这么明白自然也知他是在做些什么,有些话他不能说却也不得不说,低声道:“可这皇位终究只能是楚家的啊。”
皇上看他一眼,明白他为自己着想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道:“可是你忘了,越过几个兄弟,子侄辈朕还有旁的人选。”
于公公微怔,“您是说……”
话音未落,只听见门一声重响,楚衍没有任何预兆的进了殿,他眼中风雨交加,浑身紧绷,直言道:“若是臣应了陛下的要求,陛下可能应允臣一个要求?”
“大胆!”于公公见皇上手指轻轻蜷缩,他急声开口。
谁料皇上抬手打住他的话,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你先说说,要什么要求?”
“今日韩贵妃侄子绑架理国公幼女,将其鞭打的不忍直视,待臣赶到时理国公幼女已是奄奄一息……”楚衍喘着气几乎说不下去,他想起今夜看见的那一幕便是怒火翻滚,眼眶发红死死盯着皇上:“若非臣及时赶到,只怕陈家五姑娘就要命丧黄泉,只盼陛下能给五姑娘一个公道。”
看着他这般意气用事,皇上心中满是叹息,他咳嗽两声问:“阿衍,你可有想过,今日朕能为你替她出口恶气,待朕百年后,你无实权在手,空有名号加身,可想过又有谁能护住她?”
楚衍愣住,他垂眸细细回想皇上说的这几句话。
“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上认真地看了他一阵,偏过脑袋道:“朕那个时候与你一般大,也曾经历过你这样绝望的处境,可你要知道,靠别人永远都是下下策。“
“你是元亲王世子,是我楚氏一族子辈里唯一的男儿,你不用装糊涂不明白朕对你寄予的厚望以及日后你肩上的担子。你母妃是嘉和郡主,外祖戎马一生,满门荣耀,你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一身尊贵,可你历经今日之事,护不住心爱之人时,难道还不明白你永远不能靠别人,你只能靠自己。”
“你是没什么好怕的,可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你就会明白你这些年来的散漫浪迹有多可笑。”
这一番话醍醐灌顶,楚衍仿佛被打开了穴道,他眼中风雨逐渐平息。他紧紧盯着皇上老迈的侧脸,只盼着他能再说些什么,来平息此刻他内心的焦灼。
终于,皇上静了一瞬后开口道:“阿衍,朕希望你能够靠亲自为她讨回一个公道,能不能护住她,这都得看你自己的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已经老了,可你正年轻啊。”
-
湖玉被陈善带回府后着大夫为她包扎好伤口便让她回房休息了,太医刚离开,戌时一刻陈宴宁发起高热,她满脑子昏昏沉沉全是抓不住的光影。
陈善回来后与陈临树和张氏在汀兰居外屋坐着谈这事儿,崔妈妈在房内守着她,眼见着陈宴宁糊涂话说的越来越多,她一时着急出去唤了张氏进来。
外头只剩下陈临树和陈善两人,父子两眉眼间皆是沉重。
方才楚衍离开时将今日之事全部都告知给陈临树,陈善一开始就知道韩冲对陈宴宁的那点心思,进宫前他就猜到今日之事很有可能是韩冲所为,可猜到和认定却是完全不相同的感受。
眼下陈善低垂着眼,听陈临树问:“爹,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小五被欺负成那般模样,浑身都是伤你不是没看见。”
“可是现在除了等,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陈善被他吵的头疼,气急了低声训斥一句,继而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陈临树道:“你以为方才我进宫面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皇上将韩冲关押起来教训?还是将他们韩家如何?”
“临树,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刚出事便去面圣,不过是为了让皇上明白,我们陈家愿意为了当今天子服软,将一切决定权全部交给皇上,让他日后再做决定时念着咱们陈家。你我心里都明白,韩家除了位贵妃娘娘,再往上的一代人都不是什么吃干饭的闲职人员,你可明白。”
陈临树咬着牙,他皱紧眉头:“那这事儿……”
“世子呢?”陈善不愿再继续交谈这事儿,若是能处置,方才皇上就已经下了决断,哪里还用等到明日。
陈临树抬起头:“阿衍在您进门前不久离开了,我猜大概是进宫去了。”
陈善摇摇头,他起身走过来按着陈临树的肩膀:“那你便等等看,或许世子稍后还会再来一趟……临树啊,韩家,不会永远的幸运下去。”
又交代了几句后,陈善进去再看了一眼陈宴宁后离开汀兰居,陈临树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兀自出神好久,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看见楚衍一脸平静的从外面进来。
陈临树起身,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眉心隐隐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楚衍看他一眼,轻轻敛唇笑起:“夜深了,你房中有人候着,莫要让人等的太晚,我再去看一眼便走。”
说完抬步欲要进里屋,陈临树一把将他的胳膊握住,眼中墨色沉沉:“你……你方才进宫了?皇上可有说些什么?”
楚衍抬手按住他的手背,忽而低笑,眼神静静地盯着屏风上的海棠花,他声音轻如风细细道来:“你且亲眼瞧着,总有一日,今夜十三所受之苦我必定要让那人付出千百倍代价。未来还长着,我不会心慈手软。”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陈临树却到底是听懂了。
皇上大抵是想要以此来将楚衍骨子里杀伐果断的野性激发出来,毕竟心爱的人受辱,他却只能求别人保护,这般自掉身价且仅此一次的事情心高气傲的楚衍不会做。
陈临树感觉楚衍哪里变了,可是又说不上来,盯着他的背影慢慢绕过屏风往屋子里头走去,渐渐与角落里没有烛光的黑融为一片。陈临树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皇上他……大概是要放权了。
张氏看见楚衍进来,她站起身用帕子捻了捻眼角的泪,笑了一下道:“世子还没吃饭吧,我去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吃食垫垫肚子。”
“国公夫人。”楚衍急声阻止,他转过身子对上张氏的眼,轻声道:“不用了,我再看看她,坐会儿就走。”
张氏也不知道楚衍这是怎么了,从前每回见到这孩子,他永远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桃花脸,今日从他抱着陈宴宁回来开始,张氏心里面对这个人的看法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当初嘉和郡主刚刚生下楚衍以后,她也是抱过这孩子的,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张氏叹了一口气,看着榻上的陈宴宁,又看看没什么情绪的楚衍,安抚道:“那你先坐着陪陪她,我等会再来。”
房门被“咯吱”拉上,楚衍坐在陈宴宁榻边的小杌子上,他稍微倾身看着陈宴宁,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脸喃喃道:“怎么还不醒呢?”
握住她的手,楚衍垂下眼眸:“抱歉啊,没办法眼下就为你讨回一个公道,可你要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为你要回一个公道来。”
楚衍垂着眼,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丝毫情绪,只是跌落的泪水砸在床框上发出“嗒嗒”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张氏再回来时,楚衍已经离开了汀兰居,她看了崔妈妈一眼,轻声叹息:“楚衍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世子今日待咱们姑娘如此,夫人觉得如何?”崔妈妈今日乍一看便看透了楚衍对陈宴宁的心思,她扶着张氏站在屏风旁边,低声道:“您可是知道的,姑娘再有三日及笄,到那时只怕提亲之人数不胜数,韩家那位……”
“是啊,韩家的养心殿那位不一定会严惩不贷,若是我女儿当真落入他的手上,只怕是羊入虎口,等一朝事发,韩家只恐怕巴不得将小五推出去挡风雨。”张氏盯着终于缓缓睡过去的陈宴宁,嘴角微微抿起道:“这事儿还是跟过公爷商议后再做决断。”
-
六月二十四,是各宫妃嫔向范皇后请安的日子。
草草将所有人打发过去后,范皇后将韩贵妃留了下来,她们各自爪牙皆是愣怔,平素这两人向来是说不上几句话的,今日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没想到范皇后率先出手将人留下。
凤栖宫正殿内,丫鬟尽数退出,只剩下范皇后与贴身嬷嬷留着。
韩贵妃面色犹疑不定,她行礼后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抬眸瞧着上座的华丽妇人道:“不知今日皇后娘娘将嫔妾留下,是有何要事?”
“想来妹妹还是不知道呢。”范皇后垂眸,将袖口上褶皱的凤尾刺绣轻轻捋平,她手指一顿抬眼,犀利的目光朝韩贵妃甩过去,冷声道:“这段时日理国公告假在家,说是家中小女身受重伤放心不下,今日才休假上朝,贵妃可认为是何事?”
韩贵妃眼中神情波动,她微微咬着贝齿柔声道:“这妹妹可就不知了,毕竟前朝之事,妹妹怎敢开口随意打听。”
“你也莫要跟我装聋作哑,本宫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实则就是为了这事儿。”范皇后端正身子,面色严谨:“那日你在御花园设宴,陈家五姑娘消失这事儿你可知?”
“这……嫔妾不……”韩贵妃尴尬的笑起,她正要否认,见范皇后眼神凌厉,最后一个“知”字在口中吐不出来。
范皇后冷笑:“既然你说你不知,那本宫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将这事儿给你说清楚。是你娘家侄儿韩冲将人绑了的,那日他将人绑了以后并没有随即离开,反倒是将人带去了你宫里内殿安置,可没料到正巧你将陈二奶奶困在宫里吃茶,他走不了。一直等到陈二奶奶从本宫这儿询问完后出宫,韩冲才带着人离开。”
“这事儿……你可知情?”
韩贵妃浑身僵硬,她着实未曾想范皇后将她宫里这些事情打听得如此细致清楚,牙齿微微磕绊着:“我……嫔妾……”
“本宫将话都说的这本明了,你却还是装聋作哑。韩贵妃,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些人是你能动的,有些人你压根就不该碰,眼下你既碰了,那边要付出代价。”
狠狠撂下话,范皇后起身再不看她一眼转身:“本宫乏了,来人,送韩贵妃回宫。”
回了内殿,范皇后脱了鞋子懒懒靠在垫子上,她揉着自己的眼窝轻声道:“左右环儿唤阿衍一声兄长,本宫帮帮他,也算是帮了环儿。”
“娘娘何故出此言,只要有您在一日,公主又怎会受人白眼,需旁人照拂。”嬷嬷将范皇后的外衫挂起,抬着茶走到她跟前。
范皇后轻轻叹息,她紧拧着眉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怕我终究是无法护她一生。”
“娘娘……”
范皇后抬手,慢慢睁开眼道:“陈家那姑娘如何了?可无碍?”
嬷嬷低声道:“谁知道呢,我昨儿去打听了,听说五姑娘伤的极重,身上全是鞭痕,倒还好脸上没有伤口,否则真的破了相,可怎么是好。”
“她该没有被……”范皇后不得不将有些事情想的长远些,楚衍喜欢的人,将来不一定坐上她这个位置,但必定是一国之主的人,若是清白尽失,不仅前朝后宫,只怕全上京城都要为此不平。
嬷嬷急忙将范皇后的肩膀按住,她见范皇后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沉默地摇摇头,范皇后大松一口气。
-
及笄这天,陈家没有办宴席,而是将一家人团聚起来吃了顿饭而已。
或许是因为最近天气好,她保护妥当,陈宴宁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她左腕子的伤近期也好得差不多,只要不提重物基本上是不会有痛感的。
吃过家宴,陈宴宁被张氏叫去毓秀院,她看见张氏坐在梳妆镜前在妆匣里摸索半天,终于翻出一支木盒,拿着起身走过来。
见她将东西递过来,陈宴宁有些惊讶:“阿娘,您不是都已经给过我了……”
“这是之前世子拿来给你做及笄礼的,那日正巧你进宫,他在咱们府上等了两三个时辰,最后将东西放在了正厅里没带走,我便收了起来。”张氏握着她的手,笑着道:“打开看看。”
陈宴宁垂眸,欢喜的眯起眼睛,从那天他将自己从韩冲手中救下后就再没来看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手指挑起盒子盖面,里头的一支步摇晃了她的眼。
鸽子血雕刻成的三朵海棠花间镶着珍珠,最下面的花瓣上坠着三串金丝串。
陈宴宁眼眶一热,这鸽子血她记得……
她抬头看了一眼张氏,鼻子发酸,轻声道:“这……他……”
“昨日夜里你父亲回来,说是韩家那畜生圣上只让他在家中面壁思过一月,却再没有旁的教训,孩子,我知道这事情是你受委屈了。”张氏摸着她的脸,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沾着的泪:“楚衍那孩子的确是个好的,之前的确是我对他有误解。”
陈宴宁上前一步靠在张氏肩头,垂眸瞧着步摇,手指一点一点的摩擦着海棠花,她轻声道:“阿娘,他是一个好人。”
“阿娘知道。”张氏摸摸她的肩膀,握着陈宴宁的肩膀让她站好离开自己,温柔的睨着她的眼:“你爹爹说了,待他此次出征回来便商议你们的婚事。”
陈宴宁满脑子中丝毫没有听进去这句话,她只听见了两个字,眼神一顿,急声道:“出征?什么出征?他要去哪儿?”
张氏一愣:“你大姐姐没有告诉你吗?我以为今日她会同你说的。前段时间你二哥哥与你姐夫上前线去的那场边疆战役,敌军与边疆小国联合起来再一次攻打起来,这回陛下换了人去,说是让镇国将军带着元亲王世子上前线。”
“楚衍……楚衍他怎么行啊。”陈宴宁气急败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急败坏,她跺跺脚将手里的步摇塞进盒子里还回张氏手上,转身便跑了出去。
“小五,你做什么去?陈宴宁!”张氏叫不住人,只好折回去将东西放下才追出去。
别看陈宴宁浑身是伤,可好歹她骨子里流着武将家族的血,溜得快着呢。等张氏追到门口时发现,陈宴宁早就不见了。
门口小厮见张氏气喘吁吁,疑惑道:“夫人去哪儿?”
“可见到五姑娘了?”
“方才元亲王世子来府上,小的告诉五姑娘后,姑娘便回去了。”
陈宴宁看着湖边站着的那个背影,她慢慢吐出一口气,抬手将右颊上的发丝拂开:“楚衍。”
一袭青衣的男子回眸,瞧见陈宴宁因快步赶来而红润的脸,走到她面前皱眉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身子不适?”
陈宴宁压根不想搭理他这些问题,只将气息慢慢平稳下来,她沉声问:“楚衍,你怎么可以去?战场上刀光血影,你从未带兵上过,你怎么可以……”
“送给你的步摇喜欢吗?”楚衍嘴角挑起一点笑,他略一挑眉,桃花眼中尽数是温柔:“那是我用我母妃曾经陪嫁的鸽子血雕刻的,你喜欢吗?”
“……楚衍,你听我说,你不行的。”
楚衍眸色深沉,紧紧盯着陈宴宁一张一合的嘴,他漫不经心的笑:“说男人不行,你知不知道这是对我的羞辱?不然等我回来,迎你入府试试看到底谁不行?”
谁知道这人事到临头居然还能这样嬉皮笑脸的跟自己开玩笑,陈宴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抬手掐着他的胳膊,气呼呼的骂:“你知不知道刀剑无情,你现在还跟我开玩笑,要是你真的受了伤怎么办?”
“陈宴宁,你能不能相信我。”楚衍无奈,抬手按着她的脑袋,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外祖戎马一生,战无不胜,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外孙,我能差到哪里去?难不成我还能给我外祖父丢脸不成?”
“可是……”
楚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人搂在怀里,下巴轻轻杵在她的头顶上道:“受伤了有太医治,反正我总不会丧命就是了,你要记住,我若是丧了命,便无人能护着你了。”
“我还要娶你做世子妃呢。”
陈宴宁脸一红,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听见楚衍动静激烈的心跳声,嘟囔道:“谁要嫁给你。”
楚衍目光落在假山上的几苗草,敛起面色上的不正经,抬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耐心的安抚:“我会没事的,等我赢了这场战役……”
他没有说下去,反倒是陈宴宁,小心翼翼伸手环住他的腰:“阿衍哥哥,那日我受伤昏迷不醒,对你说你怎么才来呀,我的本意不是怪你来得太迟。我曾经做过一场梦,梦里面看着你走完了一辈子,从青葱岁月到白发满头,看着你难过我却无能为力,阿衍哥哥,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回来。”
楚衍见不得她这么悲伤,轻轻笑起来拍拍她的后脑勺,后退一步弯腰平视对上她的眼:“小十三,别怕,小爷一定会安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护她楚衍在变得更好更强,希望你们也是这样,爱对方的同时也请爱着自己,提升自己~
今天入V啦,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第28章 生辰
楚衍随镇国将军出征这消息一传遍, 上京城中无不是惊叹的。
“这么看来, 若是此次世子赢了这场战役, 只恐怕京中想要提亲的人家可就多了。”湖玉抿着唇悄悄看陈宴宁一眼, 见她毫不在意后瘪瘪嘴巴:“姑娘这般不在意, 若是真等世子娶了旁的姑娘,您哭还来不及呢。”
陈宴宁将桂花油倒在手上, 小心的往头发上均匀抹上,她听着湖玉在自己耳边轻声念叨着, 她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桂花油从指缝间慢慢渗出来,湖玉急忙捏着帕子给她擦干净。
“你个小丫头, 怎么见天就知道操心我的事儿。”陈宴宁顺着头发, 她挑起眼角去看湖玉的脸, 调侃道:“那不然给你找一门亲事,让你嫁了去?”
“讨厌!我不要跟姑娘聊天了。”湖玉脸色一红,丢了帕子瞪她,陈宴宁见湖玉着实像是有些生气了,她笑着急忙拉住湖玉的手讨好。
笑闹一阵, 湖玉将陈宴宁养护好的头发挽起,挽了一个斜斜的髻, 将楚衍送给她的步摇别在头上固定好。
湖玉看着铜镜里面的她,轻声问:“姑娘,您就真不怕?”
“怕?”陈宴宁将鬓发轻轻别在耳后,她面色淡淡的,“难道有些事情怕就不做了吗?湖玉, 你记着,有些事情越是怕,就越是要勇敢的往前冲。至于楚衍,你还记得我上回给你说我做过的那个梦吗?”
湖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陈宴宁抿唇:“那场梦里,他等了我一辈子。湖玉,你说一个男人能够权倾朝野,手握重权却等你一生,那是为什么?”
“世子倾慕姑娘吗?”
陈宴宁起身,将身上的衣袖折好,她看着门口折射进来的太阳光,眼睛微微眯起:“是,所以我没必要怕。”
看着她背影坚决的抬步朝出走去,湖玉忽然愣在原地,能为非作歹的从来都不是嚣张跋扈之人,而是被世子偏爱的。众人皆说世子风流纨绔,可他心中唯有一个陈宴宁,这种偏爱足以让陈宴宁不畏惧。
湖玉快步跟上去,同陈宴宁一道去毓秀院。
人走到半路,只见翠环手里捏着牌子从外头进来,神色匆匆,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陈宴宁几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你怎么回来了?大姐姐呢?”
翠环见来人是陈宴宁,急忙规矩的行了个礼道:“明日是裴家三姑娘的生辰,大姑娘今儿早上才听说大夫人要将三姑娘接回来设宴,眼下人已经快进家门了。”
陈宴宁面色微冷,皱眉:“大姐夫呢?”
“二公子一早便去军营练兵了,大姑娘不愿让奴婢回来告诉娘家人,奴婢总是怕会出大乱子。”翠环急的额头上全是汗,陈宴宁拍拍她的肩膀,三人一道去了毓秀院。
张氏重重一拍桌子,她冷声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女儿过生辰就记得这般清楚,可还记得毓儿的孩子没了这事儿?”
陈宴宁手指挑着帕子,她反问:“阿娘,这事儿裴夫人定是看在裴将军与楚衍出征,所以才敢这么做的,不然的话将军哪肯让她把人带回来。若是咱们贸然前去,会不会被人抓着把柄说闲话?”
“有什么闲话可说?”张氏终于硬气了一回,她看着陈宴宁心疼的道:“之前就是因为我们陈家一向喜欢将事情息事宁人,搞得后来你受了一身的伤,眼下都还没好利索。我们过去看看你大姐姐怎么了,就算是待在她身边量那裴玲儿也不敢做些什么。”
崔妈妈套了马车,两人随翠环一道前去了裴府。
进了院门,张氏正说着话,只听见陈毓宁房里讨人厌的女声一声比一声高,陈宴宁厌恶的瘪嘴,张氏几步上了台阶,站在门口瞧着裴玲儿玫粉色的背影。
不屑一顾的冷笑:“当是谁呢,我看怕是有些人没把姑爷的话放在心上吧。”
裴夫人接到裴玲儿后,两人在院中喝了几口茶,她一力想要来陈毓宁这儿道歉,说的是一派坦然,仿佛自己当真是来道歉的。可裴夫人刚将人带过来,裴玲儿说了没几句见陈毓宁压根不想搭理她就开始胡言乱语,嘴嘴里胡诌起来。
还没来得及阻止,张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裴夫人起身,尴尬的笑着:“亲家来了,快来坐。”
陈毓宁瞧着陈宴宁飞快的将自己护在她身后,然后等着裴玲儿的模样还未回过神,张氏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后顿时清醒。嗔怒的等着翠环,只见翠环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我想着……这三姑娘也没在外头待几日怎么就回来了呢,我女儿的身子可还未好利索呢,若是这中间再出了什么岔子,谁来承担责任?”张氏眼下对着裴夫人就没有好脸色,话里话外预期都是阴阳怪气的。
裴夫人心里憋屈,原本那点点尴尬的心思被张氏说的烟消云散,面色上一副理所应当的道:“玲儿挨了打也休养了好一段时日才好,你姑娘是宝贝疙瘩,我姑娘就是草根了?”
“您还有脸说呢?”陈宴宁看着她的嘴脸终于恶心的忍不下去了,一把丢了陈毓宁的手冷冷盯着裴夫人,眼神中的鄙夷甚至快要溢出眼眶,无可奈何的扯着嘴巴。
“您女儿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得我们承担呐,凭什么啊,我大姐姐生来尊贵,凭什么被她欺负了还得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给别人说给别人看。我倒是想问问看这都是谁定的规矩,是你们裴家还是当今圣上,更何况您还别说了,我姐姐就是比裴玲儿尊贵一头,我姐姐就是金枝玉叶怎么了?”
这话说的裴夫人哑口无言,张氏在一边去轻轻“哎”了一声,可明显面色带着笑,阻止也是力不从心的。
裴玲儿气得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还有完没完了,上回我二哥哥把我打也打了,你也打了我一巴掌,还把我搞到老家吃了这么久的苦,难道说还扯不平吗?”
“扯平?”
陈宴宁不可置信的哼笑,她嘴皮子翻得极快,丝毫不像是从前那个柔软地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妹妹。陈毓宁捂着额头一阵难受,被张氏握住的手感觉到她暗暗用力,悄悄回眸看了一眼,只见张氏对她眨眨眼睛。
低声道:“你可别小瞧小五,她现在呀,不一样了。”
被声音勾回神,陈毓宁听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接着道:“你好歹也是个高门千金,怎么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我姐姐丢的那是一条命,我打你一巴掌就能扯平了?我看你怕是大字不识一个还想跟我掰扯,你闹笑话呢吧。”
裴玲儿直翻白眼,气的话都说不利索,裴夫人急忙将裴玲儿护在自己后头,她皱眉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张口闭口要脸不要脸这种难听的话?真是败坏你陈家的门楣。”
“难听?本姑娘难听的话还在后头,你要听吗?”陈宴宁斯文笑开,甜甜的望着她眨了眨眼睛。
裴夫人牵着裴玲儿就往出走,边走边道:“真是不知以后谁娶了这姑娘,只恐怕要扰的家门鸡犬不宁。”
屋子里面终于没了讨人厌的存在,陈宴宁才坐下来,她看着陈毓宁,一本正经的道:“大姐姐,遇上这种不讲理的恶心玩意儿,你就得把你所有的矜持和尊贵都放下,狠狠的教训她,免得她以后还觉得你是软柿子好欺负。”
-
在陈毓宁房里用了晚饭,直到裴深回来,她们母女两才回府。
陈宴宁抬手摘下耳环,皱眉道:“今儿翠环说,明日要给裴玲儿设宴过生辰?”
“是啊。”湖玉接过红宝石耳坠,装进匣子里不解的问:“姑娘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陈宴宁摇摇头没在说话,洗漱完后躺在床榻上,摸着自己左腕子轻轻活动着,今日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想,裴玲儿这种人一旦回了裴府,那么裴夫人是绝对不会再容许旁人将她送回湖宁老家的。只要她在一日,那么陈毓宁的日子就一定不会好过。
既然明日是她的生辰宴会,机不可失啊。
韩冲眼下被皇上下令关押在府中面壁思过,那便从他的爪牙开始下手。
陈宴宁细细想来,韩冲身旁的似乎除了英国公次子以外,她似乎都不认识。
英国公次子……
陈宴宁手一顿,对了,这不就是先前范嘉柔对自己说过的那个范夫人和范皇后想要给她做夫婿的男子吗?既然她不喜欢,那便清理了,一举两得。
她捧着手腕坐起来,陈宴宁扬声唤:“湖玉。”
守夜的湖玉从屏风外赶进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忙要去点蜡烛,陈宴宁摆摆手道不用,她拉着湖玉的手坐在床边。
凑过去附在她耳畔边上:“明日一早帮我一个忙……”
湖玉瞪大眼睛,她连连摆手:“这不行的,姑娘,这事儿若是成了便好说,若是败了,夫人和大姑娘可是要宰了奴婢出气的啊。”
陈宴宁轻轻一点她的额头,气呼呼的瞪她:“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阿娘姐姐的人,听我的没错的,不会出事。”
她面色带着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颔首道:“咱们只用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解释一下,女主的性子并非主动挑事的那种,如果别人不动她和身边的人,她是不会动手的。陈辞宁是这样,若是重生后第一次见她没有表现的那么欠打,女主其实是有想放过她好好过日子的,裴玲儿亦是,孩子没了这事儿的确很让人心痛,但若是裴深打过她将她送回老家以后她能改过自新,回府不再陈毓宁面前挑食,陈宴宁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毕竟这年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若是遇上不长眼色的人,总得给点颜色看看。感谢在2020-01-02 17:27:56~2020-01-04 23:0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蘑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动手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湖玉换了一身粗布衣衫从国公府角门偷偷溜了出去, 跑到一家刚开门的香料铺子里头与掌柜窃窃私语了好一阵, 最后从衣服袖子里面出一锭银子。
那店掌柜看的眼睛都亮了, 惊叹的压低声音犹豫道:“这东西我们铺子不轻易卖出的, 你看你若是要买……”
湖玉回头瞄一眼身后,皱眉嫌弃的又掏出两锭银子, 她盯着掌柜贪婪的脸,冷声道:“这三锭银子我既交给你, 你便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掌柜去摸银子的手被湖玉一把拍掉,他抬头, 只见湖玉眼神犀利:“你记住了, 今日你没有见过我, 也没有见过这三锭银子,更没有给我卖过东西。若是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们家姑娘必定让你……”
她没有说下去,只不过缓缓抬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抹, 那店掌柜倒也是明白人,急忙抱拳道:“小的明白, 姑娘还请放心。”
湖玉抬手,神情有些不耐烦,掌柜的转身进了帘子里,从高架上的一个描的极为精致的匣子里头包了几粒香料,转身出来交由湖玉。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湖玉将东西包进手帕里,掌柜将三锭银子揽进怀里,一手一个笑的眯起眼睛。
见湖玉转身要走,他忽然开口道:“姑娘,我见你不是什么坏人索性与你说了,这东西量虽少,可后劲十足,还是注意些身子的好。”
这话说的直白,湖玉耳尖微红,定定瞧了一眼掌柜,不确定的指着他,掌柜急忙闭上嘴巴讨好般的笑开。
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回了汀兰居,陈宴宁尚且还睡着,湖玉站在门外头哈了一口气,悄声跺跺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宴宁听见门被打开应声抬眸去看,大脑一片迷糊,坐起来哑着嗓子道:“想喝水。”
湖玉正巧到圆桌旁,给她兑了一杯温白开抬过来放进陈宴宁手里,轻声道:“姑娘,我都去办妥了,东西在这儿。”
原本还迷糊着的脑子眼下慢慢清醒过来,陈宴宁垂眸去看,湖玉打开帕子,里头的几粒香料映入眼帘。她神色淡淡的,嗓音滋润:“倒是没什么稀奇的,我原本还以为香味奇异,眼下看来倒是与一般香料没什么差别。”
湖玉点点头,似懂非懂:“那掌柜说这东西他们一般不轻易卖的,我好不容易才买来的。”
见她一副邀功的模样,陈宴宁将杯子放在手边的小杌子上,抬起胳膊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辛苦你啦,等这事儿成了以后,带你去天香居吃莲藕蹄膀。”
眼下时辰尚早,陈宴宁在湖玉离开后又闭眼眯瞪了一会儿,短短半个时辰,她竟做了梦。梦到此次楚衍打了胜仗,班师回朝那天,他一身盔甲望着她笑。
感觉有人将她的被子掀开,陈宴宁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梦被打断,她不悦的睁开眼睛,入目即是崔妈妈的圆脸。
陈宴宁烦躁地又闭上眼睛,一只手轻轻拽着被角嘟囔:“干嘛呀,还睡着呢。”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今日裴府设宴,姑娘可莫要去迟了,被那三姑娘抓到把柄又给大姑娘脸子瞧。”崔妈妈将陈宴宁一把从被子里面捞起来,她就知道说起陈毓宁,一准能将陈宴宁治住。
果不其然,下一刻陈宴宁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掀开眼皮。崔妈妈三番五次催促下,陈宴宁洗漱完与张氏坐在了前往裴府的马车上。
昨儿裴深回府得知裴玲儿被裴夫人接回来,他将张氏母女两送走后,还未进自己院子里便去了正院将裴夫人好一通说教,两人一时间吵了起来。最后还得是大房的两个过来将裴夫人拉住,陈毓宁连推带拉才将裴深带回自己院子里。
陈宴宁听闻这消息,她眉眼终于舒朗几分,笑着听张氏对陈毓宁道:“其实咱们压根不怕受委屈,怕的就是姑爷不明白后院女人的勾心斗角反而劝你善良,不明不白的跟着她们伙同起来一起叫你难受。不过好在你爹爹的眼光的确是不错的,这姑爷当真是个好的。”
“等你们再熬几年,等到分府别住的时候,你也就熬出头了。”
陈毓宁也是高兴,昨日本来还担心裴深的态度,倒是最后张氏两人一走,裴深的确是给了她一个安慰。
陈毓宁点点头。
是啊,嫁夫如此,此生无憾。
裴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请陈毓宁三人去前厅坐着,陈宴宁称自己头有些晕,想休息一会儿,等正宴开始在过去。陈毓宁想让翠环留着陪她,倒是湖玉一口否决了。
她笑着打趣道:“大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想叫翠环姐姐抢了我的本职不成。”
陈毓宁气笑,一拍她的脑门儿:“我本是好意,倒是叫你个小丫头曲解了,罢了罢了,便随你们去吧。”
见两人相携离去,陈宴宁与湖玉从正屋出来到偏屋去休息,临进门前,湖玉四处看了一眼扬声道:“五姑娘身子有些不爽利,没有吩咐不准走进这屋子,若是扰了姑娘清净,仔细二奶奶教训你们。”
湖玉毕竟是陈毓宁嫡亲妹妹身边的一等婢女,如同翠环一样的存在,眼下院子里约莫都是些粗洗丫鬟,自然只能应允。
陈宴宁进了屋子,她与湖玉对视一眼,褪下外衫解开腰带。
一刻钟后,陈宴宁猫着腰打探许久,悄悄从打开的窗户翻进了正厅后的屋子,这个屋子是专门留下给宾客休息的。她站在红漆木桌旁的小缝隙间听外屋的声音,倒是没料到竟是裴玲儿跟丫鬟。
“陈宴宁那不知分寸的贱丫头也来了?”裴玲儿尖着嗓子。
丫鬟低声:“可不是,方才被夫人身边的丫鬟一道请去了正厅,姑娘可要去?”
裴玲儿似乎站起了身子,她语气逐渐恶毒起来:“当然要去,京城都说小一辈中只有她陈宴宁和范嘉柔压得住红色,我就不信,我偏要穿红色。从前我处处被她压了一头,今日就让他们瞧瞧看本姑娘的美貌,我们走!”
陈宴宁抬手揉了几下鼻子,等门被关上后,她终于没忍住笑了。
原来自不量力,就是形容这样的人。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榻旁,掀起香炉的盖子,将里面的香料倒出一半,然后手速极快的将手帕里面包着的香料掏出来三粒添进去,等它慢慢飘出烟才盖上盖子。
倒出的那一半包好塞进袖口,她走到窗口回头瞧了一眼,四处并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翻了出去,顺道关上了窗户。
等到回了偏屋换好衣裳,看着湖玉一脸紧张,陈宴宁慢条斯理地折起袖子,她淡声道:“你若是等会还是这般模样,只怕是不打自招了。”
湖玉紧张的脸色转瞬即逝,她抿着唇微笑:“我不会的,放心吧姑娘。”
陈宴宁盯着她笑起来,两人去了正厅,范嘉柔在找她,两人碰面后坐在一处喝茶。范嘉柔笑起来转身,正巧碰见从外头进来的英国公次子卢毅,脸色微变,捏着陈宴宁的手也微微用力。
感受到的陈宴宁直直看过去,只见卢毅刚好坐在她们身旁不远处的位置。
陈宴宁轻轻拍了拍范嘉柔的手,起身走过去,眼见着的确是朝陈毓宁迎去,却在不经意间脚步慢了几分等丫鬟给卢毅上茶。那杯八分烫的茶刚放好,卢毅抬起正吹了几下,陈宴宁走到他背后,眼眸微挑,一个不经意扭了脚撞上卢毅的后背,他手一抖往前倾去,茶杯里的水尽数倒在了他的裤/裆处。
湿的位置敏感特殊,陈宴宁被陈毓宁急忙赶上来扶住,卢毅起身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陈宴宁似乎有些害怕,微微瑟缩道:“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扭了脚。”
陈毓宁侧眸看她一眼,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小把戏,但也不拆穿,笑着抬手唤了丫鬟上来道:“快带卢公子去后院整理衣衫。”
卢毅恶狠狠地瞪了陈宴宁一眼,跟着丫鬟上了长廊。
“这事儿咱们完了再细说,你今日最好别搞事情。”陈毓宁轻轻拍了一把她的肩膀,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陈宴宁娇憨的望着她笑,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宾客来的差不多,裴玲儿挽着裴夫人的胳膊,甜甜的朝最后一批人打招呼,待人过去,她开口道:“母亲,陈宴宁呢,我怎么没瞧见?”
“你今日给我安分点,昨晚上你二哥哥可是狠狠地下了我的脸面,今日你若是敢再为非作歹,小心我将你送回老家去。”裴夫人掐了一把她胳膊上的肉,瞪她。
裴玲儿瘪嘴,忽然发觉自己手里的帕子不见了,她急声道:“母亲,我手帕不见了。”
“姑娘家的贴身之物怎么能收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裴夫人四处瞧,皱眉道:“赶紧去找,找不到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裴玲儿见裴夫人昨夜因为裴深燃起的怒火眼下马上就要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跺跺脚急忙折回方才来的路。寻了一路都没有,她只好回了后院的那个屋子去看看,揉着脑袋也是懊恼,心中不停责怪自己刚才为何要偷懒过来歇脚。
屋子关着门,裴玲儿推开一扇,一阵淡淡的仿若木兰花香的味道传来,她轻皱鼻子,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往里面走,看见椅子上玫红色的帕子,几步走过去拾起。
屋里头光线有些暗,裴玲儿正要往出走,只听见珠帘后头发出奇怪的咳嗽声,她眉心一跳。
这里有人?
下意识想出去,可好奇心作祟,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脑袋刚刚探出去,一只大掌伸出扣住她的腰勾进怀里。那怀抱宽厚温暖,带着极其浓郁的阳刚之气,裴玲儿一愣,刚想开口尖叫时,那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嘴。
温/热/潮/湿的触感从耳尖到脸颊,然后愈发往*,裴玲儿大脑一片空白,她挣扎几下没挣脱开,反而叫那男人得寸进尺的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鼻息中的木兰花香味愈重,裴玲儿意识逐渐涣散,体内奇怪的感觉涌出,她发现自己的手脚似乎已经开始不停自己的使唤。
等再次反应过来,她与那人已经双双勾着彼此的衣裳倒了下去。
裴玲儿愉悦间抬眸瞧了一眼那人,眼前全是白色的光圈,她什么也看不见,下一刻,那人大掌一挥,锦帐落下。
屋内风雨交加,屋外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锁,如果被锁了就等我明天早上解开吧,我大概是熬不到十二点以后了。这几天考试实在忙的没时间,这一章还是挤着时间写的,爱你们~
7号晚11点以后发文
第30章 风波
半个时辰后, 宴席开始, 裴夫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借着由头去寻帕子的裴玲儿。
约莫是她眉间全是烦躁, 些许宾客也都似乎隐隐明白些什么。
同卢毅一道前来的男子笑着打趣:“说到裴家三姑娘不见踪迹, 这英国公次子可也是不见人影呢。”
这话一户, 四处全是风言风语,裴夫人见状况不对劲, 她心里有些慌,急忙将陈毓宁和裴大奶奶拉到边上去低声询问:“可有瞧见三丫头?”
裴大奶奶见陈毓宁沉默不语, 她四处看了几眼开口:“说到三妹妹……方才我听后院里的几个丫鬟说,安置宾客的那间屋子里头, 方才有些奇怪的声响。”
“什么声响?”裴夫人反问, 同陈毓宁一起将视线望向她。
裴大奶奶咬着唇,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眉头紧皱,裴夫人本身就已是焦急万分,眼下再一见到裴大奶奶这模样,她更是恼火。
抬高声音丝毫不顾忌场合的斥责:“说话啊, 不说话做什么呢?”
刚一出口又回过神,尴尬地四看一眼, 只见众人都遥遥朝她看过来,急忙闭上嘴。裴大奶奶心里委屈,嘟囔道:“就说是那屋子里头声音奇怪,门被关得实实的,谁也不敢靠近。母亲您这样一说, 我却是觉得……莫不是三妹妹……”
“啪”的一巴掌,裴大奶奶被迎面而来的一耳光打的眼冒金星,退了几步一下崴了脚摔倒在地,陈毓宁急忙上前扶着裴大奶奶站起来。
裴夫人声音冷冷的,咬着牙齿道:“放屁,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眼神一转,又将目光落在陈毓宁身上,最后还是转身去了裴大奶奶说的那屋子。方才声音过大,许多人都已经听见她们两人的对话,眼下就算是想遮掩也来不及了。
还不确定屋子里的是什么,裴夫人心头竟隐隐觉得就是裴玲儿。
她脚下步子越来越快,直到最后竟是扶着丫鬟的手跑去了那屋子门口,她站在长廊下,眼神死死盯着门框,仿佛只要屋子里面再传来一星半点的声响她就要破门而入。身后不知何时跟来的一群看笑话的女眷,丫鬟颤颤巍巍的碰了碰裴夫人的胳膊,还未说话,就被裴夫人气急败坏的推搡开。
混迹在人群中的陈宴宁挽着范嘉柔的胳膊,眼中带着好奇,原本一开始放置好香料后她就没有打算再找办法让裴玲儿主动前去那间屋子。因为就在她离开屋子的时候,回头张往那一眼,瞧见了屏风外头隔间椅子上搭着的手帕,心头一动,折回去将帕子移到内屋的椅子上来。
手帕这种贴身物件,若是发觉丢了,只怕是第一时间要寻找的东西。
果不其然,裴玲儿中招了。
不想让自己备受人鱼肉,那便安分守己,莫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陈宴宁眼神悠悠,嘴角滑起一丝轻佻的笑,范嘉柔低声对她嘀咕着什么,半晌见对方不予回答,转身正巧抓到她这个笑容,奇怪的一皱眉。
“小十三,你这笑容……”范嘉柔迟疑的道。
陈宴宁嘴角僵硬,结巴道:“怎……怎么?”
范嘉柔啧啧两声,瘪着嘴巴摇摇头:“还真是看不出来,你跟元亲王世子,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现在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那屋子里头到底有什么上,倒是难为了范嘉柔,竟能在眼下这种关头关心她与楚衍的事情,虽然她与楚衍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陈宴宁右手轻轻揪了她一下:“胡说八道,我怎么不知道。”
“瞧瞧你嘴角那笑,简直是世子时常能看到的笑啊。”
简直无语,陈宴宁不想搭理她,偏过脑袋一门心思盯着裴夫人的背影。
待她们说完话,裴夫人也终于推开了门,她没有进去,也不清楚屋子里究竟是一副什么景象。倒是床榻上的裴玲儿,似乎是清醒了过来,尖叫声连连,忍住身体上的痛意连滚带爬将衣衫裹在身上摔到床下。
裴夫人感觉到声音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去看,正好撞上床下浑身*露的裴玲儿望过来的迷茫双眼,她气血一阵上涌,扶着门框转过头去。
看着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这么多人,急忙下了台阶去赶人:“看什么看,赶紧走,赶紧走啊。”
陈毓宁和裴大奶奶从偏门进来,发觉有些不大对劲,急忙上前来去女眷们往宴席上引,裴大奶奶扶着裴夫人,两人再一次的上了台阶站在门外。
裴夫人眼神凶狠,带着寒意的眸子压根顾不上女眷还未离开,她便失声大喊:“混账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竟这般不知礼义廉耻,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床榻上的男人意识逐渐清醒,他抬手挡住眼睛,慢慢掀开眼皮,转动脖子后僵硬的定格在与裴玲儿对视的那一瞬间,所有记忆尽数全部想起,他坐起身子,恨地咬碎了一口牙。
裴玲儿啜泣着躲躲闪闪的将中衣穿好,刚出门去便被裴夫人一耳光打懵,她愣愣的靠在门框上,浑身全是事后的瘫软,讷讷道:“母亲……”
“你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女儿。”裴夫人再一看见她脖子上明显的吻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阵嗡嗡响,转身下了台阶道:“丢人现眼的东西,简直败坏门楣,还不赶紧把三姑娘扶回去,没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陈毓宁与裴大奶奶对视一眼,后者带着裴玲儿回房,陈毓宁随着裴夫人去了前厅。
今日这场宴席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裴夫人憋着一口气将这事儿告知各位,众人倒也是明事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谁还能有心情设宴庆生辰。
将宾客送走,陈毓宁看着陈宴宁与范嘉柔,走过去将陈宴宁的右手拉住往一旁带去,冷声质问:“今日之事是不是你!”
陈宴宁不说话,她站在陈毓宁的对立面,死死地绷着嘴角盯着她,过了许久,陈毓宁闭上眼睛有些气不顺的道:“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大家千金世家女再做些什么,这种事情,稍一不小心被人发现就会身败名裂,若是再被人传出去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这等腌臜之事,还有谁家愿意娶你过门?你想过没有。”
“我没想过。”陈宴宁哑着声音,她别开脸倔强的看着地面:“大姐姐,你自小待我好,你被人欺负我若不能救你,那我还算什么妹妹。”
“这些事情压根不需要你来管,你只需要好好养伤,等出嫁就好了啊。”
刀光血影涌上脑海,她苍白的脸以及裴玲儿的嗤笑映入眼帘,陈宴宁喉头有些哽咽,她死死攥住陈毓宁的手,眼角猩红:“大姐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是希望我身边的人能幸福。”
陈毓宁眼睛泛酸,她松开陈宴宁的手转身背对她,出声道:“你等会跟着阿娘赶紧回去,这事情不要再管了。”
看着她离开,陈宴宁咬着牙齿硬生生逼下眼里的泪,她转身走到范嘉柔身旁道:“嘉柔,我需要你帮忙。”
范嘉柔盯着她,不足半刻,这人利索起身离开了裴府。
陈宴宁静静地站在树下,她看着朝她迎来的张氏,心中已有决断。本以为今日之事会传达到陛下耳中,为了两人及世家声誉,陛下一定会赐婚给两人。
可看着方才陈毓宁的模样,这事儿只怕会被裴夫人认为是陈毓宁所为,如此一来,大抵自己是等不到这消息传入陛下耳中了,她得亲自送过去。
张氏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回府吧,你大姐姐眼下忙着呢。”
“阿娘,我们不能回去。”陈宴宁反握住张氏的手,眉心紧皱:“我们回去,就是将姐姐再一次陷入险境了。”
不明就里的张氏跟着陈宴宁往前厅走,还未走近,陈宴宁将她拉住,对门口丫鬟示意后,两人站在长廊下光明正大的偷听墙角。
“老二媳妇,今日那屋子里外不是由你检查的?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
陈毓宁压低声音:“儿媳今日查了两次,后一次是因为三妹妹嫌脚累,想要去坐着休息片刻,我便允了,谁知帕子会掉在屋子里。”
裴夫人冷笑:“你这莫不是怪玲儿了。”
“我……”花未落,只听裴大奶奶瑟缩着给陈毓宁解围:“今日之事,的确是怪不到二弟妹头上,毕竟手帕掉落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未卜先知呢。母亲,您还是……”
“你给我闭嘴。”
陈宴宁咬着唇,她看了张氏一眼,眼中尽是压抑的怒火,慢慢吐出一口气,提着裙摆进了厅,她笑:“原先我只以为裴夫人不明事理,今日再一看,怕是人老了脑子不清醒了吧?”
陈毓宁没想到陈宴宁竟然还在府上,回头瞪大眼睛朝她摇头,谁知她忽视自己兀自开口:“裴玲儿今日这事儿,本就是她自己与那不知何人的男子两情相悦,怎么会怪罪到我大姐姐的头上。”
“难不成,裴夫人当真以为我们理国公府脾气好?”
她眉眼冷厉,裴夫人竟有几分怯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八号的等我考完试明晚回家更新,如果十点没更新宝宝们就不要等了,不过会更的,比心~
第31章 圣旨
陈宴宁突如其来的出现, 将裴夫人想要将今日之事嫁祸于陈毓宁身上的念头打消, 她盯着陈宴宁的眼睛, 咬着牙齿轻轻摩擦。
“来人, 上茶!”裴夫人心里虽说厌烦, 可到底是理国公家的夫人和姑娘,轻易不敢怠慢。
张氏抬手阻止, 她沉声问:“若是我们不来,裴夫人是打算将这事儿全部都推在我毓儿身上不成?我倒是想不明白, 我理国公家的姑娘嫁到你们裴家来,到底是来做儿媳妇的, 还是让你这个做婆婆的成日消遣的?”
“国公夫人哪里的话, 我们哪有……”
“没有?”张氏盯着裴夫人面色上讪讪的笑, 她敛唇嗤笑:“莫不是方才我听岔了不成?”
裴夫人一言难尽的将眼神落在裴大奶奶身上,似乎想要让小辈为自己开脱。可到底今日一事裴夫人做的的确过了,这事儿原就不该是陈毓宁负责任,裴大奶奶不是傻子,上一回陈毓宁小产那夜回自己院子后, 裴进便同她说了,以后还是莫要与二房对着干。
具体缘由为何, 她是个笨的不清楚,可听裴进的终归没错。
裴夫人眼下已经被裴怀忠厌恶,眼下就靠着裴怀忠在陛下面前的那点面子沾光,裴深又是结交了楚衍那么位权贵好友。将来陛下若是驾崩,不可或说他会是个什么身份呢。
裴大奶奶别开眼睛, 眼睑慢慢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见她不愿为自己开口说话,裴夫人心中懊恼,尴尬一笑从主位上起身慢慢走了下来,她握住张氏的手打感情牌:“国公夫人,咱们这么多年的亲家交情,难道您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吗?我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毓儿为我裴家生儿育女,我又怎会对她怎么样呢,你说是不是?”
有些话张氏不好说出口打她的脸,可陈宴宁到底是个小孩子,她丝毫没有顾忌的低声嘟囔:“呵,倒是刀子嘴豆腐心,只可惜那些都是对着你那好女儿才有用吧。我们尚且还在裴府都这样对我大姐姐,若是我们不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她呢。”
裴夫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握住张氏的手也不知该不该松开。
看着她这幅模样,张氏淡淡一笑:“裴夫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小五就是被我惯坏了,成日里没大没小的。”
“是是,玲儿也是这样。”裴夫人悄悄松开了张氏的手。
陈宴宁揪住话头,笑着问:“倒是不知道三姑娘去哪儿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京城中都闹翻天了吧,可知道那男子是谁?要不要让陛下赐婚?”
她笑得狡黠,裴夫人哑口无言。
-
范嘉柔一路畅通无阻的赶到了宫门口,递了牌子进去,没过多久范皇后便叫身旁的贴身嬷嬷请她进去。
坐在凤栖宫软榻上,范嘉柔凑过去轻轻给范皇后捏着胳膊,笑着看了一眼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嬷嬷转身离开了正殿。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范嘉柔咬着唇脑中开始飞快的思考着怎么开口。
范皇后没给她这个机会,闭着眼睛幽幽道:“你将嬷嬷支了出去,总是有事儿要说的,眼下就咱们姑侄两人,你且说吧。”
范嘉柔收回手顺势从她侧面坐到范皇后面前,斜斜靠在她身上道:“姑母,不知道您听没听说一件事儿。”
“何事?”
“就……”范嘉柔眼珠子滴溜溜转,她抿着唇低声耳语:“今日我去参加裴家三姑娘的生辰宴席,谁知道发生了一件事儿。”
范皇后睁开眼睛,见她一副贼兮兮的模样,皱眉道:“要说就赶紧说,本宫待会儿还要去养心殿一趟。”
听她说起这事儿,范嘉柔眼睛一亮,急忙开口:“英国公次子卢毅也去赴宴了,可就在方才,他将茶水洒了一身,被裴府丫鬟带去屋子里清理衣裳,谁料刚过没多久,裴家三姑娘也不见了。最后您猜怎么着,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裴夫人在那间屋子里找到了那两人,正在床/榻上颠鸾倒凤,快活着呢。”
范皇后一听是卢毅,整个人直接坐起身子,她皱着眉头望着范嘉柔:“怎么会,你母亲说英国公次子向来本分,怎会做出这般不知羞耻之事。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怎能说出这些话来,知不知羞?”
“姑母……”范嘉柔拉着她的胳膊,眼睛里面带了点红,她低着声音,带着小女儿家的小心思:“我一早便知晓您与母亲想将我嫁给卢毅的,可是……可是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我可以为范家稳固地位嫁出去,可我……我真的不想嫁给那种人。”
闻言范皇后更是惊讶,她的手指快要戳到范嘉柔脑门上去:“你自幼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能将你嫁入火坑吗?英国公家这门婚事,本就是不妥的,当日你母亲前来找本宫商议,本宫只说了思量此事,但并未同意。”
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范皇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扬声唤了门口的嬷嬷进来打听。
嬷嬷闻言低低点头:“可不是,眼下宫中都传遍了,方才奴婢去迎姑娘时,好些丫鬟都在说此事。”
范皇后重重一拍桌面,沉声道:“这英国公家次子着实不像话。”继而转头看向范嘉柔,眉眼稍许温柔些:“既如此,你进宫来想做什么?”
范嘉柔咬着牙,眼一闭心一横索性说道:“我就是想来求姑母让皇上为他们二人赐婚,我不想嫁给他。”
“等等!”范皇后看着她紧紧颤动的睫毛,迟疑反问:“今日之事……”
范嘉柔瞪大眼睛摇头:“今日之事肯定不是我做的,我这些天除了今日都没有出过门,母亲可以为我作证。”
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被皇上知道,还不如由她去说尽了皇后的本分。
起身更衣后,带着小厨房做的点心去了养心殿。
范嘉柔在凤栖宫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范皇后才从养心殿回来,她将范嘉柔送到凤栖宫门口,轻声叮咛道:“你随着皇上身边的公公一道出宫,随他去英国公府和裴府下旨赐婚,今日之事莫要再同旁人说道,毕竟这事儿不光彩。”
公公在凤栖宫外候着,见范嘉柔出来,问了安后一行人出了宫。
等他们离开英国公府赶到裴府时,裴深已经回来了,一屋子人坐在正厅,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裴深回来,陈宴宁终于放下心来,张氏母女两坐在一旁静等,看着裴深手边还放着长剑,裴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母亲,我早与你说过,裴玲儿就是个祸害,有她在府中,裴府绝对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裴深哑着声音,眉眼间尽是冷漠,显然对裴玲儿这个妹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裴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瞪着眼睛道:“那可是你嫡亲的妹妹,与你身上淌着一模一样的裴家的血啊。”
“可我的孩子呢!那更是我的骨肉,就因为那个畜生没轻没重一下就没了。”裴深低吼,他青筋暴露,死死压抑这怒火。
陈毓宁垂眸看他一眼,抬手按在裴深的肩膀上,暗地里轻轻捏了捏,裴深慢慢缓和好心情,他面色渐渐变得正常,抬起头盯着裴夫人:“母亲,父亲只不过刚离开些许时日,您就将裴玲儿接回府,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莫不是您忘记了父亲当初说的话不成。”
送走裴玲儿那日,裴怀忠指着裴夫人的脸阴冷道:“我裴家能有今日基业全凭我一力而为,若是你再敢为了一己私欲让我裴府名声摇摇欲坠,我便休了你。将来裴玲儿若是回府,一旦被你纵容着出了什么事儿,有你好看。”
裴夫人思及此,她忽然整个人如同筛子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陈宴宁轻轻勾起唇角,垂下眼眸摸着袖口。
只听裴深接着道:“今日之事既已发生,为了我裴府的名声,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永绝后患,要么将她许给英国公家,可若是母亲想选后者,英国公府同意与否,都是你的事儿。”
“永绝后患?”裴夫人目眦欲裂,“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裴深骤然起身,将身后的陈毓宁吓了一大跳,他咬着牙齿厌恶的道:“我残忍?若是我残忍,我早就杀了她了,哪里还轮得到发生今日之事,让我裴家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话音刚落,门外的小厮便来禀报,宫里的公公来了。
一行人迅速起身准备好,满屋子人跪下,陈宴宁悄悄抬眸瞧了一眼范嘉柔,只见她也在找自己,。两人目光刚对视上,范嘉柔轻轻一眨眼,抿着唇愉悦的笑起来。
陈宴宁垂下脑袋,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气。
一边听着公公宣读圣旨,一边想着裴玲儿的事儿。
今日裴府算计卢毅,按照那人的脾性,裴玲儿嫁去英国公府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只要有新欢,不出几日,一个被娘家厌弃、没有靠山的裴玲儿染疾身亡,全了卢毅的面子,也全了英国公府的面子。
圣旨宣读完,裴深领旨叩谢皇恩,裴夫人当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屋子里人仰马翻,陈毓宁将公公与范嘉柔送出门,好生一番感谢后才折回裴府。
安置好一切后,陈毓宁将仍旧瞒在鼓里的张氏叫到一旁,将这件事情全盘供出,张氏心口一窒,差点一口气也没上来晕了。还好陈毓宁将她扶住,索性才堪堪站稳。
傍晚,两人回了国公府。
张氏叫所有人都离开,带着陈宴宁去了祠堂。
刚一进去,张氏便冷声开口道:“给我跪下!”
陈宴宁二话不说,丝毫没有任何茫然和拒绝直接跪在了蒲团上,她梗着脖子盯着不远处的蜡烛。
“混账东西!”张氏一扬袖摆,她抬手狠狠一巴掌打过去。
陈宴宁身子一偏跪坐下,看着她嫩白的肌肤瞬间红一片,眼前又是一张脸的出现,她闭上眼睛稍微喘了几口气,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错?”
“女儿不知。”陈宴宁抿着唇。
张氏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有些重了,她收回手时蜷起手指,颤抖的嗓音中带着哽咽:“你知不知错?”
陈宴宁忍着疼,抬起眼看向张氏:“女儿没错,为何要知错。”
“好!好得很,这就是我十五年教出来的好女儿。”张氏气的后退几步,看着她眼神愈发恨铁不成钢,心中忍住一阵阵心疼,转身道:“既然你不认错,那便在祠堂里跪着,给我跪到你知错为止。”
她转身离开,一袭华服曳地的绫罗绸缎在地板上摩擦,脚步里头带着慌乱。
陈宴宁脸颊肿起,她眼眶通红看向张氏的背影,扬声道:“阿娘,大姐姐受辱,就是我们娘家人的失误,凭什么大姐姐下嫁还要让别人欺负,您难道不心疼吗?”
张氏脚步一顿,继而愈发快的离开了祠堂。
她是知错,错就错在上一世为什么没能像这辈子一样强硬一些,让裴玲儿付出双倍代价;错在为什么这一世刚见面那日不将她先一步处理掉,让她再有可乘之机害了大姐姐的孩子,又能在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之后重回裴府,让陈毓宁受到双倍疼痛。
陈宴宁喘了几口气,抬手摸着自己肿起的脸,她渐渐垂眸。
她不怪张氏,她怪的是自己。
张氏踉跄着回了毓秀院,她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手,眼睛有些红。
崔妈妈在身旁轻声安慰:“五姑娘必定能明白您的苦心,可夫人你也是,下手怎么就那么狠,那是你养了十五年的姑娘啊。”
张氏声音有点哑,她身体微微颤抖:“我又何尝不知,我又何尝不心疼。”
“她心疼姐姐想要为姐姐出口恶气,可我不愿让她再冒这个风险。崔妈妈,你知道吗,上一次韩家公子的事儿,幸好让元亲王世子瞒住,除了韩家那位与宫里经手了的无人知晓,我多怕这事儿被传出去,便会是她一生的污点。”
“她身份尊贵又如何?样貌倾城又如何?未来旁人提起她,终归都只会想起,陈宴宁这个人是被纨绔公子绑架过的姑娘。纵使她一切都好,可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不干净的姑娘。”
“今日之事也是一样,她一个小姑娘,只为亲近之人出一口恶气便做出如此冒险之事,可若是不小心,一步踏错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张氏抬起双手捂住眉眼,轻轻叹息:“她身份的特殊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眼下能做的,惟有护住她,少些身败名裂的可能性。”
“不是还有世子吗?”崔妈妈给她揉着肩膀,安抚道:“世子会护住姑娘的。”
张氏没有回应,脑海中想到那夜陈宴宁昏睡时她离开前问楚衍的问题。
“若是今日宴宁当真被人欺辱,你还会……”
“会。”楚衍垂眸盯着陈宴宁的脸,眉眼温柔,语气隐忍克制到近乎偏执。
他慢慢抬起眼,盯着张氏的眸,眼中是化不开的铁汉柔情,他认真的低声道:“若是今夜当真发生了这种事情,几人知晓我便杀几人,若是全天下人都知晓,杀尽天下人自是不能,那我便赢来这天下做聘礼,聘她做我楚衍的妻子。”
张氏低声喃喃:“是啊,还有楚衍。”
她放下双手,转身看着窗外的天色,沉默半晌后道:“你去吧,再等一炷香的时辰,便叫她回屋歇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肥章,更的完了,等明天开始更新就稳定了~
设置了订阅比例,80%,支持正版呢,亲亲~
第32章 一更
夜色降落, 裴深揽着陈毓宁的腰进了里屋, 他揉着陈毓宁的肩膀低声道:“别担心, 等父亲回来, 我便同他提分家的事儿。”
陈毓宁一惊, 转身握住裴深的手,皱眉道:“可……这若是传出去了, 岂不更是笑柄,父母皆在却要分家, 我们……”
裴深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安抚:“你别担心, 我这么告诉你吧, 其实从孩子没了那天起, 我就有了这个念头。我可以受委屈,可是你不行,你嫁给我本属我走运,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还怎么做夫君, 怎么做父亲。”
被这一番话说的感动的稀里糊涂,陈毓宁眼角微红, 握着他的手指垂眸轻声道:“好,便应了你说的。”
窗外星光闪烁,一轮明月倒映在池水中泛着熠熠光辉。
丫鬟扶着裴夫人从林径小道上穿过去,入了裴玲儿的院子,她站在门口喘着粗气敲门, 一声比一声大,裴玲儿在里面压根不敢动弹,她瑟缩在墙角,咬着牙齿细细颤抖。
她也不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分明只不过是过去找一个帕子,谁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现在在上京城中必定已经是众人的笑柄。
裴夫人还在门外头敲着门,接连不断的声音让裴玲儿甚至有些崩溃,她尖叫一声,眼神涣散,抬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发丝滑落,她指间缠绕着无数根青丝。
她就像是不会痛一般,狠狠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想要将连同头皮都拽下来一样。
裴夫人冷声道:“裴玲儿,你赶紧给我开门,若是你不开门,我就让人将门撞开,有你好看。”
撞了几下屋子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裴夫人后退几步,看着身后的壮丁上前,几下就将门撞开,裴夫人捏着帕子疾步跑进去,身后的丫鬟手上抬着剪刀与白绫。
裴玲儿听见声响抬起头,她愣愣的盯着裴夫人,神色麻木,低声问:“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玲儿,你不要怪母亲心狠,若是你不死,你嫁过去也是死路一条。你现在死了,裴府将你风光埋葬,若是在英国公府死了,只怕是丢进后山腰山洞里头喂野狼。”裴夫人吸了吸鼻子,她手指摸着托盘上的东西,轻声诱惑道:“你瞧,这些都是母亲为你准备的,你只需要自己选一样,就解脱了,就再也不用受世人的白眼与嘲笑了。”
“你……”裴玲儿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日竟然会被自己的母亲想到用这种方法了解生命,她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朝裴夫人走过去,眼神空洞,一抬手,托盘被掀翻在地。
她轻啜:“母亲,我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要让我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裴玲儿,你要是现在不死,去了英国公府会更惨啊。”裴夫人闭上眼睛咬牙切齿。
她大掌一挥,身后的几个壮丁冲上来前后将裴玲儿制服住,看着裴玲儿被压制在地上的模样,她的贴身丫鬟心中一阵瑟缩,偷偷从屋子里溜了出去,跑到裴深院子外。
裴夫人看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心中悲痛,蹲下去摸摸她的脸轻声道:“孩子,母亲是爱你的,可是母亲……我也别无她发。”
“你滚,你滚啊。”裴玲儿四肢都被壮丁按住,她眼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就如同一直放在案板上马上就要被杀掉的鱼一般,不停地扭动身躯:“走开啊,你们都给我走开啊。”
她终于明白求生不得的滋味是什么,原来被亲生母亲这般憎恶以至于想要她去死,是这么痛彻心扉的感受。
看着裴夫人的贴身丫鬟俯身拾起白绫,眼神悲悯又心痛,双手拉扯着白绫慢慢朝她走过来。裴玲儿向后退,可始终身体由不得她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丫鬟越走越近,直到蹲在她面前。
白绫绕上裴玲儿的脖子,她放声大叫“救命啊”,裴夫人起身,闭上眼睛转过身。
翠环敲开门,神色慌张的从外头赶进来,她行了礼后低声道:“夫人刚醒就去了三姑娘院儿里,说是要勒死她。”
“什么?!!”裴深站起身,他与陈毓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不可理喻。
眼下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若是大婚前裴玲儿自尽身亡,这可是欺君之罪,纵使瞒天过海也没人能瞒得住皇上的眼睛。
裴深心里提着一口气,快步往裴玲儿院子赶去。
陈毓宁站在屋子里,她紧紧捏着帕子道:“真是糊涂,若是眼下将裴玲儿了解了,英国公府那边又该如何做交代,岂不是将我们裴府所有人命全部都不放在眼里吗?”
“或许夫人只不过是想让三姑娘走的舒坦一些,她必定是知道的,若是嫁过去,纵使陛下赐婚,可算计卢公子的事情已经被英国公府的人记上心头了。只怕是嫁过去,也没有好果子吃。”
翠环慢慢抬起头,看向陈毓宁。
两人双双沉默,屋子里一片安静。
裴深赶到裴玲儿院子里时,裴玲儿脸泛着青紫,慢慢的仿佛失去了挣扎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他心头怒火涌起,快步上前将握住白绫的丫鬟踹开,那丫鬟幸好心有不忍,没能下狠手,否则这会儿恐怕裴玲儿早就没了气儿。
将裴玲儿从几个壮丁怀里抢过来,俯身将人抱起进了里屋,派人守在此处,着丫鬟去请太医。
裴深看着浑身瘫软的靠在椅子上的裴夫人,他疾步过去抬起桌面上的一杯水狠狠地扬起砸向地面,屋内发出“砰”的一声,吓得裴夫人骤然回神。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难不成非要把裴府这么多条性命全部赔在你手上你才甘心不成?裴玲儿到底是你的女儿,你说我心狠手辣,我看倒是你心狠才是真的。”裴深连“母亲”都不愿再叫一声,他气的脸通红。
裴夫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流星拳打在裴深的肩膀上,边哭边道:“若不是为了她,我能这么做吗?你以为我想让她死,若是嫁过去受了屈辱,谁能给她撑腰,还不如现在没嫁过去,早些了结!”
裴深没想到裴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瞪大眼睛愣了许久,一脸不可置信的道:“她是个有思想的人,不是畜生啊,你怎能……父亲前朝打仗,拼死一条性命为我们裴家满门争光,可你在做什么?你到底配不配做裴家的女主人,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这些让众人大惊失色的话一出,裴夫人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耳光,她打过去狠狠地喘着气:“混账东西,我怀你生你十个多月,教养你二十年你却说出这些话来。”
“教养?”裴深脸被打到一边,他冷冷的嗤笑:“若是你当真教养的好,裴进又为何会一事无成,只等着吃白饭,裴玲儿又为何会如此乖张跋扈,做出一桩桩不可饶恕的事情来,我又怎会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
“你说你教养我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裴深眼下丝毫也不肯再记念裴夫人是生了他的这点情分,口不择言说完后,转身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后悔直言道:“来人呐,将夫人送回房里,将门窗封禁,一切待父亲回来再做决断。”
说完,裴深一甩衣袖离开。
裴夫人在后面鬼哭狼嚎,声声抱怨自己为什么要生裴深这个孩子,
-
崔妈妈和王氏将陈宴宁扶着送回汀兰居,她将药膏递给王氏,道:“老奴得先回去了。”
陈宴宁肿着一张脸抬头看着她,轻轻点头:“多谢妈妈。”
待她走后,湖玉与王氏两人伺候她洗漱完上好药膏,待陈宴宁泡脚时,湖玉去里屋给她收拾床铺,王氏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
“母亲也是,下手着实有些重了。”王氏细细打量她的脸,叹息道。
陈宴宁笑,弧度扯到脸,她又“嘶”了一声,有点感慨:“其实不怪阿娘,我知道她是对我恨铁不成昂,觉得我小小年纪算计这么多,将来会害了自己。”
“你知道就好,我只怕你不知道母亲的苦心。”
王氏心思细腻,聪颖敏感,今日裴家那事情她刚知道就听闻陈宴宁与张氏刚回来就被罚跪祠堂了。再连带着前面的事情与陈宴宁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她便知道这事儿□□不离十便是陈宴宁做的。
“不过还好,母亲当时将祠堂周遭的丫鬟们都清退了,知道你罚跪的人只有我们几人,且都是心腹不碍事。”王氏摸摸她的发髻,眼神温柔心疼:“倒是你,跪了那么久,本身伤口还没好,这些天可得好好将养着。”
陈宴宁娇嗔的看她:“哪有那么娇气。”
眼神继而一转,面色微微变化,有些凄然:“这回事情一出,只怕是母亲对我是彻底失望了。”
王氏又坐了一阵才回屋,湖玉收拾好后将陈宴宁扶着上了床榻,待她安置后,才悄悄离开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双更了,你们准备好小钱钱了吗?
说错了,晚上九点二更
第33章 二更
张氏怎么也睡不好, 她凌晨醒来披上衣裳去了汀兰居。
悄无声息的推开门溜进去, 小心的点燃烛火, 凑过去盯着陈宴宁脸上的伤, 心中愈发懊恼。自己下午当真也是糊涂了, 使这么大的劲。
抬手轻轻摸了摸陈宴宁的脸,将放在一旁的药膏拿过来, 用帕子擦干净手再给她上了一层。女孩子家家,本来脸面就比什么都重要的紧, 若是因为她的这一巴掌害得陈宴宁多日出不了门,她可真是罪魁祸首。
一切收拾好以后, 张氏俯身在陈宴宁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低声叹息:“傻姑娘,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阿娘对你的苦心。”
她裹紧衣裳转身去熄了烛火,只听见身后的床榻上发出一声悉悉索索翻转的声音,张氏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只听闻陈宴宁转了身子朝向里面,她低声道:“阿娘, 其实我都知道。”
张氏心中一紧,未料到这丫头竟然也没睡着, 手指间泛着汗,张氏回她:“你知道什么?”
陈宴宁轻笑:“阿娘,我都知道的。”
见她一直重复这句话,张氏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丝毫没有动静, 压低声音唤:“小五?”
无人回应她。
张氏慢慢松了一口气,大抵陈宴宁是梦魇了说胡话着,她没有多想抬步离开了汀兰居。待到屋子再次归于黑暗与宁静,陈宴宁慢慢睁开眼,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出,她咬着唇不敢出声。
次日大早,陈宴宁肿着眼睛醒来,她掀不开眼皮,支支吾吾的捂着眼睛不敢让湖玉看,湖玉得知后再三保证不会笑话她,刚一放下手就听见来自湖玉毫不留情的憋笑声。
陈宴宁坐在梳妆镜前,她心头一动忽然问正在给她整理床的湖玉:“你说若是我现在过去给阿娘请罪,阿娘会不会原谅我。”
“会的。”湖玉言之凿凿。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她又笑:“还会笑姑娘您好久。”
陈宴宁瞪她一眼,不再说话。
用早饭时,湖玉从外头进来,她喘着气道:“方才勇毅侯府传来消息,说是四姑娘有身孕了。”
陈宴宁眉梢轻挑,有些惊讶,手指掐着白色的面饼:“许久不见那人的消息,竟是一有消息就是这样让人惊叹的。不过这四姐姐的速度可当真是有够快的,可还说什么了?”
“还说她身子不太舒服,想让夫人和姑娘您去瞧瞧她。”湖玉磕磕绊绊将这几个字说出来。
陈宴宁眉心微沉,将手中的饼放下,冷声道:“她可当真是想得美,她怀她的孕,凭什么让阿娘去瞧她。”
细细嚼着嘴里的食物,陈宴宁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这人一贯是没什么好心肠的,今日想要让她们去勇毅侯府探望她……说不准是这胎不□□稳,想要滑掉将她拖下水?
这话一出口,湖玉整个人都愣住,迟疑道:“四姑娘……怕没有姑娘您想的那么多心思吧。”
不得不说陈宴宁时重新活过一回的,两世年龄加起来都要比湖玉大的多,自然考虑的也多一些。她拿帕子捻干净嘴角的残渣,起身作势要往毓秀院赶去。
湖玉急忙将她拉住,急声道:“外衫还没穿呢姑娘。”
毓秀院里,张氏坐在榻上,也是一副愁思。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对劲,陈辞宁出嫁那日,她说得清楚,嫁出去便不在与陈家有干系,今日怀孕之事一出,竟还传回了娘家,并且想要叫娘家人去瞧她。
张氏起身,沉声道:“更衣,去瞧瞧看她又要刷什么花样。”
陈宴宁刚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一只手握住门框道:“别,阿娘,我怕她肚子孩子不对劲,想诬陷给我们。”
“呸呸呸,五姑娘说什么呢?”崔妈妈皱眉,扶着张氏两人刚一回头,只见陈宴宁肿着眼睛盯着她们。
张氏没站稳,“噗嗤”一声笑出,她别过脸笑的止不住,伏在崔妈妈肩头一抖一抖,陈宴宁站在原地无奈的翻白眼。
“你说说,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张氏问她。
昨夜张氏离开,陈宴宁想起从前的事情哭得有些狠了,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不过好在不太严重,一个大一个小。
陈宴宁低声道:“阿娘,别去了吧,我总是感觉今日去勇毅侯府会出事。”
别的不说,陈宴宁这一世来预感都很准,今日去了勇毅侯府,纵使陈辞宁的孩子没事,那也一定会遇上不太好的事情。
张氏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别担心。”
张氏更衣的那段时间里,崔妈妈用了热帕子给她敷着眼睛,等到要走时眼睛终于好了一些。陈宴宁同她一起上了马车,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陈宴宁有些心慌。
得知她们要来,陈辞宁派秋葵在门口迎着,见两人刚下马车,秋葵便笑着迎上来:“夫人和四姑娘来了,三奶奶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了,就盼着你们来呢。”
张氏不喜欢秋葵那股子自以为是的机灵劲儿,看着有些头疼,只淡淡的应声:“嗯,带路吧。”
这是她们两人第一回 来勇毅侯府,陈宴宁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着越是富丽堂皇,其实里面的陷阱越深。进大门前陈宴宁侧眸瞧了一眼外头,大门旁边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上面的族徽是秦家,她略一挑眉,哪个秦家与徐府有关系。
大夫刚给陈辞宁把完脉,伏在桌边写着药方,见人来了,急忙起身行礼。
张氏抬手,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陈辞宁,便问大夫:“这胎如何?”
“看脉像平稳,不过也还是要好生调养的,毕竟胎儿前三个月最是危险。”
张氏轻应,转身看着徐远锴与陈辞宁,她面色上稍微带了点客套的笑:“倒是恭喜你们夫妻二人。”
陈辞宁的手放在小腹上,她抿着唇笑,另一只手握着徐远锴的手指,看了陈宴宁一眼,眼中不无挑衅与炫耀,娇滴滴的道:“这孩儿来得突然,我与三郎都还没有准备好做父亲母亲他竟都已经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必定也是要好好护着他的。”
这番话听得陈宴宁心中作呕,面色不显,稍微往张氏身后移了几分,偏陈辞宁一双眼敏锐的很,正巧捉到她,笑着问:“许久未回娘家,倒是也连带着好久没见五妹妹了,五妹妹的婚事可安排妥当了?”
她笑得作假,陈宴宁轻轻搓了搓手指:“婚事这种事儿我一早便看开了,父母要我嫁我便嫁,哪里有那么多自己的意愿。”
陈辞宁张扬过了头,自己非要上赶着找陈宴宁的话来指她行为不检,憋着一口气看向张氏,谁知张氏捏着帕子掩了掩鼻唇,半垂着眸似乎在笑。
徐远锴有些不悦,正要开口时,陈宴宁悠悠抬眸瞧着他,这清凉的一眼看的徐远锴后背生冷,干咳一声别开眼睛。
大夫两耳不闻快速的写完方子,起身告辞,徐远锴亲自将人送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及各自的丫鬟。陈辞宁慢慢站起身,试图想要往她们这边走过来,陈宴宁利索的拉住张氏往后退了一步远离她。
陈辞宁有点尴尬,抚着肚子轻声道:“退那么后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咱们还是别装模作样了,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得很,方才不过是为着你在你家三郎面前的脸面没给你撕破。”陈宴宁实在是扬了扬下巴,“说罢,什么事儿。”
见她都这么说了,陈辞宁索性也直接开口:“是因为有人想见你,所以我才让你们过来的,不然你们以为我想见。”
“谁?”陈宴宁警惕反问。
陈辞宁转身继而坐下,漠然道:“假山后的花园,一瞧便知,只许你一人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宴宁盯着她,陈辞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才愤愤道:“你们是我请来的,若是出了事岂不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有这么傻吗。”
张氏笑了一声:“婚后你倒是聪敏不少。”
陈辞宁懒的与她们在这里周旋,起身道:“秋葵,你带五妹妹去吧,让母亲在此处歇着便是,待会儿见完想走就直接走吧。我乏了,进去睡会儿。”
陈宴宁心里头好奇,跟在秋葵身后越走越快,湖玉急忙道:“姑娘慢些,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将她带到假山处,秋葵行了礼后转身离开,陈宴宁四处看着,却没见到人影。湖玉在一旁低声问:“莫不是四姑娘整您的吧,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陈宴宁刚张开嘴巴,只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与似曾相识的声音唤:“陈五姑娘。”
两人双双回头,只见秦樰吟与丫鬟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们笑,陈宴宁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笑容看得她心头发毛,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樰吟迎上来,笑着行礼道:“一直想见见五姑娘,奈何都没有机会。”
回了礼,陈宴宁丝毫不放松警惕:“所以你便伙同我四姐姐,将我诓骗到此处来?”
“何为诓骗?”秦樰吟淡笑,柔声道:“只不过是借由见面罢了。”
陈宴宁手指缩在袖口里细细摩擦着,心头不确定的感觉让她有些烦躁:“我既来了,你便说吧,什么事?”
阳光微弱,陈宴宁眼神清冷,盯着面前不过一面之交的秦樰吟,只见她面色上的笑容愈发深邃,也同样盯着她缓缓道:“把楚衍让给我。”
第34章 一更
阳光照着陈宴宁的脸, 脸上打着大片的阴影。
她看着秦樰吟的目光愈发奇怪, 微微蹙着眉头道:“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
秦樰吟丝毫没有因为说出这句话而尴尬的心态, 反倒是敛起了面色上的微笑, 面色严谨, 神情不再有方才的半分柔和:“我自然是知道说的什么,咱们之间除了楚衍, 你以为还有什么别的可以谈的话题?”
“秦姑娘,楚衍不是物件, 他是有思想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把楚衍让给你, 他就能娶你。”陈宴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为难的笑着:“更何况婚娶之事, 向来都是父母之命,秦姑娘怕是误解了什么,我的婚事尚且由不得我做主,遑论楚衍呢。”
她被气笑,舔舔唇角吐出一口气。
秦樰吟被她这般奚落也不恼, 手里的帕子被她摆弄成各种模样,百般随意的看着她勾唇:“既然陈五姑娘这般说了, 那我便放心了。”
“今日冒昧叨扰,属实抱歉。”秦樰吟柔柔行了礼,扶着丫鬟的手欲要离开。
陈宴宁慢慢收紧手指,眼神冷漠:“我想你大概是搞错了。”
闻言秦樰吟不解的回眸,只见陈宴宁笑里藏针的慢慢追上她, 站在她身旁侧眸瞧着自己,然后低声一下笑道:“方才我说的话里意思,并非是要将楚衍所谓的让给你,因为他不会选择你,从头到尾,他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你……”秦樰吟咬牙切齿。
陈宴宁忽视秦樰吟瞬间阴沉下的脸,做出有些害怕的模样,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怯怯的盯着她眨眨眼睛,狡黠一笑:“实在不是我不想跟你争,而是争这个字,本身就得实力旗鼓相当才可以……”
上下看了几眼她,耸耸肩膀:“可是至于你,真是不知谁给你的自信心。”
“你听清楚了,楚衍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我的!”
说完丝毫不顾及秦樰吟转瞬即逝的难看表情,拉着愣住的湖玉大步向前走。
秦樰吟站在原地,被气得直跺脚,她狠狠低吼一声:“陈宴宁,看来果真是我小瞧了你。”
丫鬟陪在她身边,看见她欲要发火的前兆,慢慢往后退了两步,秦樰吟发现,扭头掐住丫鬟的胳膊狠狠拧着,嘴里还不停的骂:“贱蹄子,叫你看我笑话,叫你看。”
“姑娘……”丫鬟被疼哭,她哽着声音求饶。
若不是自己一家子人的性命都被秦樰吟拿捏在手上,这丫鬟只怕是早就离开不干了,还哪里会待在此处被秦樰吟这般欺辱。
湖玉紧紧地盯着陈宴宁的侧脸,一开始还笑着,刚过拐角口上了台阶走进长廊,她的面色瞬间变难看。额角青筋乱动着,眼底通红一大片。
从未见过陈宴宁这般动怒的湖玉姑且有些害怕,握着她的手急忙安慰:“姑娘别气,小心自己的身子,那种人也只能嘴上说说,世子心里头有的是姑娘。”
“我知道。”陈宴宁眼神不变,死死盯着前头的路,低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恶心,觉得厌恶。”
-
回了汀兰居,陈宴宁坐下后,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有处可发,她气的狠狠摔碎了一整套茶具。
闭了闭眼睛攥紧手指低声道:“这个秦樰吟,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是个这种人。”
湖玉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看她一眼后回应道:“那您从前与世子也没有这般的关系呀,自然跟秦家姑娘交集不多。”
陈宴宁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她本以为自己对于楚衍的事情是不慌的,之前她被绑架楚衍救她一命后,陈善夫妻两个就有这个念头想要与元亲王府结亲。
可眼下忽然冒出一个秦樰吟……
这人不是一般的难缠,上一世她就想嫁给楚衍,却身体柔弱靠汤药吊着一口气。直到最后楚衍登基,理国公府抄家后,得知楚衍将陈宴宁封为皇后她才落了气。
这人仿佛已经将嫁给楚衍这事儿化作是心头的执念,一念成魔,她已经魔怔了。
秦家人不可畏,可畏的是元亲王府那些人,元亲王妃向来视楚衍为眼中钉,若是秦樰吟攀上她,她又在元亲王耳边吹吹枕头风,只怕这门婚事难成。
脑子里头越想越乱,陈宴宁恨不得现在楚衍没有出征就在京城中。
陈宴宁眉头越皱越紧,直到额间被放置了一根手指时她才回过神,抬起眼愣愣的盯着陈毓宁。
“大姐姐……”陈宴宁喃喃道。
陈毓宁收回手,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你这是怎么了?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湖玉上好茶,低声抱怨道:“姑娘从见了秦家姑娘以后,回来就气不顺,还摔碎了一套茶具,大姑娘可得好好哄哄。”
“秦樰吟?”陈毓宁侧过眼去看湖玉,眼中似乎有些好奇:“可是为了什么来的?”
见湖玉被陈宴宁一眼瞪得不敢说话,她只好回过脑袋看向陈宴宁问道:“你与秦樰吟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是怎么被她气成这副模样了?”
陈宴宁把玩着她腰带上的玉佩,叹息一声道:“还能为着谁,除了楚衍还有谁,真是不知道,人不在京中居然也能为着他被人上赶着找上门。”
她一副气不过吃瘪的样子叫陈毓宁好好笑了一阵,而后拍拍她的脑袋道:“看来是昨天夜里还是没把你跪舒坦,若是舒坦了,今日怎么气性怎么还能这般大?”
“大姐姐……”陈宴宁皱眉瞪她。
陈毓宁敛起笑,认真地盯着陈宴宁,她压低声音道:“都是你做的好事儿,昨儿你们走后婆母要把裴玲儿活活勒死呢,还好叫你姐夫给救下来了,若真真是死在家里了,还不知道得发生什么事儿。”
“啊?”陈宴宁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那可是她女儿,她竟然也下得去手,更何况陛下赐婚她也敢不从,可真是不把裴府那么多条人命放在眼里啊。”
“可不是。”
陈毓宁打从心底舒了口气:“不过虽然这事儿冒险,但也到底是了结了我心头大患,等公公回来,只怕是婆母也惨了。”
陈宴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从桌上拾起橘子扒开,递给陈毓宁一半,抿唇道:“姐夫可知道楚--衍何时能回来?”
“约莫快了。”陈毓宁将橘子掰开送进她嘴里,沉吟道:“这几日未曾听你姐夫说起过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怎么?想他啦?”
陈宴宁被打趣倒也不觉得尴尬,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垂下手轻声道:“你都不知道,今天秦樰吟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多希望楚衍现在在京城里头。”
盯着陈宴宁的眉眼,陈毓宁小心地问:“你当真决定好了?”
“什么?”
“决定嫁给他?”陈毓宁收回视线,将橘子上的白丝一点一点撕干净,手指一顿道:“你可要知道,元亲王府那位可远比我婆母难缠的多,能在嘉和郡主后头坐上元亲王妃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又生下一子一女,在亲王府中怕是……”
“姐姐嫁给姐夫时可曾害怕过?”陈宴宁反问。
陈毓宁摇摇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道:“未曾。”
她看向陈宴宁,只见姑娘眼神清明,陈毓宁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的心思,心中微微一颤。
-
胜仗在即,带兵班师回朝那日,正巧是八月初九,元亲王妃的生辰。
虽说知晓元亲王妃并非是楚衍的亲生母亲,上一世两人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这一世只怕更甚。虽是如此,陈宴宁在收到帖子后仍旧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在前厅等着与张氏一道上马车。
元亲王府有些远,晃晃悠悠过了两顿饭的功夫,陈宴宁听见张氏在她耳边道:“今日亲王府那位也请了韩家的,你最好小心些,若要去看景,最好是同嘉柔一道。”
“韩冲?”陈宴宁皱眉,“他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不是……”
张氏摇摇头,神情也有些严肃:“元亲王妃与韩家那位有几分交情,正巧趁着今日帮扶一把,韩家欠亲王妃的人情,来日终归是要还的。”
陈宴宁眉心轻跳,马车停稳,只听门口来往嘈杂的人群声,她先一步下马车,站在下方等着张氏。
范嘉柔也刚来,甫一下马车便瞧见了陈宴宁,带着丫鬟笑着赶过来,两人跟在张氏后头一道进去。崔妈妈手里带着给元亲王妃的贺礼,是一对玉如意,是以成双成对万事如意的美意。
元亲王妃穆氏就在内院门口候着,陈宴宁握着范嘉柔的手,两人规矩的在后头,张氏进去先一步行礼,笑着将东西递过去道:“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就是看着样式好,送给王妃讨个吉利过个眼。”
清平王妃秦樰霜站在一旁笑着看穆氏身旁的嬷嬷打开盒子后,笑着道:“哎呦,瞧瞧多好看的东西,倒也是配得上姐姐了。”
穆氏淡笑,面色上笑容得体,她眼神流转,看到张氏身后的两位姑娘。
眼神逐渐变深,好奇的道:“后头那位鹅黄衣衫可是国公夫人膝下的小女儿?”
陈宴宁身形一僵,刚一抬眸便撞上秦樰霜身旁的秦樰吟,她嘴角扬着笑,眼中却是剧毒无比的寒意。
莲步轻移,裙边纹丝不动,规矩做得极好。
陈宴宁到了张氏身旁,撩起裙摆跪下行了大礼,扬声道:“是,小女陈宴宁,恭贺元亲王妃身体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秦樰吟这个人……emmmm,写的我有点恶心她了,真的是过于绿茶了,可惜后头戏份还有点足,受不了。
男主下章应该就能回来,等着哈!
第35章 二更
穆氏受了这样大的礼, 自然是没有办法再给她脸子瞧, 侧眸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清平王妃, 提着华服裙摆下了台阶将陈宴宁扶起来。
笑着道:“这孩子也真是实诚, 不至于行这么大的礼。”
见穆氏将陈宴宁扶起, 还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在手掌间轻轻拍着,张氏心口稍稍松了口气, 抿唇笑:“哪里受不得,第一次见, 娘娘自然受的。”
陈宴宁乖巧的站在穆氏身旁不说话,只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懂的模样, 她眉眼低垂。秦樰吟紧紧盯着她, 面色上一派风平浪静, 实则心里早就已经拧成了一团乱麻。
穆氏细细打量了几眼陈宴宁,只觉得眉眼间过分的熟悉,想起那人也是她陈家的姑娘,压制下心头的那些怀疑,满意的点头。
“这果真是个好孩子, 去吧,随嘉柔一道去转转, 看看到处的景。”穆氏松开陈宴宁的手,朝着范嘉柔招了招手,她谨慎的走过来,回应道:“是。”
范嘉柔带着陈宴宁从拱门出去,绕到了后头凉亭下, 感受着陈宴宁手心密密麻麻的汗,她凑过去低声道:“别说你紧张,其实我刚才看见她喊你的名字我也紧张。”
陈宴宁侧眸打量她一眼:“你紧张什么?”
“那可是你将来要打交道的人,不好惹啊。”范嘉柔啧啧咂舌,而后她压低声音轻声说:“而且你知道吗,亲王府仅有的那位郡主也是她生的,独受王爷宠爱,你将来若是最好还是与她好好相处。”
“谁说是非楚衍不嫁了,嘉柔你可真是……”陈宴宁后头的话说不出口,她无奈的摇摇头。
范嘉柔指着她反问:“那你有本事说,你这辈子还能嫁给除了楚衍以外的男子?”
见陈宴宁一声不吭,她嗤笑一声,挽着陈宴宁的胳膊慢慢往前走着,叹息道:“倒是说句实在话,这位郡主虽说是王妃生的,可与王妃打小却是走不到一处,以至于眼下两母女的关系都岌岌可危。”
“大抵是个好人。”
这句话一出,树后的女子清冷的神情微微顿住,下意识探出头去看,只见一阵风吹过,那人的帕子从指间被吹走,卷着风儿在地面上越飘越远。
陈宴宁俯身去拾,她没能看见陈宴宁的脸,只看见一抹鹅黄色身影。帕子越飞越近,一直缠上她身边的花枝上,女子将手帕捡起来,握在手心轻轻摩擦。
陈宴宁抬起头,与她愣愣对视。
认出这人来,范嘉柔急忙拉着陈宴宁行礼,她唤:“齐宁郡主安。”
陈宴宁忽然觉悟,这原来就是她们方才说的那位亲王府唯一的郡主,垂着脑袋久久未曾抬起。楚云锦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将帕子捏在指尖递过去,冷冷的声音在风中飘荡。
“喏,你的。”
陈宴宁抬眸,慢一步将帕子收回来,楚云锦转身道:“起来吧。”
走了几步,她再次回头看过去,只见陈宴宁静静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回看被抓住,面色有些尴尬,轻轻勾了勾唇角,对陈宴宁露出一个笑。
陈宴宁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个福娃娃一样。
身旁经过的丫鬟们惊奇纷纷,待楚云锦离开后凑到一处低声议论。
“刚才郡主那是笑了吧?”
“可不是笑了,这一年多了都没见郡主笑过了,今日那姑娘是谁啊?这么大面子。”
“那是理国公府的五姑娘,身份也尊贵着呢。”
陈宴宁收回视线,垂眸盯着指尖的帕子,忽然愣愣笑开。
回神没多久,穆氏身旁的丫鬟快步追上来道:“五姑娘,娘娘眼下在华兰阁等您呢,说是想与您说说体己话,请您移步。”
陈宴宁挑眉:“找我说体己话?”
“是。”
范嘉柔暗地里轻轻捏了捏她的腰,低声耳语道:“你且先去,没事的。”
带着湖玉随丫鬟去了华兰阁,她打开门后移至一旁,陈宴宁提着裙摆往进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湖玉,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情愫,湖玉瞬间明了,点点头。
屋子里头散着一股子百合香味,陈宴宁迟疑着站在门口,屏风后头发出一声一声拨动玉珠的声音,她只听穆氏道:“你且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陈宴宁深吸一口气,绕过屏风走进里屋,行礼后刚直起身子,便发觉穆氏后头站着给她捏肩膀的女子是秦樰吟。
胸口里头的那股子气差点上不来,陈宴宁决定忽视她,抿着唇问:“不知娘娘寻我来,是有何事?”
穆氏慢慢睁开眼睛,她眼里带着柔意,可那柔意底下却分明是渗人的寒,她笑着道:“倒也无事,就是迎客有些乏了,过来歇会儿脚,正巧今日樰吟也来了府上,我与你俩说说话。”
“叫你五姑娘总归是有些疏离,我便叫你宴宁吧,可好?”
陈宴宁垂眸温润应声,穆氏敛起面色上的笑:“说来宴宁你与阿衍也是自幼相识,眼下他马上十九,却还未成家。前些日子去战场搏命时,我也说了王爷,家中有荫官不好吗?非要让孩子去真刀真枪上战场,我这些日子心里头呀,那个滋味真叫一个难熬,生怕他出了一点点差错,若是当真出事,叫我怎么跟先王妃交代。”
秦樰吟低声劝慰:“娘娘也是为了世子安全着想,尽人事,听天命,更何况先王妃定会保佑世子殿下平安的。”
这话说到穆氏心坎上,她停下拨动玉珠的手笑着拍了拍秦樰吟的手背,“就属你嘴甜。”
“等他回京后,我必定要让王爷为他说一门亲事,我管不住,总有人能管住。”穆氏一派心慈仁厚的为楚衍着想。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屋子里面只有穆氏时喜时忧的声音与秦樰吟百般讨好的安抚声,陈宴宁静静坐在一旁犹如一樽花瓶权当摆设,全程都没有参与那两人的对话。
直到最后,陈宴宁抬起茶杯抿水时,穆氏忽然开口悠悠道:“宴宁,阿衍不听劝这毛病的确得改,你说是不是?”
陈宴宁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她用手帕沾了沾嘴角,直起身子淡淡微笑看着魏氏。
“既然娘娘叫我说了,那我便也说两句。”陈宴宁收回视线,盯着不远处的琉璃花樽道:“阿衍哥哥如今已是十八,他不再是小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其实他心里都很清楚。娘娘为他担忧这自然是好的,也是您自愿去做的,更无人抹拿刀着脖子逼迫了您。”
“他听或不听都在他,充其数就落一个不知好歹的名声,但娘娘,说句不好听的,您不过是阿衍哥哥的继母,还是不要出力不讨好,毕竟这上京城中心眼明亮的人多着呢,您自以为心思藏得滴水不漏,实则旁人都晓得。”
穆氏脸色多番变化,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可眼下被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奚落,当真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克制住心里头的那点恼羞成怒,穆氏笑起来:“还是你看的通透,看来是我多思了。”
陈宴宁起身,不卑不亢的行礼,面色沉静:“方才所言不堪入耳,娘娘不要放在心上为好,多谢娘娘款待,怕母亲寻不到担心,宴宁先告退,不打扰二位。”
说完,她未等穆氏开口便转身,走到屏风处,穆氏忽然开口道:“你就不怕今日一言让我心生恼怒,今后世子妃人选不是你?”
陈宴宁笑,“有何怕?你们可以试试看,楚衍是何人娘娘比小女更清楚,何必兜圈子。”
穆氏着实佩服陈宴宁的冷静,眼中欣赏一闪而过,扬声道:“小姑娘,人活得太清醒是不会幸福的。”
“多谢娘娘提醒。”陈宴宁再也没有停步直接推开门出了华兰阁。
受人之托的楚云锦站在长廊柱头下,看着她出来鼓起掌来,陈宴宁被声音引过去,她笑起来:“郡主为何会在此?”
楚云锦眼中带着笑意,看着陈宴宁的眸色愈发温和:“受人所托,倒是本郡主未曾料到,五姑娘的口才如此之好,佩服。”
陈宴宁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起范嘉柔方才说的那些传言,眼下她能说出这番话来,果不其然与穆氏的关系不大和,抬步随楚云锦一道出了院子。
门被合上,穆氏指尖摩擦着玉珠,她眯着眼睛沉吟良久。
秦樰吟慢慢站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问:“娘娘?”
穆氏回神看向她:“嗯?”
“您看看陈宴宁那般顽劣,若是入了亲王府岂不是将府中搞得鸡飞狗跳,娘娘可要三思啊。”
瞧着秦樰吟漂亮的眸子,穆氏收起笑问她:“你方才可听清陈家那位说什么了?”
秦樰吟眼睛睁大,愣愣不知所措,穆氏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做人太过聪明不好,别人会将你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你却不自知。”
见自己的心思被这般明显的拆穿,秦樰吟还想要解释,穆氏挥手,闭上眼睛:“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秦樰吟自知无用,悄无声息的退出屋子。
华兰阁里再一次恢复平静,穆氏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屏风,眼里露出愉悦与一星半点的失望。
陈宴宁这气性着实对她胃口,只可惜,这样聪明清醒的厉害人只能拱手让给对方阵营。
真是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男主没出来,自我检讨中
第36章 一更
楚云锦带着陈宴宁慢慢朝前厅走去, 她今日心情极好, 跟在身边的丫鬟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愉悦, 眼下看来倒是明白了过来, 陈宴宁这人的确是个妙人。
陈宴宁侧眸看她一眼问:“方才你说受人所托, 那人是楚衍?”
“你既都已知道,又何必再问我?”楚云锦牵起唇角, 转过脑袋盯着她的面容轻声道:“走前哥哥曾经寻过我,就是怕今日出现这样的事儿, 方才我瞧着范家三姑娘一个人回了前厅,又在你母亲耳边说了些什么, 我便是知晓了, 谁料过来还没走近就听见你说的这番话。”
“陈宴宁, 你到底却是胆子大。”
她这般直呼其名,若不是生气那便是将她当做熟人来对待了。
想到方才楚云锦对自己的态度,陈宴宁心知她是善意的,便道:“在这世上,从来都是恃强凌弱, 你若是强了那便不会有人欺辱你。你明白的,我只是不愿受她挟持而已。”
“那可是我的母妃, 你竟敢在我面前诋毁她。”楚云锦眯了眯眼,顿住脚。
陈宴宁也跟着站定瞧她,两人对视许久,楚云锦忽然笑开:“我从前只听闻理国公府有一美人儿,今日一见传言倒是真的。”
说罢, 两人又慢慢往前走,楚云锦忽而叹息:“说句实在话,我与她的关系并不好,我瞧不上她那些肮脏手段,我自幼是父王带大的,我心中是非黑白分的很清楚。我也能知道,其实父王从一开始并不愿娶她,嫁过来不好好生活,她当真是白白辜负了这一生。”
陈宴宁静静聆听,抿唇道:“郡主何出此言,人活一世,本就是为了自己,自私一点又何妨。就如您所说,若是白白辜负此生,那更是应该奋力一搏才是。”
“你这话说的,竟不像是哥哥身边的人,反倒像是……”穆氏那边的。
她知晓陈宴宁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话只说一半,陈宴宁笑着看向她:“那郡主呢?郡主又是哪方的人?”
“我?”楚云锦散漫的吐出一口气,果敢道:“我谁也不帮,我只遵从自己的心。”
陈宴宁瞧着少女貌美的侧脸,心里有些难过,穆氏说得对,活得太清醒的人是不会幸福的。譬如她,正是因为重活一世,许多事情都已经知晓如何发生,所以拼了命的想要避让,想要让上一世的遗憾不再重新发生;譬如楚云锦,她知道穆氏的所作所为与城府,她不愿与之为伍,只好这般活着。
两人漫步到前厅,张氏瞧见楚云锦身旁跟着陈宴宁,她骤然松了一口气。
起身急忙迎过去,笑着道谢:“多谢郡主殿下。”
“何来谢意?只不过我与宴宁投机多聊了几句罢了,国公夫人不必多礼。”楚云锦淡淡笑起,她回头看了一眼陈宴宁,柔声道:“我在这府上闲来无事,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望宴宁多来亲王府走动走动。”
“是。”
目送楚云锦离开,陈宴宁握住张氏的胳膊,她故而感慨:“郡主也是个可怜的。”
“方才你被亲王妃叫去说了什么?”张氏低声问她。
陈宴宁扶着她的手做回原来的位置上,掩唇轻声道:“无事,不过是与娘娘、秦家姑娘聊了几句话。”
她目光清明,盯着不远处的秦樰吟,那人也正狠狠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两人对视,电光火花在空中一闪而过。
陈宴宁丝毫不怯的扬唇一笑,抬起茶杯遥遥敬她。
活得清醒有何不好,知道自己所求那便奋力争取,自己不需那便弃之如履。
她今生所求,不过一个楚衍。
秦樰吟也好,元亲王妃也好,都无人能阻止。
-
申时三刻,楚衍与镇国将军率兵回京,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长街经过,陈宴宁刚巧回府下马车。
她站在门内,看着小厮急忙将自家马车驾着绕去后门,庞大的军队前镇国将军骑着马带队,左后方跟着楚衍。他一袭银色盔甲,手执长剑,潇洒的像个英雄。
陈宴宁扶着门框静静瞧着他的脸,分别一月有余,这人肤色黑了不少,眼睑下也带着已经结痂的伤口。陈宴宁的手指渐渐捏紧,她心尖有点疼。
上辈子他多年蛰伏,为了什么?
这一世,他这般又是为何?
陈宴宁心中知晓那个秘密,她与楚衍心照不宣,许多事情丝毫不用宣之于口她都懂。
还未走近,楚衍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两人隔空对视,楚衍终于松了口气般的笑开,他眨眨眼睛,一如既往地轻佻。
部队逐渐离去,楚衍与镇国将军需进宫面圣,陈宴宁腿有点软,扶着湖玉的胳膊往汀兰居走。
“方才姑娘可瞧见了?”湖玉低声问。
陈宴宁回眸挑眉:“瞧见什么?”
“长街上的欢呼声有多高,眼下只怕世子回京,往日里的风流名声一扫全无,倾慕他的姑娘也会愈发多起来。”湖玉皱着眉,颇为操心的叹气。
陈宴宁好笑,坐在石凳上揉着腿:“别担心了,如若他要娶那些人早几年便娶了,何必非要等到眼下刚打了胜仗便操心起婚娶之事。”
“男儿先立业再成家,眼下功名也有了,姑娘你……”湖玉被陈宴宁一把握住手腕,她咬着唇停住话,眼神幽怨的盯着陈宴宁。
养心殿内,楚衍右手抱着头盔跟在裴怀忠身后,两人回完话后起身立在一旁。
皇上久久盯着楚衍,只见那人规矩的一动不动,模样的确清瘦不少,整个人身上的气度也变得沉稳,终于有了他想看到的样子,心中顾虑渐少。
笑着道:“这场仗打的精彩,只怕是多年边疆都不敢再犯,将军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朕必定满足你。”
裴怀忠上前一步跪下,他惶恐道:“老臣刚回京便已听闻了家中发生的事情,臣心中倍感伤痛,多谢皇上眷顾未曾追究。臣只望江山稳固,其余并无所求。”
皇上大掌一挥,他微微皱眉道:“话不能如此说,你为朕上阵杀敌该封赏,来人呐。”
太监们抬着托盘快步上前,掀开红布,黄金百两白银万两,明晃晃的摆在裴怀忠面前。
他急忙叩谢皇恩,裴怀忠借着家中要事处理离开了养心殿,殿内所有人全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楚衍与皇上两人,他面色严谨。
皇上眯着眼睛瞧了他一阵,道:“你到底却是不大一样了。”
“还得多谢皇上的厚望。”楚衍垂眸,不卑不亢。
他忽然变成这副模样,皇上还有几分不太习惯,身子朝后仰了几分,淡淡道:“既如此,你想要什么,我便赏赐给你。”
楚衍抬眸,眼神明朗,甚至压抑着期待:“臣只想要一个人。”
“理国公那姑娘?”皇上皱眉反问。
见他这番说辞,楚衍心中总觉得有几分不妙,紧紧盯着他:“陛下可曾忘记臣说过的话?”
“没有忘记。”皇上见他有些较真了,敛起心中那点心思,应允他:“不过这段时日不成,三日后姜国派了使臣前来,国事繁忙,待这事结束后,朕便为你二人赐婚。”
楚衍终于露出了入养心殿后的第一个笑容,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回亲王府时,楚衍眉眼间甚至带着隐隐的雀跃,他看着立在院中的楚云锦,语气轻快道:“夜深了,你在我院里做什么?”
“等你回来。”楚云锦手里捏着一朵花,回头瞧着他笑,“我今日瞧见你倾慕的那姑娘了,模样好,性子也好,还为你在母妃跟前说了好一番话,倒是合我的胃口。”
见楚云锦对陈宴宁赞不绝口,楚衍笑容爽朗,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下,扯着她的胳膊带进屋子里问:“你说说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楚云锦嫌弃的拍掉他的手,往一旁退了几分:“哥哥,你快去换衣服洗澡吧,一身的灰尘。”
“小丫头。”楚衍抬手一拍她的脑袋,转身出了屋子。
一炷香的功夫后,楚衍收拾妥当换了一身藏青色常服进了屋子,瞧着楚云锦坐在软垫上喝茶,他几步迎过去道:“现在说吧。”
楚云锦瘪瘪嘴巴:“回来也不见你慰问妹妹怎么样,就知道问陈宴宁如何。”
“陈宴宁也是你叫的,以后你得叫嫂嫂。”楚衍瞪她。
“趁现在还没娶进门,我赶紧多叫几声名字。”楚云锦吐吐舌头,丝毫没有在外人前的清冷气质,在楚衍这儿,她倒是像极了十四岁的小姑娘。
“今日母妃将她唤去了华兰阁,我知道这事儿赶去的时候,本以为她会被欺负想冲进去拉人走的,可刚站在屋子外头就听见她义正言辞的说什么让母妃不要多管闲事,还说母妃担心你或者如何都是她自愿,又没人拿刀抹她脖子逼着她做。”
说罢,楚云锦竖起大拇指啧啧道:“大哥哥,我当真是未曾见过这般不怯场的姑娘,头一次,我喜欢。”
楚衍拍她一巴掌:“喜欢什么你喜欢,赶紧回房歇息。”
楚云锦躲开,她站起身子慢悠悠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吊胃口一般的问:“大哥哥不想知道嫂嫂还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楚衍看向她。
“嫂嫂说,她不是世子妃她不怕……”楚云锦话只说一半,故意看着楚衍的脸色变得难看,继而开口笑着道:“让母妃试试看,看你到底会择谁为其。”
被吊足胃口心情由阴转晴的楚衍顿时起身作势要打她,楚云锦爽朗的笑着跑出去,院子里全是她的笑声,楚衍眼神柔和,心中忽然一动,抬步出了院子离开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作收和专栏下本开两本书,在线听我嗷嗷叫~
第37章 二更
陈宴宁独自一人坐在毓秀院庭廊下打盹儿, 一只胳膊撑着下巴, 小脑袋就像小鸡一样一下一下往下掉。方才香姨娘传来消息说是人不大行了, 张氏怕陈宴宁过去被吓着, 便让她在毓秀院待着, 等陈善回来一道用饭。
过了半个多时辰,耳边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陈宴宁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盯着陈善与张氏朝她走过来。
陈善面色不大好看,张氏浑身都疼, 边走边捏着自己的脖子。
只听陈善道:“准备一下吧,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张氏心里明白, 方才大夫说完那些话她就已经命人去安排了, 叹息道:“她这一辈子也是可怜人。”
是啊, 确实是个可怜人。
生了个女儿早早就没了,将陈宴宁养大才得知那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张氏刚一抬头,才记起来陈宴宁还在等着他,她急忙快步走过去站到椅子前问:“等久了吧,若是困了不如就先回院子歇息。”
陈宴宁起身点点头, 揉了几下睁不开的眼睛轻声道:“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看着陈宴宁独自一人离开,张氏又有几分不大放心, 转身对着自己身后提着灯笼的崔妈妈道:“你去把小五送回去,不然这黑灯瞎火,可别岔了路。”
陈善眉眼间全是疲惫,这几日朝堂中忙的离不了地,她张开双手任由张氏给他褪了外袍, 叹息道:“这几日着实太忙了些,眼下世子回京,夫人你怎么想?”
张氏摇摇头,她将外袍挂起,用鸡毛掸子将上面的灰尘拍打干净,“我今日就是想同您说这事儿的,却被香姨娘给耽搁了。今日元亲王妃生辰寿宴,中途小五被王妃叫去了华兰阁,我听她说那屋子里头除了她们两个还有秦家那姑娘。”
“秦家?”陈善眉头微皱,转身看向她:“秦樰吟?”
“可不是。”张氏踱步行至矮座前,她倒了一杯茶坐下歇息,“前段时间四丫头有了身孕指名要我与小五去勇毅侯府瞧她,然后中途又道有人要见小五。那日回府时,小五脸色难看的很,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私下里打听了湖玉那丫头才知道,那日要见小五的,便是秦樰吟。”
陈善脸色变了几分,心中几番波动都想不明白:“她与小五相识?”
“未曾啊。”张氏抿茶,“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五与京中世家女里,就跟一个范嘉柔关系要好的很,除了她也不见跟谁相熟过。”
“那这是为何?”陈善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忽然问:“楚衍?”
张氏轻轻抿唇,她神色有些不虞:“国公爷说话可必须得算数,您可不是不知道,小五心悦元亲王家的,可莫要被旁人截胡了。”
陈善叹息,他也是头疼:“你说的容易,进来京中要事繁多,三日后姜国使臣前往,据说还带来了一名姜国王室最受宠的公主,说是要来与我大燕联姻,皇室宗亲子弟中惟有两位男子,且都是元亲王府的。若是楚云山年岁稍长只怕我也不用如此担心。”
“国公爷说的这话……那公主要与楚衍联姻?”张氏瞳孔骤缩,手一晃袖摆将茶水打翻差点湿了一身。
陈善急忙用帕子给她擦拭袖口上的水渍,责备道:“瞧你这般心急,我只是说或许是,咱们有个准备就好,又不是说一准的事儿。”
汀兰居外头,陈宴宁看着院门口,她笑着回头对崔妈妈道:“妈妈且回去歇着吧,送到这儿可以了。”
湖玉听闻声音第一时间探出脑袋张望,小跑过来站在她身侧,崔妈妈道了声好,转身提着灯笼原路折了回去。陈宴宁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眼下脑子都还不大清醒。
走了几步路瞧见湖玉欲言又止的模样,蹲下步子问她:“你是有事要对我说吗?”
湖玉咬咬牙,搀着她的胳膊低声道:“进去姑娘便知道了。”
两人进了院子,湖玉转身将院门别上,陈宴宁一头雾水的直往里走,湖玉锁上门,小心回眸瞧见她正独自往里头走,抿着唇笑了一声,悄悄从一旁廊下飞快窜走进了一边的小房间。
陈宴宁揉着胳膊,打着哈欠走了没几步,只见夜色下,院中海棠树下的男子正静静盯着树叶,他长身玉立,身形颀长,面色在光下看着有几分病态的透明。
“楚衍……”陈宴宁喃喃,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做了梦,再睁开眼睛,只见那人看向她笑起来,收起手指踱步朝她走来。
一阵风起,陈宴宁走了几步,恍然察觉速度太慢,继而奔跑起来三步并两步扑向他的怀中。陈宴宁紧紧抱着他的腰,脸颊贴上他厚实的胸膛那一刻才发觉这是真的,楚衍被她这一撞后退了几步,站稳后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眼中宠溺的笑。
月光下洒下的光辉落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映出影子来,陈宴宁紧紧扣着手不松开,她闭着眼睛语气欢喜:“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不见,处理裴玲儿事件后的精疲力竭、秦樰吟找上门来的的嚣张挑衅造成的所有的委屈终于全部涌上心头,她闭着眼睛,晶莹剔透的眼泪流了一脸。
楚衍右手摸摸她的脸颊,正想打趣时,谁料摸到一手的水渍,手指一顿拉开她,弯腰看着陈宴宁的眼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宴宁别过脸,粗鲁的将眼泪擦干净:“没有,就是有点想你了。”
这是第三次,楚衍听见陈宴宁说出这样让他心动的话,第一次是深夜他来府中寻她,第二次是他要出征前夕。
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下一次……
楚衍眼神微暗,看着她灵动的眸子,喉头一紧。
抬手握住她的手,玩笑般的道:“别擦了,让我好好看看。”
“看什么?”陈宴宁不明其意。
楚衍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摩擦,眼神撩人,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看我心爱的姑娘因为想我而哭红了眼的模样。”
陈宴宁瞪眼,小心的抽回左手一拍他的肩头:“你讨厌。”
打到伤口,楚衍脸色微变,眉间紧皱,下一瞬又仿佛陈宴宁眼花一般忽然敛起痛苦面色,陈宴宁继而盯着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受伤了?”
楚衍摇头,微微侧了一些身子道:“没有。”
“你说谎,给我瞧瞧。”陈宴宁脑子一阵糊涂,作势就要在院子里扒开衣裳去看他的肩膀。
见她面色慌张,楚衍生平头一次看到她这样紧张自己,脑中思绪微动,笑着一把握住她的手:“你院子里头这么多人,难不成还光天化日下脱我衣裳?”
说完,趁着陈宴宁愣怔,楚衍拉着她往屋子走:“进去再看。”
陈宴宁被拉进屋子,见他抬手将门关上后终于有点紧张了,结巴着问:“你……你别乱来啊,你要是敢做什么的话……我我我,我大哥哥……”
“你你你……你大哥哥怎么了?”楚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神柔和,似乎着意想要逗逗面前的小丫头,“你觉得,你哥哥和我若是打起来,谁赢?”
这个关乎面子的问题陈宴宁决定闭口不言,她拧着帕子一直往后退,后腰抵着椅子扶手,她前有虎后无路,盯着楚衍小声道:“阿衍哥哥,你别……”
楚衍到她面前站定,一只手挑起陈宴宁下巴,淡淡开口问:“不回答?那我再问你,我与你大哥哥同时被人绑架,你先救谁?”
陈宴宁脑子一头雾水,这孩子,怕不是上了个战场脑子变傻了?
扯着嘴巴瑟缩道:“我……我能救谁啊,我自己都护不住自己还靠着你们保护我呢。”
楚衍失笑,手指滑上她的脸轻轻一捏,眸色愈深,俯身含住她的唇瓣。陈宴宁浑身僵硬住,她的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慌张的闭上眼睛手足无措。
这个吻虽说来得突然,幸好时间不长,陈宴宁刚觉得大脑缺氧他就已经离开了。
睁开眼睛,陈宴宁悄悄去看楚衍,抬手抚着自己的嘴巴,木讷道:“你干嘛啊,亲……亲了别的女孩子是要负责任的。”
“你又不是别人。”楚衍静静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将手指搭在她的耳廓上轻轻抚着,继而爽朗的笑开:“不久以后你就是我的。”
陈宴宁舔了舔唇角,轻声道:“秦家那位,你要怎么办?”
“秦家?”楚衍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方才陈宴宁满脸委屈的淌眼泪和眼下忽然提起秦樰吟,他一瞬便明了,沉声道:“秦樰吟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她找我麻烦?”陈宴宁脑中思绪万千,眼神变化瞬间嗤笑,轻哼一声:“她怎么可能找的了我的麻烦。”
楚衍见她矢口否认,心里知晓她不愿让自己为难,心疼的同时又安抚她道:“若是我不愿娶,无人能奈我何。”
“皇上说了,待姜国使臣离开,便为我们赐婚。”
陈宴宁抬头,惊喜的看着他,楚衍面如春风:“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娶你为妻,此生不渝。”
这般郑重认真地食言让陈宴宁顿时热泪盈眶,她揪住楚衍的袖子,“真的吗?”
“是真的。”楚衍看着她的样子一阵熨帖,扬扬下巴道:“开心吗?那就过来,再让小爷亲一口。”
陈宴宁耳尖顿时爆红,心里面那点感动尽数消失,咬着牙齿嗔怒的瞪着他,过了好久,她慢慢的闭上眼睛站在原地。
屋子安静半晌,陈宴宁只感觉自己额头上落下温润一吻,那唇滑向她耳边,不正经的开口:“你太小了,我舍不得。”
陈宴宁掀开眼,楚衍直起身子,耳尖也有些红的整理衣摆。
她掩唇偷笑,她倾慕的这个人呀,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他值得一切美好的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了,来自操心老母亲的呐喊声!!!
第38章 一更
八月中, 姜国使臣终于在路途中慢慢悠悠入了上京城, 这日皇家为表对使臣及公主的心意, 特意在宫中华清池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歌舞晚宴, 京中所有适龄女子男子都将入宫赴宴。
范嘉柔前些日子刚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 特意吩咐人给陈宴宁送来,让她做了衣裳两人一道穿上进宫赴宴。
陈宴宁换上那套月白色金丝绣海棠对襟长裙, 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玉佩,叫湖玉给挽了个紧紧的发髻, 将头发上半部分盘起,两侧松松挑出几绺编了两个小辫子, 其余长发全部垂在脑后。
发髻上压了两朵与以上色彩相近的白色宫花, 一边戴上了楚衍送给她的步摇。
待到宫门处, 一行人下马车换软轿,在宫中绵延宫路上弯弯绕绕走了许久,陈宴宁悄悄挑起帘子去看,琉璃瓦,红高墙, 巍峨的门匾,陈宴宁心中愈发对这座冰冷的皇宫产生敬畏。
摇摇晃晃到离华清池不远的门外, 软轿落稳,外头传来一声妇人的声音:“请各位贵人下轿,步行前往。”
陈宴宁扶着湖玉的胳膊出了轿子,她看着张氏在前头等她,小心的加快脚步过去同她站在一处。
张氏问她:“今日姜国来了位公主, 你可知是谁?”
“女儿不知。”陈宴宁心中疑惑万分,她挑挑眉头,低声回应:“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门路不成?”
瞧着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张氏恨铁不成钢,可好转念一想她又并不知情,只好解释道:“今日一早你父亲便被皇上传召进宫,说是姜国那位公主与你……你那位未曾谋面的小姑母有几分相似,有人曾议论过,那位公主或许就是西夏丢失的骊邑公主,也就是与你同岁的妹妹。”
陈宴宁愣怔,喉咙有点干,她扯扯嘴角道:“这……这怎么会呢?不是早就传言拓跋骊……”
她话没说完,这些话总是说不出口,抬手抠了抠后脑勺。
张氏叹息:“怕就怕在皇上或许要将那公主与楚衍联姻。”
“什么?”陈宴宁恍然一听这消息下一步没踩稳,差点扭了脚,被张氏扶好后她急声问:“怎么会,不是……阿衍哥哥不是说……”
“你莫要着急,我也只是说或许。”张氏安抚她。
这件事情如同一声闷雷砸下,前几日楚衍给陈宴宁吃了定心丸的心思一下就不平静了,她皱着眉头站在京中贵女人群里,思绪久久无法集中。
正殿外,陈宴宁听见范嘉柔轻轻“哇”了一声,她顺势看过去,只见姜国使臣与一位女子走在前头,后面浩浩荡荡跟了几十人,队伍极为壮观。
陈宴宁敛起思绪定睛瞧过去,只见那女子身穿七彩广袖流仙裙,整个人在傍晚的光下宛如仙子下凡一般,她嘴角带着笑,陈宴宁看了,竟觉得真是有些相似。
她也是公主……
范嘉柔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耳语:“我给你说,姑母昨夜给我说这位公主其实是来和亲的,竟也不知道会与京中哪位世家子弟在一处。”
“你也听说了?”陈宴宁惊讶,既然范皇后都如此说了,只怕是这事儿□□不离十。
她憋着一口气看过去,只见那公主与使臣行跪拜礼,扬声道:“使臣携姜国公主姜玥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姜玥乖巧的跪下行礼,她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姜玥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见她这副模样,范嘉柔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看了陈宴宁一眼:“我就说方才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模样竟与你有几分相似啊。”
陈宴宁听闻心中更是烦躁,既然张氏与范嘉柔都这般说了,那么楚衍呢,楚衍会不会也觉得她与自己长相相似。
嗤笑一声,试图压制下心里的那点奇怪情绪,看着范嘉柔道:“若是世人都与我长得一般模样,那不如就叫一个人的名字都叫陈宴宁好了。”
陈善就立在皇上身旁,他左边是楚衍,右边是皇上,看着姜玥的脸,竟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姜玥她……长得的确是像极了陈仪。
皇上轻轻咳嗽一声,叫对面的一行人起身,侧过脸对陈善道:“如何?”
“皇上火眼金睛。”陈善抿唇。
待皇上与姜国使臣率先进了华清池正殿内,姜玥抬步上台阶时,眼神不经意间回头,与楚衍在空中对上,她神情压抑,嘴角却勾着笑。对楚衍微微一点头,楚衍抿唇移开视线,刚一偏脑袋就看见陈宴宁气鼓鼓的盯着她。
好一出三人戏,姜玥扬起下巴进了正殿,楚衍随后跟上。
范嘉柔挽着陈宴宁的手,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忽然变化的情绪,还在喃喃道:“都说姜国公主擅巫/蛊之术,这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
“巫蛊之术?”陈宴宁反问,她皱眉道:“可有先例?”
“当然,要是没有的话谁敢空口白说。我听闻上一任姜国大王便是死于两生蛊,那蛊术说来奇怪,若是中了蛊,那这蛊虫便一直在体内,任凭如何都是排不出的,惟有姜国云髻山上的蠹虫草可解此毒。且两人一旦中蛊,那么一蛊身的喜怒哀乐,另一半皆能知晓,若是一人死了,那蛊虫也随之死去,另一人也无法独活。”
范嘉柔说的玄乎,她摇摇头轻声道:“可这事儿也说不准,谁也不敢保证这就是真的。”
陈宴宁跟着人群往进走,她听完后总归是觉得哪里奇怪,凑过去问:“那现在这蛊术可还在?”
“在的吧,姜国女子最擅这种术法,怎么会失传呢。”
陈宴宁晃晃脑袋,将脑子里面奇奇怪怪的想法尽数抛诸脑后,对她道:“我有些不舒服,感觉殿内有点闷,出去透透气儿,待会儿就回来。”
见她脸色的确是不太好看,范嘉柔急声问:“要不要我陪你啊,天快黑了。”
“不用,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我待会儿就回来了。”
陈宴宁与湖玉从殿内出去,两人绕过长廊出了拱门,慢慢在小路上晃悠着,来往丫鬟手里提着灯笼,倒也不算黑。想起方才范嘉柔说的那些话,陈宴宁心里头有点难受,她抿着唇不怎么想说话。
湖玉瞧着她的脸色,问道:“可是为了那公主?”
“算是吧。”陈宴宁撩起裙摆坐在石凳上,她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月亮:“你瞧,我这路走得多坎坷,每次峰回路转时,总有岔路口出现。”
湖玉听不懂她的意思,只好站在一旁静静陪着她。
正殿内,楚衍静坐在位置上,一边就是姜玥,那人抬着酒杯看向面无表情的楚衍,笑着道:“听闻世子殿下刚赢了一场胜仗,可喜可贺,我敬你。”
楚衍抬手挡住,他客套疏离的露出一个笑,垂眸盯着缓缓垂下的手指:“抱歉,我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将他拒绝自己,姜玥也不恼,举起筷子夹起一颗酒酿梅子递过去放在他盘中,柔声:“这是我们姜国出名的酒酿梅子,殿下尝尝?”
楚衍不太像搭理她,微微侧了脑袋,不予回应。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面子让姜玥有些懊恼,但面色上丝毫不显,刚笑着正准备再开口时,只听一旁的女子声色清冷:“大哥哥,再不去追,嫂嫂可就要被人追走了。”
楚云锦放下筷子,目光从陈宴宁位置上收回来,余光瞄见韩冲起身出了殿,她心知楚衍不愿搭理姜玥,又想着韩冲与陈宴宁之间的恩恩怨怨,只好插嘴开口。
楚衍顺势看过去,只见到韩冲的背影,他面色微变,站起身子直接从偏门离开。
耳边只剩下歌舞声,楚云锦抬起清酒杯,悠悠抿了一口偏过脑袋看向姜玥,轻轻挑起下巴:“如何?本郡主可好看?”
姜玥收回视线,咬着牙齿懊恼不已,低声问身旁的婢女:“说话的人是谁?”
“回公主,看样子大抵是元亲王幼女齐宁郡主。”婢女低声回应。
姜玥压制住心头那股子怒火,抬手拾起一颗梅子送进嘴中轻轻嚼了几下,皱眉道:“怎么这么酸?”
她略微一动,只听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如同皮裂开的声音,瞳孔微微骤缩急忙伸出手指按住耳后。楚云锦不动声色的移开眼,她方才分明看的一清二楚,那姜国公主耳后轻轻翘起了一小块肉皮。
若是她猜的没错……
楚云锦面色露出点点笑意,摇摇头垂眸饮酒。
坐的时间差不多了,陈宴宁起身摆弄腰带,低声道:“回去吧,待太久旁人会起疑的。”
湖玉将她腿边的裙摆收拾好,起身扶着她的手准备往回走,刚一转身,两人就看见韩冲挑衅一般的靠在树干上。
陈宴宁四处看了一眼,方才还来往人多的地方眼下竟没了人,生怕他又是上一回那种把戏,急忙慌张的要匆匆离开。
韩冲几步过来将她一把捏住手,“诶”了一声后站好,看着她踉跄收回手往后退,韩冲暧昧的笑:“怎么?几日不见就记不得我了?”
想起那夜受到的羞辱,陈宴宁神情紧绷,咬着牙齿道:“韩冲,你又要做什么?”
“我就是想跟你叙叙旧。”韩冲慢慢往前移动着,逼迫陈宴宁不得不后退,他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姑娘家不过就是想找个人保护你们,给你们下半辈子无忧的生活,可是你看,就算是我做了那些事情,楚衍去求了皇上,皇上也还是没有奈我何。”
“陈宴宁,事实就摆在你眼前,跟着楚衍不如跟着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的手伸出,快要抚上陈宴宁脸颊时,被陈宴宁一把打开,侧身闪躲:“韩冲,我心情不大好,不要逼急我。”
“呦呵,我就逼急你了,你能如何?”韩冲越来越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陈宴宁终于再也克制不了,狠狠一抬脚直朝他要害处蹬去。
稳稳正中,韩冲疼的弯腰倒在地上打滚,脸色惨白如鬼一般。
陈宴宁双手环胸,一副冷漠脸:“我说了心情不好,你自找的,你怕是忘记了,我父兄皆为武将。”
楚衍刚赶过来,站在陈宴宁后头看见了这刺激的一幕,他看见扭曲狰狞的韩冲,想起傍晚陈宴宁瞧他的那一眼,脸色微变,慢慢后退了一步。
他咽下口水,正打算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谁料下一刻便听见陈宴宁甜甜的声音:“阿衍哥哥~”
楚衍闭上眼睛,他发誓,这是第一回 害怕陈宴宁这么喊他。
作者有话要说: 怂包楚衍上线:D
第39章 二更
若不是湖玉提醒, 只怕是陈宴宁也料想不到这人竟会在这里偷听墙角。
看着他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准备离开的模样, 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抿着唇故作娇甜的唤了他一声, 谁知竟看到楚衍打了个寒颤。陈宴宁脸色变黑, 几步走过去拉住他的衣服让他转身,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
“我有这么让你觉得厌恶吗?还发抖。”陈宴宁瞪他。
楚衍干笑:“不是厌恶, 就是觉得你……今晚有点可怕。”
陈宴宁轻嗤一声没说话,绕过他往前走, 丝毫不顾及后头还躺在地上翻滚的韩冲,楚衍回头看了一眼那人, 眼神含着戾气, 见他看向自己, 手指微微抬起指了指他的裤/裆,狠狠攥成拳头。
韩冲闭了闭眼睛,他忍着。
在一转身只见陈宴宁走了好远,急忙追上去问:“你怎么出来了,殿内的歌舞不好看吗?”
“在殿内做什么?看你和那姜国公主你侬我侬吗?”陈宴宁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伏在水桥上的栏杆上,一只手还捏着一片树叶, “我脑子又没病。”
楚衍轻咳一声,低声解释:“我刚才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我的立场,就算她长的和你一样,我也不会喜欢。”
“那可说不准。”陈宴宁有点心烦意乱,卷七八糟的假设道:“若是皇上下旨赐婚, 你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楚衍直接回她:“怎么不能?只要对方不是你,我都可以。”
陈宴宁愣住,半晌没开口说话。
想起昨夜楚云锦同自己说的那些话,楚衍手中珠串轻轻拨动着发出声响,垂眸细细盯着她的眉眼,屏住气息问:“可愿嫁我?”
陈宴宁想也没想,抬头撞入他清明幽深的眼,置气般的反问:“我为何要嫁你?”
分明是一个十分让人感动、能够铭记一生的场景,却偏偏被他们两人搞出这么多火/药/味来。
楚衍垂眸失笑,他轻轻摇头,抿唇但笑不语。
-
晚宴散尽,把姜国使臣与公主安置好后,楚衍随皇上去了养心殿。
皇上今日疲惫不已,盘腿坐在软垫上,揉着太阳穴问:“来养心殿何事?”
“求您赐婚。”楚衍抬手撩起衣摆,直挺挺跪下道:“臣知道您心中想着什么,您不过是觉得姜国公主与陈宴宁长相相似,若是她能和亲于臣,正好圆了两国心意。可臣一早便与您通了心意,所娶之人若不是陈宴宁,臣宁愿不娶。”
皇上按着太阳穴,额角青筋突突跳,他低着嗓子问:“楚衍,你是大燕未来的君主,你怎能如此将婚事当做儿戏。你可知,你的婚姻大事乃是这国家大事,是重中之重。”
“国家如何与我有何干?皇上莫不是忘了,臣走到如今这步,无非是为了陈宴宁,莫不是坐上皇位的人都要失去自己最心爱的?若是当真如此,这皇位臣不要也罢。”
楚衍说的不是气话,从回京开始他就在想,他可以为了这天下为了大燕上位,可若是这上位的代价是失去陈宴宁,他坐不得。
他分明知晓这世间之人都是贪婪之辈,纵使那人是皇上也是如此。譬如说现在,他分明已经应了他的话,愿意走上他铺给自己的那条路,可事到如今却又想要他娶旁人来稳固根基。
楚衍闭了闭眼,气血有些不顺:“臣知道今日这些话大不敬,可皇上,失去陈宴宁娶旁人,微臣做不到。”
皇上被他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脑海中浮现出陈仪那张名动京城的脸,她眸光流转潋滟,唇瓣轻启,开口道:“殿下,你这一生,做人着实太失败。”
回过神眼角几分湿润,他颤颤悠悠的起身,转身往内殿而去,背影苍凉。
待楚衍走后,他才吩咐于公公进来,哑着声音道:“去私下准备吧,待姜国公主离京,便安排元亲王世子楚衍与理国公府千金陈宴宁大婚事宜,开世子府别住,待大婚归宁后便可分府。”
于公公愣怔片刻后,弯下腰道了一声:“是。”
这事儿吩咐的隐蔽,无几人知晓。
陈宴宁跟着陈善夫妇两回府,她跟在后头心神不宁,只听陈善道:“小五,你来一趟毓秀院,我有事情与你说。”
湖玉使眼色的退下,崔妈妈将周围丫鬟清散,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刚一进屋张氏便将陈善拉到屏风后面,低声责备:“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就不能瞒一辈子吗?”
“还能瞒多久?眼下宴宁已经大了,她有知情的权力。”陈善情绪也有些不大顺畅,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想,可是眼下你瞧瞧,她的容貌长开愈发相似,能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咱们可以不告诉外人,可不能不告诉她。”
张氏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抹眼泪:“我不管了,随你吧。”
陈善深深看她一眼,出了屏风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他静静盯着陈宴宁看了一阵,笑着感慨:“长得太像了,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以为你们是母女俩。”
陈宴宁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握住他的手垂着脑袋问:“爹爹要说什么?是说姑母吗?”
没想到她竟猜到了,陈善苦笑:“是。”
“你并非是我二人所生之女,你其实是你姑母陈仪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西夏公主拓跋骊。当年我们得知你要回来,没法子只好外传京中太热,让你阿娘外出调养了几个月,在外头生下了你。”陈善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陈宴宁却并未有过分的反应,甚至于她竟像是一早便知道这事儿的一般。
“爹爹,我是您的女儿。”陈宴宁仰起头看着他。
陈善瞧着她,越长大她越是像陈仪年少时的模样,五官灵动,样貌倾城。
“你……”张氏站在屏风旁,一时哑然。
陈宴宁起身,她背对着陈善两人,声音悠然回荡在屋子里,轻轻捏住了衣角:“阿娘,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我做过的那场梦吗?那不是梦,那一切……是真的。”
张氏腿一软,扶着椅子慢慢坐下,她眸光茫然,轻启红唇:“小五,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你们大概不会相信。就在陈辞宁及笄前的那一夜,我的人生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性子温和,讨厌楚衍,将陈辞宁看作是亲姐姐对待却最后被她捅破我的身世,皇上迫不得已将理国公府抄家的我。你们都在我眼前离开,唯有我苟活到最后,被楚衍救下,用以旁人代赴行刑场,而我最后却还是被陈辞宁逼着、为了我心里那点不想害了楚衍的大义死于刀下。”
她转过身子,眼神通红一片,凄惨笑开:“我哪里是为了什么大义,我不过是不信楚衍,不信楚衍能够真的护着我,我不过是不信他而已。”
“而另一半,是一夜惊醒,我恍然发觉我回到了陈辞宁及笄前的我。那夜我醒来,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我看着你们所有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我心里高兴啊,多难得的事情,那么多让我遗憾一生的事儿我都想重来一回。我想起陈辞宁,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是我没有,我仍旧是打算若她不犯我,我会放她一马,一家人好好生活。”
声音轻飘飘的阐述着这一切,陈善脸色惨白,烛光下显得格外渗人,张氏回想起陈辞宁及笄那日大早,陈宴宁反常的行为,以及后来一系列她性格的反转。自己只以为那真的是一场梦,可殊不知,陈宴宁经历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
她起身踉跄着奔过去将陈宴宁抱在怀中,忽然崩溃:“我的宴宁啊……”
陈宴宁哑着嗓子:“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是拓跋骊,我身上带有父王留下的遗诏,那遗诏其实传位于王兄拓跋恒;我还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只能悄悄地活着,不叫别人知道我的秘密,小心翼翼护着我身旁的人,生怕上一世的事儿再发生。”
陈善骤然起身,他背过身子转身出了毓秀院,一路丝毫不带停顿的去了书房。
仍旧坐在地上的陈宴宁与张氏缓和好情绪,她将陈宴宁扶起来,柔声道:“先回房去歇着吧,别想太多。”
陈宴宁回了汀兰居,她让湖玉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清酒坐在院中吹了会儿风,看着皎洁的明月,陈宴宁脑子有点迷糊。
当年西夏王驾崩后,胞兄拓跋恒年岁尚小,三个哥哥皆是豺狼虎豹,陈仪只好托付给西夏王的死侍带着自己的乳母嬷嬷和陈宴宁回了大燕求理国公帮助。
嬷嬷回大燕后没多久便患病去世,死侍也不知所踪,若是陈宴宁身上未曾带有西夏王的亲笔遗诏,只怕也不会落得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王兄如何直到今日她都不知,但她却不怨陈仪,当年若将她没有送回大燕,眼下的西夏王杀出夺位之争上位后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她。拓跋恒毕竟是皇室子弟,可她却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备受先王宠爱的公主,和亲下嫁笼络朝臣,这都是她逃不开的使命。
这些她都明白,但无辜的是陈善一家,他们分明那样善良。
一壶酒下肚,陈宴宁靠在石桌上迷糊睡过去,她轻声喃喃:“怨我,都怨我……我才是那个……害人害己的根源……”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房檐上那人刚来便瞧见这样一幕,纵身一跃入了院子,俯身将人抱起。
安置好后,那人微微弯腰,指尖轻轻抹平她眉心的褶皱。
第40章 一更
次日中午, 楚云锦带着昨夜偶然发觉的消息前往楚衍房中, 却被告知楚衍一早就被传进了宫中。
眼下楚衍正陪着姜玥在亭中下棋, 一颗黑子落下, 姜玥又被杀的片甲不留。
她抿着唇笑开:“世子果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楚衍神色不变, 抬手拾起自己的黑棋,正经道:“还好。”
站在姜玥身后的丫鬟一阵恼怒, 今日从一开始来,这位元亲王世子就对她们公主爱答不理, 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有,难不成让他陪姜玥下棋还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吗。
正欲要开口, 姜玥未卜先知的转过脑袋瞪了她一眼, 丫鬟忿忿闭上嘴, 只听姜玥道:“我曾听大燕人传言世子殿下风流纨绔,浪荡不羁,眼下一瞧竟不曾觉得如此,倒是风度翩翩,儒雅大气。”
楚衍手指未曾停顿, 只顾着收棋,克制的扬起一点笑:“公主此言差矣, 臣当初的确风流浪荡,只不过人一旦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便是再无能也要敛起装模作样穿上铠甲护着那人。”
他话里话外都是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姜玥如何听不出,得知此事后她心里竟稍稍松了一口气。
眼前这位世子, 样貌气度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无论哪点都是她心目中曾经对心仪男子的要求,可此番前来大燕,她知晓自己的任务。嫁给大燕未来皇帝,成为一国之母,为他们姜国谋取最大的利益。
从各个方面来看,皇上器重,为人沉稳,楚衍当之无愧必定是下一任君主。可就算如此,若是对方心里之人并非是她,姜玥堂堂一国公主,从不愿做委屈自己之事。
她眼里带了点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发问:“我曾听闻世子心仪的那位乃是京城最小的世家女,本公主与其样貌如此相似,纵使做代替品,世子也不肯?”
楚衍终于顿住手上的动作,他慢慢抬眸,对上姜玥的眼,忽而发笑:“公主何来自信,认为与小十三样貌相似?”
姜玥一愣,婢女终于忍不住出口:“大胆,你竟敢对我们公主这般讲话。”
回神的姜玥抬手,冷冷的回看她一眼没说话,那婢女是姜国王后身旁送来监视她的丫鬟,姜玥并不喜,眼下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婢女梗着脖子垂下脑袋。
楚衍敛起笑容,将手上的黑棋放置进棋匣,“我有要事在身,烦请公主自便,告退。”
姜国带公主来大燕和亲,昨日使臣便以“臣”自称,那便是确认了姜国在大燕眼中是朝臣。方才楚衍仍旧愿意用“臣”回应她,只不过是出于礼节,她毕竟是公主,而他身份却也不差,眼下却收起敬语,摆明了这人生了气。
姜玥心里涌起怒火,急忙站起来朝楚衍道:“世子请留步,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楚衍顿下步子,未曾回头冷冷回应道:“志不同不相为谋,公主所要商议的事情,只怕本世子无法做到,还请公主另寻他人。”
“楚衍!”姜玥急的下了台阶追上他,手一伸差点碰上这人的衣袖,楚衍下意识避开她的手,回头不耐烦地去看,姜玥喘了口气,回头盯着婢女:“你先回去,不准跟上来,若是被本公主发现,有你好看。”
婢女快步离开亭子,姜玥面色稍缓,露出一点笑:“我知道你与理国公府千金两情相悦,我也并非是喜欢插足旁人婚姻的人,我请你留下,的确是有要事相求。”
楚衍见她四处张望,微微蹙紧眉头,紧盯着她道:“何事?”
“我来大燕便是为了嫁给你,若是此事不成,我回去必定会被父王母后罚水牢。我……”她接下来想要求助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紧紧盯着楚衍。
“你想要本世子帮你?”楚衍眉心褶皱渐渐消失,低声问:“你要本世子如何帮你?”
“眼下使臣这般安排你我独处,不过是为了想要增进之间感情,若是五日后的送别晚宴上,你直言求皇上赐婚陈宴宁与你,损了我的脸面,或许我回去能保一命。”
姜玥安排的这一切都恰到好处,楚衍忽然很好奇的眯了眯眼睛:“你为何就知道,本世子一定会帮你。”
“如若你不帮我那就只能娶我,你这辈子与你的小十三就再无可能。”
她说的笃定,楚衍心中明白的如同镜子,轻应:“知道了。”
得到回应,姜玥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她笑着道:“既然达成共识,那我们便是盟友了,你帮我一次,我必定会铭记在心,将来你若有需求,只管开口,本公主必定相助。”
楚衍轻嗤,偏过脑袋道:“不需要。”
姜玥轻哼:“那可不一定。”
此事商议完成,楚衍心中也亮堂许多,晌午在养心殿同皇上一道用了膳,姜玥想起京中集市转一转,顺道见见楚衍心仪的姑娘,长得究竟有多好看。
马车出宫,楚衍骑马率先去了一趟理国公府,他听闻张氏道今日陈宴宁心中郁结,便唤了范嘉柔一道去逛街了,眼下都还未回府。
眼皮一跳,总是觉得要发生点事情。
果不其然就在月老桥上,陈宴宁与范嘉柔漫步遇上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姜玥,范嘉柔眼睛一眯,不悦道:“那不就是姜国公主。”
陈宴宁闻言去看,只见姜玥也应声看过来,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撞出电光火花。
两人相携行礼,姜玥身后跟着皇后派来跟着的丫鬟,她几步走过来,歪着脑袋问:“你就是陈宴宁?”
此情此景陈宴宁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上一回这样问她的人似乎还是郑岚。
她神情波澜不惊,看上去的确是心情不大爽利,点点头道:“是。”
“楚衍呢,他没有随你一道来?”姜玥四处看,最后扯扯嘴巴:“他去府上找你了,你知道吗?”
范嘉柔见不得她这般对陈宴宁自来熟的模样,眉头微皱问:“楚衍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姜玥跟范嘉柔果真是一见面就杠上,两看两生厌。
陈宴宁急忙打圆场,站在中间挥手:“行了行了。”
握着范嘉柔的手转身道:“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公主自便。”
说完,不顾姜玥阻拦,陈宴宁拉着范嘉柔转身就离开了月老桥。她今天也不是心里不舒坦,就是昨夜将那件事情说出口以后,就觉得一下子身子轻松了不少,可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陈善夫妇俩。
还没下桥,只见楚衍骑着马在她们两人不远处遥遥看着她,眼神温柔一眨不眨。
姜玥抿唇嘟囔:“我就说了去找你了,还不相信,真是的。”
陈宴宁看着他,看着看着便想到昨夜说的那些话,她将自己彻底剖析开来,原来上一世,她竟那样自私,那样不信任他。
眼眶溢满晶莹,眨眨眼睛忽而笑了半刻。
楚衍盯着她奇怪的神情,骑着马慢慢到她跟前来,长腿一跨下来问:“你怎么了?”
陈宴宁摇摇头:“没事,我跟嘉柔该回府了,你们慢慢玩。”
说完,陈宴宁逃也似的转身走了,她脚步慌乱,楚衍皱眉不知为何,想要跟上,却又怕她厌烦,只好顿在原地。
范嘉柔急急说了一句:“你别担心,她今日心情有些不大好,不过不是因为你,放心好了。”
直到范嘉柔说话,他才回神,更是不明白。
-
陈宴宁这一世如同穆氏说的,她活得清醒,不是一个会把自己一直陷于情绪中的人。这日回府,张氏在汀兰居等着她,两人聊了很久。
张氏握着她的手道:“你不知道,昨夜你爹爹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他心疼你。”
“阿娘……”陈宴宁靠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们。”
“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
张氏简简单单一句话,终于让陈宴宁的心结解开,她懵懂抬头盯着张氏,缓缓点头。
这一夜陈宴宁睡得极早,刚用过晚饭在院子里走了没几圈便歇下了。
屋外夜黑风高,房檐上的黑衣男子瞧着那屋子里灭了的烛火,眼眸沉沉,他刚一回头,只见身后一位藏青长袍的男子悠悠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宛如黑夜中的一匹孤狼。
黑衣男子下意识从房檐上飞身跃起,身形灵巧的离开国公府。
楚衍本身是想来看看陈宴宁如何,可谁知刚上原先的位置时,发现汀兰居房檐上竟站着一名黑衣男子,目光正不偏不倚的落在陈宴宁屋子窗户上。
那男人下意识就跑,他目光只看了一眼那窗口便追上去,屋子里灯灭了,大抵是睡了。
两人追逐了好远的路,一直到国公府后院的山林处,男人才停下。楚衍心中惊奇不已,他没料到的是,一向自恃体力极好的他竟也追不上前面那人,若非是黑衣男子停下步子,只怕是眼下早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楚衍微微喘着气,犀利的眼神盯着前面的男子,发问:“你是谁?”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伤害她。”男子声线干净清冷,掩在月色中的脸只能堪堪看清一星半点的轮廓。
楚衍侧了侧脸,眯着眼睛试图看清男子,他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为何会半夜出现在国公府,你到底是谁?”
“我谁也不是。”男子往后退了两步,身形隐匿于黑暗中,楚衍上前警惕盯着,只听那人道:“护好她,若是有朝一日你护不住她,那便是我带她离开的日子。”
话音落,声音回荡在树林里,他再往前追了几步,迎面而来一枚暗器被他捏住握在手心,再抬头楚衍已经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宁宁有点可怜矫情,别骂她QAQ
第41章 二更
一晃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使臣回姜国的日子。
这日的晚宴上, 果真不出姜玥所猜测, 晚宴进行到一半姜国使臣便开口道:“不知这段时间以来, 陛下对公主可还算满意, 不知要将公主赐婚于哪位宗室子弟。”
他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可分明眼神落在楚衍身上。
那人低垂着眸, 面色淡淡的丝毫没有任何情绪,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 嘴角若有若无带着一点笑。
殿内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皇上不动声色的将眼神落在下面楚衍的身上, 扬声道:“世子怎么看?”
楚衍挑眉, 酒杯轻轻放下, 他笑着道:“说到此,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见他丝毫不把使臣说的话放在眼里,元亲王心中一阵紧张,欲要开口阻拦时, 只见楚衍起身站在使臣身旁,右手撩起衣摆跪下:“臣倾慕理国公千金陈宴宁已久, 想聘其为妻。”
皇上神情松动,元亲王手指一顿,下意识看向神色复杂的陈善,急忙道:“你在胡说什么,赶紧住口。”
使臣目瞪口呆, 没料到最后这件事情竟会是以这种方式结尾,姜国没有指明要将姜玥嫁给楚衍,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到底是隔了一层纱互装不知。眼下楚衍捅破纸要求娶陈宴宁,那这不是在打他们姜国的脸。
抬头直愣愣的盯着皇上,急声道:“皇上,咱们公主倾慕世子许久,这婚事……”
“你们这般侮辱本公主,我不嫁了。”姜玥捂着脸失声痛哭,从位置上起身颠颠跑出了大殿,楚衍抿唇,心道这公主戏做得倒是不错。
使臣急忙让人跟上,冷声对上位者道:“我们姜国公主本是要嫁与世子殿下的,可眼下世子却当众求娶旁人,这……”
“诶,使臣此言差矣。”陈善抬手止住他的话,皱眉道:“姜国从一开始就并未言道要嫁给谁,只说和亲大燕。眼下世子虽已有心仪对象,但我朝还有众多青年才俊,为何非世子不嫁?”
“你……”
这话一言直接堵住使臣的口,双方僵持着,直到一刻钟后,丫鬟赶进来慌张道:“公主不见了,公主不见了。”
皇上急忙派人去寻,楚衍回头盯着使臣的脸,轻佻一笑。
姜玥跑出去后独自一人绕着殿外的小路往前跑,跌跌撞撞谁知进了一个不知明的地方,她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过了许久才瞧见遥遥过来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姜玥过去,行了礼后询问。
“姜国公主?”秦樰吟略一沉思,柔声问。
姜玥点头,没想到她竟认识自己,惊喜道:“你是何人?为何认识我?”
“我是秦家有女秦樰吟,这是我姐姐清平王妃。”秦樰吟眯着眼看着她与陈宴宁一般相似的模样,心中犹疑未定。
“我走岔了路,就是想知道这条路该怎么出去,你能带我出去吗?”
姜玥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她看着秦樰吟娇柔的脸,终是觉得这人不会有什么害人的心思,歪着脑袋道:“可以帮帮我吗?”
秦樰吟心中思虑万千,她笑着对秦樰霜道:“姐姐,我就不与你一道了,待会儿我们在宫门口会合。”
两人眼神交汇,秦樰吟行了礼拉着姜玥的手去她先前居住的地方,丫鬟在门口瞧见两人慢慢走回来,喜极而泣道:“找到公主了。”
侍卫前去回禀皇上,姜玥让丫鬟在宫外候着,她带着秦樰吟进了殿内,笑着道:“进来吧,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这是最后一晚在这里住了。”
“公主可还习惯?”秦樰吟四处细细瞧着,看见一只描的极为精致的盒子,微微侧了点头,眼神轻眯。
姜玥松了腰带道:“不大习惯,感觉这里没有我宫里舒服,没有一个人认识,也没人陪我说话。”
秦樰吟收回视线,轻声安抚:“若是公主喜欢,可以将我当做知心人同我讲。”
“真的吗?”姜玥眼神一亮。
她倒真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公主,秦樰吟点点头,见她欢喜的模样,低声诱惑着问:“我其实一直对你们姜国女子十分好奇,当年我有幸见过你们姜国女子养蛊……”
“嘘……”姜玥加盟凑过来捂住她的嘴巴,秦樰吟因为她的靠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听她低声道:“你可千万别说养蛊之事,我知道的,你们大燕对此物一向是厌恶大过于喜爱,不过你倒是让我觉得稀奇,竟会喜欢。”
“那有什么,谁都有自己特殊的东西,有什么好厌恶的。”秦樰吟瞄着她的脸色,语气温柔。
这话说到了姜玥心口里,她眼神亮亮的问:“当真吗?你真是个好人。”
就在秦樰吟还在想要怎么开口问时,只见姜玥眼珠一转,拉着她的手欢快的往窗口走,边走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给你看个东西。”
一步一步靠近,秦樰吟瞧见姜玥的手终于放在了那个盒子上,她回头神秘一笑:“你可别被吓到,我特别喜欢,这个呀,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两只。”
盒子慢慢被打开,秦樰吟因为紧张而逐渐睁大的眼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盒子里面分两半,一半装有一只蛊虫。此蛊虫说来奇怪,不像旁的那么大,样貌极小,若是一不留神就能入了人体内。
秦樰吟呼吸急促,激动亢奋的指尖颤抖。
“你看,多漂亮。”姜玥笑着,她轻声道:“这是便是我最心爱的,左边是母蛊,右边为子蛊,此为两生蛊。”
秦樰吟看着她将盒子扣上,低声喃喃:“两生蛊?”
“是啊,两生蛊便是这世上最毒的蛊术,若是中了蛊毒的两人,若是有一人死去,另一人也无法独活。”姜玥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秦樰吟,她道:“不过我养这个只是觉得她很好看,倒是没有别的念头。”
秦樰吟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她面色转变极快,抬手掩住唇道:“其实我自幼便很羡慕你们,我身子不好,能活到现在纯粹靠着上天给我赏了一碗饭,谁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会到头。”
见她对自己说出了知心话,姜玥眨眨眼睛安慰道:“你别难过呀,没关系的,人生在世终归是有一死,活在当下嘛。”
秦樰吟看着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又坐了许久,秦樰吟眼瞧着天色不早,她起身告别后,在宫门与秦樰霜会合,两人一道出宫。
夜深,姜玥梳洗完毕后灭了烛火歇息,方才已经有人来传消息,明日她便随使臣一道回姜国,心中大石已落,这一觉睡得极沉。
门口处闪过一个黑影,窗户上的缝隙里一根竹筒伸出,慢慢飘出阵阵烟雾。
过了半刻,那身影从窗户翻进来,悄悄将窗边的盒子偷梁换柱,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秦樰吟拿到东西,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圆桌旁,看着盒子里的蛊虫,冷笑:“有了此物,楚衍,纵使我做了令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转头对着黑衣女子道:“藏起来,没有我的召唤不准露面。”
女子抱拳:“是。”
转身从门口窜出,没一会儿消失在黑暗中。
-
次日欲要离开时,丫鬟进来为姜玥梳洗完毕,直到离开时姜玥才发现,盒子里的蛊虫已经干瘪死去,她轻轻可惜一声,转头将盒子递给丫鬟。
“带回去找个地方把她们埋起来吧。”
姜国一行人离开,皇上便下旨赐婚,于公公亲自手执圣旨前去理国公府,陈宴宁接旨后神情仍旧愣怔,张氏将于公公送走后,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这就赐婚了?”陈宴宁不敢相信,看着这几日忙到未曾露面的陈临树道:“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还以为皇上会不允?”陈临树一拍她的脑袋,没好气的道。
陈善抬起茶杯,心里也是高兴:“眼下你心愿终于了了,也算是一桩好事,只等着元亲王府过来下聘,咱们便能开始准备大婚事宜了。”
“爹爹……”陈宴宁有点羞。
得知这件好事的陈毓宁带着裴深一道回陈府,在府中用了午饭,陈毓宁陪着陈宴宁回汀兰居,两人走在路上闲聊。
“今早公公已经决定了,五日后便将裴玲儿嫁过去。”陈毓宁感慨。
大抵是人逢喜事,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无法使自己心情糟糕,她低声道:“那裴夫人呢?将军怎么说?”
陈毓宁摇头,挽着她的胳膊道:“还能怎么说,总不能休妻吧,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若是再传出去岂不是更让人笑话。公公与你姐夫商议过后,决定将裴夫人软禁在院子里,向外传言她患了失心疯不宜见人,恐怕这一辈子就那样了。”
算计一生却没料到结果是如此,陈宴宁摇头叹息。
“我还是那句话,元亲王妃那位可不是什么善茬,日后一切如何,且都看你自己的了。”陈毓宁摸着她的手,心中隐有不安。
陈宴宁面色沉静:“那回在她寿宴上,我已经与她打过照面了。”
“那位,的确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但我也想过了,嫁过去是为了好好过日子的,又不是争锋相对勾心斗角的。若是她不与我发难,那我也绝不会率先动手。”陈宴宁脚步缓慢,她低声道:“那日她应该也看出来我这人,若是她插手我与楚衍之间的事儿,那我必定叫她难过。”
陈毓宁轻笑,看着她的侧脸:“你倒是看的通透。”
陈宴宁垂眸淡笑,微微吐出一口气,“未来的日子且还长着,若是每日都这般勾心斗角,那还不得累死。活在当下,比什么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奈斯~
第42章 一更
婚事定下后, 陈宴宁便开始在家中绣大婚用的东西。
晌午阳光明媚, 她刚绣完一对戏水鸳鸯便看见湖玉从外头匆匆忙忙赶进来, 陈宴宁放下针线框子, 皱眉:“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发生什么事儿了?”
湖玉喘着气,抬手在脸边上扇着, 歇了半晌开口道:“勇毅侯府传来消息,四姑娘小产了。”
“啊?”陈宴宁猝然起身, 怀里的框子“咚”的一声从膝头滑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俯身将东西拾起问:“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说是方才徐大夫人与玉茹姑娘在房里说起平妻之事, 被四姑娘听见了, 从台阶上扭了脚摔了下去, 当时身子朝下,当时便见了红。”湖玉神情也有几分不忍,纵使陈辞宁那人如何,可到底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陈宴宁掐着手轻声道:“这下徐家怕是有的闹了。”
“那咱们去吗?”湖玉小心翼翼的问。
“去哪儿?”陈宴宁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后摇头:“不去, 眼下去的人不该是我们,去的人该是陈兰。”
“可是那位……”湖玉欲言又止。
陈宴宁看着她淡笑, 慢慢绕过屏风走到门口,看着外头的阳光:“我总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陈兰为何会疯癫,陈辞宁的亲生父亲又是谁?为什么胡老姨娘这些年来在府中作威作福,我总觉得这些都和陈辞宁的身份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是这些并没有什么让人奇怪的啊, 陈兰生下陈辞宁以后被胡老姨娘抱走,她当然会疯掉。至于亲生父亲,若是一早便亡故了也不是不可能,胡老姨娘作威作福,自然是因为已故的二老爷啊。”湖玉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字不差的都说了出来。
陈宴宁回头,静静瞧她一眼,倒也没有反驳,就是笑着道:“你倒是变聪明了。”
湖玉有点骄傲,皱皱鼻子道:“那是自然。”
本以为张氏会派人前去瞧一瞧的,可傍晚用饭时,陈宴宁吃了一口灌饼,她才听布菜的湖玉悄声道:“姑娘,夫人没有去勇毅侯府,就连今日大少爷与国公爷都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不知道这事儿一样。”
陈宴宁夹了一筷子青菜就着饭喂进嘴里,她抿着唇低声道:“不去也正常,本身就不是亲生女儿。”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陈宴宁没有说出口,陈善和张氏知道她上一世干了那么缺德的事情,害得理国公府抄家灭族,又怎能容忍。
裴玲儿嫁去英国公府那日,天色极好,她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儿,裴夫人又被软禁在院中出不来,只好由陈毓宁与裴大奶奶前去为她梳妆。
院门口,裴大奶奶见了陈毓宁,一时间还有些抬不起头来,毕竟当初裴夫人撺掇着裴大奶奶针对陈毓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眼下裴夫人被关,府上女眷便只有她们二人,前段日子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倒也避开了见面机会,今日这是迫不得已了。
陈毓宁心知肚明,笑着走过去率先问她:“大嫂嫂没睡好吗?怎么脸色不大好看。”
裴大奶奶回她一笑,被陈毓宁挽着胳膊往进走,她轻声回应:“倒也不是,就是这段时间夜里总是醒来,睡得太浅。”
“若是身子不适定要请大夫来瞧瞧,免得日积月累身子别拖垮了。”
见她一脸的真诚,裴大奶奶心中熨帖,拍拍她的手愧疚道:“老二媳妇,当初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
陈毓宁打断她的话,不计前嫌的道:“哪有啊,刚开始必定会有隔阂,眼下不是一切都在好起来吗,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对,好好过日子。”裴大奶奶抬起袖口擦干净眼角的泪,两人相携进了屋子。
裴玲儿换上了一身艳红嫁衣坐在梳妆镜前,木讷的给自己梳着青丝,丫鬟站在后头一脸的为难,见两位进来了,急忙过去低声道:“三姑娘不愿让我给她挽头发,这可怎么是好,时辰都快到了。”
“你先出去吧,我们来。”陈毓宁对她安抚一笑。
从铜镜里头,裴玲儿瞧见那两人妯娌要好的模样,忽然发笑,笑着笑着眼角泛酸,心口有点疼,她稍稍弯下腰捂着胸口,堪堪回头盯着那两人的脸。
“今日我便要出嫁了,二嫂嫂婚姻如此美满,烦请你帮我挽头发吧,也希望我婚姻如你与二哥哥一样,二嫂嫂可能应了我这请求?”裴玲儿神色寡淡,仿佛丝毫对生活的期盼。
裴大奶奶正要开口,陈毓宁点头,面色淡淡的走到她背后:“你今日便出嫁了,嫁出去以后,日子好坏单看你自己了。”
陈毓宁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面无表情的挽起头发,将最后一缕青丝从旁边绕上发髻,她用放置在一旁的红木托盘上的金簪固定住。
淡声道:“好了,让你大嫂嫂给你戴凤冠吧。”
那东西抵不上陈毓宁出嫁时的一半,可到底也是裴夫人去年为她备好的头饰,裴大奶奶手里捧着凤冠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头上。那一刻,所有的重量全部都压在她的头顶,裴玲儿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下。
陈毓宁感觉有些压抑,打算出门喘口气,刚拉开门便瞧见裴深冷不丁站在门口。
她轻声道:“你不在前厅,怎么过来了?”
“前厅有大哥哥看着,我便过来瞧瞧她。”裴深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手指怎的这般凉,快捂捂。”
裴大奶奶跟着出来后瞧见这一幕,她发笑打趣:“成婚这般久了,你们二人竟还如同新婚夫妇一般恩爱,也是难得。”
裴深但笑不语,将陈毓宁的手松开,她对二人道:“你们去前厅看着会儿,我进去同她说几句话。”
“你……今日是她出嫁之日,你说话且注意些。”陈毓宁多看他几眼,生怕这莽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裴深捏捏她的鼻子:“赶紧去吧。”
瞧着陈毓宁与裴大奶奶身影消失在院内,裴深敛起面色上的笑,抬手推开门,长腿一跨入了屋子。裴玲儿正凑近细细描眉,她脸颊有些泛红。
闻声裴玲儿将手中东西放下,未曾回头道:“二哥哥来了。”
裴深轻应,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我来瞧瞧你。”
“那日我从母亲手下逃过一死,哥哥你便再也没有来瞧过我。”裴玲儿声线凄凉,她将鬓角滑下来的发丝轻轻捏住往发间塞去,“那日我便知道,我与二哥哥,终究是回不到年少时了。”
裴深垂着眼,“是,从你一开始变了性子,变得蛮不讲理,变得张牙舞爪那时起,我们便已经回不到幼时无忧无虑的我们了。”
“不。”裴玲儿笑起来轻飘飘的,她起身转过身子看着他,“哥哥错了,不是从那时开始,是从二嫂嫂入府,哥哥满门心思都在二嫂嫂身上起,我从你们那儿再也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关心与呵护,连一点眼神也得不到开始。我不得不让自己做点事情,可谁知道,就那么一推,那孩子竟然那么脆弱,他竟然没了。”
“二哥哥以为我不难过吗?我看到哥哥院子里那两个小小的侄儿,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在二嫂嫂肚子里没了,我就整夜做梦,梦到他要来索我命,我……”裴玲儿眼泪跌落,神情恍惚的阐述着。
裴深抬起头,皱眉盯着她,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妹妹。
“你难过?你整夜做梦?别装了,裴玲儿。”裴深起身,目光深深地盯着面前这人的眼,他眉心紧拧,一步一步往她面前走,“你有良心吗?事到如今你却还在怨怼是你二嫂嫂入府我们都不爱护你了,你不好好想想,入府后,她难道没有将你当做她的亲妹妹来对待吗,没有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与母亲?”
“说到底,是你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罢了。好好想想过去的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裴玲儿捂着耳朵后退,她情绪显然崩溃:“我才不要回想过去,凭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获得原谅,大嫂嫂都可以,就我不可以。”
“因为她没杀过人。”裴深怒吼,他闭了闭眼睛,克制住险些失控的情绪,喘着气道:“因为她纵使有过坏心思,却没有害过人,而你犯的错今生都还不清,就算是你死了,也无法面对你未曾出世的侄儿。”
说完这些,裴深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索性打算离开。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裴玲儿忽然大喊,她慢慢蹲在地上,瞳孔涣散憋着一口气:“那日,母亲要勒死我的时候,二哥哥为什么要救下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裴深脚步停下,他站在没有光线的地方,看着外头阳光明媚,抬脚跨出去轻声道:“因为人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我要让你明白,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就要受折磨。”
“裴玲儿,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是裴家的姑娘,而是因为我是人,我有人性,我无法看着你在我眼前死去,那个人就算是旁人我也会救。”
最后这几句话,显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裴玲儿眼中仅剩的光消失,她慢慢坐在地上崩溃的失声大笑起来。
裴深大步迈出走进太阳光里,而裴玲儿,今生都将只能留在见不得光的黑暗中。
吉时已到,裴玲儿被裴大奶奶盖上红盖头牵出门,裴进走过来叹口气,俯身蹲在她面前道:“大哥哥送你上轿。”
裴玲儿出嫁,裴府终于清净了。
本以为这便是裴玲儿的归宿,可谁知新婚当夜,卢毅尚且还在前厅酒宴上与一众公子哥划拳敬酒,只听见后院新房里传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丫鬟踉跄跑过来,哭的梨花带雨:“夫人,二奶奶不好了。”
第43章 二更
酒宴热闹的氛围忽然一顿, 英国公夫人心下一惊, 急忙派人前去查看。
新房梳妆镜旁, 裴玲儿伏在桌面, 左手垫在头下直直伸长出去, 腕子上滴滴答答血迹不断流了一地。待众人赶到时,卢毅壮着胆子前去探了探鼻息, 尚且还有一口气在,英国公夫人急忙让人请了大夫来。
大夫来时, 腕子上的血迹已经凝成血痂,手指颤颤搭上去, 忽然脸色大变。
“回国公夫人, 这……这……”
这大夫抖着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卢毅喝的有些高了,第一反应便是上去蹬他一脚道:“赶紧给大爷说!”
“二奶奶已有身孕,约莫一月有余,只是脉搏很弱,怕救不回来了。”
卢毅后退几步, 背撞在门框上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大声吼道:“赶紧去给我救啊, 把人给我救活啊。”
大夫看着他的模样有些瑟缩,见卢毅作势要过来打他,连滚带爬回了床榻边上,再一摸脉搏已经没了动静。
他呆呆回头,英国公夫人面色大白, 卢毅瞧着他的表情,转身欲要往出跑,谁知下台阶时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狠狠摔了下去,脑袋朝下撞上地面。
英国公夫人大惊:“毅儿……”
场面一度慌乱不已,几个壮丁将摔晕的卢毅抬回偏房,英国公夫人将长子媳妇留下在新房料理裴玲儿的后事,她则是急忙跑到前院安顿来往宾客的事儿。
得知此事的京中人无不是一阵唏嘘,裴玲儿的生辰上两人被捉/奸在/床,如今大婚当夜,裴玲儿却割腕身亡。有八卦的让自己的婢女追上去偷听的,眼下已然知道裴玲儿身怀一月身孕,这孩子也没了。
若是裴玲儿被救回,身怀有孕加陛下赐婚,倒也是双喜临门。
可是到如今……
将来客都散了,英国公夫人才赶到偏屋,卢毅被大夫扎了一针悠悠转醒,刚醒来捂着自己的嘴大嚎:“娘,她早不死玩不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死啊。”
英国公夫人也是一阵气闷,“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真是晦气。”
原本对裴玲儿她就是瞧不起的,眼下得知怀了自己的孙子,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把丧事大办一场。
消息传到裴府,裴怀忠气的呕了一口血晕过去,裴大奶奶与陈毓宁忙前忙后一直到半夜才回院子,陈毓宁看着坐在院中独自饮酒的裴深,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走到他身后轻轻揉着他的肩膀道:“还不睡?”
裴深抬手握住陈毓宁的手指,轻轻回应:“等你回来。”
裴玲儿自小与裴深感情深厚,若是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他们两人只见的感情是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如今裴玲儿自杀身亡,裴深心里头的态度是复杂的,谁也没料到今日出嫁前的那番话,竟成了今生他们兄妹两之间最后的时光。
裴深慢慢靠在陈毓宁怀里,转个身子环住她的腰轻声喃喃:“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陈毓宁眼神寡淡,她抬手抚着裴深的脸:“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人逼迫她,不是你也不是我。只希望来世,她能做个好人,心存良善,好好长大,择一门亲事,选一个好夫婿度过下辈子。”
对于裴玲儿身亡这件事,陈毓宁并没有多少伤心难过,裴玲儿如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她没有办法对一个害死她孩子的人抱有一丝善心,她既杀了人便就是要偿命,如今让她死了着实是老天给她最轻的惩罚。只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无辜,如同她失去的那个一样,尚且还未出生,来这个世上看一看。
这件事情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传到张氏耳中,正在绣花的陈宴宁愣愣抬头与张氏对看一眼,两人皆是不可置信。
陈宴宁喃喃:“就这么死了?”
“可不是,方才大姑娘传来的消息,我再去一打听,如今街坊邻里到处都已经知道了此事。”崔妈妈俯身将茶盅里头的水换掉,拧开花茶盒盖,用木匙轻轻舀出一点来,道:“如今一场喜事变白事,只怕是英国公府要沉寂一阵子了,倒是镇国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怕是扛不住。”
张氏没什么表情,将陈宴宁准备好的中衣折叠起来:“有什么扛不住的,那两个祸害没了,如今他们裴家只能越走越上,内宅安宁,没准是一件好事。”
陈宴宁悄悄瞄她一眼,只见张氏瞪她:“赶紧做你的针线活。”
眼下终于将上一世的遗憾事儿全部都处理了,陈辞宁嫁出去,裴玲儿亡故,眼下只用等着元亲王来府上过了亲事商量吉日大婚便是。
思及此,陈宴宁眉梢眼角都是高兴的。
本以为还要等上三五日,倒是没想到第二日元亲王携亲王妃便已经上门来下聘了,两人后头跟着抬聘礼的壮丁丫鬟们,一时间理国公府门庭热闹喧嚣。
穆氏跟在元亲王后头,中间隔着一些距离,她侧眸瞧着丫鬟低声道:“还真是没想到,这桩婚事竟成了。”
“可不是,如今小世子完全对不将王爷放在眼里,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听着后头的低声嘀咕,元亲王回眸,脸色淡淡:“跟紧点。”
下了聘过了礼,这桩婚事算是就这么定下了,陈宴宁站在屏风后头悄悄听着外厅人的对话,只见几人都笑的开心,至于真心与否,陈宴宁丝毫不在乎。
-
晋安,南安王府。
窗外噼里啪啦下着雨,雾蒙蒙的一片,雨水打在树叶上,只撑不住的几片悠悠坠落,空中打了个旋儿掉在窗棂上。身形挺拔的男子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树叶慢慢飘来,他抬手拾起夹在指间。
一阵疾风起,从半开的窗户吹进,袭的古伶一阵瑟缩,她身形僵硬,咬着牙齿微微颤抖着。
“王爷。”古伶终究是忍不住这样瘆人的气氛,她开口。
南安王楚邗勋回过头来,紧紧盯着古伶的脸,踱步过去抬手掐住她的下巴,语气温和:“若是你不去,你说还能有谁去帮本王完成这件事情呢?”
“可是奴一定会被发现的……”古伶被掐的生疼,她眼角泛红低声道:“不行的,纵使易容术可将所有人瞒过去,可楚衍……”
楚邗勋紧紧盯着她的眼,目光中满是对她的怜惜:“可是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本王多年来的谋划全盘皆输吗?”
古伶慢慢闭上了眼睛,她不再言语。
松开她的下巴,楚邗勋转身在屋子里头踱步,语气近乎偏执:“我本以为任由陈辞宁在理国公府长大,便能有朝一日将陈善那个老狐狸捏在掌心,让他受制于我,可谁知……被人揭穿。楚衍那个扶不上墙的竟然也能带兵上前线,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古伶,你觉得待皇上驾崩,楚衍登基后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一朝事败,王爷您……”
“我只求放手一搏。”南安王骤然回头,他目光阴鸷。
烛光下的这张脸竟与陈辞宁相似极了,古伶不忍心看着他走火入魔,提着一口气道:“王爷,若是您失败了,小姐……”
“谁是小姐?”南安王看着她冷声道,“本王尚且未有子嗣,何来小姐。”
“成败在此一举,本王谋划两年,又怎能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坐上本王心心念念的位置,我不甘心。”楚邗勋咬牙切齿,他低吼。
古伶嗓子有些哽咽,如今这番情形,楚邗勋怕是拉不回来了,她闭了闭眼道:“下月十五,便是楚衍大婚之日,王爷便可借机启程回京。”
楚邗勋神态有些偏执,上前凑近她,唇鼻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道:“谢谢你啊,古伶。”
-
剩下的这小半月时间里,理国公府所有人似乎都在为陈宴宁的婚事做准备。
大婚的日子越发逼近,陈宴宁竟开始有些慌起来。
她按着脑袋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眼袋下乌青一片,哀声道:“我已经好几天夜里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姑娘是紧张了吗?”湖玉站在她身后轻轻给陈宴宁揉着太阳穴,不懂反问。
陈宴宁掀开眼皮瞧她:“就是睡不好,感觉每晚都在做梦,累得很。”
“待婚后便好了,姑娘定是紧张了。”湖玉抿着唇偷笑。
前些日子陈宴宁怕她与楚衍大婚当日被穆氏安排人搞事情,于是提前安排了两个人在外头悄悄盯着,若是有外来不认识的人进出元亲王府便回来告诉她。
还没梳洗完,陈宴宁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探过脑袋一瞧,果不其然是有消息了。
起身披了件外衫,转身出了屏风,坐在位子上道:“有消息了?”
小厮跪在门口往里走三步的位置,他垂着脑袋丝毫不敢抬头,急忙道:“是,方才我与哥哥细细瞧着,就在一刻钟前秦家姑娘乘着马车去了元亲王府,眼下尚且还未出来。”
陈宴宁眉头拧起,婚事定下后,秦樰吟已有许久未在作妖搞过什么事情了,今日这出,当真是不知又是要弄些什么来。
“可还瞧见什么了?”
小厮应声:“是,那秦姑娘身后贴身婢女怀里提着竹篮子,篮子上盖着布,看不太清楚里头放着什么。”
陈宴宁脑子有点疼,她点点头,叫湖玉取了碎银子来赏了这小厮,叮嘱道:“继续给我盯着。”
见着他颠颠出去,陈宴宁晃晃脑袋:“这秦家的,真是阴魂不散。”
湖玉继续给她揉着太阳穴,疑惑道:“那篮子里会装的是什么?吃食?还是贺礼?可是谁会将这些东西放进篮子里呢。”
“是啊,你也这么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发现啊,内容提要里面我写了四字简介以后,跳订读者太多了,所以以后就不写内容提要了。还有不要看盗版,不要看盗版,不要看盗版,我真的……已经不止一次后台发现盗文号还有看盗文来评论的读者了,码字不容易,双更更不容易,我是个扑街可我也至少坑品好呀,有一处好的也是好的呀。所以我希望看盗文的,你们歇歇吧,真的这几天抓号抓的心累。还是特别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宝贝们,你们每一个我可都是记住读者名字了,以后要常常出现在评论区呀,还有求个作收和预收,么么啾~
对,忘了说了,因为现在放假,有存稿都在存稿箱里定时,所以以后每天两更就放在凌晨12点的时候,爱你们~
第44章 一更
一连接着观察了好几天, 可到底是都没再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并且从那天之后, 秦樰吟就再也没出现在元亲王府附近, 甚至据说她这几日身体抱恙, 在家中休养。
楚衍与陈宴宁大婚之日将近,这人却透露出身体不适的消息, 是为了什么,旁人一看便知。
九月十五这日清晨, 陈宴宁早早便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其实昨夜一晚都没睡好觉, 一边想着秦樰吟那日去元亲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另一边却转念一想,明日她便就要嫁给楚衍了。
楚衍两世的都盼望的事情终于成真,想到他一激动起来就憨憨傻傻的模样,陈宴宁忍俊不禁。
坐在梳妆镜前,陈宴宁打着哈欠漱口, 张氏站在她身后给她挽着头发,笑着道:“你今日倒还自觉, 那你日后可也得记住了,在亲王府住着的时候,晨昏定省、端茶倒水一样都不能少。虽说你是嫁给世子做妃的不是嫁给元亲王一家人的,可也是得仔细着些。”
“嫁过去你就不像是在家里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说……”
“谁说没人说。”陈宴宁反驳她, 较真道:“崔妈妈从来不让我睡到日上三竿。”
陈宴宁半眯着眼睛耷拉着头,将昨晚想好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呆呆地抬头盯着张氏道:“阿娘,我觉得嫁人好麻烦啊,我不嫁了吧。”
张氏轻轻啧了一声,抬手打在她的肩膀上没好气的道:“没出息的。”
崔妈妈曾经就是张氏大婚时抹面的丫鬟,她手脚麻利,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脸就已经倒置好了,陈宴宁撑着昏昏欲睡的下巴,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去看镜子,只见里头一个不知道抹了多少层的面疙瘩出现在眼前。
看着倒也是精致,就是……
陈宴宁索性闭了眼睛不再愿意去看,张氏将凤冠抬起放在她头顶戴好,轻声道:“有点重,别低头小心掉下去。”
凤冠哪是有点重,陈宴宁硬生生的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被压得缩了两寸,她皱着眉头扶着凤冠:“这么重,阿娘,当时为什么不做成镀金的,这也太重了。”
“闭上你的嘴。”张氏咬牙切齿,转身带着崔妈妈出了门。
陈宴宁面色终于变得正常,她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张氏抹眼泪,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时不时地插科打诨转移张氏注意力。
眼下人都走了,屋子里头只剩下湖玉与她主仆两人。
湖玉瞧着她垂眸沉思,低声问道:“姑娘可是心里伤心?”
“没什么好伤心的。”陈宴宁抬手,将眼角未落下的晶莹擦净,她抬手拨了几下凤冠一旁坠着的流苏,看着它晃晃悠悠打转,喃喃开口:“不过是从一家爱我的人怀里出去,到另一个爱我的人怀里,姑娘长大,终归是要出嫁的。”
她抬起头,从镜子中盯着湖玉,轻轻笑着道:“你也一样。”
陈宴宁面色上带着淡淡的笑,可湖玉分明是看出来她有点神伤,大婚之日说这些话到底是不吉利,湖玉拽了拽腰间的红绸缎,转身出去。
静静坐在镜前,陈宴宁低声笑:“总算是嫁了。”
-
吉时到,楚衍带着迎亲队伍登上了理国公府的门,他看着被喜娘搀来盖着红盖头的陈宴宁,抬手过去欲要握她的手,可谁知转瞬间一条红带子被塞进了他手心中。
李忱瞧着他心急的模样,愈发失笑打趣:“急什么,今天过后就一直是你的了。”
楚衍盯着红带子笑,抬手抠了抠脑袋,他倒是忘记了分寸。
两人一道进正厅时,楚衍回眸去看陈宴宁,厚实的绸缎遮盖着视线,他什么也看不清,可又仿佛能看清,失真到有些虚无缥缈。
楚衍只能紧紧握住手心里的红绸,他垂眸看了一眼,仍旧还是有几分不确定感。
拜别双亲后,陈宴宁由陈临树牵着上了花轿,临行前,陈宴宁紧紧攥着帕子,她掩在盖头下的脸被泪水浸湿。低声啜泣的声音被湖玉听见,她在外头着急,怕眼泪弄花了妆待会儿掀盖头可就不好了。
只得急声安抚道:“姑娘,莫要哭了,反正两处距离不远,想回来时便能随便回来。”
陈宴宁瓮声瓮气的低低应了一声,她捏着帕子轻轻沾干净面色上的水渍,轻声道:“湖玉,我有点饿了。”
-
亲王府正厅内倒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元亲王妃坐在侧位,元亲王与一块碑在主位上。楚衍和陈宴宁被簇拥着入了正厅后,她只感觉厅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慌。
脚步有些乱,下意识地手指轻轻勾住红绸拉扯两下,楚衍侧眸,低声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陈宴宁吐出一口气,随着喜娘的声音拜高堂对拜,陈宴宁晃晃悠悠又被带着往出走,终于耳边的嘈杂声减缓,她迈进门槛入了新房。
被楚衍扶着坐上床榻,身下感觉一阵膈应,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只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细细的笑声,陈宴宁心头明了,抿着唇脸蛋悄悄红了。
喜秤由丫鬟抬上来,楚衍手指有些颤抖握住,轻轻挑开陈宴宁的盖头。盖头一开,陈宴宁脑子一阵白光闪过,她静静盯着面前的男子,眼神明亮炙热。
楚衍心头颤动,看着陈宴宁娇花一般的脸庞,他忽然心中的那些不确定全部都消散。
她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瞧见新人紧紧对视着,楚衍连手上的喜秤都不愿放下,楚云锦站在一旁道:“行啦,别看了,又不会飞了赶紧喝交杯酒吧。”
陈宴宁率先收回视线,她垂着脑袋贝齿咬住下唇,眼神幽怨的飘向楚衍,谁知这人疯了一般低低笑起来。屋子里的一众女眷都有些受不了,往日以风流为名的世子楚衍,遇上陈宴宁后竟会化作绕指柔,成为这般模样。
喜娘抬了酒递过来,两人拾起托盘上的酒杯,楚衍为迁就陈宴宁微微倾身凑过去与她饮完,杯子搁回原处后,陈宴宁果不其然又听见不知是谁说了句话。
“瞧见世子这眼神,怕是今后被世子妃吃的定定的。”
楚云锦今日心情好,一扫往日清冷郡主样,笑着道:“那是,我嫂子举世无双。”
陈宴宁羞的抬不起头来,她别过脸试图将自己羞红的脸藏起来。
楚衍多看她几眼,心口“砰砰”几声仿佛爆出火花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陈宴宁相识至今,竟也会再有被她惊艳的时候。
不知哪家的夫人笑着打趣:“快到前厅去吧,外头的人都等着敬酒呢。”
楚衍回过神,起身对陈宴宁道:“别怕,等我。”
“知道了。”陈宴宁低的像蚊子一般的声音飘进他耳中,楚衍眸中含笑,转身出门时多看了楚云锦几眼,那人眼神微妙,状似不经意的抚眼轻眨几下。
一众女眷也跟着随后出门,只留楚云锦在屋子。
她给陈宴宁倒了杯水递过去,交到她手上道:“嫂嫂,喝口水缓一缓。”
陈宴宁点点头,四处看了几眼轻声道:“终于能缓口气了。”
“特别紧张吧?”楚云锦笑着坐在她身边,握住陈宴宁的手道:“我哥哥昨夜比你还紧张,半夜睡不着觉跑来我院子里叫我陪他喝酒,我硬是熬不住坐了会儿偷偷回去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歇下的。”
陈宴宁惊叹:“他竟然也有紧张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紧张呢。”
“当然了,想到我从今以后就有你这么个嫂子,我也高兴,更何况他。”楚云锦今天描了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不少。
陪着陈宴宁坐了一炷香的功夫,穆氏身边的丫鬟前来唤楚云锦,她才依依不舍得走了。
陈宴宁稍微侧了侧身子,将身下的果食往一边轻轻推了些继而又坐下,她摸着自己的脑袋道:“这凤冠太重了,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啊。”
湖玉凑近瞧了一眼,有些心疼:“鬓角都压得有些红了,不如现在摘下来吧。”
收拾了半晌,陈宴宁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楚衍回来再卸妆容。
楚衍敬完酒,脑子发晕的被李忱扶着往新房走时,才开口道:“南安王入京了?”
“对,我刚收到的消息,你今夜注意些。”李忱低声回应,他眼神微转四处瞧了一眼后道:“而且我怀疑,你继母与南安王也有勾结。”
楚衍脚步微顿,静静瞧了他两眼:“今日我不怕他来,我只怕吓到小十三。”
“果真是有了媳妇。”李忱低笑,继而问:“你今日将你母亲的木碑放在主位上,岂不是叫穆氏对表嫂更心生怨怼,若是日后……”
“那她就试试看,到底是她手长,还是我手快。”
新房门被打开,李忱只将楚衍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楚衍独自一人进门,看着镜前一身正红中衣加身的陈宴宁,他心口微暖。
如今怀中抱着他,楚衍就更有了怕的,怕自己护不住她,也怕自己令她难过。
悄无声息的掩住门,脚步虚浮的行至她身后,俯身轻轻环住陈宴宁的身子,下巴搭在她肩头长叹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抱一抱了。”
陈宴宁浑身僵硬,声音有些颤抖:“我……你浑身酒味,我去给你准备水。”
“别动,再抱会儿。”楚衍一把按住陈宴宁,紧紧抱着她欲要挣脱的胳膊,侧过脸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别的事情等会再说。”
陈宴宁脑子发懵,下一刻整个人调转方向被悬空抱起,下意识勾住楚衍的脖子。
楚衍瞧着她慌乱的眸子,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嫁了hhh
下一章悠着点,我有点怕被锁,先看看再说~
第45章 二更
夜空满是星光, 圆桌上红烛燃烧化成烛泪滴落在桌面凝结。
陈宴宁被楚衍压住, 她气息有些不稳, 咬着唇眼眸发红, 低声道:“你真的不沐浴吗?水都凉了。”
她眼神左右闪躲, 楚衍微微眯眼盯着她,好奇发问:“你很紧张?”
“我?”陈宴宁咽下口水, 强自镇定道:“我怎么会紧……紧张。”
看透她是打肿脸充胖子,楚衍脑子有点晕, 有心想要出手逗逗她,右手缓缓抚上中衣带子, 轻轻一拉, 手指停在原处, 静静瞧着陈宴宁。
陈宴宁意识到他的动作,紧张的不敢有任何举动,指头悄悄捏住被子一角攥在指间。
被压制太久右腿发麻,她下意识动了动腿,谁知不凑巧的正好撞上楚衍直挺挺的某处, 她眼睛一瞪,脸色红的要滴血:“你……你干嘛, 你耍流氓。”
楚衍忽然失声发笑,收回手软软趴在她身上笑的抖动,过了半晌后撑起身子:“夫人,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共度春宵被你说成是耍流氓, 你当真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你赶紧起来啦,去沐浴。”陈宴宁使劲将人一把从前面掀开,急忙起身背对着他将中衣带子系好,转身盯着自己的脚尖欲言又止:“收拾好……再休息。”
“洗完再吃你?”楚衍愈发不正经起来。
陈宴宁抬脚要去踢他,气的脸羞红:“你这人……怎的如此口无遮拦,羞不羞。”
“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沐浴。”楚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拉,整个人又重新落于他的怀中,将人轻轻放好,楚衍捏捏她的鼻子:“等我哦。”
这人真是……
陈宴宁又羞又恼,无地自容到将脸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楚衍知道她面皮薄,又怕将人真的惹恼了今日连床都没得睡,只好起身进了隔间。两边隔着屏风,陈宴宁听着那边细微的响动,她扶着床榻坐起来,靠着软枕斜斜盯着屏风上的人影。
这夜还早,陈宴宁看着那人影忽然扫情绪的想起那夜韩冲将她掳走后,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她身上。陈宴宁面色发白,手指紧紧抠着掌心,掐出好几个月牙一般的印记。
原本美好的夜晚却因为曾经经历过的噩梦令其变得无比恐惧,陈宴宁褪了鞋子快速地窜进被窝里,身子紧紧被被子裹住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来。她明亮的眼睛看着虹色锦帐,慢慢闭上了眼睛。
楚衍速度极快的将身上酒味去了去,穿上衣裳出了屏风,视野刚刚开阔便发觉陈宴宁躲在被窝里不敢出声。他无奈的将干帕子丢在椅子上,走到圆桌前添了一杯热茶喝下才走到床边。
看着陈宴宁的后脑勺,楚衍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掀开被子一角,他下意识看向陈宴宁微微一缩的身子,眼神微微收敛,脑海中似乎出现什么不太好的记忆,眉心一沉,钻进被子里凑近她。
陈宴宁感觉到他的靠近,害怕到屏着呼吸不敢出声,她只盼着等会楚衍能轻一些,温柔一些。
谁知这人只是将长臂搭在她胳膊上紧紧抱住她,就再没了下一个动作,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的陈宴宁悄悄回眸,竟发觉楚衍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她都准备好了呀,心口有些火气,这人怎么这样……
咬着牙齿离他远一些往里移动,楚衍跟着动,见她整个人都快要贴上里头的锦帐,无奈的用力一把勾住这人,扣住她的肩膀迫使人转过身子面对自己。
楚衍大掌扣在她的脑袋抬起,另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脖颈,紧紧将人圈在怀里,哑着声音道:“别乱动,赶紧睡。”
陈宴宁不可置信,但又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压制着火气小声问:“这……这就要睡了?”
“?”楚衍微微皱眉掀开眼皮看着她,眼中布满红血丝,颇为无奈:“那你还想干点什么?”
陈宴宁瘪嘴有点委屈:“不想干什么。”
轻哼一声闭着眼睛就要睡,大抵是早上起得早,昨夜又睡得不是太好,没多久这人呼吸就开始渐渐平缓下来,倒是楚衍,整个人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他看着陈宴宁睡得那么香,叹息一声嘀咕着“没良心的”抽回手转了个身子,心里想着大抵不看她就能睡着了吧。
然而就在刚闭上眼睛那一刻,身后的小丫头手脚并用环了上来,迷迷糊糊还在不自知的撒娇:“你干嘛啊,为什么不抱抱。”
楚衍感受着某处越发放肆的温度,他咬着牙齿转身将陈宴宁狠狠翻/身按住,唇轻轻落在她的耳畔,嗓音喑哑,低沉到快要将她吸进地狱:“你再动,我真的就把你吃掉。”
陈宴宁愣愣醒过来,看着他眼底死死克制的谷欠/火与渴望,闭着眼睛下一秒装死。
瞧着她这举动,楚衍被逗笑,某处憋的他脑子疼,翻/身下来躺好,又听见旁边人不要命的小声问了一句话,楚衍整个人神志崩溃,想做她的裙下之臣立时三刻为她去死。
她道:“你不要吗?”
-
次日,陈宴宁迷糊转醒。
抬手一摸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凉,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入梦,还没等闭眼就听见张氏派来的年长嬷嬷胡嬷嬷抬着水盆与湖玉一道进来,急忙哎呦一声:“好姑娘,怎么还睡着呢,快些起来啊,今日可是要拜见公婆的。”
陈宴宁被她一把扶起来,眉眼全是烦躁:“我没睡醒啊。”
“这早饭都快开始用了,还没睡醒呢。”
被胡嬷嬷按着洗漱完,坐在梳妆镜前等一声不吭的湖玉给她挽头发,她强撑起精神细细描了眉,谁知手抖的厉害,好不容易描完才道:“没睡好。”
收拾床榻的胡嬷嬷瞧见干净的床面,手指一顿直起身子转身看着陈宴宁的背影,快步过来问:“姑娘,昨夜你与世子……”
陈宴宁懵懂抬眸,直愣愣问:“什么?”
说起昨夜陈宴宁就来气,他问完那句话以后旁边那人竟像只狼一样又亲又咬的,她心里本来有点害怕,但是最后被这人弄得脑子发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何至于怕。
可谁知她准备好时,那人却抓起了她的手。
陈宴宁脸色难看,撅着嘴巴对着镜子看眉毛,含糊道:“昨晚就那样了啊。”
这话本无别的意思,可听在胡嬷嬷耳中却变成了楚衍怕不是不能人道,她心中大惊却也没说出来,只得等着三日归宁回去与张氏好好交代清楚。毕竟年岁十□□的男子,哪有不血气方刚的,身旁躺着如花似玉的陈宴宁还能没点念头,除了不能人道还能有什么。
陈宴宁没注意到胡嬷嬷的眼神,换了一身新衣后出了门。
湖玉跟在她身旁低声道:“世子今早已经过去了,吩咐奴婢姑娘醒后便过去,他在那边等着您。”
“楚衍也真是的,走之前不知道喊我一句。”陈宴宁脚步不停,口中低声抱怨。
瞧见自家姑娘这般说楚衍,湖玉心有不满,辩解道:“哪有的事,世子今早喊了您五六声,是姑娘自己不愿起来的。”
陈宴宁面色一僵,有点尴尬:“当真?”
“奴婢什么时候骗过姑娘。”
两人脚下步子越过,等到了正厅时,门口立着清扫院子的丫鬟纷纷侧目看着陈宴宁,她跨进门的那一刻只听见一人悄声嘀咕:“王爷与娘娘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世子都过来了,偏生这位世子妃倒是才来。”
陈宴宁脚下一滑,站稳目光投泄过去,那丫鬟急忙闭上嘴巴又开始打扫,她眼神久久落在另外一个未曾开口的丫头脸上,神思恍惚。
湖玉开口提醒后,陈宴宁提起裙摆定了定神,拐了弯入了正厅,目不斜视的瞧着上位的两个,行礼低声道:“昨夜睡得太香,今日起迟了,还望王爷娘娘见谅。”
元亲王本身就不拘小节,这姑娘又是楚衍倾慕的,他也不愿多说什么惹恼了楚衍,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岌岌可危。反倒是穆氏,面色严肃,只嘴角淡淡勾起了一点笑。
“不妨事,年轻人多睡会儿也无碍。”元亲王率先开口。
穆氏正要说教的话就这么生生憋在了口中,她余光中瞧见楚衍似笑非笑的眼神,干巴巴的道:“是,你父王说得对。”
她身旁的嬷嬷一早便备好了请安茶,陈宴宁规矩的行李改口后,元亲王与穆氏一人给了件不菲的物品,第一日的请安才算结束。
一行人移步至偏厅用完饭,桌上气氛倒是和睦,楚云锦又恢复了清冷郡主,只是陈宴宁坐下时她悄悄对着眨了眨眼睛。陈宴宁头一回见楚云山,本以为很难相处,倒是没料到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润如玉。
不过多了解陈宴宁不予评价,只规矩的用饭,中途楚衍给她添过几次菜,元亲王看在眼里,心里头倒是熨帖不少。
待几人都走后,陈宴宁才随着楚衍一道离开。
出了长廊她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清扫落叶的丫鬟身上,停下步子对湖玉道:“你去把那个丫头喊过来。”
湖玉应声过去,没一会儿带了个丫鬟过来。
楚衍不解,低声问:“这丫鬟你认识?”
“算是吧。”陈宴宁抿唇笑。
直到那丫头站在她面前后,她才开口温声道:“你是叫轻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瞒你们,十二号存稿到大婚的时候我卡文了,卡的只写了三千多字,然后十三号我写到这两章阿衍和宁宁的互动,我还是决定把阿衍让给宁宁吧,毕竟我没有宁宁会撩而不自知,也不能被楚衍撩的无动于衷:)
我只会……果断扑倒……
别叫醒我也别给我花生:D
第46章 一更
上辈子陈宴宁最后关头能够记起的两个人, 惟有楚衍和轻水。
听闻刚过门的世子妃偏着脑袋小心问自己的名字, 轻水有些愣, 她木讷的点点头:“回世子妃, 奴婢贱名轻水。”
陈宴宁眼神清明, 忽视楚衍与湖玉的目光,她静静盯着轻水的发顶。她眼下倒是没有上辈子最后那段时光中那么爽朗, 面容消瘦,看起来像是常年被受人欺凌的阴暗丫鬟。
慢慢往前走了两步, 轻水看见她上好红绸鞋面上的海棠花,脑袋垂得更低, 她只听见陈宴宁道:“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轻水下意识抬眸, 楚衍与湖玉也直愣愣盯着她看, 陈宴宁眼神不转,定定瞧着她,带着微笑眼神温柔:“我身边正好还缺一个贴身婢女,湖玉自幼跟在我身边,你若是来了, 便跟着她。”
想起在外院清扫时她常因为自己话少被旁的丫鬟欺辱,眼前这位世子妃, 端庄美丽,温柔大方,若是跟着她,或许也不会再受这等苦楚。
轻水想搏一搏。
迟疑点点头:“可是我是外院管事妈妈管着的,我怕……”
陈宴宁得到她点头后就侧脸去看楚衍, 那人轻咳一声没说话,她甜甜的笑,眸光潋滟,抬手拍拍他的胸膛道:“阿衍哥哥,人我就带走了,其他的都看你喽。”
说完这话,陈宴宁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楚衍眼睁睁瞧着他的世子妃带着两个丫鬟丝毫没有留恋的转身离开,下一刻瞧见陈宴宁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他本以为是这人良心发现了,想要与他一道前去,谁知更大一碰凉水泼向他。
陈宴宁道:“记得要把身契都带回来给我哦。”
话音刚落,她轻快离开,三人身影在拱门消失,楚衍才收回视线,长吁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他终于开始了被奴役的日子。
回到院子,陈宴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笑着道:“轻水,待世子将你的身契拿回来,日后你便是我房里的丫鬟,若是你对我忠心耿耿,那我也绝不对对你差到哪里去。”
轻水急忙跪下表明决心,她不是个机灵的人,耍不来什么心眼,更是表决心时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誓言。目光清澈的盯着陈宴宁,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才激动的说出不长一段话。
湖玉被她逗笑,在陈宴宁的示意下将人扶起来。
目光静静盯着这两个人,陈宴宁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她安排胡嬷嬷将轻水带下去安置休息的屋子。屋子里留下湖玉,陈宴宁朝她招招手,湖玉小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坐到她面前的小杌子上。
仰起脑袋问:“那么多人里面,姑娘为何偏偏瞧中了轻水?”
那些所谓的缘由陈宴宁无法说出口,她只能道:“我先前给你说我做过的梦里,便是她在你离开我身边以后一直照顾着我,我想她是个好的。所以方才我见第一眼时,愣在了原地。”
湖玉似懂非懂,点点头分析:“不过姑娘说的对,我方才也细细瞧了,这轻水的确看上去是没什么歪心思。不过我最近还会再好好留意一段时间,还是不要把姑娘贴身的东西交给她,终归这是王府,比不得咱们国公府上,全是自家人。”
瞧着她衣服过来人的模样,陈宴宁失笑,抬手揪揪她的耳朵:“不错啊,现在还会揣测我下一句要说什么了。那你说说看,我把你留下来除了这个还要交代什么?”
湖玉轻轻一闪,躲开了陈宴宁胡作非为的手,歪着脑袋道:“我猜,姑娘是想对奴婢说,纵使轻水来了我也还是姑娘屋子里的头一个。”
陈宴宁无奈,手指轻轻掐着她的腰,两人好一通打趣,最后湖玉一把握住陈宴宁的手她才停下动作。看着湖玉她轻声道:“你打小跟在我身边,反正我记事起咱们就是形影不离的,比起不常见面的嘉柔来说,咱们相处的时间更长。”
“我明白你对我的忠心,我也知道你的好。”陈宴宁从她的手心抽回手,慢慢抬起摸着湖玉盘起的发,笑着道:“你年岁比我还大一些,等抽空了,我叫世子好生给我寻一门让你满意的婚事,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主仆两个又呆了好一阵,陈宴宁眼皮直往下落,她有些撑不住了被湖玉伺候着去午休。躺在床榻上后,陈宴宁特意还等了一阵楚衍,谁知这人竟半天不回回来,最终还是没撑住脑袋轻轻一歪睡了过去。
楚衍从外院管事妈妈手中得来轻水身契时,只瞄了一眼名字便将纸折起来捏在手上,他穿过拱桥打算回院子时,途中遇到了楚云山。
两人在长廊下遇见,楚衍脚步微顿,懒懒勾起一抹笑:“准备去哪儿?”
“大哥。”楚云山规矩的行了礼,朗声道:“今日师傅让我看看兵书,我打算去父王书房看看。”
楚衍眼神微闪,一拍他的肩膀道:“成,那你快去吧。”
说完越过他,两人擦肩而过。
楚衍笑容敛起,面色严谨,反倒是楚云山,立在原处久久盯着楚衍的背影瞧着,他眼中眸光闪烁,极快的掠过几丝情绪。
回了院子,只见里头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大声喧哗的声音,他眉头一挑,继而几步进了里屋。瞧着床榻上熟睡的陈宴宁,走过去将手中的身契单子压在一边的瓷杯下,翻身上了床榻。
这段时间京中人议论纷纷,楚衍纵使出兵打了胜仗回来,皇上却都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职位,整日里不用上朝,不用入军营练兵。有看的明白的清楚得很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也有看不明白的认为皇上压根也不将他放在心上。
楚衍什么都不用管,他只用守着陈宴宁便好。
若是宫中传召,他便进宫面圣商议要事,若是无召便在府中陪着陈宴宁赏赏花,练练字何乐而不为。
一抬手揽住陈宴宁柔软的腰肢,凑过去吻着她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让陈宴宁有些受不住,翻了个身一巴掌朝他脸上挥去。“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楚衍不可置信的盯着陈宴宁慢慢睁开眼,而后感受到她僵硬的四肢与表情,就在以为这人会做些什么弥补时,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陈宴宁今日这一举动,再次让楚衍对她刮目相看。
原来从前的那些温软可人都是装模作样,眼下这般懂不懂撞死赏耳光才是她的本性。
楚衍闭了闭眼,心中默念多次冷静,直到唇部忽然贴上湿软一物,他睁开眼睛瞧见陈宴宁放大的细腻肌肤。她的手环上他的脖子,生涩的伸出舌尖轻轻描着他的唇形,最后又探进去温柔舔/砥。
被勾的魂都没了,哪里还顾及得上刚才因为被来了一耳光而隐隐涌起的火气,转瞬间便反客为主,握住她的肩膀铺天盖地吻了过去。
这个吻绵长细密,陈宴宁体力不支,没一会儿便闭着眼睛软软的求饶,听着她的声音楚衍喉头一紧,舌尖滑过她的唇畔,扫过点点水光轻哼:“我难受……”
陈宴宁愣了一下,从被没合住的锦帐缝隙中瞧见门被紧紧关上,她迟疑道:“那我……”
“算了。”楚衍心中还是不忍心看着她浑身抗拒瑟缩的模样,软软趴在她肩膀上,委屈的道:“等你准备好再说吧,看我这么体贴,你要好好对我。”
陈宴宁心中熨帖,抿唇失笑。
-
夜色朦胧,陈宴宁洗漱过后便睡了,昨夜睡得不好,中午楚衍那一通折腾闹得她压根没睡着,眼下楚衍被元亲王唤去了书房,她终于能好好歇息。
屋子里还亮着几盏烛光,陈宴宁慢慢入了梦。
楚衍看着夜色已晚,想到陈宴宁还在房里等着他,心思终归不在大事上,元亲王似乎也意识到,他停下话头问:“你……要回去吗?”
见书房几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楚衍收回心头那点担心,融入到话题中:“不用,父王你继续。”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楚衍听见东边传来一声尖叫,他瞳孔微缩,心中警钟大响,二话不说起身奔出书房朝那边赶去。
声音愈发靠近,楚衍听清声音从自己院子中传出来,“来人呐,有人行刺。”
他脚下动作越来越快,楚衍快步赶回院子后瞧见轻水就站在正屋门口,她浑身颤抖守着正屋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院子中央躺着的丫鬟,身旁还占了几个被吓傻的丫鬟与小厮。
“世子妃呢?”楚衍皱眉发问。
轻水转身指着屋子:“世子妃还在里面。”
楚衍破门而入,轻水跟上,他看见湖玉软软倒在床榻边上,看了一眼仍旧躺着的陈宴宁,赶紧将陈宴宁扶起来轻唤几声,谁知道这人身子软绵无力,像是被下了药一般。将人放下,手指掐中她的人中,陈宴宁咳嗽两声悠悠转醒。
余光中发现窗户大开,将陈宴宁交给轻水,跑过去看着屋檐上疾跑过四个黑衣人。
他回头交代:“照顾好世子妃。”
楚衍一撩衣摆从窗户跳出去,在夜色中追上黑衣人。
第47章 二更
华兰阁里屋窗口处, 穆氏临窗而立, 静静盯着窗外的月色。
她看着从眼前闪过的一前一后五道人影, 侧眸去看, 只见楚衍隐匿于黑暗中如影穿梭, 随着那几个黑衣人快速移动着。
穆氏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口搁置的一盆果实繁盛的杜鹃花, 果实旁有几片枯叶未掉落,穆氏缓缓抬手将树叶摘掉, 语气散漫道:“人啊,就像这花儿一样, 若是留着没用的只会碍眼, 但凡发现, 就得将它清理干净才好。”
蒋嬷嬷在身旁瞧着她的举动,眼神微妙,点头笑着:“王妃说的是。”
“东院那边没出什么事儿吧?”穆氏微微侧脸,余光朝后瞟去。
蒋嬷嬷沉吟片刻,回应道:“无碍, 打听来的消息说是世子院里头死了个丫鬟,那世子妃倒是命大。”
穆氏淡笑, 对于陈宴宁命大这件事情,是非尚且还未定论,谁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准一个不小心,陈宴宁患上什么顽疾, 或是被人杀害那可就不一定了。
将窗户合上,穆氏淡淡嘱咐:“待归宁后将世子妃请到我院里来,就说我有事与她谈。”
-
后山树林内,楚衍堪堪追上最后那位黑衣人,他抬手一掌朝那人肩头拍去,黑衣人防不胜防躲了一步可也到底是受了半分力后退几步站定,回眸看了一眼早已跑远的同伴,目光森冷。
楚衍单手背后,微微眯起眼:“谁派你们来的?”
无人回应,楚衍心中思虑更甚,紧着前段时间在国公府遇到的黑衣人,再想想近日遇到的,大抵并非同一批。黑衣人率先发起攻击,上前对楚衍近身偷袭,楚衍闪过几招后忽然发力,右手朝下方攻击,左手却捏住了他的肩膀,收回右手狠狠一把扣住他的胳膊将其制服住。。
楚衍冷笑:“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刺杀?你怕不是来闹笑话的。”
一脚踹向他的腘窝,黑衣人不堪受力死死被他摁在地上,楚衍见他还是不肯开口说话,只道:“还不说?是想本世子动手不可?”
夜色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跟上来的王府壮丁脚步声愈发密集,黑衣人眼神一顿,咬住牙齿闭上了眼睛。楚衍定睛一瞧,这人竟服毒身亡了,他一把丢开人,晦气的皱眉。
想起陈宴宁尚且还在房中,只好转身吩咐:“把这人抬回去,带到我院子。”
说罢抬步便赶了回去。
陈宴宁刚被湖玉和轻水扶着揉太阳穴,她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瞧见楚衍刚迈进屋子,急忙起身迎过去,脚步有些漂浮扶住楚衍伸过来的胳膊,上下打量。
“没受伤吧,有没有事?”陈宴宁捏着他的手。
楚衍看了丫鬟一眼,两人相携离去,湖玉方才被人一掌拍晕撞在柱子上,额头肿起好大一个疙瘩。
抬手摸摸陈宴宁的脑袋,眼神宠溺:“我没事。”
回握住她的手,感觉掌心一阵冰凉:“方才怎么回事,你还记得吗?”
“我记不太清楚了……”陈宴宁微微眯了眯眼睛,脑子一阵生疼,她回忆了一阵道:“你被父王唤走后我便打算着要睡了,洗漱完一直到躺下睡着,都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可能是我睡得太沉了。”
楚衍神色淡淡的,轻应一声将她拉到床边重新安置下,抚着她的头发道:“先睡吧,我还有点事情,等你睡着再走。”
陈宴宁身子疲软无力,她点点头。
待她睡着后,楚衍起身走到窗口处,窗户纸上被捅破了一个洞,他神色微敛,转身出门唤了轻水前来榻前守着,出门叫了几个壮丁将院子里死去的丫鬟先找个地方安置了,待明日再处理,继而去了后院柴房。
柴房门口有人守着,楚衍长臂一挥令壮丁散去,打开门前朝一旁看了一眼,暗处里的竹青窜出跟在他身后:“爷。”
“跟我进去看看。”楚衍沉声。
他必须要查清楚这波人究竟是何人派来的,今日若下人们都在房里,湖玉没有因为去给陈宴宁房中挑灯芯,轻水没有跟上去,只怕是陈宴宁眼下已经浑身冰凉了。事关陈宴宁,楚衍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更何况有一便有二,一旦他再次出征,房中只剩下陈宴宁,这波人再来又如何?
楚衍跨进柴房,走近那黑衣人的尸体,只见他眼底发黑,一把揭开他的蒙面巾,楚衍微微偏头瞧见了这人脖颈内侧的刺青。慢慢蹲下将他的衣领压下去,借着微弱的烛光楚衍瞧见那上头纹着一个夜字,他眉心微动。
回头瞧着竹青低声喃喃:“夜行帮?”
竹青喑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头传起,他皱眉道:“夜行帮已经许久未出现了,上一回的行动还是去年上半年在卢阳一带。更何况世子妃何曾与江湖上的人有过交涉,他们怎会……”
楚衍摇头:“怕是冲着我来的。”
竹青是嘉和郡主暗卫的儿子,直到嘉和郡主去世后,楚衍无意间发现了这人,得知他的身份也见了竹青的父亲,才知他们家生来便是外祖一家培养的暗卫。楚衍令他在暗处保护自己,大婚后本想让竹青去跟着陈宴宁,可他到底日日都在陈宴宁身边,便将这个想法搁置了,谁知今夜会发生这些事情。
他站起身子,盯着屋外漆黑的夜色,沉声道:“明日你便去给我暗地调查,夜行帮近来与谁走得近,还有,我若不在世子妃身边,你的首要任务便是保护她。”
竹青抱拳:“是。”
楚衍缓缓行至门口,眼神淡淡,里面泛着肆虐的杀意:“等着吧,日子就快要不太平了。”
-
陈宴宁归宁这日,楚衍将她送回国公府陪着坐了约有一刻钟,宫里传话令他进宫。
养心殿内,楚邗勋坐在下座垂眸笑:“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强体壮。”
“还不是靠你替朕分忧。”皇上放下毛笔,抬眸静静盯着楚邗勋道:“其实说到底,这江山朕若是没有你们,只怕也坐不稳。”
他嘴角带着颇有深意的笑容,楚邗勋只与他对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唇畔也掀起笑意:“皇兄这话可就严重了,江山到底还是皇兄的江山,臣子辅佐君主,本是理所应当的事。”
“哦?你当真如此认为?”皇上眼神愈深,继而问他:“若是朕立了太子,将皇位传位于他,五弟还能一如既往地辅佐太子吗?”
楚邗勋霎时抬眸,眼神冰冷,带着狠意,片刻钟头后于公公从殿外进来通传楚衍来了,楚邗勋才敛起眼神,似是而非的道:“皇上春秋鼎盛。”
得了传召,楚衍进养心殿第一眼便瞧见楚邗勋,他收回视线行礼后,状似惊讶道:“五皇叔何时回京的,侄儿竟不知晓。”
楚邗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他微微一笑:“昨日进京的,倒是没赶上你的大婚之日。”
“不碍事,以后总还有孩子周岁等着皇叔赴宴。”楚衍爽声笑开,他转身看向皇上,道:“不知皇上唤臣来有何事?”
话音刚落,只见楚邗勋起身欲要告退,皇上大掌一挥,他摆手:“一家人不必避让,坐下坐下。”
继而看着楚衍,上下打量一番后沉声问:“朕听你父王今日说起昨夜府上遇刺,可有人受伤?”
“臣院子里的丫鬟死了一个,世子妃陪嫁过来的丫鬟为救世子妃受伤,其余人倒是无碍。”楚衍想起今早竹青调查出来的结果,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就说,何必遮遮掩掩。”
楚衍撩起衣摆跪下,他面色严谨,“不过昨夜臣追上了一个行刺的黑衣人,正要逼问时对方咬毒身亡,在他身上发现了刺青,臣怀疑是夜行帮的杀手。世子妃向来与人和善,又不曾与江湖中有任何来往,这批人……怕是冲着臣来的。”
楚邗勋呼吸一窒,不动声色的抬眸瞧着楚衍。
皇上眉心微拧,余光扫过南安王,未曾再度开口。
-
张氏听闻崔妈妈刚回来便给她说起楚衍与陈宴宁新婚之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事情,她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皱着眉:“当真?你可问了宴宁了,她怎么说?”
崔妈妈瞧了一眼门口,低声道:“问过了,可是姑娘说……姑娘说就是就是那样了。夫人,这世子莫不是……莫不是不能人道吧?”
张氏眼前泛着白光,身形一僵手指紧紧抓着扶手,她千挑万选给陈宴宁选了一个好的夫婿,若是真的是崔妈妈说的这样,那这岂不是毁了陈宴宁。更何况这种事,陈宴宁面皮薄,也不好意思对她开口。
这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只见陈宴宁从陈临树院子里回来,坐到她跟前喝了杯茶才发觉张氏看着她的眼神奇怪,放下茶杯轻声问:“阿娘,您这是……怎么了?”
“宴宁,大婚那晚你与姑爷当真是什么都没发生?”
提起这个陈宴宁也有些头疼,但是这事儿也不好对张氏说,只模棱两可的回答:“那夜都挺累的,所以就都睡得早些。”
“阿娘问你句实话,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张氏等陈宴宁认真地点了头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姑爷他……莫不是不能人道?”
陈宴宁舌尖被咬了一口,疼的眼泪哗哗,瞪大眼睛道:“不能人道?阿娘,谁跟你说楚衍他不能人道的。”
想到那夜掌心灼热的温度,陈宴宁迄今为止都无法忘记,那人动/情隐忍的眼神。
摇摇头极力否认:“没有的事。”
楚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这样几个字,他脸色一僵笑都笑不出来,几步走进去看着几个愣住的脸,楚衍干咳一声,他脸色发青:“宴宁,你们先出去,我与岳母有话要说。”
事关男人的尊严,楚衍不能让自己白白蒙冤,看着陈宴宁一步三回头离开毓秀院正屋,他行了礼硬着头皮低声道:“那一夜原本是想的,可是宴宁大抵前些日子因为韩冲那事儿留下了阴影,看着她害怕我也不忍心,所以只能往后拖一拖。岳母大人还是不要听信谗言,小婿身强体壮。”
张氏听着他咬牙切齿念出最后四个字,脸有些发热,虽说崔妈妈是没有了解清楚便回来与她说,可到底也是为着陈宴宁着想。她也是,搞不清楚原委便随口去问陈宴宁。
“那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们结为夫妻,行周公之礼是必然的,若是她怕一年半载,难不成你们都不圆房?”张氏摇头,她认为不妥,“若是一年半载肚子都没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或小五身子的问题,对你们二人谁都不好。”
楚衍点头,他面色上带了点笑:“孩子这事儿随缘吧,宴宁眼下还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生养孩子,更何况我娶她为妻是因为爱她,而不是用来当做繁衍子嗣的工具。”
“来日还长着,不差这一时。”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想笑,委屈的阿衍同学:D
第48章 一更
傍晚一道用了饭, 楚衍才带着陈宴宁回王府。
陈宴宁没料到刚回去, 穆氏身旁的蒋嬷嬷便来了院子, 她站在屏风处道:“娘娘说明日世子妃便随着世子分府别住了, 想着有些话还未与世子妃交代, 便令奴婢前来烦请世子妃去一趟。”
她将手上握着的茶杯轻轻放下,诧异道:“现在吗?”
“是。”蒋嬷嬷恭敬地应声。
就在陈宴宁起身后整理衣服时, 楚衍从外头进来,他瞧着蒋嬷嬷眼中瞬间闪过异样情愫, “嬷嬷怎么来了?”
“王妃娘娘请世子妃过去一趟。”
楚衍与陈宴宁对视,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疑问, 沉吟片刻, 楚衍叮咛道:“阿宁刚入府不久, 许多规矩尚且不太懂,还请嬷嬷多提点提点。”
“世子真是折煞老奴了。”
蒋嬷嬷立在一旁候着,轻水将陈宴宁的衣摆整理好,随着蒋嬷嬷一道离去。
华兰阁,穆氏见陈宴宁前来, 面色上的笑容真切温柔,急忙起身迎上去, 见她欲要行礼一把扶住她打趣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快来坐。”
陈宴宁心中犹疑未定,对眼前这位她抱有太大的不信任,警惕心十足道谢:“多谢王妃娘娘。”
穆氏手指一顿,面色上的笑容也僵滞片刻, 继而笑着道:“蒋嬷嬷,快去把我前些日子得来的上等茶泡来给宴宁尝尝。”
她这番热情,陈宴宁心中更是吊着一口气,先前未曾见过时,陈宴宁只想着若是这人直接表现出对她的不满来,或许自己还能好应对一些。可自从上回见了以后,陈宴宁便知,这位道行且深着呢,面前一套背后一套怕是人家都不愿用的,怕是人家都套她入了圈自己却未可知。
蒋嬷嬷泡了茶上来,她笑着道谢后,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道:“娘娘这茶果真是好茶,入口无香味,可后劲儿十足,唇齿生香。”
“你若是喜欢呀,待日后搬府时,我给你带一些。”
屋子里头香味四溢,陈宴宁与她有的没得聊了一些打理宅子的话便止住了,她轻嗅片刻试探地问:“娘娘屋里这香料着实好闻,媳妇昨夜未曾睡好,脑子生疼,坐了这一会儿竟好多了。”
王妃偏头去瞧,笑着道:“可不是,我也正是因为时常伤风头痛,所以才寻名医给我制了这香。”
这连着两日睡不好,精力再足的年轻人也撑不住了,陈宴宁掩唇频频打呵欠,穆氏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朝她看过去,淡淡发笑:“可是困了?”
这香她闻着后劲重,眼睛都快睁不开,偏过脑袋去看轻水,只见她俯身凑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清。穆氏也快步走了过来,见陈宴宁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略微着急。
“蒋嬷嬷,将世子妃扶去榻上休息片刻吧。”穆氏着手跟着蒋嬷嬷将人扶过去,轻水心头生疑,可到底也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她微微皱眉,见蒋嬷嬷安置好陈宴宁后,随穆氏一道出了华兰阁,她才从偏门溜出去飞快的往回跑。
眼下天色未暗,未到一刻钟的功夫,凉亭中乘凉的穆氏只见楚衍脚步生风的入了华兰阁,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她面色淡笑:“这么心急,看样子着实是将这丫头喜欢到了骨子里。”
蒋嬷嬷立在一旁,一声不吭。
楚衍将陈宴宁拦腰抱回去,他的眼神落在一旁描的极为精致的盒子上,轻水明了急忙打开盒盖,里头空空如也。心中感觉愈发奇怪,待他抬步准备出去,轻水眼疾手快的将香炉里的香灰用手帕包了一些塞进衣袖里,急匆匆的跟上。
途中陈宴宁被颠醒,她揉着脑袋问:“不是在华兰阁?”
“你还说呢。”楚衍脚步慢了一些,气不打一处来道:“睡得那么沉,人家都把你绑了丢进河里喂鱼你都不知道。”
陈宴宁瘪嘴,从他的怀里下来,站定在地上。
“哪有你说的那么悬乎,轻水就在我跟前守着,而且我还是被她亲自唤去华兰阁的,她能如何?”陈宴宁面色带着笑,她感觉口干舌燥,舔舔嘴巴正要开口时,胳膊上忽然狠狠窜起一股撕裂的痛,她眼前发晕倒了过去。
楚衍大惊:“宴宁……”
陈宴宁从华兰阁出来便晕倒的事情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王府,穆氏面色慌乱的带着太医赶去东院,床榻边上早已经有大夫候着把脉。
穆氏紧紧攥着帕子盯着面色泛白的陈宴宁,她低声问:“世子妃如何了?”
大夫将陈宴宁的袖口放下,他缓声道:“世子妃看脉像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约莫是近来休息不足,底子有些虚。老夫给世子妃开两剂药喝下调理调理便好,世子与王妃不必惊慌。”
楚衍缓缓松下一口气,余光中也瞧见穆氏由衷的笑开,眼神微眯,总觉得这事儿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待大夫开了药方子,楚衍令湖玉亲自跟着前去抓药,轻水守在一旁伺候着。
楚衍与穆氏出了里屋,他面色看不出情绪,反倒是穆氏整个人都有大松口气的模样,楚衍瞧着她低声道:“王妃这般模样,倒是让我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
“阿衍这话可是以为我对宴宁做了什么?”穆氏面色一顿,有些伤心的道:“我唤她前去不过是为了能教她一些管家之术,可谁知坐了没一会儿她便昏昏欲睡,蒋嬷嬷安置了她后我们就离开了,屋子里只有她与丫鬟在。”
“你说这话,可当真是诛心之言啊。”
穆氏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抹着眼泪,她哽咽的声音传入楚衍耳中竟令他有几分烦躁,皱眉抬手止住她的哭声道:“倒是我唐突了,王妃一番好心却被我如此揣测,当真是不该。”
“罢了,我知晓你心中也是担心而已。”穆氏摆摆手道了句不碍事,带着太医出了院子,她面色上的慌张渐渐退去,森然发问:“那香可会被查出些什么?”
太医摇头,低声回禀:“不会,香料二者相遇才会产生嗜睡状况,若是检查单个,只是安神的一般香料。”
方才从华兰阁走时,她发觉香炉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打开一看才发现里头的香灰竟被人动过。想到楚衍那人的小心思,她只能再次向太医确认。得到肯定,穆氏稍稍放下心来。
屋子里,楚衍握着陈宴宁的手,低声问:“方才你们过去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世子妃与王妃的确是只交谈了管理后院的事情,并没有别的话,一直到世子妃坐了不久以后开始昏昏欲睡,奴婢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等奴婢去唤世子妃,那时候已经是昏睡不醒了。”轻水皱着眉头,沉思着:“可是方才刚一出院子,只走了几步世子妃便醒来,这让奴婢觉得很奇怪。”
楚衍眉头紧皱,回眸瞧着陈宴宁的脸。
轻水朝外头看了一眼,低声交代:“我是觉得华兰阁里头的香料有问题,便在临走前偷偷装了一些香灰。”
“交给我,我去找人看看。”楚衍抬手,轻水交给他。
打开帕子,楚衍凑上轻嗅,并无什么奇怪的味道。
陈宴宁一直昏睡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堪堪醒来,屋子里头没有人,她撑着床面坐起身子,下意识地将左手袖口撩起看着自己的胳膊。胳膊上光滑一片,什么也没有,可她分明是感觉到了,方才自己这支胳膊内侧,有种被虫子啃噬的疼痛感,然后肉皮一阵分裂开的撕扯,她才疼的晕了过去的。
眼下再看,胳膊上却什么也没有。
神思有些恍惚,楚衍抬着药碗走进来,看着她淡笑:“醒了?”
“我怎么了?”陈宴宁有点担心,突如其来的疼痛、忽然之间的晕倒,她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顽疾。
楚衍拍拍她的脑袋:“别多想,大夫说你只是未休息好,所以才会晕倒。”
“真的不是得了什么病?”陈宴宁小心翼翼的反问。
“你这小脑袋成天想什么呢,赶紧把药喝了。”楚衍捏住勺子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陈宴宁轻轻吹了几下喝进去,苦味窜进整入喉咙,她皱着一张脸别开头摇头:“不喝了不喝了,太苦了。”
楚衍无奈,搅着碗里的药温声问:“那你要怎么才能喝?喝完给你吃梅子干如何?”
陈宴宁偏过脑袋,眼睛微微一眨,又羞又软的道:“那你亲亲我。”
“……赶紧喝。”楚衍最怕她生病不好好喝药,偏生这祖宗还就是这么个能磨人的。
一刻钟后,干净的药碗搁置在小杌子上,陈宴宁捂着嘴巴靠在他怀里哭唧唧的瘪嘴巴:“我就只要亲亲就好了,你……”
“嗯,喝一口亲一下,你下次再不好好喝药,后果就不是这样了。”
楚衍淡定到甚至有些面无表情,他一只手搭在她肩头玩着她的头发,陈宴宁放下手,嘴唇又红又肿,嘴角还破了一处,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刚被欺负过。
原本只是看着楚衍眉间紧张与担忧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可谁知这人这般经不起诱惑,还真是照做了,美名其曰满足她的愿望。
陈宴宁赌气的将脑袋偏向一边,委屈的直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 肉麻死了,单身狗不行了QAQ
我要让他们分开!!果断分开!!感谢在2020-01-14 10:36:25~2020-01-16 22: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蘑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二更
次日便是分府别住的日子, 世子府距离王府不太远, 就只是隔了一条街而已, 府邸倒是比王府还要再大一些。外头的人不知道, 但是穆氏心里清楚得很, 这皇上将世子府给楚衍分下来,其实是按照太子府的标准置备的, 她急的红了眼,却又无可奈何。
眼睁睁的瞧着陈宴宁与楚衍一箱一箱东西往出搬, 面色难看,眼中闪着细碎的光:“瞧把他们张狂的。”
“有什么好张狂的, 不过是搬离王府而已。”蒋嬷嬷低声规劝着, 她安抚的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 还是您说了算。”
“你以为就那么简单,若是那么简单我现在何必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穆氏咬碎了一口牙,转身拂袖离开,蒋嬷嬷跟在她后头,只听穆氏道:“眼下搬离了府, 纵使我想如何整治整治她都没机会,说到底, 我只不过是继母,管得多了没什么用。”
说罢,让丫鬟们将华兰阁的院门关上。
陈宴宁看着东西全都搬了出去,然后带着两个丫鬟与胡嬷嬷从华兰阁经过出王府,她侧眸瞧了一眼华兰阁紧闭的院门, 低声道:“走吧。”
崔妈妈反问:“姑娘不同王妃娘娘说一声要离开王府了吗?”
“若是她想听,方才就不至于将将院门紧闭了。”
陈宴宁从昨日傍晚在华兰阁回来的途中晕倒后便将穆氏彻底起了防备,她始终认为昨日之事必定与她有关。眼下她这副模样更是让陈宴宁心生厌恶,若是当真状慈母,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这番做派。
壮丁们负责将东西拉过去,陈宴宁与楚衍站在门口等着所有人全部上路后,两人一道上了马车。
“没有跟云锦说一声就走了。”陈宴宁微微叹息。
楚衍揽着她的肩膀没说话,只嘴角勾着笑。
一刻钟之后,马车停在了世子府门口,陈宴宁还未下马车便听见楚云锦指挥的声音,她回眸一看楚衍笑开,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看向楚云锦笑着道:“你原来在这边啊。”
“大哥哥说我在王府若是呆的无聊了,以后可以来世子府暂住几日。”楚云锦笑着迎上来,握住陈宴宁的手,清冷的眉眼间露出罕见的喜悦,她道:“屋子我可都已经挑好了,还是东院那边那个临近亭子的小院子,我刚看便喜欢上了。”
陈宴宁点头道好,她也是高兴:“好,只要你愿意,住一辈子也没关系。”
瞧见这姑嫂好的模样,楚衍站在身后几番插话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冷冷咳嗽一声,盯着陈宴宁握着楚云锦的手,面色难看的进了世子府。
从今早开始就一直在忙活,直到眼下才堪堪将东西运过来。
旁的东西都不需要,只有穿的用的带了过来,楚衍这些年来收到的东西暂且不谈,光是陈宴宁前几日的嫁妆便足足装了三大车都没有装完。
楚云锦带着丫鬟进了她的院子,陈宴宁跟着楚衍进了正院,她瞧着楚衍脸色一直不好看便也不开口跟他说话,携着两个贴身丫鬟将整个正院逛完。
回了正屋,楚衍懒懒的靠在软垫上,瞧也不瞧她一眼,陈宴宁心中明白他这番又是为什么,淡笑一声,对湖玉道:“让小厨房准备晚饭吧,今儿都累了,待东西全都搬进来以后全都先存放在库房,好好歇一晚明日再说。”
两人行了礼出门去,陈宴宁看也不看他一眼绕过屏风进里屋,倒是跟王府里头布置一模一样,就连床榻上的锦帐都是鹅黄色的。陈宴宁俯身将床上的被褥铺平,用刷子将床上轻轻扫了几下,然后一层一层将被褥重新翻了几下。
楚衍心里头憋着一口气,谁知这人竟没有主动来哄她,只好磨磨蹭蹭又溜进屋子自己去瞧她在做什么。靠在屏风上看着她熟稔的捋着被褥,明明知道他进来了可还是半个眼神都不给他递过来一个。
几步走过去,俯身将人一把抱住,整个人虚虚贴着她的后背紧紧搂着腰。
陈宴宁被他逗笑,问:“你不是不搭理我吗。”
“明明是你不搭理我。”楚衍有点委屈,闭着眼睛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哑着声音道:“从你今天入了世子府开始,就一直只顾着楚云锦,你是嫁给我的,不是嫁给楚云锦的。”
头一次见有人能将吃醋这种事情做到这般极致,陈宴宁无奈的将他的手强制掰开,然后转个身盯着他的眼睛看:“楚衍,你多大了,还跟云锦吃醋,她是你妹妹啊,而且她是个姑娘家。”
“不管,就算是姑娘家我也吃醋,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在一起不搭理我。”
陈宴宁揽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轻声道:“那好吧,今天是我做错了事情,那让我想想看,该怎么补偿你呢。”
见她装模作样的思考,楚衍心里面的那一点点气一下子全都消了,他面色严肃,凑过去吻吻她的嘴角:“那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又来?”陈宴宁下意识避让开,瞪着眼睛看他,楚衍见她这般抗拒,脸色明显的沉下。
谁知转瞬间她踮起脚尖,够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好几口,笑着道:“感觉一下不怎么够呢,多亲你几下可以吗?”
-
日子这么平淡的过了几天,转眼到了中秋节。
一早蒋嬷嬷便从王府捎来了口信,说是今夜团圆设家宴,请楚衍与陈宴宁一道前去吃团圆饭。临走前,陈宴宁忽然感觉小腹一阵疼痛,她刚一起身,扶住楚衍的胳膊顿时弯下了腰,疼的脸色发白。
楚衍急忙将人扶着又坐下,蹲在她脚边急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宴宁闭了闭眼睛,摇摇头道:“没事,我缓一会儿。”
她正说着话,只感觉某处有一股不可言说的东西正在慢慢涌出,她咳嗽一声,抬眸看了一眼崔妈妈,对方明了,顿时失笑着转身回了正院屋子。
陈宴宁有点尴尬的看着楚衍,低声凑到他耳边道:“我小日子来了。”
“咳……”楚衍也被呛到,起身道:“那我去外面等你,你……直接去门口找我便是。”
看他纯情的红了耳朵,陈宴宁低声笑着。
本以为最近一段时间过的较为平静,年前便不会再发生什么她不愿看到的事情,直到傍晚一家人在一处用晚饭时,穆氏坐在桌上忽然浑身抖了起来,过了小半晌后她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开始大幅度的抽搐,筷子从她的指尖滑落,整个人超后面倒过去。
元亲王便是一直坐在她身旁,见她欲要朝后仰去时第一时间将人一把抱住,急声唤:“王妃?王妃,你这是怎么回事,这……”
陈宴宁正巧坐在穆氏对面,眼睁睁的看完这一切,若不是事发突然,陈宴宁甚至都还要以为这人怕是一开始准备好的。可她分明看见这人前一秒钟还在笑着招呼她多吃菜,后一秒钟却就已经浑身抖了起来。
吓得整个人脸色泛白,楚衍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抬手捂住陈宴宁的眼睛,将她按在自己怀里,皱眉道:“快去请太医,就说府上有人受了风寒,赶紧去。”
元亲王将穆氏抱起放在里面的贵妃榻上,蒋嬷嬷手里拿着帕子给她擦着嘴角边不停往出冒的白沫,看样子也是被吓个半死,哽咽着一直唤她。
穆氏没有半点反应,仍旧是那般模样,眼下动静愈发大起来,元亲王与楚云山将她狠狠桎梏住,楚云锦找了帕子来塞进她嘴里以防她咬伤自己。
她抽搐了一刻钟后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大夫急忙赶进来给她号脉,却也摸不出个什么来。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平日里给穆氏看诊的太医匆匆而来,瞧着穆氏脸色蜡黄,身子时不时地抖动几下,他面色紧张,与大夫低低交谈几句,忽然转过身看着元亲王。
颤抖着回禀:“王爷,眼下号脉号不出什么来,只想问王妃今日可用过什么吃食?”
蒋嬷嬷皱眉回想许久,沉吟片刻低声道:“今日早上与王爷一道吃了荷叶莲子羹,午后王妃说她胃口不好不想吃,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用过什么食物。”
“前些年老臣也曾经在宫中一位贵妃身上见到过这种病症,翻来覆去的瞧都看不出什么来,直到最后请了旁的人来看才得知……得知那位贵妃是染上了脏东西,做了一场法事后人便痊愈了。”太医摇摇头,叹息道:“虽说臣主医术,可到底为着王妃,也不敢自作主张。”
这太医说出来的话楚衍一字都不信,可方才那大夫是他信得过的人,竟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这又是为何。
皱眉反问:“那你的意思是……”
“老臣也不敢妄加揣测,这种症状甚是少见,不如臣先开一副药给王妃娘娘服用,若是明日还是不行的话,只怕是得请道长来了。”太医皱着眉头,仿佛很是为难。
元亲王生怕这关头穆氏出个什么事情,他便直接应声。
这顿饭终究是吃的不团圆,夜色深了些,楚衍带着陈宴宁回了世子府,她脑海中都还是方才穆氏的模样,心中瘆得慌,忍不住又将楚衍的手握的紧了些。
楚衍偏过脑袋瞧她一眼,轻声安抚:“别怕,若是不成的话,明日便应了那太医的话做场法事吧。”
陈宴宁点点头,卸钗环时忽然发问:“阿衍哥哥,你信重生这一说吗?”
“不信。”楚衍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他的手指把玩着瓷杯道:“不过这世上什么事儿都会发生,也说不准。”
陈宴宁满揣着心事,沉默着洗漱完后上了床,她的手搭在楚衍的胳膊上,看着楚衍紧闭昏昏欲睡的模样,脑海中的东西愈发清晰起来。
她低声唤:“阿衍哥哥……”
“嗯?”楚衍嗓子有些喑哑,侧身翻过来将她搂住,闭着眼睛疲倦地问:“怎么了?”
她所经历的事情陈宴宁竟不知如何开口告知,她总隐隐有种错觉,这些话若是今夜不说,只怕是日后就来不及了。咬着牙齿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其实今日问你信不信重生这一说,因为……”
刚开了话头,陈宴宁听见来自楚衍的平缓呼吸声,她竟然莫名的松了口气,呆呆地出了会儿神,靠在楚衍怀里半梦半醒迷糊着睡了过去。
直到怀里人沉沉睡着,楚衍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起身小心的将她放平,披上外衫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小耳朵心情不大好,有件事要给你们说,雏珥这个号是小号,由于我三次元不慎掉马,所以专栏里面的预收全部都屏蔽了,打算这本写完就把其他预收全部转回之前的作者号。关于林珩止和沈姝颜双重生那本,喜欢的宝贝们拜托搜索文名《夫人又怂又甜》点进去收藏一下两本文和作收!谢谢你们~
第50章 一更
竹青见房门半开, 他从房檐上跃下, 隐在夜色中窜上长廊, 随着楚衍出了正院, 两人站在偏门外。
楚衍拉紧衣裳沉声问:“调查的案件事情如何了?”
“那枚暗器一直是西夏王室培养的死侍持有, 据说老西夏王驾崩以后,持有这暗器的便也消失不见。我调查了几次之后发现有人告诉我, 这暗器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十五年前, 便是西夏公主失踪那时,曾在沿邴州一路见到过。”
竹青微微敛了眉, 继而低声道:“这几日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说。”
这几日的确是日子过得平淡无波折, 也正是因为如此,穆氏出了那么点事情以后,他总是觉得这又是一场阴谋。
竹青压低声音,往前上了几步靠近楚衍:“自上一回您吩咐让我去暗中保护世子妃开始,我便隐隐有些察觉, 似乎在我的身后还有一股力量在保护世子妃。昨日清晨我在后花园感受到,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点十分微弱的气息, 凭直觉追了一段路后又消失不见。”
“你的意思是?”楚衍愈发迷惑起来,他脑中思绪缠绕在一处,闹得他头疼:“除了你以外,一直都还有人保护宴宁?”
竹青点头:“是,而且那人内力不容小觑, 武功大抵很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还需要一段时日。”
楚衍心中有了定数,他回想起上一次在房檐上追逐的那个黑衣人,若当真如竹青所说他留下的那枚暗器是西夏王室培养死侍所持,那会不会竹青发现的这一股神秘的力量与那个黑衣人是同一批人,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是一个人。
再转念一想,西夏王室上一任王后乃是如今理国公陈善的胞妹,陈宴宁又是她侄女,拓跋恒是他的兄长,如此护着陈宴宁也说得通。可陈仪已经死了十五年,那批死侍也消失了十五年,亲妹妹拓跋骊消失多年,拓跋恒自身都难保,为何会保护陈宴宁……
楚衍眼神一顿,十五年……
眉心越皱越紧,他心口似乎被一只手捏住喘不过气来。
这样分析的话,那陈宴宁的身份绝对不止陈善女儿这般简单,她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抬手接过竹青递来的那枚暗器,捏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擦着,想起今日穆氏发生的事情,他生怕这人在弄些什么幺蛾子嫁祸在陈宴宁身上。
请道士……楚衍想到这点就忍不住的冷笑,穆氏那点小心思他难道不知道,不过就是想借此做场法事,再由道士的口说出陈宴宁与她八字不合这般谣言。
嗤笑一声吩咐:“明日一早你便去寻一名听话的道士来,给他足够的钱封住他的口,只做一场法师便送他走。”
转身进了正屋,看着微弱灯火下身形蜷缩成一团的陈宴宁,楚衍眼神深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小十三,你到底是谁……
-
晌午用过饭,王府那边传来穆氏身子还是不适,眼下醒是醒来了,可说话也有些不太利索,嘴巴似乎还有些歪。陈宴宁与楚衍对视一眼,都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一向衣着华丽、举止得体的穆氏有朝一日会变成如此模样。
两人又在房里歇了会儿,才乘坐马车去了王府。
元亲王得知楚衍来后,将人带去偏厅说了这事儿,“看着你母妃这样也是难受,不如就按太医说的,请个道士来瞧瞧,若是当真染上了脏东西,也早些清理干净早日好起来。”
楚衍散漫点头,他面色上丝毫没有不悦:“那便请吧。”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丫鬟们将华兰阁里的贵妃榻移出来放在长廊下,生怕穆氏受了寒,四周都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帘。楚衍握着陈宴宁的手慢悠悠入了院子,他抬眸,眼神三分讥讽,七分凉薄。
蒋嬷嬷从外头带了道士进来,楚衍只看了一眼便草草垂下了脑袋。
她将道士带到众人跟前,两人一道行了礼,蒋嬷嬷低声道:“禀王爷,先生来了。”
元亲王一种是不信这个的,可眼下又为着穆氏能尽快好起来,他不得不勾唇笑起,拱手道:“还请先生能帮王妃瞧一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道士话不多,站起身子转身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楚衍,只见他微微闭了闭眼睛,道士心中有分寸,将自己需要准备的东西告知元亲王,不过多时,院子里备好了案几与火盆。
楚衍带着陈宴宁往一旁让开,他回眸瞧了一眼陈宴宁苍白的脸色,低声道:“还是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看着这有些瘆得慌。”陈宴宁心口一阵一阵的心慌,她也不知为何,总是感觉今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抬眸对楚衍微微一笑。
楚衍摸摸她的脑袋:“怕了就别看了,我让湖玉陪你回去。”
“不好吧,若是传了出去人家岂不是以为我目无尊长。”陈宴宁回绝了他的心意,看向那道士,只见他点燃符纸窜起火苗,陈宴宁眼中亮起小小的火焰,她扬扬下巴:“不说话了,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楚衍摸着她湿漉漉的掌心,用帕子给她擦了擦,两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那道士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真道行在里头的,闭着眼睛说出了生辰八字与病症,楚衍眉头微挑,甚是惊奇。他在案几前摆弄了许久,约莫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后,穆氏的状况竟当真是好了起来,她半撑着身子瞧着那道士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疑惑,转头看向蒋嬷嬷。
蒋嬷嬷会意凑过来,穆氏凑过去低声耳语:“这位不像是咱们找来的那个。”
“今日我便去瞧了那院子,谁知里头无人,桌上只留了话说家中有事。出院子后我便瞧见了这个,想着先带过来救您一命的好,不然若是时间越长我怕您有生命危险。”
穆氏脸色铁青,隔着道士看向楚衍,谁知那人淡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当时便一口气缓不过来,眼前一黑重重朝榻上倒了过去。
道士绕着火盆转了几个圈,口中念念有词嘀咕着,直到停下脚步时,忽然看向了陈宴宁。她背对着穆氏与元亲王,所以这一眼只有陈宴宁与楚衍看的一清二楚,那道士眼中震惊与严肃交织着,下一刻垂下眼拾起一张符纸念了几句,符纸燃起火化成一道水递给了蒋嬷嬷。
他有些累,微微收神道:“将这符水给王妃喝下,不出三日便能痊愈。”
元亲王应声将穆氏扶起来,蒋嬷嬷抬过去小心用勺子一口一口给喂着。
院子里没有旁人,一片安静,道士手中捏着珠子回头一步一步朝陈宴宁走去,他紧紧盯着陈宴宁干净纯粹的眸子,越走近他心中越是大惊。
陈宴宁木讷起身,往边上让了点朝后退了一小步,楚衍跟着站起来将隔断道士的眼,他沉声道:“王妃如何?”
“无大碍,只要好生疗养便可痊愈。”道士目光紧锁在陈宴宁的脸上,他缓了半晌开口道:“五月初六。”
陈宴宁踉跄着退了几步,扶着石桌仓皇垂眸,五月初六是陈辞宁的及笄礼,她重活一世的日子,可这道士为何会知。
所以她担心的事情要来了吗?
咬着牙齿反问:“不知先生此言何意。”
道士定了神,笃定道:“你知道我这话为何意,你也知道五月初六发生了什么,不是吗?世子妃。”
不明白这道士再说些什么,楚衍皱眉反手勾住陈宴宁的手,将她一把按在自己背上,面色不悦道:“世子妃年岁尚小,禁不住吓,若有何事先生不如同本世子讲?”
道士嘴角渐渐掠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他缓声道:“无事,不过是瞧着世子妃今日面色不好,印堂发黑,近来还是小心行事为好,看面相……怕有血光之灾。”
他不顾楚衍难看的脸色,转身低声感叹:“时间轮回皆有定数,如若执念太深,害人害己可莫要做了糊涂事。”
陈宴宁额头抵在楚衍的后背上,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想起方才那道士说的话,双腿打颤发软,看着道士收拾好东西转身便走,她攥紧拳头松开楚衍的手追出去。
“先生,若我执意如此,又会如何?”
陈宴宁语气诚挚,道长下意识回头,瞧见她猩红双眸,心中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道:“天命不可改,人命便只能看你自己的选择,你若要执意逆天而为……天机不可泄露,世子妃,好自为之。”
看着道长渐渐远去,陈宴宁眼神无光的回头,她目光中出现了楚衍担忧的脸,苍白无力的回他一个笑容,渐渐摇了摇脑袋。
道长离开王府,跟在他身后的黑衣女子红花渐渐出现,皱眉跟着他入了一座寺庙,她手起手落,道士倒在了地上。
傍晚,秦樰吟站在窗边,手里握着金剪刀细细修剪花枝。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她微微回眸轻声道:“人呢?”
“在后院柴房。”
秦樰吟放下剪刀,用帕子擦着手指转身看她:“可有人发现?”
“是在无人的寺庙里敲晕了绑来的。”
“你倒是手快。”秦樰吟这几日气色不大好,眼底泛着青,果真像是生了病,丢了帕子抬脚往出走:“去瞧瞧吧,看看那道士究竟是何意。”
“把柄抓得越多,将来才越有翻身之力。”秦樰吟语气淡薄,轻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点发烧,先一更。
日常引流中,放一下下本文案《夫人又怂又甜》
注:搜索栏输入一下收藏收藏收藏叭,看看我傻乎乎的小眼睛
【林珩止】
林珩止一生冷心冷情,从未对谁动过心,直至陛下将沈家六姑娘赐给他
那人性子温吞,举止谨慎
一朝风云变动,新帝篡位登基,他被扣上谋逆罪名,林府满门抄斩
断头台上,沈姝颜笑容清浅,像朵栀子花
“若有来世,你愿如何?”
“若有来世,哪怕历经刀光血影,也要给你一世光荣。”
再醒后回到赐婚前,看着少女眼眸灼灼,他这一世,定护她周全,免她风雨免她愁
【沈姝颜】
十五岁那年,九王造反,她救驾有功受封郡主,陛下为其赐婚
世人皆传她命好,惟有姝颜知晓林珩止这人心有白月光,婚后两年未入婚房
偏她心心念念嫁去,最终落得个抄家断头
重生醒来,她只记得林珩止临了前看着她的那滴泪
陛下赐婚,沈姝颜三叩九拜接旨谢恩,这辈子,她仍旧愿身披嫁衣成为他的妻
-
一日,屋外电闪雷鸣。
林珩止怀中抱着新婚妻子,轻握她手执笔写字。
沈姝颜犹疑未定,欲要开口,只见面前人倾身,半刻后她眼角猩红,红唇色泽艳丽。
见他眼中墨色愈浓,低沉克制的嗓音响起:“这么不专心,那便罚你写为夫的名字百遍可好?”
她浑身发麻,耳尖红如血。
许久后才知,上辈子许她一世荣光的人也重生了
我这一生春色都与你有关
——只是春色虽好,却不及你半分
第51章 一更
柴房里, 门忽然被打开, 刚刚清醒的道士半眯着眼睛皱眉, 他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感觉脖颈处一阵酸痛骤然惊醒, 下意识看向门口进来的两个人影。
忍不住往后缩,颤着声音问:“你们是谁?”
秦樰吟脚步不停走到一旁的竹椅上, 她一转身袖口略微扬起缓缓坐下,红花如同鬼魅般的窜进来, 将门关上后走到秦樰吟身后坐着。
她冷声道:“我们事谁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回答我们问你的问题, 若是不如实, 小心你的小命。”
“你……你们简直就是土匪。”道士瞪大了眼睛满是是不可置信, 脚后跟蹭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移动,眼神惊慌无措,“若是我被放了出去,我必定要去告你们……”
“告我们?”秦樰吟忽然失笑,手指点点眉心, “还是先考虑考虑你的小命吧。”
手指轻轻一动,红花上前一步俯身松开他的绳子, 手指掐上他的虎口处微微一拧,道士脸色泛白,不停后退着鬼哭狼嚎。秦樰吟皱了皱眉,低低“啧”了声,红花从腰带里抽出一块布子塞进他的嘴里, 道士脸色惨白一片,额头全是汗。
红花低声问:“今日在王府你发现了什么?为何会对世子妃说那些话,她追出来后你们二人的对话又是何意思?”
道士不停摇头,他眼角深深被挤出皱纹,感觉右手一阵酸痛,使劲想要挣脱却又不得,只能生生受着着疼痛。他自出师门下山后便一心将师傅的话记在心头,天机不可泄露,若是违反规定,必定不得好死。
可眼下这般强烈的疼痛令他无法承受,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所谓的规矩尽是在尚且活着的前提下,若是此番他不将此事告知,只怕是这黑衣婆娘稍微再一用力将自己弄死在这黑屋子里都无人知晓,只待几日后将他往后山岭一扔,野兽出没吃尽他的尸身,又会有谁知道他如何身亡。
道士喘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这些思绪,没忍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秦樰吟嘴角淡淡掠起笑,她探出身子,光线微暗的屋子里她的一双眼明亮的吓人,道士看着她久久未能收回视线,像极了寻到猎物的雪狼一般发着光。
而后只听掐着他的红花道:“想清楚了要交代?”
道士再次点头,红花将他口中的簿子一把拽出来,牙齿磕在嘴皮上破了一点流出点点血迹,他抽回手捂着自己的手猛地干呕了几声。
“说罢,我的耐性不大好,若是你再敢骗我,那后果可就不是这样了。”秦樰吟抚着指甲,胳膊搭在扶手上撑着脸,静静看着他。
道士咽下口水,声音发颤:“今日前去做法事,我本想拿了钱就走,可谁知画了符水给王妃喝时,我发觉那位世子妃……有些不大对劲。”
“此话怎讲?”秦樰吟追着问。
“我发觉那位世子妃不应当是世间的人,也就是说,她约莫是转世重来过的人。”道士见秦樰吟慢慢直起了身子,望向她不明所以的眸中,低声解释:“有一种人,若是上辈子的遗憾化作执念便能重活一世,我不大确定便走近了去瞧,她周身的气息果真不大一样,阴气较重,想来……怕就是了。”
秦樰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这种事情她从未见过,何处重生之言。
见眼前这人着实不大相信,道士急声再接着:“我知道姑娘不信,可世间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只怕是我也不相信。但事实便是如此,若是姑娘不信,也可一试便知。”
“如何试?”
道士压低声音,认真道:“只要十根转世那人的发,再与我给你的符纸燃烬,待到夜间便能入梦,所做的梦境便是她曾经历过的。”
秦樰吟眼睛明亮,她轻声道:“符纸在何处?”
道士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紧紧绑着的绳索,他微微示意动了动脚,红花上前将绳子解开。道士起身从以上内衬里翻出红布包裹着的黄符,他叮咛道:“这符纸我师父只传给我一张,若是废了便是再无办法了。”
秦樰吟接过来,她垂着眸静静盯着,道士往一边移开了点,避开两人的视线欲要超出跑去。秦樰吟一个眼刀杀过去,红花窜上前去一手砍在他的脖子上,道士倒了过去。
折起符纸装进袖口,秦樰吟站起身,她抚过额角的头发散漫道:“尽快处理了,留着是个祸害。”
红花应声,将这人用麻袋套住拦腰抱出去,秦樰吟慢慢回了院子,待到红花回来时道士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她看着秦樰吟的模样低声问:“这黄符如何给世子,他那般相信陈宴宁……”
“有何不好给,但凡他深爱这个人,就一定想要知道这人为何重活一世,那上一世……她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秦樰吟冷笑,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楚衍与陈宴宁相携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动怒,咬着牙齿细细碎碎的语句从齿间蹦出:“我倒是要看看,如若楚衍得知陈宴宁人不人鬼不鬼,又是否还会如此死心塌地。”
-
道士的话宛如给了陈宴宁一道警钟,她接连几日夜里都睡得不大安稳。
时间过得极快,九月中旬,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陈宴宁吃过饭在贵妃榻上眯了一会儿,醒来脑子一阵晕眩,扶着脑袋刚站稳便瞧见楚衍从外头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枚精致的盒子,嘴角带着笑进了里屋。
陈宴宁诧异的问:“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你猜猜看。”楚衍坐下喝口茶,眼中柔意愈发明显。
上一回道士的话不知道楚衍有没有多想,回府后陈宴宁旁敲侧击的问过他一次,但楚衍似乎当真是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前段时间见她心情不大好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来打扰她。
陈宴宁穿上鞋子笑着道:“我哪里知道你那里头装的什么,你不是一向爱搜集那些稀奇玩意儿。”
“什么稀奇玩意儿。”楚衍打开盒子朝她推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瞧:“喏,今日前去兵营你大姐夫给的,说是前几日他从京中宝石铺子里头看中的,买回去给你大姐姐,谁知你大姐姐念着你,便令他拜托我给你捎回来。”
陈宴宁抿唇笑,打开盒子一看她忽然轻呼:“真好看。”
是个祖母绿雕出来的兔子形状,看着倒是新奇,陈宴宁心情也好了一些,楚衍瞧着她也跟着笑起来。
坐了没多时,王府那边传来话,说是元亲王唤他过去一趟。
自从上一回楚衍带兵打仗归来后,元亲王对这个儿子彻底是转变了另一番看法。从前他不动声色与陈临树及裴深等人走得亲近,自己只当是自小一道长大能说的上话罢了。直到上一回他才恍然察觉,这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心思细腻不输他。
第一次带兵便能大获全胜,总是身旁有镇国将军这般常年征战沙场之人也定是有能耐的。
楚衍又陪着陈宴宁吃了点东西才走,元亲王在书房里头等着他,见他刚进书房关上门便开口道:“前段时间你告知我的夜行帮,前几日又有动静了。”
“又有动静了?”楚衍微微拧眉,多日不见踪迹,一见便是接连不断的事情发生。
他沉声问:“哪里出事儿了?”
“邻近小国偷袭边境,报上来的时候据说死亡的敌军中有夜行帮的人。”元亲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他沉声道:“这临近年关,莫不是又要两国开战不成?”
“不一定,邻近小国跳不了多高,眼下先等等看看皇上如何吩咐。”楚衍感觉他近日心慌不已,眼下竟察觉到心脏抽搐,抬手按住心口微微弯腰,唇角紧抿。
元亲王正要开口时瞧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大惊失色,起身走过来着急问:“阿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衍抬手摆了几下,“不碍事,就是近来胸口有些疼,别对旁人说起。”
又休息了会儿他才感觉稍微好一些,看着手指低声问道:“若是皇上令带兵出征……”
“阿衍,皇上对你的看重你是知道的,儿女情长终究比不过国家大事。”元亲王苦口婆心,他知晓楚衍想说什么,只好开口劝阻。
离开书房,楚衍心思重重,近来陈宴宁身边离不的人,若是有人趁他不在对陈宴宁下手,他怕是无法第一时间赶回来。让她回国公府去住?成婚没多久便回娘家住,这若是传出去,只怕对陈宴宁的名声也有不利。
思来想去都不行,楚衍漫无目的地在后花园晃荡着,刚转了弯便瞧见秦樰吟笑着朝他走过来,脚步一顿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听她喊:“世子殿下。”
楚衍不耐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有事?”
心中却在思前想后翻转着,若是今日在此处与秦樰吟单独碰了面,回去陈宴宁岂不是会将他晾一个月,一个月不要紧,可若是赶去书房睡,他可真是要命。
思及此眼中更是不耐烦,皱眉问:“快些说,到底何事?”
秦樰吟失笑,她柔柔道:“前些日子我听闻元亲王妃身子不适,一直想来看望都没有时间,正巧遇见了一道士,他说起王府之事我才想着来探望探望。”
“那道士……似乎对世子妃有许多非常人认知的看法啊。”
楚衍本是不耐的眸子一顿忽然看向她,面色不虞:“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听闻那道士说,世子妃命格不凡,恐有转世重生之相,世子可知?”秦樰吟唇畔笑容愈发深邃。
楚衍听闻她这一番话,脑中甚至都还未回想那道士在法事结束后说的那些话,便深觉无聊转身便走,不予回应。
秦樰吟猝不及防,忽然急声开口:“难道说世子没想过,为何从前对您一向冷淡避让的世子妃会忽然一夜之间转变了性子,一口一声阿衍哥哥唤着?”
“自是因为她忽然发现了我英俊潇洒,这有何不可?”楚衍冷笑着反问,他脚下动作丝毫未有停顿。
秦樰吟笑容慢慢敛起,“纵使如此,为何当初瞧不上,偏偏在四月初六之后便性情大变,对世子的态度也变得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这番话令楚衍脚步忽而停住,秦樰吟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楚衍越来越近,她声音带着笑:“世子难道不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要下雨了。
《暮色温柔》文案
搜索文名就可以了,谢谢你们~
*陶瓷艺术家VS珠宝设计师
*嘴瓢追妻,双c
1.
常予第一次见周家三公子,是在陶瓷拍卖会。
传言那人清俊矜贵,一手撑起周氏没落了的珠宝行业,诸多名媛趋之若鹜。
男人身穿黑色衬衫,散漫的靠着座椅,眸色很深,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
常予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多看了几眼。
周致寒动了动手指,垂眸看她:“想摸?”
“还好。”常予正色,继而又低声说:“就摸一下可以吗?”
周致寒冷淡微笑:“做梦。”
后来周致寒追常予,追的人尽皆知,成为京城一桩美谈。
茶会厅、音乐会、美术展……
常予终于有些不耐烦,咬着牙:“你这么做想干嘛?”
周致寒笑开:“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常予毫不犹豫:“做梦。”
2.
周致寒生性冷淡,人狠话少。
直到看见常予那年获奖后视频发言,他心疼的要碎掉,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久追常予得不到回应。
发小聚会上,有人劝他:“见不得有多喜欢,算了吧。”
他只笑不说话,怎么不喜欢,他妈的喜欢的快疯了。
“幸得偶然,与你相遇”
“你是温柔暮色,亦是人间至善”
第52章 一更
楚衍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晦涩, 皱着眉头低声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终于见他面色上对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有了点反应, 勾唇笑起:“我还以为世子当真是不好奇呢, 那日我从道士处求得了一道符纸, 据说只要将她十根长发与符纸一道燃尽便可知,世子不妨一试, 毕竟世子妃从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您若是关心她, 到底是该知道的。”
楚衍藏于身后的手狠狠攥成拳头,他咬着牙齿想要转身, 可秦樰吟的这番话的确是说到了他心里去。
半刻钟后, 秦樰吟临走前, 眼中温柔四起:“世子殿下,这符纸可就只有这一张,若是毁了便再也没有了,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
楚衍攥紧手里的东西,他垂下脑袋掩盖住目光中不知所措的挣扎。
回了世子府, 陈宴宁正在鱼塘边,她手里捏着鱼食, 回眸瞧见楚衍走过来,将东西递给湖玉后转身笑着迎上去,握住楚衍的手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父王那边有点事情,呆的久了点。”楚衍回握住她的嗓子有点哑,带着她慢慢往前走:“你这几天有没有好点?”
陈宴宁点点头, 瞧着他有些奇怪的表情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感觉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儿啊?”
“我记得你有天晚上想对我说什么,最后我睡着了,那次你想说什么?”楚衍漫不经心的回眸,垂着眼低低瞧着她的表情,果不其然陈宴宁脸色微微一僵,然后笑容凝固在嘴角。
楚衍心跳忽然失了一拍,收回视线道:“怎么了?不好说吗?”
“有什么不好说的……”陈宴宁仓皇一笑,她眼神躲闪,结巴了一阵后打趣道:“嗨,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就是上一回那个道士说的话叫我心里头戚戚然的。”
“就这些吗?”楚衍眼角带了些笑容,若是陈宴宁仔细看的话,他其实能看得出来,楚衍的目光中丝毫没有笑意。
陈宴宁睁大眼睛看着他不停点头:“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楚衍的心思终于开始慢慢动摇,他咳嗽一声,勉强的笑了笑看向陈宴宁:“行,我就是问问你,我陪你回去吧。”
脑海中回想起陈宴宁左右躲闪的眼神,苍白无力的笑,楚衍忽然特别好奇,她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真的如同秦樰吟所说,陈宴宁当真是从四月初六开始发生变化,那她之前又经历了什么?
陪着陈宴宁回了院子,她百无聊赖的坐上软榻准备做针线活,楚衍只陪着她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书房。
方才他去陈宴宁梳妆的地方瞧了一眼,未曾见到跌落的长发,直到入了书房后,坐在案几前将符纸点燃丢进了火盆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他竟是像魔怔了一般。眼下陈宴宁嫁给他,那便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管之前的那些又是做什么。
说到底,还是心里头那点小心思作祟。
将火盆盖住,他叹了一口气。
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他着实有些吃不消,唤人前来去正院带了一番话后进了书房内屋里躺在榻上,侧身睡下。
-
理国公府传来话,说府上出了些事情,陈宴宁只要留了话独自回了娘家。
张氏在门口候着她,见人刚来,握着她的手快步去了书房。陈善见她刚来,绕过案几,三人去了屏风后头坐下。
陈宴宁见两人面色都有些严肃,心中不解,忽然笑开:“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感觉出大事儿了?”
“是,的确是出事情了。”张氏与陈善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犹豫不决,陈善缓声道:“昨日你哥哥传回来消息,如今的西夏王不知从哪里听来,你就是骊邑公主,先王遗诏就在你身上。”
陈宴宁有些愣住,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哪个……”话还未落,她忽然站起身,瞳孔微缩:“若是当年之事重现,爹爹……”
“先别慌,如今还不知道对方下一步是什么,更何况你眼下已经不只是理国公府的女儿,你还是元亲王府的世子妃,楚衍必定会护着你。”
“可是楚衍还不知道我的事情。”陈宴宁揪着帕子,她在屋子里头慢慢踱步,面色上焦急万分,低声道:“这事儿若是告诉了楚衍,所有人都知道的话还是避免不了上一世的轨迹。”
一直在理国公府待到傍晚用了饭才回去,陈宴宁先去了一趟书房,谁知书房里头没有人,在书房伺候的小厮告诉她:“世子今儿在书房睡了一个时辰便回正院了,眼下约莫在房里。”
陈宴宁有些惊奇,没想到楚衍竟能一个人在正院呆这么久,刚入院便瞧见轻水快步赶过来,神色仓皇:“世子妃,你走后没有半个时辰世子就回来了,面色不太好看,傍晚也没有用饭,你快进去瞧瞧吧。”
“没有用饭?”陈宴宁皱了皱眉,岂不是在公事上遇到了事情?
她低声应好,进了屋子关上门,只见楚衍一个人静静坐在软榻上,屋子里头一片黑,也没点灯,瞧着怪吓人。看着黑暗中他的侧脸,陈宴宁竟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慢慢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语气温柔:“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楚衍静静盯着她精致的眉眼,今日在书房他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骤然醒来。这般短暂的时辰,他竟做了一场梦,且还是被梦境吓醒,梦里他仿佛走马观花了陈宴宁的一生,看见她曾倾慕徐远锴时的模样,看见理国公府因抄家她由京城贵女变为阶下囚的模样,也看见她因为不相信自己能够护着她所以一袭艳红衣裙自尽时的模样。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眼下再瞧见陈宴宁的脸,刚醒来时那些快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甚至说不出口。
淡淡抿起一点笑:“嗯,还好。”
听得他的回答,陈宴宁终于放下心来起身,走到窗户跟前点燃了灯火,站在桌边倒了一杯水:“今天回了一趟国公府……”
“宴宁。”楚衍忽然开口。
陈宴宁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这样一下打断,她捏着茶杯愣住,回眸瞧他:“怎么了?”
“我记得那次我从韩冲手里救下你,你迷迷糊糊间对我说我来的迟了,从前都不会来迟,这话是什么意思?”楚衍说完话抬眸,静静盯着她的眼,语气带了点笑:“这个从前……是什么时候?”
陈宴宁面色变化,话说不出口,讷讷问:“你问这个做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
“就是因为过了很久,这事情一直放在我心里面让我想不明白。”楚衍起身,慢慢走到她跟前来,抬起一只手覆在她的肩头笑着:“怎么?不好说吗?”
陈宴宁紧紧盯着他的面色变化,楚衍眸中冷静的宛如没有感情一般,瞧着他这模样,陈宴宁心中逐渐有了不好的错觉。当初那道士说的话那般露/骨直接这人都没有起别的心思,可今日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轻轻偏了偏脑袋,声音有点哑:“你……听谁说了什么?”
楚衍勾唇一笑,摇摇头:“我能听谁说什么,陈宴宁,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讲清楚为何会那样说,那个从前是什么时候。”
看着他渐渐淡下去的笑容,陈宴宁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楚衍……他必定是知道了。
僵硬的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楚衍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说出这样一句话,宛如被当头一盆冷水冰的彻彻底底,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他不可置信的慢慢放下手,微微后退一步:“所以说,你当真是重新来过一次的人?我就说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如此信任我,原来都是因为你明白,我不会负了你所以才如此,又是为何会忽然愿意嫁给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陈宴宁试图去抓住他的手,可谁知这人侧身一闪躲开了她,陈宴宁的手顿在空中,楚衍整个人宛如陷入了方才刚惊醒时的那个情绪之中,满脑子回想的都是陈宴宁的不信任。
他咬着牙齿狠狠开口:“当初我都愿意为了你去承担整片江山的重任,可你还是这样执意我对你的感情,现如今我们都已经成婚数日,可你到底还是没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讲给我听。不管是你的上一世也好,还是如今也好,陈宴宁,你终究都是不信我的吧?嗯?”
“我没有……阿衍……”
“别碰我!”楚衍突然之间的一声令陈宴宁怔住,也吓坏了门外候着的湖玉二人。
他眼角猩红,嘴角带着惨败无力的笑容,荒凉开口:“这一世,你遇见我之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是不是都是精心设计的,只是为了让我跳进来?十三啊十三,你究竟是因为爱我才嫁给我,还是说只为了找一个能够护着你的避风港湾?”
“我有想过告诉你的,那日从王府回来,我想要告诉你的可是你……”
“别说了。”楚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轻轻撂下一句:“我终究都是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日不在家,晚上回来九点更新。
第53章 一更
楚衍拂袖而去, 陈宴宁手指攥紧藏在宽大袖口里, 她着实没有料想过楚衍有朝一日竟会是在这种场景下知晓这件事情。
见屋子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 湖玉与轻水在门口焦急的对视一眼急忙推开门赶进去。
湖玉小心的盯着陈宴宁, 低声询问:“姑娘, 您……”
陈宴宁骤然抬眸,猩红一片的眼底全然暴露在她们二人的目光中, 陈宴宁细细的笑,继而咬着牙齿道:“是我错了, 我的错。”
楚衍与陈宴宁今日这场争执来的又快又猛,事情传到穆氏耳中时她还一时半刻有些回不过来神, 毕竟从前陈宴宁与楚衍两人感情那般要好, 她甚至都未曾想会出现这种情况。
蒋嬷嬷站在她身后轻轻给穆氏揉着肩膀, 低声问道:“眼下这倒是个好机会,娘娘您……”
“不急,再等等。”穆氏摇摇头。
一连几天楚衍都没有回正院休息,这下事情闹的有些大了,就连楚云锦都听到风声从王府赶了过来。
两人坐在府上亭子里, 湖玉上了茶后,她单手支着下巴细细瞧着陈宴宁疲惫的眉眼, 心中愈发疑惑,眼神微微一扫几个贴身丫鬟,几人出了凉亭站在石子路上。
楚云锦手指抠着杯子,她轻声问:“我都没问你,你跟哥哥怎么了啊, 以前不是挺好的吗?现如今怎么?”
“今年新上的雪花酿不错,你尝尝。”陈宴宁面色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给她添了酒。
楚云锦也不管她想不想提及这事情,抬手将手心覆在酒杯上按住,缓声道:“不管有什么事情总归是要处理的,总不可能你们就这么僵持下去?哥哥压根不像是会生你气的人,更何况你对哥哥的感情谁看不出来。”
摸着杯子的手指忽然一顿,陈宴宁抬眸盯着她苦笑:“是啊,你们都可以看得出来,可是他却看不出来。”
她眼圈周围乌青,眼中还有红血丝,轻微一打量便知道这些天陈宴宁睡得不好,楚云锦瞧着她这模样也是有些心疼,将手伸过去握住陈宴宁的。
“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归是有解决办法的吧。”
陈宴宁抿着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天她不是没有补救过,可偏偏这人就像是头铁牛一样,硬是让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头,任凭她怎么拉都拉不出来。找各种借口前去书房看望他,谁知楚衍压根不搭理她,次数多了,陈宴宁也有些力不从心。
送走楚云锦后,陈宴宁吩咐小厨房做了些酸爽可口的饭菜送去书房,一个人在正院用了晚饭,坐在榻上揉着自己的腕子,约莫是快要变天了,但凡天气一有变化她的胳膊便疼痛难忍。
天色渐晚,陈宴宁洗漱过后钻进被子里歇息。
她刚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就察觉到房门被人打开,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熟悉的气味愈发靠近,陈宴宁浑身紧绷,额头被搭上一只手,那是楚衍的温度。
陈宴宁呼吸慢慢顺畅起来,听见楚衍低声道:“明日便要出征了,我不在京中护不住你,十三,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要出征?
陈宴宁眉头微微敛起,紧紧听着他的下一句话,谁知这人一直立在原地没了动静,陈宴宁没能忍住,悄悄回过脑袋看了他一眼。那人居高临下的站在床榻边,目光幽深,眼里千百种思绪交织着,陈宴宁看不明白。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陈宴宁悄悄地抬起一根手指碰碰楚衍的手心,她轻声道:“对不起。”
无人回应她,陈宴宁也不恼,她咬着唇低低道:“我当初的确是不信你,你看我经历了那么多,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儿,别人都是不可信的,所以我不是不愿意去信你,而是不敢信你。直到后来,我跟在你身旁多年,你从始至终都只想着我,念着我,那时我便知道我错了。”
“别说了……”楚衍嗓音低哑,他微微别过脸不愿意再听下去。
陈宴宁坐起身子,一把将他的手拉在手心,屏风外明明灭灭的烛火映衬的她眸光温柔,她继而开口:“我要说,若是再不说清楚,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正是因为我知晓上一世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所以今生我才想尽千方百计要来到你身边,阿衍,老人们曾讲过,只有两个人都想要对方,那么努力才算是作数的。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这一生我也想走快一些,赶上你。”
楚衍松开她的手,语气淡淡的:“嗯,我都知道了。”
“你不知道。”陈宴宁起身,着急的站在他身前仰起脑袋盯着他,一头墨黑青丝披散在身后,中衣带子散开,衣领从肩/头滑落,露出迷人的香/肩。
“你若是知道,那为何还要说出那些话来戳我的心,今世我说的这些话何曾做过假,我对你的心思,天地神明皆可见。”
楚衍盯着她的肩头,喉头发紧,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抬手将衣服给她拉好,后退一步:“去睡吧。”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陈宴宁抓住他的胳膊。
“我还有公事在身……”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面前的人朝他扑上来,勾住自己的脖子用力朝下一带,铺天盖地的馨香窜入他的鼻息中,楚衍一个没稳住连连后退。右手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肢,后脚堪堪站稳,身前的小姑娘已经急不可耐的攀上了他的肩膀。
楚衍被这香味逼得眼角发涩,浑身周遭都是她的气息,楚衍无路可逃。
闭了闭眼睛,移开脸错开她的唇,声音隐忍克制到近乎失真:“陈宴宁,你想好了吗?”
“嗯。”陈宴宁的吻落空,她闭着眼睛喘了一口气,凑近他的耳畔低低道:“要我。”
这两个字宛如魔咒一般,楚衍脑海中某处紧绷的防线轰然倒塌,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提着走到床榻边按着躺下。大掌一挥,中衣尽数滑落,少女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陈宴宁睫毛轻颤,她细长白嫩如同葱段般的手指缓缓覆上,陈宴宁迷糊睁开眼。
“不要吗?”
楚衍紧紧盯着她的眼,神志四分五裂,欺身压上去。额角的汗跌落,陈宴宁细细闷/哼出声,楚衍的吻如期而至,将她未吐出喉的声音全部咽下。
锦帐垂落,陈宴宁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太忙了刚回来,明天我多写一点。
第54章 一更
凌晨, 陈宴宁从一夜云雨中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脑子一片迷糊, 抬手碰上楚衍硬朗的胸膛, 枕旁的男人微微皱眉, 眼皮未掀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声色喑哑,喃喃道:“再睡会儿。”
陈宴宁脑袋垫在他的胳膊上, 打了个呵欠轻声道:“你今日何时走?”
“卯时三刻。”楚衍的手指触上她光滑的肌肤,指尖打着圈, 缓缓抬起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疼吗?”
“什……什么?”陈宴宁闻言脸蛋爆红,僵着手指佯装不懂, 稍微别开脸不自在的嘀咕:“这会儿知道顾忌着我了, 昨夜怎么不见轻一些。”
楚衍眸中渐渐浮起几丝笑意, 他抿起唇角摸着她的长发,“我不在府上的这段时日,你若是觉得闷了,便回娘家住几日。王府那边穆氏唤你前去说话,你莫要一人去, 唤上范嘉柔也好,三妹也好, 切不可独自一人前往。”
陈宴宁勾着他的腰带把玩,点头应答:“知道了,你怎么跟个小老头子一样。”
楚衍没说话,只用力的紧紧抱着她,这回出征不似上回, 他终归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那日梦境醒来清醒后,他便细细回味了一遍梦里的东西,若是猜得不错,陈宴宁便是那西夏公主,她身上携带的先王遗诏就是祸根。
眼下西夏也不大安宁,传言拓跋恒势力逐渐壮大,甚得民心。
如若西夏王在此时对大燕发起进攻,他与陈临树尚且不在京中,皇帝很是有可能像上一世那般将陈宴宁推出去避免两国战火。西夏如今已不是当年的小国,能拖展为如今宏大规模,先王功不可没,可纵使那先王雄才谋略,与大燕多年来都是和睦相处,但如今这位西夏王……
楚衍不敢想。
怀里的陈宴宁渐渐入梦,楚衍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十三,若是你当真被送出大燕,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定要等我,等我来救你。”
已经无人回应,楚衍轻轻叹息一声。
临走时,交代好楚云锦这段时间多多照看陈宴宁,一切事情打点妥当后他才起身。
陈宴宁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她披着外衫下床四处找寻,胡嬷嬷从外头抬着脸盆走进来,瞧见她光着脚丫子茫然站在地上,一时心急。
放下脸盆便道:“我的好姑娘,如今天凉了,怎的还不穿鞋子光脚呢。”
陈宴宁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她揉着太阳穴问:“世子呢?”
“姑娘怕是还没睡醒?”胡嬷嬷起身去给她收拾被褥,撩起杯子,眼前梅红点点,她一阵惊喜回头瞧着陈宴宁笑,“世子一早便走了,还吩咐我们莫要叫醒你。”
胡嬷嬷到底是过来人,知晓陈宴宁此时酸痛的身子,她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走来将陈宴宁扶起坐在镜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凑近低声问:“姑娘与姑爷这算是和好了?”
“嬷嬷!”陈宴宁一阵娇嗔。
梳洗完,她用饭时湖玉快步进来禀报:“就在方才,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秦家姑娘入了王府。”
“这么快?”陈宴宁手指一顿,勺子上的粥冒着白气,她淡淡笑着:“世子才刚刚离开,那边的人便已经是等不住了,还打听到了什么?”
湖玉摇头:“旁的倒是没什么。”
“继续让跟着。”陈宴宁放下勺子,掰了一块酥油饼嚼着,动了动脖子道:“吃完饭叫上小厮套马车,咱们回娘家去。”
“现在?”
胡嬷嬷从外头进来,听闻这话皱眉道:“眼下便回了娘家,外头人只怕是传言不好听吧。”
陈宴宁笑着看向胡嬷嬷,“秦樰吟对世子的心思满京城谁不知道,那头的人都已经这么大肆张扬,不怕叫人看见,我怕什么。更何况我不躲,难不成还要在世子府上等着被害不成。”
毓秀院内。
张氏重重一拍桌角,沉声道:“这元亲王妃着实也是个祸害,分明知晓你与那秦樰吟互不理睬,却还要一意与她接近,真是不知是脑子生了锈还是如何。”
倒是头一回听闻张氏这般诋毁一个人,陈宴宁与绣花的王氏对看一眼,两人双双失笑,王氏笑着道:“若是这世间的婆母都如同您这般好心肠,只怕是也没那么多婆媳不和了。”
张氏笑着瞪她:“就数你会说。”
待王氏离开毓秀院去张罗饭菜,陈宴宁才开口道:“西夏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前些日子你走得急,我未曾同你说起。”张氏回头瞧了一眼门口,凑近身子低声道:“你哥哥怕是等不及要动手了。”
陈宴宁手指紧紧攥着桌角,他眉头紧皱:“可眼下哥哥没有先王旨意,更何况抓不到如今西夏王的把柄,只怕算是谋逆啊,这可是要杀头的。”
“等不了了,你且瞧着吧,若是恒儿不出手,只怕是拓跋翼便要对你动手了。”张氏眼神清明。
陈宴宁慢慢坐直身子,她一句一句的道:“那便叫他动手吧,只要他敢,我就叫全天下人都知道父王的意思,知道他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楚衍离京多日,陈宴宁未回世子府,秦樰吟来往元亲王府愈发频繁,陈宴宁虽不知这两人到底是在商议什么事情,但她终究是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陈善这日刚下朝便被皇上留在了养心殿内许久未回府,陈宴宁刚得知陈善回毓秀院,便唤上湖玉去了毓秀院。
她刚进门,只听见张氏神色焦急:“皇上还说什么了?”
陈善见她进来,面色微微敛起,笑着道:“用过饭了吗?”
陈宴宁下意识看向张氏,只见她也忽然笑开,心中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皱着眉头问:“爹爹,阿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能有什么事情。”陈善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道:“不过就是朝堂上的事儿,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爹……”陈宴宁见他这般左右闪躲,心中愈发觉得七上八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两人面色皆是一僵,无人回应她,湖玉更是奇怪,陈宴宁回头瞧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先出去等着,看着周围若是有人来先来禀报再说。”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陈宴宁一步一步上前,目光澄澈:“西夏那边有了动静?陛下今日留下爹爹便是因为这件事情吧,你们……商议得如何?”
陈善放下茶杯,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与张氏对看一眼轻声安抚道:“无应对之策,不过好在你先前对我说过我也有了准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哥哥那边。”
“西夏已经出手了,昨天夜里快马给皇上送了封信,大概意思便是你是丢失多年的公主,你身上有他们所需的东西,请皇上将你送回西夏。”陈善摸摸她的脑袋,瞧着她漂亮的眉眼,仿佛想到了陈仪和亲离开前,她也曾这样与自己两两对视。
“别怕,爹爹不会将你交回去的。”
陈宴宁眼眶湿热,上一世因为自己导致的国公府抄家终究还是要来了,可这次,她总归是有应对之策。
抿了抿唇,眸色闪着光,坚定道:“爹爹,不如……”
“不成。”张氏一把捏住她的手,眉头紧皱:“我绝不会允许你孤身一人前去冒险,拓跋翼那人阴险狡诈,你哥哥在他身边潜伏多年才有了如今的一番成就,你两世都从未与他打过交道,又如何知晓那人是什么样的,娘不放心。”
陈宴宁摇头:“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事情说来就来,次日一早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西夏那边已经派了使臣前来,还带了话说如今这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们控制了。
陈善在书房中发了好大一通火,砚台都砸碎了两块。
毓秀院内,陈宴宁刚吃下一块点心,湖玉便急急忙忙赶了进来:“宫里来人了。”
陈宴宁喝了一口茶水,抬头:“那个宫里的人?”
“打的是皇后娘娘的招牌,可我见着……不大像。”湖玉皱眉回想了许久,她硬是不知道范皇后宫里头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崔公公,上千幅着陈宴宁起身。
陈宴宁低声安抚:“约莫是咱们没见过的,不要怕。”
两人去了前厅,陈宴宁行了礼后道:“不知皇后娘娘传我是有何事?”
“这咱们可就不知道了,世子妃娘娘快些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您进宫呢。”
陈宴宁见对方衣着言行丝毫不差,压根瞧不出来究竟是哪路人,回眸瞧了一眼前厅伺候的丫鬟,那丫鬟明了,陈宴宁前脚刚走,后脚便飞快地奔去毓秀院回话。
进宫这条路陈宴宁走的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到底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她只掀开帘子瞧了一眼便觉得不对劲。
叫了停轿,起身掀开门帘问:“这不是进宫的路,是要去哪里?你到底是谁身边的人?”
那公公走在前头,回眸望着她一笑:“奴才自然不是皇后宫里的人,至于是谁,世子妃娘娘可就不必要知道了。”
说完,只见他手一挥,抬轿的几个大汉按住湖玉,将她一把拉出来狠狠一记便倒了过去。
“走吧,去给娘娘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这个病情严重,宝贝们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出门记得戴口罩,回家勤洗手喝水,家里一定要消,保护好自己啊。
第55章 一更
“都处理好了?”韩贵妃靠在贵妃榻上, 闭着眼睛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穆氏目光悠然落在殿内的太监身上, 只见他垂下脑袋规矩的回应道:“是, 按照娘娘的吩咐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
韩贵妃慢慢睁开眼, 瞧着穆氏道:“既如此, 亲王妃便也不用担心,只等南安王前来带走她便可。”
“是, 娘娘睿智。”
今晨穆氏被韩贵妃传召入宫,得来的消息便是楚邗勋已经与拓跋翼取得共识, 对方表明只要楚邗勋将陈宴宁送回西夏,便可助他了全心愿。至于楚邗勋的心事, 韩贵妃与穆氏心中甚是清明, 两人对视一笑, 眼中皆是势在必得。
陈宴宁醒来已经是傍晚,她被绑着安置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嘴里塞着东西,手腕脚腕全部都被用绳索绑着。车帘被风吹开扬起,外头黑压压一片, 心中明了,拓跋翼这是出手了。
用力抬起双腿使劲蹬着脚上的绳子, 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哪里有那么大的劲能将绳子弄开,咬着牙齿不停地支支吾吾发出声音。车夫似乎已经发现她醒来,将马车停在一边掀开帘子,冷眼瞧着陈宴宁一声不吭。
陈宴宁又动了动胳膊和腿, 车夫凑过身子将她口里的布条一把拽出来,陈宴宁被这力气拉的脑袋狠狠往车厢内壁上撞去,“咚”的一声响,她疼的皱紧了眉头。
“规矩点,否则的话没你的好果子吃。”那车夫人高马大,右眼角耳根处还有好长一道刀疤,看着特别渗人。
陈宴宁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睛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最好安分守己。”车夫语气冷淡,像是丝毫没有感情的人偶一般。
说完这话,他放下帘子继续赶路。
陈宴宁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眼下荒郊野外,她一个姑娘家,对方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如若当真惹恼了对方,发生什么事情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马车停下,陈宴宁挣扎着想要起身从帘子里看一眼究竟,还未坐起便听见了外头的对话声,她皱着眉头继而躺下,认真地听着。
“人我给你带来了,我亲自从王爷手中接过来的,我的东西呢。”车夫的声音陈宴宁分辨的很清楚,稍微往前挪动了点身子,静静聆听。
接着出现一道旁的声音:“确定人没有问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有什么问题?”车夫明显有些不大高兴。
陈宴宁正打算继续听下去时,帘子被人先开,他与马车外的一双眼睛对视上,只见那人目光中泛着隐隐笑意,然后那人二话不说将身后的包袱递给了车夫。就在陈宴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时,帘子被放下,外头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好久,陈宴宁终于听见外头的男人开口道:“先休息一晚上,待明日天亮再赶路。”
天色太晚,客栈一楼已经没有什么人,黑衣男人将入住安排好后,二话不说只见她一把抱出马车入了客栈二楼,进了一间屋子将她搁置在床上。店小二退出去,陈宴宁警惕的心理愈发深重,她借着圆桌上的烛光看着黑衣男子。
这男人眉眼清隽,样貌倒是好看的很,比起楚衍不过只是逊色一两分罢了,尤其是他身上的那股子熟悉感让陈宴宁无法将他与方才的车夫混为一谈。
只见他放了长剑走过来,俯身凑近,浑身的清冷气息迎面扑来,陈宴宁不适的后退几分。
男人眉眼温和,嘴角掠起淡淡笑意:“给你松开绳子好好睡一晚吧,明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你是谁?”陈宴宁任由他给自己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小心谨慎的盯着他,迟疑的问:“你……跟刚才的车夫不是一伙的?”
“嗯。”男人蹲下去,俯身给她松开脚踝的绳子,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对她道:“不是一伙的,所以你该安心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见她再没有任何反应,男人也不愿再让她一直执意于这件事情,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道:“饿不饿,要不要我让小二给你备点吃食?”
陈宴宁活动着手腕,四处打量一眼,可余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不敢移开,摇摇头:“不用了。既然你与他不是一伙的人,为何还要带着我远离京城,你是谁那边的人?南安王?穆氏?还是谁……”
见他始终不说话,陈宴宁终于有点不耐烦,心里头的不安全感愈发严重,起身站在他面前:“你到底是谁?”
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男人的回答,可谁知这人收拾了东西走到门口将门上了锁,转身走到窗户边上的软榻前侧身躺下去闭眼假寐。陈宴宁站在原地,不明就里的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心里始终是觉得不太踏实。
过了半晌后,男人抬眸瞧着她:“所以你是不知道答案不罢休了?”
“是。”陈宴宁扬扬下巴,眼神犀利:“我感觉到你不会伤害我,可你究竟是谁。”
“闻人毓。”男人继而闭上眼睛,似乎并不太想搭理他。
陈宴宁脑子里头闪过一道白光,闻人这个姓氏在大燕并不常见,比较出名的反倒是西夏王室旁支的一位异性老王爷。这位老王爷曾护驾有功,是先王钦点的王爷,任凭谁都不能废除其爵位,闻人毓不就是那位老王爷的后人?
“你是西夏的人?”陈宴宁紧紧逼问,她往前走了几步,站的近了些:“你是拓跋翼派来的?”
闻人毓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冷笑一声,睁开眼睛淡淡扫视她一眼:“就他?还不配让我来这里接你。”
似乎是察觉到这人语气中的疲倦,陈宴宁慢悠悠的转身上了床榻,翻身又看了闻人毓一眼,盖好被子面朝里,她睁着眼睛盯着枕头上的花纹。
只听身后传来他又低又轻的声音:“是你王兄派我来的。”
陈宴宁浑身一僵,喉头一阵干涩,她说不出话来。
闻人毓嗓音带着克制的喜悦,继而道:“许久未见,骊邑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有些迟了,今天太忙,明天大概会早点。
第56章 一更
陈宴宁一夜未能入睡, 直到凌晨时才迷迷糊糊, 她脑子一片浆糊。
天刚蒙蒙亮, 客栈一楼传来几声响动, 闻人毓睡眠浅, 下意识睁开眼睛一跟头翻了起来,他看向床榻上也听见响动转身过来看着自己的陈宴宁, 抬手在嘴边轻轻示意她不要出声。
陈宴宁小心翼翼的拢紧衣裳,单手撑着床面坐起身子, 穿好鞋躲在床帐旁边,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门口。
闻人毓脚步轻缓的到了窗口, 打开一点缝隙瞧着外头, 只见客栈外无数的马匹, 他心头一惊低声道:“别乱动,我出去看一眼。”
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站在拐角处扬声道:“小二。”
店小二急忙捏着帕子上楼来站在他面前,低声叮咛道:“来的那些人手里拿着画像,我看了一眼上头的人约莫是找昨夜与小王爷一道进来的那位姑娘, 我先帮您拦着,赶紧带着她走。”
闻人毓手指搭上他的肩头, 沉沉应了一声转身入了房门。
见他进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陈宴宁下意识起身走过来轻声问:“是谁?”
“大抵是来找你的。”闻人毓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他提起桌子上的长剑,犹豫半刻后握住陈宴宁柔软的手朝窗口走去,低声道:“待会儿我从这儿跳下去在底下接着你, 我们从这里逃出去。”
陈宴宁点点头,见闻人毓打开窗户纵身一跃稳稳站在窗外的地面上,她脸色有点白的盯着窗外的闻人毓,心口狂跳,一只脚踩上去扶稳,单手撑着窗棂不敢乱动。
她咽下口水,听着耳边快要靠近他们这间屋子的脚步声,心下一沉。
闻人毓伸开手,认真地盯着陈宴宁道:“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陈宴宁脑海中闪过楚衍的脸,那人也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他说他会护着自己的,无论如何都要等他来救自己。陈宴宁眼眶有些湿热,鼻子一酸看着闻人毓,闭上眼睛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闻人毓松了口气,她也下意识的松开了紧握住衣袖的手。他们二人眼下的姿势有些奇怪,陈宴宁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扶着他的胳膊下地站好。
闻人毓感受到怀抱中她残留的温度,眼神微微一暗,移开视线道:“快走。”
两人顺着客栈后头绕了一圈找到马车停留处,陈宴宁动作迅速地上了马车,闻人毓坐好便将马车驾走。马蹄声惊起,马儿嘶叫一声,客栈里头发现动静时马车已经跑远了。
一行人骑上马追上去,马车比起独马到底是不太利索,陈宴宁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她心口紧张的砰砰跳。
咬着牙齿掀开帘子朝外面张望出去,他们已经入了树林,周围尽是茂密的树枝,她心生一计忽然开口道:“闻人毓,我们不如进树林吧,树林里面他们的马儿进不去,这样跑下去只怕是要被追上。”
话音刚落,闻人毓正要回答,马车被树杈勾住,马儿前蹄直直朝前倒去,马车后头扬起,陈宴宁丝毫没有防备的从马车内甩飞出去。她整个人被狠狠砸在树干上,倒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身子,闻人毓咬紧牙齿将马车调转方向,挡住树林入口处,飞快赶过去将陈宴宁扶起来。
陈宴宁的常服被刮破,眼角处拉伤好长一道痕迹,她脑子一片晕乎。
见着她这般模样,闻人毓心头懊恼:“你怎么样?还行吗?”
“我可以,快走。”陈宴宁揪住他的衣袍便窜进了树林。
看着她飞扬的发丝,闻人毓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加快速度带着她往前跑。陈宴宁到底是个姑娘家,纵使一心想要自救,可仍旧没有男儿家的好体力。没跑多远她就有些气喘吁吁,脚步也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闻人毓拉着她歇了会儿,低声问:“还好吗?”
陈宴宁摇摇头,“跑不了了,我刚才摔下马车脚踝好像肿了,肩膀也疼的受不了,你快离开吧。”
“不行。”闻人毓四处打量着周围,他气息有些不大平稳道:“你王兄多番叮咛,我必定要护你周全。”
“可我会是你的累赘,你带着我逃不了的。”陈宴宁闭了闭眼睛,将呼吸稍微缓了缓,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追上来的人,轻声道:“你先回去,去找哥哥,我被抓了不要紧,他们想要的东西还在我身上,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我做不到。”闻人毓收回视线,不搭理她的话。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山洞口,他回头瞧了一眼陈宴宁,眼中神色流动:“抱歉,失礼了。”
这话刚落,闻人毓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腿,一手揽住她的腰将陈宴宁抱起,脚步飞快的入了洞穴。这里头倒是干净,陈宴宁被他放在地上,耳尖红红的。
闻人毓小心的躲在洞口瞧着外头,回头不放心的看陈宴宁一眼。
那队人马从他们刚走的那条路追了出去,眼见着走远了闻人毓才坐在陈宴宁身边,面无波澜的道:“我给你看看脚吧。”
“不……不用了。”陈宴宁结巴着摇头,她抬手覆在自己的脚踝上,一阵疼痛刺骨迫使眼角猩红,咬着牙齿道:“不太好。”
闻人毓心口有点酸疼,他垂下眼睑打趣般的道:“当年护送你回大燕时你还是襁褓婴儿,我还抱过你。”
陈宴宁手指一僵,脑海中窜出一个念头,下意识回头盯着他的侧脸问:“你是父王身边的死侍?”
“嗯。”闻人毓有些生硬的将陈宴宁的脚抬起放在自己膝头,他低声道:“那年我十二岁,我们家生来便是先王培养的死侍,只不过我父亲效忠于先王,而我自幼奉命守着恒王。先王崩后,家族惨遭暗算,只剩我一个,便被王妃下旨护送公主与乳母回大燕。”
他微凉的手指褪了陈宴宁的鞋袜,指尖覆在她肿起的脚踝上,轻轻揉了揉,皱眉道:“有些严重了,你还能忍的住吗?”
陈宴宁木讷的点头,她低声询问:“那后来……你去了哪里?”
“你被国公府接纳后,我瞧着他们待你如同待自己女儿一般便也放心了,恒王年幼,我不得不重回西夏暗中护着他。”闻人毓轻轻给她疏通着脚上的脉络,想起前不久在国公府遇上的男人,垂着眼睛嘴角挑起几丝凉薄的笑:“当年若不是放心不下恒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这样久。”
陈宴宁心口咚咚跳,她盯着闻人毓忽然抬起的双眸,眸中神情压抑克制。这样的神情,这样露骨的话,陈宴宁忽然好想明白了什么,她咬着牙齿不敢吭声。
看见她似懂非懂的模样,闻人毓心口的那些郁结似乎渐渐散去,低低笑了一声:“我还记得,你满月宴时,拉着我的手咯咯笑。”
陈宴宁稍微偏开了视线,轻声道:“那你为什么又是小王爷?”
“我曾救过老王爷一命,他又是先王心腹,我回了西夏后便去求助于他,他二话不说将我留在家中,让我做他的儿子。”闻人毓想起老王爷,眼中露出淡淡柔意。
脚上青肿好些了,陈宴宁小心地套上鞋袜站起身,惊讶的道:“真的不疼了诶。”
“走吧,赶紧离开这里,我怕待会儿那些人又追回来。”闻人毓握住她的手,见她不自在的神情,垂下眸道:“只把我当做恒王便可。”
他这话的意思……
陈宴宁没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出了树林,陈宴宁缓了几口气,“还要走多久?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回家。”闻人毓眼眸沉沉。
身后忽然飞出一支流箭,闻人毓下意识将陈宴宁护住,他的手腕被箭刺伤,长剑脱鞘,冷冷的盯着面前步步逼近的十来个黑衣人。
闻人毓目光落在首位黑衣人脖颈内侧的刺青,他嘴角浅浅勾起:“夜行帮?”
男人冷声一笑,扬起下巴看着他身后的陈宴宁:“既然知道我们是谁,还不赶紧把你身后的女人给我们交出来,只要你交出来,我们就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闻人毓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陈宴宁,他眼神冷漠,浑身杀意四起:“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将陈宴宁一把推开,几步上去猝不及防的令那些人堪堪后退,陈宴宁紧张的咬着嘴唇,生怕闻人毓受伤。她紧紧捏着指尖,看见闻人毓身后有人偷袭,刚打算开口时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带上了马,闻人毓躲过偷袭之人,瞧见陈宴宁被一队人带走。
他冷声道:“真是好计谋。”
“彼此彼此。”黑衣人冷笑,眼中带着自不量力:“其实你也不过如此,当初传言西夏死侍独一无二,可你到底是寡不敌众。”
闻人毓二话不说,几个招式将这几个人打倒,飞快的追了上去。
陈宴宁眼前一片白光,她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心中一动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钗环,方才从马车上那一摔发髻松散开,钗环尽数掉落,只剩楚衍送给她的那支步摇。
她捏在掌心,趁男人不备狠狠插上他的大腿,只一下那男人便疼的嘶哑咧嘴,陈宴宁犹觉不够,又多戳了他好几下,然后用力狠狠扎在马背上。
马儿疼的受惊,男人被扬飞在地,陈宴宁重重倒下,肩膀撕裂疼痛,她惨白着一张脸翻身站起便不回头的直直朝前奔去。
身后马蹄声减缓,飞来两支流箭打伤她的肩膀,陈宴宁闭着眼睛朝前扑去。疼得她面色煞白,感觉快要死了一般。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脑子里会回想起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她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楚衍那夜在宫中,他手中握着珠串,满色漫不经心,可嘴角却又撩着几丝笑,淡淡发问:“可愿嫁我?”
陈宴宁身子摔入怀抱,鼻翼处全是熟悉的香味,她眼角沁出一滴泪。
楚衍……
再睁开眼,楚衍一身铠甲,手中长剑直抵不远处的黑衣人。
陈宴宁脑子发懵,他如同神祗一般从天而降,下意识伸手去碰他的脸,陈宴宁委屈的哭了出来。
楚衍瞧着她狼狈模样,额角青筋死死克制,眼中却带着温柔。
轻声对她道:“别怕,小爷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闻到了快要完结的气息……
更新晚了,我错了错了,求预收收藏啦,雏耳《夫人又怂又甜》。
是雏耳!!!耳朵的耳,不是这个珥,等这篇文完结就开那个,你们都不爱我的吗,为什么不收藏新文,还是说……都要等到这本完结在收藏,那好吧我等着。
爱你们,新年快乐!
第57章 一更
楚衍这副模样陈宴宁并非是头一次见, 他眉眼柔和, 可浑身紧绷, 轻一触碰便知他是动了怒, 可到底面前的人是这些天心心念念护着的人, 亲眼瞧见她变成如此模样,楚衍怎能忍受。
抬手将陈宴宁一把揽进怀中, 垂眸居高临下的盯着不远处的一行人。
“你们是谁派来的?”楚衍眉眼间神情大变,全是冷厉, 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
陈宴宁紧紧揪着他的衣袖,黑衣人无人回应, 首位男人冷冷盯着他, 哑着声音道:“世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我们的目标只是这个女人。”
楚衍忽然冷笑:“她是我的妻子,何为多管闲事?”
黑衣人见楚衍似乎不愿放手,抬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手持剑朝他们涌过来,楚衍护着陈宴宁不断后退上了小山坡。陈宴宁又退了几步踩上了石子, 她感觉身形一阵后仰,堪堪站稳身子下意识回头看, 身后是万丈深渊。
陈宴宁喉咙干涩的快要冒出火星子,她手指大力抠住了楚衍的腰带,急声道:“阿衍,我怕……”
“别怕。”楚衍轻声安抚她。
稍微移开了点身子,楚衍带着她慢慢朝前面移动几步, 两人距离悬崖边稍远几步后,黑衣人笑:“你们逃不了了,若是眼下世子愿意将她交还给我们,我们必定不会与你为敌。”
楚衍握剑的手臂慢慢抬起,他冷眼瞧着男人的眼。
闻人毓从后头追上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他咬紧牙齿飞快上前刺穿最后一名黑衣人的腰,长剑拔出带出腥红的血迹。血液点点溅起,沾染上他清明的眉眼。
“带她走。”闻人毓沉沉开口。
陈宴宁眼睛瞪大,瞧着她玄色衣衫上胸前湿润的大片痕迹,她心知肚明那是什么,堪堪抬眸看向楚衍,正要开口时只见树林中飞出流箭。黑衣人明显知晓,陈宴宁扣着楚衍的肩膀欲要护着他,谁知这人竟余光发觉这一幕,转身将人按进怀中。
流箭撞击在他的铠甲上弹出,陈宴宁在他怀中抬头,楚衍抬手捂着她的脑袋。陈宴宁瞧见他身后窜出的黑衣人举起剑作势要刺伤楚衍,心中大惊,紧紧抱着他的腰不管不顾的一个劲的往后退,脚下一阵踩空,她抓紧楚衍的腰两个人从悬崖边翻了下去。
闻人毓听见一声失声尖叫,回眸一瞧,便看见这样一幕。
他顿时目眦欲裂,手下动作愈发快起来,低吼一声将最后一个黑衣人解决干净,伏在悬崖边深深喘息着。
怎么会?陈宴宁怎么会与楚衍一道摔了下去。
脑海中闪过陈宴宁的笑,闻人毓眼前一阵晕眩,脚下打着颤直起身子。
这悬崖不高,陈宴宁紧紧闭着眼睛,感觉身子失重一直往下坠落,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整个人被迫停在了半空中。
喘着气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垂眸去看,楚衍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别看。”
陈宴宁脚下一片虚空,她什么也踩不上,稍微适应一下后才发觉楚衍没有护住她的那只手抓在了一直枯木干上才得以停留下来。
想起他刚才发出的那声闷哼声,陈宴宁心中着急,手指慢慢摸着他的背,直到指尖触碰到了他胳膊上血淋林的伤口。楚衍再次“嘶”了一声,陈宴宁鼻尖发酸。
“阿衍,你受伤了,是不是特别疼啊。”陈宴宁不敢乱动,只能紧紧束缚住楚衍的腰。
这样的姿势着实让人难受,楚衍的手臂姑且能承受点力气,可他抬头一看,那枯木似乎已经不堪受力,隐隐约约已经瞧见了快要断裂的痕迹。他不愿让陈宴宁担心,只好不动声色的垂眸瞧着她,嘴角淡淡掠起一点笑。
“没关系,这点上不打紧。”
话音刚落,枯木“嘎吱”一声,两个人往下坠了几分,楚衍后背靠在悬崖壁上姑且还能摩擦着令他承力,可陈宴宁完全悬空,整个人只能依靠于楚衍。
她睁大眼睛,“阿衍,树干要断了。”
“不会的,你别……”楚衍话还没说完,枯木再次因为他们两人的重量而往下坠落,陈宴宁鼻头发酸,忍不住往脚下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便能想象得到若是从这里摔下去会成什么样子,看着一直紧紧护住自己的楚衍,陈宴宁咬紧了牙齿。
“阿衍,你松手。”陈宴宁的手慢慢松开了一点,她看着楚衍的眼睛道:“如果咱们两个人都摔下去必定没有人能够生还,若是我掉下去只会牺牲一个人,我不能看着你死去。”
楚衍额角青筋毕露,他的胳膊已经承受不住重力,喉结滚动,暴怒的沉声道:“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松手让你落下去,我说过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不可以。”陈宴宁眼中含着泪,她的手已经松开了楚衍的腰,但凡眼下楚衍护着她的那只胳膊只要一松开,陈宴宁必定会落入悬崖。
脚下一片白雾,楚衍什么也看不清楚。
陈宴宁的手从他的腋窝下穿过来,抬手摸了摸楚衍的脸,眼睛发红,却笑着道:“你记得要为我报仇,要是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她声音里面带着哽咽与颤抖,哭得浑身发颤,陈宴宁的另一只手覆上楚衍发力搂住她后腰的胳膊,欲要狠下心来使劲掰开,她眼角带着泪,腥红一片。
“阿衍,你不要忘了我……”
“若是……若是你忘了我……”陈宴宁不知该说什么,她手指发抖,忽然又哭又笑:“我也不能奈你何……”
说罢,陈宴宁看着他的眼睛,狠劲将楚衍的手掰开,眼中露出不舍与绝望,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在楚衍的眼前跌落,哭声依旧在耳畔,楚衍整个人浑身发冷,只听见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不要松手……”
楚衍歇斯底里的低吼一声,他眼底一片充血般的红,忽然胳膊狠劲的扣住那根快要断折的树干,整个人转身贴在悬崖壁上堪堪稳住身子。方才护住陈宴宁的手指颤抖不停,攀着壁上的缝隙。
脚下一片悬空。
小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身体啊宝贝们~
第58章 一更
陈宴宁顺着悬崖摔下去时, 神志清醒, 直到真的往下摔了以后她才知道, 原来方才在上面看到的那一切都是白雾弥漫看不真切, 那底下并非是万丈深渊, 底下有一小段斜坡小树林,而后连接着一条河。
她的衣料被划破, 发髻散乱,脖颈以下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部都是血迹鲜明的划伤。
在极高的坡上滑了许久终于停下, 她踉跄着翻了个身子,一个不经意间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大石块, “砰”的一声震的陈宴宁脑子发麻,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她轻呼一声垂下了脑袋。
楚衍找到一处小路飞快的赶下来时,四处都没有陈宴宁的影子,他胳膊上一阵疼痛,忍耐着那股子烦闷皱紧眉头四处搜寻。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他没能找到陈宴宁, 反倒是找到了与他带着相同目的前来的闻人毓。
两人站在平坦的石子地面上冷冷对视着,楚衍攥紧拳头, 脑中神志紧绷,甚至想到若是对方敢上前一步对他下手,那他也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个念头仅仅存在脑海中一小会儿,因为他忽然发觉面前这个人,似乎他在哪里见过。
皱着眉头寒声问:“是你?那夜国公府后山树林内的黑衣人。”
闻人毓点点头, 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盯着对方:“我是西夏死侍,世子殿下还是先找公主要紧,待公主找到,任由世子问话,我必定知无不言。”
楚衍抬手挡住他的话,摇摇头四处张望:“只要你不是来伤害宴宁的,一切都好说。”
“我怎会伤害她。”闻人毓垂下眼,他声音低沉轻缓:“我为守护她而生……”
喃喃完毕,他抬起如同寒夜中雪狼一般锐利的眸子瞧着四面八方的动静,与楚衍开始进行搜寻。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方才陈宴宁摔下来的地方也不未可知,一时半会儿定是寻不到。
两人越来越往前走,迎面对上一批黑衣人,楚衍冷眸微眯,低声的声音在闻人毓耳畔响起,他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护好自己。”
说完这话,楚衍赤手空拳上前,堪堪刚靠近便将最前头的男人抬手掀起。
楚衍仿若已经魔怔一般,眼下瞧见这般蒙面的男子便知不是什么好人,方才陈宴宁定是为他们所害。肩头的伤口伸出涔涔血水,楚衍似乎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一般,他面无表情地越来越靠近那行人。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一眼便瞧见了他肩头的伤口,眼神微顿,正是这个关头被楚衍重重偷袭,一下被他踹翻在地。那男人似乎在顾忌着什么,瞧着楚衍的眸色犹豫不决。
他有犹豫楚衍可没有,冷冷一个眼神看过去,抬手便是一拳勾起,靠近的黑衣人空中转圈摔翻在地。
身后来了人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楚衍动了动脑袋,那人沉声道:“不准动!”
因为楚衍的举动迫使他脖颈处划伤一道口子,流出几丝血迹,方才那个犹豫不决的黑衣人着急忙慌的抬手阻止:“不准伤害世子,若是被小姐知道了,你们就等着尸首分离吧。”
架着剑的黑衣人手下一顿,下意识收回了长剑。
楚衍眼神一眯,冷冷的眸光落在中间那个犹豫不决的男人身上,嗤笑道:“你们小姐?哪位小姐是你们的主人,说来听听看,让我见识见识,谁敢对世子妃下手。”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风声,纵使这些人不开口,楚衍也已经明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于他口中的“小姐”,楚衍更是一清二楚。
对陈宴宁意图不轨的、对他势在必得的,满京城除了一个秦樰吟似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果不其然,又是秦樰吟。
只怕是今日这事儿不仅仅是一个秦樰吟能够谋划得出来的,这其中参与的人多了,南安王算一个,穆氏算一个,只恐怕还有更多的。
他眼中戾气涌现,浑身杀意森森,笑着开口:“你们可真是好大的狗胆,就为了一个跳不了多久的女人与我作对谋害世子妃,我看你们怕是等不到她处罚你们了吧。”
闻人毓见他还在与那些人无趣的对话,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吼道:“你还在磨蹭什么,你晚一刻,公主便要疼一刻,你自己看着办吧。”
提起陈宴宁,楚衍整个神经都像是被人提起来一般,几下便解决了面前的人。
看着他们倒在地上的模样,楚衍心中暗暗思量,这行人与方才在悬崖上的那批人必定不是同伙,毕竟两拨人功夫差太多,再者那批人显然看起来比他们块头大得多。
两人速度极快的朝前赶去,一边走一边留意着陈宴宁的下落,直到走近陈宴宁昏迷的地方,楚衍第一时间瞧见便抬脚跑了过去。
闻人毓站在原地,瞧着楚衍小心翼翼的神情,他眉眼间全是虔诚与无畏,闻人毓心头忽然莫名的跳起来。偏过脑袋静静瞧着地面。
他心中明白的如同明镜,他与陈宴宁此生都没有可能,看着楚衍将陈宴宁护在怀中的模样,他忽然记起了许多被他刻意遗忘的东西。
陈宴宁出生那日,西夏王室宫中莲花盛开,道士曾说她命格不凡。他们见面的第一眼,羸弱的陈宴宁闭着眼睛发出唧唧哼哼的哭声,她甚少闹腾,只是那偶尔的些许哭声绵软娇弱,如同一根细细的绳子勒着他的喉咙,令他忍不住就想去逗逗她,哄哄她。
王妃曾说,若是陈宴宁能有他这样一位夫婿,定当是此生修来的福气。西夏王宠妻出名,更宠他的小妻子腹中产下的西夏王室中唯一的一位公主。
西夏最受民间敬仰的仙山便为骊邑山,那上面仙气缭绕,据说曾有名叫骊邑的女仙在那里居住,她曾保佑西夏子民数百年。西夏王为她取名拓跋骊,封号为骊邑,可见其独宠。
只是后来,西夏王崩逝,王妃不能苟活,只好令他将陈宴宁护送离开。
若是没有这一出,他与陈宴宁,眼下会不会早已拜堂成亲,会不会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闻人毓眼眶湿润,他背对着那两人,抬手抹尽眼角的泪。
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关系的,他今生便是为她而活,陈宴宁能够得到她的幸福,看着她受楚衍独一份的宠爱就已经够了。
听见身后传来楚衍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只见楚衍看着他道:“你打算怎么办?”
闻人毓神情一愣:“我?什么怎么办?”
楚衍眉心微敛,如玉的面庞下泛着寒意:“你此番前来是要将宴宁带回西夏?”
“是,恒王知晓拓跋翼的举动,又知你与小公爷在边疆,便令我前来护着公主。”闻人毓面色有些为难,眼下陈宴宁已经身负重伤,若是带回西夏也是无用,更何况路途遥远,谁也不敢保证这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比起让陈宴宁回西夏,闻人毓心中更愿意让陈宴宁平安。
他抬起头,沉声道:“我先随你将公主带回世子府,给她医治后再做打算。”
楚衍点点头,他拦腰将陈宴宁抱起,轻声道:“传言如今西夏已经乱成一锅粥,拓跋恒还能在此关头将你送过来保护宴宁,也算是他有心了。”
听着这样一番话,闻人毓失笑,随他一道往前走:“恒王与骊邑公主乃是一母同胞,至亲骨肉,纵使从未见面,又如何会生疏。”
这下终于算是明了了那位恒王的意思,楚衍与西夏来往不算多,他担心的是陈宴宁这位胞兄也是盯着她身上的遗诏才令人将她带回西夏的。眼下一看,倒是个好兄长。
闻人毓欲言又止,几番想开口都不知该如何说话,楚衍感应到,侧眸瞧他一眼,“想让我帮忙?”
“恒王眼下已经将一切都部署好,养兵蓄锐多年只为等此重重一击,我怕拓跋翼留有后手,世子若能出手相助,必定能事半功倍。”
楚衍点点头,他从知道陈宴宁是西夏公主那一刻便已经开始打算这件事情,本想着找个时间与国公府的人商议再说,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直属部下前来与他交谈自是最好。
“既然要护着她,给她一方净土,那必定要解决掉所有会伤害她的人与事。”楚衍脚下步子生风,瞧着陈宴宁惨白的唇与她额角的血迹,低声道:“我有思量,你放心便是。”
楚衍方才赶来时的马还留在小树林里,护着陈宴宁上了马,两人快马加鞭往回赶。
世子府里必定有眼线,楚衍不敢将陈宴宁带回去冒险,三人一道去了国公府后门,楚衍刚打开门钻进去,只见竹青抱着湖玉飞快的往进跑。
楚衍眸色微沉,竹青随他一道从边疆连夜赶回暗处护着国公府,倒是没想到这人竟救下了陈宴宁的婢女。
张氏瞧见浑身带着血的陈宴宁,眼前一花重重又坐进了椅子上,还好一旁的王氏把持着大局,让丫鬟封锁了院子又亲自带着家丁守着汀兰居。崔妈妈前去请大夫,一时间汀兰居倒是没有乱成一片。
楚衍将陈宴宁放在床榻上,他闭了闭眼睛起身对闻人毓道:“你帮我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儿?”闻人毓皱眉。
眼下陈宴宁命悬一线的关头,楚衍竟还要往出跑,真是疯了。
楚衍避开他的手,咬着牙齿:“要人命!”
第59章 一更
秦樰吟半侧身子躺在贵妃榻上, 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惨败无力, 红花站在一侧服侍她喝药, 瞧着秦樰吟难看的脸色, 她心中有些纠结。
低声道:“姑娘, 您这身子……”
秦樰吟缓缓抬手,她摇摇头道:“不碍事, 等那个女人被治好,我就无事了。”
这话一出, 红花才忽然记起来她身上有蛊虫,皱了皱眉头总归是觉得这事情有一些不太好。若是被楚衍知晓, 只怕是会被他赶尽杀绝。
秦樰吟看出她眼中的神情, 抬手借着红花胳膊上的力气坐直身子, 叹息道:“我这身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纵使没有这个东西,只恐怕也不一定活得长久,所以……”
话还没说完,门被人大力推开, 一阵寒气从门口涌入,寒风阵阵卷起, 秦樰吟拢紧身上的衣衫皱着眉头眯起眼睛朝门口看过去。那人背光而来,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看清楚是个男人。
门口候着的婢女匆匆跟在他身后道:“世子殿下,姑娘身子不适,眼下不见客。”
楚衍一把挥开那婢女的胳膊, 皱眉看向她,秦樰吟偏着脑袋看向楚衍,她终于看得清楚了一些,嘴角带上一些笑,抿着唇道:“好久不见,阿衍。”
话音刚落,门口的男人脚步仿若生风般朝她冲过来,红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已经揪住了秦樰吟的衣裳将她一把拽离贵妃榻。
秦樰吟浑身无力,肩膀周围疼痛不已,她无法抵抗,只能任由楚衍将她拖着往门口走。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红花反应过来急忙去阻拦,楚衍抬手狠狠砍向她的肩头,红花迫不得已后退几步,楚衍顿下脚步冷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为着秦樰吟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一朝事发,你觉得谁会保你?责任在谁?”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红花却是听明白了。
她眼中犹豫不决,咬着牙齿敲向秦樰吟,她面色阴沉,一只手狠狠抠着楚衍的手背,尖叫道:“楚衍,你放开我,你找死。”
楚衍忽然笑开,嘴角残忍的掠起一抹弧度:“找死?谁找死?”
话毕,狠狠一记将秦樰吟砍倒,揪着她的衣领拉出门,看着后面跟上来的竹青,一把交过去,竹青面不改色的将秦樰吟俯身抱起来,两人飞快的消失在了院子里。
秦樰吟院子里的三两侍女们眼下甚至都还是迷糊的,谁也没想到楚衍竟然会光天化日之下前来将秦樰吟带走,纷纷将目光落在红花身上,她面色冷沉。
红花心中思量万千,最终咬着牙齿低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做事,闭紧你们的嘴,我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我不客气。”
院中婢女三两散尽,红花站在门口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楚衍说得对,眼下东窗事发,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既然楚衍第一时间并没有找自己算账,那么必定不是他要放自己一马,而是想要先解决秦樰吟。
方才她若是帮了秦樰吟,赶尽杀绝也不为过。
她是秦樰吟的婢女,可说到底她跟在秦樰吟身边终究是为了自己,她是自私的。
回了国公府,楚衍将秦樰吟交给陈善,低声道:“先将她妥善安置起来,不要被其他人发现,等宴宁安然无恙醒来后我在找她算账。”
陈善没料到这人居然亲自将秦樰吟绑了回来,震惊不已。可想起方才被张氏唤去汀兰居瞧见的陈宴宁的模样,他着实心中怜惜,眼下见楚衍第一时间便将她弄了过来,心中瞬间明了,这个女人简直应该碎尸万段。
他缓缓点头道:“我明白,大夫已经去了,你去瞧瞧吧。”
陈宴宁身上的伤全是一些皮外伤,毕竟那悬崖底下有好长一段斜坡,最严重的莫过于她后脑勺的撞伤,被送回来以后后脑勺伤口都已经结了痂,看着怪渗人。
眼下清理干净伤口以后大夫给她换上了纱布,低声叮咛道:“得好好将养着,世子妃受伤的地方很危险,待她醒来后身旁的人要留心她是否会头晕目眩,干呕反胃,若是有这些症状,便要快些诊治才好。”
送走大夫后,张氏坐在床榻边小心翼翼的给陈宴宁清理伤口,楚衍目光晦涩的站在一旁瞧着她的脸,低声问:“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唉声叹气的摇摇头:“昨日宫里来了人传话,说是范皇后请小五进宫一趟,可谁知……可谁知一个多时辰都没回来。一早前厅的婢女来报我,说是小五叫我注意些,我想着不如再等等,若是宫里有事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是正常的,可谁知没过多久嘉柔来府上寻小五,说范皇后给了她两匹新料子,她看着好看便给宴宁送过来,我才知道根本不是范皇后身边的人。”
楚衍指尖轻轻捻起,闻人毓压低声音:“所以现在还是不知道,昨日那批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张氏瞧他一眼,点点头。
曾经闻人毓将陈宴宁护送回大燕与张氏有过一面之缘,方才张氏便已经认出了他来。
眼下再看,只感觉一阵感慨:“哎,好在被咱们自己人半路截下,要不然的话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衍轻应,看着闻人毓道:“我去一趟书房,这里……”
闻人毓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帮你看着,若是有动静我就让人去唤你。”
临走前他回头瞧了一眼昏睡中的陈宴宁,目光中怜惜深重,咬了咬牙齿抬步跨出门槛快步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暗门,柜子后面有一条密道,下头有一间地下室,这里头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修建它主要为的就是出事的话能有个地方藏身。陈善方才应了楚衍的话后,便叫竹青将秦樰吟带去了地下室绑起来。
陈善带路下了地下室,楚衍盯着昏昏欲睡的秦樰吟,手一挥,身后的竹青将一早备好的凉水狠狠扬起泼在她的身上。眼下临近十一月,这样一盆凉水泼下去,秦樰吟冻得浑身痉挛颤抖,悠悠转醒。
竹青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目光阴戾,方才他赶回国公府时,途中瞧见摇摇晃晃徒步往回走的湖玉。当初保护陈宴宁的时候,竹青见过湖玉,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好看的很,可方才她胳膊上全是血迹,脸上糊了一脸,看见他停下马还有些慌张失措,不停后退生怕被他伤害。
竹青说明自己的身份后,湖玉才稍微放下了一些防备心理,他想要将湖玉拉上马快些回国公府,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他。那眼中的警惕与防备,竹青现在都想不到她一个小丫头到底遭遇了什么。
湖玉尚且如此,更别说陈宴宁。
方才瞧见楚衍将陈宴宁抱回来时,他面若冰霜,甚至感觉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眼下不过是这盆冷水而已,泼在她身上倒是叫她清醒一些,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免得终究是心怀念想。
竹青慢慢后退,眼神如同猎豹狠厉。
秦樰吟被这冷水惊得浑身不停打颤,咳嗽几声后抬起头,下意识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一时间有些慌张无措,直到瞧见楚衍冰冷的脸,她才终于笑开。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果真是你。”秦樰吟动了动被竹青捆的紧紧地手腕,妖娆一笑:“怎么?陈宴宁救不活了?你这么难过?”
楚衍俯下身子,狠狠一把揪住她的下巴,手指力气加重,咬牙切齿:“把你自己的嘴巴管好,不要惹上无妄之灾。”
“嗤——”秦樰吟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声,她动了动下巴没能挣脱开,便懒洋洋地与他对视:“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想让我给陈宴宁赔上一条命对吗?”
楚衍丢开她的下巴,面无表情的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用你的命去换宴宁的命,你连做她洗脚的丫鬟都不配。”
秦樰吟被激怒,狠狠地一弹腿,冷眼盯着他:“楚衍,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叫你看不上,对不住你,你竟然这般对待我。”
“我不想与你废话。”楚衍别开脸,丝毫不愿看着她那张令人发指的面容,语气懒散道:“要么你说清楚你的同伙是谁,我叫你选一个解脱的死法,要么被我调查清楚叫你生不如死。”
竹青站在楚衍身后,“赶紧选吧,没看见世子是在给你机会做抉择吗?”
“啊呸——”秦樰吟重重啐了一口,抬起头看着楚衍坚毅的下颚:“你以为这么威胁我就有用了吗?我告诉你,叫我开口说清楚同党没门。”
她心中清楚得很,若是交代干净,楚衍不会放过自己,不交代干净,楚衍还是不会放过自己,既如此,那还不如不说。保全他们,终究是还能看见陈宴宁不好过的时候。
楚衍转身,不愿与她多废话:“既然如此,水牢梳洗五马分尸……秦樰吟,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到时候痛不欲生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秦樰吟自然是知道他说的那几种刑法是什么,大燕历来狱中折磨罪犯的花样最多,其中必定要数这三种最是叫人接受不了。
她眼睁睁的瞧着楚衍抬步准备离开,浑身的汗毛竖起,吓得鸡皮疙瘩全部都冒了出来,颤抖着咬住下唇,尖叫道:“等等!”
楚衍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声音。
沉默半晌后,楚衍忽然听见秦樰吟失态的癫狂笑声,他下意识转身去看,只见秦樰吟面色惨白,眼底青黑一片。她被绑得如同一只蚕蛹在地上不断扭动,眼角露出魅惑。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解决一切了?”秦樰吟偏执大笑,她扭着脖子道:“我告诉你,我死了陈宴宁也无法苟活。”
楚衍眉头紧皱,不明就里。
秦樰吟“咯咯”一笑,面容扭曲:“陈宴宁她,定要给我陪葬。”
第60章 一更
楚衍不明白秦樰吟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眼中冷的没有别的情绪。
一旁久久未曾吭声说话的陈善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皱着眉头问她:“你这话, 是什么意思?”
秦樰吟抿着唇角“咯咯”地笑着, 她歪着脑袋眼神邪魅,轻启惨白的唇:“这话都听不明白, 还做我大燕的理国公?陈善,你真是蠢。”
面对秦樰吟的羞辱, 陈善丝毫不放在眼里,咬牙切齿的问她:“话说清楚些, 宴宁会为你陪葬是什么意思。”
“楚衍, 你还未曾与陈宴宁大婚前我便告诉过你, 与我在一起我便会叫你爱慕的女人一世平安,若你不愿,那只能叫她也不好过。”秦樰吟肩膀有些疼,她生生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浑身抖动一瞬后开口道:“姜国可是巫蛊大国, 你们以为我就会任由这么一个肥硕的鸭子到最飞了吗?”
“不过说到底,这虫子钻进了人的皮肤里倒是没什么感觉, 偶尔她痛的时候我也很痛,不过……嘿嘿楚衍,你杀不了我的。”
秦樰吟裂开嘴巴笑起来,“两生蛊可是世间最毒的蛊虫,我若死了, 陈宴宁也无法独活。你说,她不是给我陪葬是什么呢?”
她哈哈大笑起来,竹青没能忍住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身上,秦樰吟连连蹭着地面后退好几步,最终稳住身子后她抬起头冷笑着看向面前的楚衍与陈善:“你们尽情的折磨我吧,我若疼了,陈宴宁也会不好受,反正有人陪着我,可真也是一种享受呢。”
楚衍的鼻息愈发重起来,他慢慢几步走到秦樰吟跟前,蹲下身子捏住她的手指,眼神狠厉:“说,解药在哪里?”
“哈?解药?”秦樰吟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的笑起来,盯着他冷峻的面容,贪婪道:“楚衍,这世间最毒的蛊虫何来解药?我告诉你,要么我们两个一起生,要么我们一起死。”
楚衍慢慢松开她的胳膊,起身转过身子道:“将她绑起来严加看管,这样的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是不够的,可是她的命关乎着宴宁的安危。找人看管着,干净搜身,不允许她自残。”
竹青应声,走到秦樰吟跟前继而将帕子塞进她的嘴里以防这人伤害自己。
起身跟着陈善与楚衍出了地下室,书房里头没有旁人,陈善忧虑地问:“这蛊虫……当真无解药可医治?”
楚衍眉心紧皱,他不是不担心,而是不想在秦樰吟跟前表现出来,免得她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舌尖轻轻抵住牙齿摇摇头,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人的人脸,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低声道:“我们的确是没有办法,可是有个人有办法。”
陈善见他担忧的神情稍敛,询问道:“姜国公主?”
“是。”
“可是她曾经被赐婚给你……”陈善面色犹豫,“她会愿意吗?”
楚衍想起那女子说过的话,重重吐出一口气道:“那场戏是我们两个人故意做出来给旁人看的,她不愿嫁给我我也不愿娶她,所以我们只有这个法子,我来做恶人拒绝她。总归有法子,若是她不愿……我也必须得让她愿意。”
但凡有一点希望能够救陈宴宁,他都不会放弃。
陈善见他抬脚要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急声问:“那秦樰吟……”
楚衍没有回头,脚步顿在原地,声线冷淡:“安顿好她,我会让她死的很惨,这个人或许留着还能有些作用。”
话毕,楚衍快步回了汀兰居。
刚进内屋便瞧见陈宴宁疼的浑身发抖,他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不知道啊,刚才分明还安稳的睡着,可忽然一下像是被冷到瑟瑟发抖,然后又像是哪里疼一般皱紧了眉头。”张氏紧紧握着陈宴宁的手,眼中全是担忧。
楚衍想起秦樰吟说过的话,终于相信了她说的话。
只是刚才一盆冰水与一脚便让陈宴宁痛到这般地步,若是真的杀了秦樰吟,母蛊离开了秦樰吟的身体必死无疑,若是母蛊死去,那陈宴宁体内的子蛊肝肠寸断,只恐怕她也活不了。
与闻人毓对视一眼,两人出了门去,站在长廊下。
闻人毓侧眸瞧着他,缓声问:“有事说?”
“是。”楚衍点点头,他心中犹豫一闪而过,转过身子面对闻人毓道:“你需要去姜国找一位名叫姜玥的公主,宴宁眼下身上中了姜国的两生蛊,若是不能及时解开,只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闻人毓却是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他点点头:“我明白,那你需要我给她带什么话?若是我这般贸然前去,只恐怕没有办法说服她。”
“你便告诉她,那日在宫中凉亭内,她说我帮她一次便是盟友,若我有需求,她必定相助这话可还作数。”楚衍眼神淡薄,抬手一拍闻人毓的肩膀:“这事情我交给旁人不放心,竹青留在我身旁还有别的事情,你……”
闻人毓淡笑:“我明白。”
-
楚衍当夜便去了宫中,皇上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他站在殿内:“边疆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陈临树一个人也能善后,陛下,我私自回京本属罪该万死,可……”
“你想先去西夏?”皇上没有睁开眼,直接发问。
楚衍淡声应下:“是,陛下您不喜手足相残臣都明白,可今日之事走到如今这般地步,臣没有办法再继续容忍下去。”
皇上淡淡抬眸,目光落在他的肩头:“所以你认为这事情应当如何处理?”
“其罪当诛。”
铿锵有力的四个字落下,皇上眼皮一跳,只有他们两人的宫殿内忽然传出大笑声,皇上摇摇头:“过去朕只当你心慈手软,狠不下心来去做这些事情,所以朕便想着退位前将这些都为你做好,可如今看来,是朕想多了。”
楚衍摇摇头:“没人是从出生开始就辣手无情的,他们这行人伤害我的妻子,挑衅国威,我着实做不到忽视。回京前我已经将这事情给陈临树交代清楚,一旦邻国有动静,夜行帮再次出手,陈临树不会心慈手软,眼下我需要带兵前去西夏,宣读遗诏。”
楚衍出征这些日子,皇上身子愈发不好起来,频繁传及太医院前来诊治。眼下瞧着楚衍这般胸有成竹的坚决模样,皇上眼中露出欣喜与赞同,缓缓点了点脑袋。
临近出宫前,皇上开口道:“朕老了,好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江山有望,后继有人,阿衍,放手去做吧,等你处理好这一切回来,朕也该放手了。”
楚衍忽然抬眸,咬着牙齿道:“陛下保重身子要紧。”
皇上抬手,轻轻挥了挥道:“去吧。”
殿内空荡,过了许久,皇上开口道:“于公公!”
于公公推开门快步赶了进来,他扶着皇上走到书案前坐下,看着他从锦匣中取出金黄锦帛,玉玺加印,锦帛终于变成了有用的传位诏书。整理好重新放进去,抬手递交给于公公。
看着他将东西安放好以后,眼眸微眯开口道:“传朕旨意,韩贵妃谋害皇室宗亲,罪无可赦,念其侍奉朕多年,贬为庶人囚禁于寝殿,无朕旨意不准踏出宫门半步。侍奉她左右之人,亲近者杖杀,其余人者打入刑司。”
口谕一下,皇宫中顿时闹得鸡飞狗跳,曾经与韩贵妃亲近的几位妃子终日躲在宫中不敢外出。
范皇后给皇上揉着太阳穴,低声道:“那韩家那伙混账,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闭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那些人不足为惧,一切等阿衍将事情处理结束后交给他作决断吧,我老了,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听到这话,范皇后双眼发红,咬着牙齿道:“皇上年轻依旧,何来年老之说。”
“苦了你了。”皇上握着范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掀开眼皮眼中晶莹溢出,“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来没能叫你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这辈子我欠你太多。”
范皇后绕过椅子蹲在他面前,轻轻偏着脑袋伏在他膝头:“从我遇见你的那日起,我便知道,我这一生都逃不开你。”
宫内一片安静,皇上渐渐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水滴落在范皇后的手背上,烫的她轻轻一颤。
楚衍没能等到陈宴宁醒来再去西夏,眼下这事情交错盘叠,根本没有办法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去处理好,楚衍当夜与张氏陈善交代清楚后便带着竹青率领了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
这次他回来没有几个人知道,楚邗勋站在窗口,轻声道:“跟上去了?”
古伶垂下头:“是,只是……”
“怎么了?”楚邗勋回头,眼神犀利的盯着她。
古伶犹豫道:“刚出城门不久,我们的细作便被世子发现了。”
“啪”的一巴掌,古伶被他狠狠打倒在地,楚邗勋咬着牙齿冷声道:“没用的东西,要你们有什么用,当时我只叫你易容去到楚衍身边,你便犹豫万分,真是混账。”
见他动怒,古伶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楚邗勋眼眸微眯:“看来不能再等了,去把陈辞宁给我带来。”
古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王爷,您可是说过了,不会将小姐拉进这个坑里的,她刚失去了孩子,这事情……”
“你以为她会像你说的那样娇柔吗?”楚邗勋冷冷一笑,“我告诉你,我楚邗勋的女儿,从来没有退缩的份。”
古伶抬起头瞧着楚邗勋偏执的神情,她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唔~最近都不要出去玩啦,疫情严重,咱们照顾好自己呀。日常求预收,雏耳《夫人又怂又甜》、《暮色温柔》,耳朵的耳呀,顺便求作收,爱你们~
(其实我特别想在开文前让它到五十,嘿嘿嘿~)
正文快完结了,完结后就开那本~
第61章 一更
陈辞宁靠在榻上, 瞧着古伶的眼睛, 低声问:“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王爷请您前去一趟南安王府。”古伶着实不敢抬头去看陈辞宁, 这个女人那双眼睛, 叫她生生看出几丝不好招惹的感觉来。
“南安王?”陈辞宁手指勾着帕子, 轻声道:“我知道你来是想要做什么,可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的是, 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瞧。”
“你应该知道的,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去害人害己,眼下我嫁了人, 与陈家也早已断绝了关系, 更何况陈宴宁嫁给楚衍以后, 与我根本没有半分的利益冲突。”陈宴宁扶着秋葵的手站起身,她歪了歪脑袋:“陈家将她保护得那样好,我可不想去招惹是非。”
古伶有些着急,陈辞宁还不知道楚邗勋就是她的父王,所以眼下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心里头就像是被热油浇灌了一般难受, 皱着眉头道:“可是您应该知道的,陈宴宁是西夏的公主, 世子若是一旦上了位,那陈宴宁就是一国之母,您以为曾经您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陈宴宁不会全部加诸在您的身上?”
陈辞宁面色犹豫,先前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徐远锴得知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当时陈辞宁还惊讶不已,没料到陈宴宁竟会是西夏王室遗珠,可是当时想一想,似乎她们两人压根就没有什么需要再争夺的东西了,便将这事情全都抛诸脑后。
但现在古伶这般一说,她指尖轻轻颤抖着碰上自己腕子上冰凉的镯子。
皱着眉头有些烦闷的瞥过眼睛看向古伶,“南安王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啊,我与他从来没有过联系,这种事情怎么会忽然叫我去做。更何况他与徐远锴之间的交易,便是他们两人的事情,干嘛要牵扯上我。”
手里的帕子被她指尖一点一点揪着,犹豫片刻后抬头道:“走吧走吧。”
南安王府内,徐远锴单手背后站在屏风前,他冷冷的看着楚邗勋的背影:“若有事你寻我便是,找我夫人做什么?”
楚邗勋慢慢回头,瞧着他的眼笑开:“倒是没看出来,徐家三公子竟然是个护内的主儿。”
“那是我的妻子,我不护着她我护着谁。”
徐远锴心中对楚邗勋这番作为的确是有些瞧不上,他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这样大名鼎鼎的南安王竟然会要一个女人给他帮忙做事情。对于陈辞宁,徐远锴心中原本就是有些愧疚的,先前为着玉茹的事情,陈辞宁的孩子没了,他比谁都难过,眼下又为着皇位的事情要把陈辞宁牵扯进来。
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陈辞宁被古伶带进来,看见徐远锴的那一瞬间陈辞宁还有些愣怔,傻了片刻后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南安王说有要事商议。”徐远锴走过去站在陈辞宁身侧,轻声解释。
楚邗勋慢慢转过身子,盯着陈辞宁的脸,眼中异样情绪一阵一阵翻涌,最后终于敛起一抹笑道:“辞宁,你来了。”
陈辞宁手指一顿,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
姜国与大燕距离并不远,闻人毓单枪匹马赶到只用了一天一夜,他站在宫门外等着人去禀报时,双眼猩红,这么久压根没有休息。
他漫不经心的靠在马上垂眸盯着地面,眼中没有半分情绪。
姜玥原本是不打算亲自来看的,但在殿内实在无聊,又听到闻人毓让侍卫带来的话,她带上丫鬟急急忙忙就赶来了宫门口。远远看见的就是这样站着的闻人毓,他背着光,眼神淡然,一袭玄色长袍,身形笔直颀长。
轻轻咬了咬牙齿,姜玥稳住心神站在门口道:“你是楚衍派来的?”
闻人毓抬眸,点点头:“是,话我已经带到了,你……”
“需要我帮什么忙,发生了什么事情?”姜玥看清他眼底的血丝与乌青,下意识开口询问。
闻人毓愣怔片刻,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姜玥回头看着婢女:“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跟上来。”
姜玥带着闻人毓从宫门进入,两人慢慢走着,她带着笑意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放心吧,这个地方我说了算,没人敢偷听的。”
莫名其妙看见她暗含喜悦的双眸,闻人毓轻咳一声:“陈宴宁中了两生蛊,楚衍托我来问你,能不能治愈排出蛊虫?”
“两生蛊?”姜玥愣怔。
她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上一次带去大燕的两生蛊分明都已经死去,从何而来的两生蛊。见过那东西的只有秦樰吟,莫不是……
她咬了咬牙齿,当真是不能轻信于人。
转过脸看向闻人毓,抿着唇尽量让自己露出柔和一些的笑容来,轻声道:“我先带你去我殿里休息吧,我去云髻山上准备些东西,跟你一道去大燕。”
闻人毓摇头,他面色波澜不惊仍旧是那副模样道:“不必,我随你一道。”
“可是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啊,先好好休息会儿吧,我准备好以后跟你一起。”姜玥眨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这话一出,闻人毓再没有说话,只是与她一道去了云髻山。
山上仙气缭绕,闻人毓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姜玥轻声细语给他介绍着山上的东西,闻人毓下意识地抬眸瞧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姑娘当真是与旁人不一样。分明眼中对他的好奇已经溢了出来,可还是始终装模作样。
脑海中闪过陈宴宁的脸,眼神慢慢淡下去:“你不是说要准备东西,还没到?”
“还在上面呢,我们姜国两生蛊是最毒的毒蛊,一定要用山峰上的蠹虫草才能解毒的。”姜玥回头看他一眼,脚下没注意勾住差点绊倒。
闻人毓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扶稳,沉着声音道:“小心点。”
姜玥悄悄红了脸,手指摸着自己的肩膀暗自窃喜。
从前有人说她心悦都是要看脸的,姜玥从来不相信,可眼下经历了楚衍与面前这个男人,姜玥信了。
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比一个男人俊逸的面容有吸引力。
姜玥想了想,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闻人毓。”清亮的嗓音悠悠响起,姜玥抿起唇角笑:“真好听的名字,我叫姜玥,姜国的姜,玥……”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闻人毓抬手拍掉她肩头上落下的树叶,面色淡然道:“嗯,上天赐下的神珠,你父王母妃很爱你。”
姜玥得意的扬起下巴,她一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甚好听,可眼下闻人毓这般一解释,她竟觉得多了几分意味在里头。
一炷香后终于到了山峰上,姜玥看着那一株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蠹虫草,欢喜道:“你瞧,就是那个。”
闻人毓顺着她的指头看过去,独一无二的蠹虫草映入眼帘,闻人毓道:“这株神草摘下,这片山上可有第二株?”
“不知道诶。”姜玥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摸着它的花蕊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片山上仙气很足,我父王对我说,几十年前就被人摘下过,可到最后还不是又生长了出来。”
闻人毓眼瞧着她手执蠹虫草根部,轻轻一带,整株草都被带起,碧绿的叶子在她指尖好看极了。
敛起思绪,闻人毓与姜玥下山,两人准备片刻后打算去大燕救人,可偏生到了宫门口,姜玥被王后派来的人困住。
姜玥皱着眉头将闻人毓护在身后,气急败坏的跺脚:“你们怎么回事啊,我是去救人,救完就回来了。”
“王后交代过了,不允许公主私自离宫。”率领的侍卫面无表情。
姜玥握紧拳头:“你们是不是想死,本公主也敢拦,赶紧给我让开。”
看着对面一动不动的人肉墙,姜玥总是恼火也没有办法,闻人毓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附在她耳畔道:“先服软,傍晚走。”
姜玥轻轻吐出一口气,狠狠剜了一眼她的贴身婢女,带着闻人毓回了殿内。
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闻人毓困倦的闭上眼睛小寐,姜玥歪着脑袋悄无声息的盯着他的脸。这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她抬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笑起来。
闻人毓哑着嗓音开口:“你看我做什么?”
偷看被发现,姜玥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倒了一杯茶水抿着:“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啊,我怕陈宴宁受不住。”
闻人毓睁开眼,眼神清明,盯着窗户外头的天色:“走吧。”
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偏殿门出去,绕着走了一大圈到了另一处门,走了好远的路两人终于出了宫门,回到原先闻人毓放马的地方,骑上马赶紧往出跑。
等姜玥婢女发现不对劲去瞧的时候,姜玥与闻人毓早已经离开了姜国。
两人在马上狂奔,姜玥紧紧揪着他的衣裳不敢回头,心跳得极快。
放大声音问:“闻人毓,你有家室吗?”
耳边传来闷闷的笑声,闻人毓低声道:“怎么?我可不喜欢小姑娘。”
姜玥轻哼。
第62章 一更
陈辞宁从南安王府回来便开始有些不大对劲, 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临走前南安王说的那一番话。楚邗勋告诉她, 其实她才是南安王的亲生女儿, 当初陈兰与南安王相识,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便厮/混在一处有了孩子, 而正巧那时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为了稳固权位, 只好将他调去晋安驻守。
楚邗勋当时离开时并没有告诉陈兰,以至于陈兰患上了心病, 又加上后来陈辞宁刚刚出生就被胡老姨娘抱去陈家交给香姨娘抚养,以至于陈兰心病加重成了失心疯。而他被皇帝各种监视, 纵使心中烦闷也不敢将她们母女两个接到身边成为把柄。
于是只好派手下找到胡老姨娘, 告诉她好生抚养陈辞宁, 待到他回来之时,必定少不了她的好处,如此才有了这么多年来胡老姨娘为何有恃无恐。
陈辞宁坐在榻上揪着帕子,抬头看着窗户外头的黑夜,低声喃喃:“我竟然是他的女儿……”
若是楚邗勋上位, 她便是当朝独一无二且最尊贵的公主,徐远锴眼下已经与楚邗勋站在一条船上, 纵使她并没有做出对陈家与楚衍不利的事情,可他们是一家人,若楚邗勋翻船,她也躲不过的。
徐远锴在朝堂上为楚邗勋说的那些话,虽说楚衍尚且不在京中, 可他多少眼线,楚衍必定是知晓的。
这个念头愈发深重,陈辞宁忽然起身,眼瞧着徐远锴推开门走进来,她快步迎上去握住徐远锴的手:“咱们……”
徐远锴沉声道:“一旦东窗事发,徐家、韩家、秦家乃至元亲王妃都要遭受灭门之灾,所以为了以后,辞宁,我们不得不去做。”
窗外月色寂寥,陈辞宁眼中犹豫不决。
-
姜玥被闻人毓带到国公府来,两人站在汀兰居门口被轻水接应进去,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陈宴宁,姜玥忽然有些感慨。当初有幸见她一面时,陈宴宁那张动人的脸可谓是心生喜爱,可眼下再一看,几日昏迷竟引得这般羸弱。
故而轻轻叹口气,闻人毓眉头一跳:“怎么了?”
“没事。”姜玥摇摇头,转身从檀香木匣中取出那柱神草来,交给闻人毓道:“你亲自去,将这东西用热水烫一遍,然后将它砸碎,用布过滤出草渣与汁液,汁液装进碗中,草渣也一并带过来。”
闻人毓点头,面色沉重的将东西带下去,与轻水一道去了小厨房。
姜玥坐在床榻前,瞧着陈宴宁的脸色,门口缓缓进来一个人,姜玥回头去看,只见张氏看清她的脸后愣在原地。
“你……”
张氏脑海中一片混乱,当日姜国使臣与她前往大燕时,分明瞧见她的脸与陈宴宁长得极为相似,可眼下再一看,哪有半分相似的。
皱着眉头反问:“你是姜国公主吗?”
姜玥起身,脸上浮起笑意:“我知道国公夫人在怀疑什么,我是姜国公主。当初前来大燕时,不过是用了一张□□装成了陈宴宁的脸罢了,那是我父王的意思,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
看着她现如今的模样张氏的确还有几分不大适应,不过对方既是来救陈宴宁的,那么便忽视这些问题。
“我女儿……可还有救?”
姜玥点点头:“我带来了姜国救命的草药,只要逼出子蛊,陈宴宁便不会再受两生蛊的荼毒。”
这话一出,张氏到底却是放下心来,姜国什么都不出名,惟有巫蛊之术名满天下,若是陈宴宁身上的蛊虫姜玥都没有办法解除,只恐怕是旁的人也都没有办法了。
心中微微放下一丝忧虑来,姜玥忽然开口道:“秦樰吟……你可知她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张氏便有些烦躁,皱着眉头看向她:“公主问她做什么,那等心思恶毒狡诈之人,简直是败坏秦家门楣。”说完这话忽然想起什么,狐疑的盯着姜玥:“公主莫不是想要榜秦樰吟也将毒蛊解除?”
“不。”姜玥面色淡薄,眼中带着嗤笑:“毒蛊这东西,一旦认准了哪个主人便生生世世都不会逃脱的掉,当初我养两生蛊时,怕的就是它害人,所以我并没有用血滋养。而秦樰吟将两生蛊偷回去,她将子蛊送入陈宴宁体内后,须得用她的血来养护母蛊,那么两生蛊才作数。”
姜玥看向张氏,眼眸清澈,嘴角带着笑:“既然她都用自己的血养蛊了,那我总得为着她对我的蛊虫这般温柔给她点谢礼,国公夫人,您说对吗?”
张氏看着她的笑容,竟感觉后背隐隐生凉。
没过多久闻人毓将解药准备好,姜玥叫所有人都在外头等着,她坐在床榻边给陈宴宁一勺一勺将汁液尽数喂进口中。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陈宴宁眉心紧拧,胳膊上终于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陈宴宁发黑的左胳膊内侧,手指轻轻覆上去,那里原先蛊虫钻进去时留下的小孔尚且还在,一阵冰凉的触感令陈宴宁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胳膊慢慢肿起,里面似乎有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直到停在姜玥指尖所触摸的地方。
那小孔越来越大,蛊虫终于从里头爬了出来。
姜玥将手指慢慢朝上,蛊虫爬上她的指头,姜玥冷笑:“果真心思恶毒的人都养不出漂亮的蛊虫。”
转身将蛊虫丢进匣子里锁住,拾起手边的草渣,一层一层给陈宴宁敷在伤口上,用纱布缠好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起身伸了个懒腰,拿着匣子出了汀兰居。==
湖玉与轻水第一时间赶紧跑进来去看陈宴宁,只见她面色变得好看些,不再像方才那般死气沉沉。
闻人毓看着姜玥手中的匣子,淡声问:“听说你想去见秦樰吟?”
“是。”姜玥舔舔唇角,“善恶终有报,这蛊虫就这么死了还有些可惜。”
闻人毓轻轻皱了皱眉头,带着她去了书房寻陈善。
地下室里,秦樰吟躺在地面上,她眼底发青,看样子被虫蛊折磨不少,姜玥从暗处走来,语气带了点笑:“秦樰吟,好久不见。”
第63章 一更
秦樰吟睁开眼, 看清楚她的脸后, 忽然狠狠打了个颤:“你来干什么, 你是不是来救陈宴宁的, 滚……你给我滚……”
“滚?”姜玥嘴角缓缓勾起一点笑容, 那笑容凉薄又寡淡,看着她的眼神宛如一把刀深深刻入秦樰吟的骨子里, 恨不得翻江倒海将她的骨寸寸凌迟:“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只是觉得咱们朋友一场, 我既然来了大燕,总得来见见你, 告诉告诉你, 让你把这事儿看得清楚些。”
“什……什么事情?”秦樰吟眼神惶恐, 目光渐渐下落在她手中的木匣上。
姜玥见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渐渐蹲下身子将木匣打开,里面的蛊虫转了一个圈,似乎闻到熟悉的气味,从里头慢悠悠的爬了出来。肥硕的虫子暴露在秦樰吟眼前, 她吓得失声尖叫,不断往后退。
收起匣子, 姜玥面色带着笑,奚落一般的道:“怎么?现在你知道怕了?”
那虫子看起来丑陋无比,说句实在话,姜玥的确是没有见过这样难看的虫子。当初它尚且年幼时,姜玥从来都觉得这虫子长得极为好看, 于是将它们待在自己身边,可谁知道只不过是将养蛊人换成了秦樰吟,居然面目大变。
将匣子交还给闻人毓,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他略微惊讶的脸上,回过脑袋看着秦樰吟:“蛊虫这东西,在我们姜国是一种十分有灵性的东西,你若是心地良善,它便极为漂亮,你若是心思丑陋,这虫儿也会遭受到影响。”
“秦樰吟,如今这后果终归是你自作自受。”姜玥面无表情盯着她,那虫子慢慢爬向秦樰吟,她却动弹不得,姜玥低声道:“我不会叫你死,你害得陈宴宁如此,又害她被蛊虫所伤,你的命是死是活,我都交给楚衍,待他回来后,便是你命绝之日。”
说完这话,姜玥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地下室。
秦樰吟怕得要命,看着它粗硕的身子慢慢蠕动着朝自己爬过来,若是被它咬上一口窜入肌肤内,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再一抬头姜玥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忽然一阵尖叫。
“姜玥,你别走,救救我……我错了,救救我……”
她凄惨的声音从地下室入口中传出来,姜玥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她跟着闻人毓出了门,“世子何时能回来?”
“不清楚,眼下……约莫已经到了西夏。”闻人毓渐渐抬起头,目光晦涩的看着天空。
姜玥侧眸去瞧他,只见他坚毅的下颚与棱角分明的侧脸,抿着唇勾起一点笑。被这样不容忽视的视线看的有些烦闷,闻人毓垂眸淡淡看着姜玥。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姜玥嘴角笑意愈发深邃:“因为你好看啊。”
-
楚衍用了闻人毓的令牌到了老王爷的府上,一直待到傍晚前厅才传来消息,拓跋恒来了。
被人带到前厅,楚衍站在门口静静瞧着背对着他的男子身影,那人身形高大,肩身宽阔,过了片刻他转过身来,一张与陈宴宁极为相似的脸露在他眼前,楚衍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拓跋恒嗓音清冽,眉心微拧:“世子为何笑?”
“恒王眉目俊朗,与夫人……颇为相似。”楚衍边说还一边无奈的摇了摇脑袋。
拓跋恒愣住,木讷问:“我……妹妹?”
“是。”楚衍慢步进了门,竹青在门口守着,他长臂一伸将门掩住,楚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才开口道:“这事情处理好,恒王可愿去看看她?”
屋子里头沉默许久,拓跋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应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点了头:“好。”
妹妹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已经许多年来没有从嘴里说出妹妹这两个字眼。因为他知道他不能提,一旦提起,拓跋翼那人必定不会放弃寻找拓跋骊的下落。这一直忍耐,便忍耐了足足十五年。
松松喘了一口气,抬眸清亮的眼看向楚衍。
他目光清明,谈起拓跋骊时眼中是装不下的柔和与爱意,他们在一起拓跋骊一定很幸福。
楚衍坐下后抿口茶,他看着拓跋恒道:“关于拓跋翼的事情最好今夜全部处理好,我知道你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大燕那边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怕在西夏耽搁的太久,那边会出问题。”
这些话的确是他的心里话,拓跋恒养精蓄锐多年,在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势力,眼下王室中几乎多一半的大臣都被他收服,所以这段时间拓跋翼才会加快进度寻找拓跋骊的下落,一旦她落入拓跋翼的手中,遗诏被毁,拓跋恒便再没有立场掀开拓跋翼这么多年的面目。
楚衍从衣袖中拿出一枚金质长命锁,下面的小铃铛发出声响,拓跋恒只看了一眼便红了眼眶。
这东西他也有一枚,伸手接过来,上头刻着“骊”字,他的上面刻着“恒”字,紧紧攥在手心哑着声音问:“这东西……是妹妹托你带给我的?”
楚衍点点头,压低声音叮咛道:“你打开看看。”
打开?
拓跋恒果真还没有看明白这其中的关卡,皱着眉头从长命锁底部找到一个小缝隙,轻轻将它掰开,里面露出一张黄色锦缎来。他指尖一抖,捻起打开一看,锦缎内侧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而后右下角还印有先王的印章。
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传位于嫡子拓跋恒。
楚衍看着他的反应,知道果然如同他想的那般,轻轻抿了抿唇道:“今夜,不能再等了。”
眼下遗诏在手,兵马都够,况且遗诏上还交代了西夏王室密道在何处。拓跋恒略一点头,与楚衍商议片刻后,两人便分开着手开始准备。
拓跋恒手中紧紧捏着长命锁,他坐在马上立于老王爷门前,抬起头静默的眼看向皎洁的月,低声喃喃道:“骊儿,王兄处理好这里的一切,便迎你回家。”
他眉眼间全是坚决,手指握紧缰绳稍一用力,马儿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下本收藏啊,我想《夫人又怂又甜》能多一些,最起码50好不好呀,不能再少了,你们难不成都是不爱我了还是咋的!!!
收藏雏耳的专栏,就可以获得小可爱一枚哦,耳朵的耳,不是王耳的珥啊!
第64章 一更
亥时两刻, 拓跋恒一行人到了宫门口, 他目光冷淡, 侧脸英挺, 手下部将看清他的眼神便明了, 快速上前将城门口守卫的两个侍卫束缚住。西夏夜间城门是没有特殊情况不准许打开的,眼下守门侍卫被桎梏住, 里头的守门人得了暗号没办法只好从里头将门打开。
城门轻而易举被攻破,一行人英姿飒爽从门口涌入, 里头的人看的有些惊了,直到拓跋恒骑着马入了守门人的视线才反应过来。宫门口一片肃穆, 打打杀杀过后, 四处鲜血飞溅。
虚与委蛇这么多年, 拓跋恒手中早已经拿捏住了多数力量,否则的话也不会一时半刻攻入。当初他尚且还未曾在拓跋翼眼前露出锋芒时,西夏王室宫门甚至无重兵把守,眼下多了一部分人,却还是难挡拓跋恒带来精锐兵力的强攻。
得知拓跋恒攻破城门时, 拓跋翼正在养心殿内与一新得美人寻欢作乐,楚衍带着竹青等一队人马候在密道出口等待, 只要拓跋恒一声令下,他们便冲出去擒住拓跋翼。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谁都懂,不仅能少损兵力,还能早日除却祸害。
可候在人家耳根子底下也是需要极其过人忍耐本事的,只听眼下屏风后头传出一阵阵尖锐的声音, 男人沉迷于男女之情中的欢乐声。楚衍无力的转身看了一眼竹青,以及后头一队面无表情的侍卫,眉梢轻轻动了动。
竹青语气中似乎压制住了丝丝笑意,低声道:“殿下可是想娘娘了?”
这句话问的出彩,楚衍下意识偏头去看竹青,只见他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盯着自己,楚衍轻咳一声,想起大婚数月却仅有的那夜温存,忍不住暗自磨牙,待到这事儿了结,必须得好好让陈宴宁主动一番。
殿门被忽然撞开,拓跋翼身上的赤/身美人一只手搭在拓跋翼的肩头,另一只手抠着他的脑袋,而他们的西夏王却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这一幕令门口的太监顿时腿软跪下,浑身颤抖着不敢抬头。
听见声响拓跋翼急忙睁开眼,眼中浓郁的贪婪掩住清明,哑着声音道:“混账东西,谁准你进来的。”
“禀王上,恒王……恒王他闯破宫门,眼下已经朝养心殿赶来了。”
太监额头抵在地面上,抖着声音开口。
下一刻便听见拓跋翼将身上的美人一把挥开跌落在地的声音,而后他暴怒起身裹紧衣衫道:“什么?!还不赶紧召唤禁卫军,守住养心殿,拦住拓跋恒!!”
他语气阴戾,抬脚狠狠踹向地面上浑身痉挛的美人,唾弃道:“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出去,躺在这里难道要本王赐你死罪,给你收尸吗?”
美人颤抖着捡起脚边的衣衫堪堪裹住身子,腿脚发软的出殿。
不多时,门外传来厮杀声,兵戈相见多的便是尸首,拓跋翼站在殿内不愿出门。当年先王不愿立他为储当真是正确的,论身份他母亲不过是个美人,可拓跋恒却出自王妃腹中;而论智谋他比不上拓跋恒,那人自小聪明伶俐;纵使是论武功,若是两人擂台相见,只怕他死的很难看。
当初登基……
想起那段不光彩的事情,拓跋翼咬住牙齿敛起思绪。
下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脖颈处被搭上一把长剑,剑锋泛着冷光,像是一只猛兽对着他龇牙咧嘴露出凶狠。拓跋翼下意识回头去看,脖子上被剑锋划伤渗出血迹,他有些心惊胆战。
楚衍不等他找自己,自己倒是站在他面前,竹青立在拓跋翼身后,一只手揪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剑挟持着拓跋翼。
看清楚衍的脸,拓跋翼脸色泛白,咬牙切齿道:“你是谁?为何与楚邗勋如此相似?”
“楚邗勋?”楚衍淡淡一笑,面色上露出意料之中的惊诧来:“看样子你与皇叔走得极为亲近啊。”
皇叔?!!
这个称呼在拓跋翼心中响起警钟,整个大燕上京城中,能将楚邗勋称为皇叔且为男子的,除了元亲王世子还能有谁?着实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能与拓跋恒伙同一处逼他就范,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拓跋翼知道眼下自己逃不开,只好颤抖着开口道:“你放了我本王,放了我,我便助你一己之力登上皇位,绝对不再帮你皇叔。若是咱们合作成功,待你登基后我必定不会任由西夏侵犯你大燕,你……”
“你可真是如意算盘打得响。”楚衍忽而冷笑,抬手摸了摸耳朵,“陈宴宁是我的妻子,我若是帮了你岂不是叫我家宅不宁?哦对了,还没正式给你介绍,陈宴宁……便是那个多年前传言早已命丧黄泉的拓跋骊。”
拓跋翼低吼一声:“我知道,若是我下手快一些,哪里还有你们的事儿。”
“所以啊,你既要伤着陈宴宁,我便不能站在你这一边了。”楚衍面色淡然,仿佛与他谈笑风生一般慢步行至殿门口,抬手打开门,声线清冷:“对不住了,先王。”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拓跋翼愣怔后暴怒:“楚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喊我先王,混账东西。”
竹青“嗯?”了一声,剑不长眼的直直割向他的喉咙,顿时他的脖子上蔓延着血迹。
楚衍抬手示意,竹青漫不经心的带着他出了养心殿,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尚且还在厮杀的禁卫军,楚衍眼前一片血迹,他凉薄的声音在殿外回荡,沉声道:“拓跋翼在我手上,所有叛党余孽,全部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这话一出,禁卫军不明就里的转头看向他,只见拓跋翼满脖子血迹脸色煞白的双手做投降状,而再看向马背上一尘不染的拓跋恒,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数,聚集在一处放下兵器蹲了下去。
拓跋翼见状,急声开口大喊:“你们都在做什么,赶紧给我杀啊,只要能杀了他们,封官加爵,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荣华富贵?”拓跋恒长腿一跨下马,他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面色冷厉:“父王一生为做贡献的王朝到你手中已成如今这般模样,你还有何颜面说出这番话来,若是父王泉下有知,你说又会如何处置你?”
禁卫军尽数全被带下去,殿外终于清理干净了不相干之人,楚衍一个眼神,竹青将人放开,拓跋恒用剑挑起拓跋翼的下巴,冷声道:“你残害手足、篡位谋逆、伤我亲人,拓跋翼,你说这笔账,我又该如何与你算清楚?”
“你放屁。”
拓跋翼满脑子都是当初那些事情,他口不择言大声谩骂:“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母妃你妹妹,都该死。”
拓跋恒抬手狠狠刺下,一道深深的印记划在拓跋翼胸口,他痛呼一声捂着自己裸露的胸膛,看着指缝间慢慢渗出的血,牙关打颤。拓跋恒尚且存有一丝理智,被楚衍一把握住胳膊便快速回神,收回剑,居高临下的睥睨他。
“我不杀你,也不虐待你,我们好歹兄弟一场,我要让你守在皇陵,日日对着父王母妃的墓碑忏悔。”拓跋恒面色淡然,“拓跋翼,你好自为之。”
楚衍看着他的侧脸,恍惚间看到他在梦中见到的陈宴宁,她一身瘫软靠在自己怀中,她嘴角带着血迹对着自己安抚的笑,说“我怕是不成了”这样的话时的模样。
胸口忽然一痛,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他抬起头看向拓跋恒。
第65章 一更
国公府外。
陈辞宁手挽着帕子, 抬起头看了一眼大门口的门匾, 眼中带了点笑。
被丫鬟迎进府后带着去了汀兰居, 眼下陈宴宁受伤, 所有人没有旁的事情都守在汀兰居外厅, 毕竟陈宴宁此次受伤较重,更何况楚衍临走前将陈宴宁托付给他们, 若是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只怕是谁也难辞其咎。
楚云锦歪着脑袋瞧姜玥, 单手支着下巴道:“你这脸……变得还挺利索的。”
姜玥面无表情,对于第一次就给自己留下非常不好印象的楚云锦, 她的确是不太想搭理, 若不是对方与陈宴宁关系和睦, 还是楚衍的亲妹妹,实在是不想陪她坐在这里。
皱皱鼻子抬起茶杯,“嗤”了一声道:“怎么?我乐意。”
察觉到姜玥对她的敌意,楚云锦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本身就是个清冷的性子, 怎么可能眼巴巴的追上去跟她说话,刚偏过脑袋就看见陈辞宁从院门进来。
她眉心微拧, 回头轻轻咳嗽一声,姜玥抬起头不明就里的看向她,余光中正好瞟见陈辞宁的身影,压低声音道:“那是?”
“我嫂子仇家。”
这形容……姜玥扯扯嘴角跟着楚云锦站起身,偏着脑袋对里头的湖玉轻唤一声:“湖玉, 来客人了。”
伤势不算太重的湖玉绕过屏风走出来,盯着陈辞宁脸淡笑行礼:“四姑娘来了。”
“嗯。”陈辞宁抬手抿了抿鬓发,轻声道:“我前几天就听闻五妹妹身子有些不适,本想来瞧瞧她的,可到底徐家事儿多给耽搁了,眼下便来看看她。”
陈辞宁说着这话时,眼神不经意地朝汀兰居周围四处看着,她没想到这一次陈宴宁受伤竟是让国公府这些人这般重视,里里外外都是人。心里的那个念头不知该如何实现,轻轻皱了皱眉。
瞧见她皱起的眉心,楚云锦语气清凉又带了些不屑的开口:“这会儿了装什么装,你要是有心的话,当初我哥哥嫂子大婚之日怎么不见你参加喜宴,说到底就是觉得嫂子嫁的比你好心里不平衡罢了,今日来看,怕不是来看笑话的吧。”
这话说的陈辞宁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咬着牙齿却又不好反驳,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勇毅侯府三少夫人,而对方却是身份尊贵的齐宁郡主。如若楚衍登基……那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心中一颤,不,不可以。
眼神千变万化,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整理好了面部表情,笑着道:“郡主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与小五生来姐妹,怎会……是来看她笑话的呢。”
说完这话,不再给楚云锦机会开口,直接对湖玉道:“你带我进去看看五妹妹吧。”
湖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楚云锦与姜玥,两人淡淡点头,她笑着将陈辞宁迎了进去,屋子里头还有一个轻水守在床榻前,看见陈辞宁进来,轻水的目光中全是警惕,严肃的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外厅里的姜玥脑子有点糊涂,开口问:“那个人是陈宴宁的姐姐?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刻薄?”
“刻薄吗?”楚云锦耸耸肩膀,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过分,她看了一眼往进走的陈辞宁:“这女人真真是个……,她现在嫁的那位便是从前我嫂子钦慕过的男子,你想想看,作为姐姐居然去抢妹妹爱慕之人,多过分啊。”
姜玥惊呼:“陈宴宁从前居然第一个钦慕之人不是楚衍?”
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楚云锦闭上嘴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抬脚也跟着进去。
陈辞宁看着床榻上虚弱的陈宴宁,眼中闪过复杂纠结的神色,但那只一瞬。敛起心头思绪,慢慢上前坐在床榻边,将陈宴宁的手握住,看着她胳膊肘上缠绕着的纱布,低叹一声。
“妹妹也是可怜,自己都成这般模样了,夫君却还不在身旁。”
看她准备挑拨夫妻关系,楚云锦冷笑:“我大哥忠君爱国,是在保护我们的大国,别看我嫂子比你小,可她比你心眼明亮。”
一番话下来,陈辞宁是压根不想与这个楚云锦待在一处,憋着一口气站起身,四处看了一眼屋子里,直到看见案台前的窗户才收回视线。
面色不虞的道:“既然你们都不欢迎我,那我也不自讨无趣,先走了。”
湖玉正要开口时,楚云锦嗤笑:“您慢走。”
陈辞宁脚步忽的一顿,被她的话噎住,快步离开了汀兰居。
见她离开,姜玥心里始终有个疑影在,可到底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门外张氏传来声音唤她们去用饭,姜玥与楚云锦一前一后离开了汀兰居,屋子里只剩下湖玉与轻水。
长廊下,姜玥与闻人毓立在一处,她轻声道:“今日陈宴宁的那个四姐姐来了,你多留意一些,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闻人毓似笑非笑的偏头睨她一眼,“你居然还会思考这些问题,我以为你脑子里都是……”
姜玥一把捂住他的嘴:“住口!”
她红着脸轻声呵斥,脑海中回想起前几天晚上她在月色下给闻人毓告白的事情,虽说闻人毓没有回应,可她简直……
一连几天她都避着闻人毓,若不是今日陈辞宁忽然到访,她也不会主动寻来闻人毓交代。
闻人毓盯着她绯色侧脸,轻咳一声,收回视线道:“知道了。”
-
临近傍晚,天色将暗。
一道玫红色身影入了汀兰居,眼下院子里只有湖玉一人守着,那人轻而易举便到了汀兰居门口。
壮丁看着女子,笑着开口问候:“大姑娘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陈毓宁”面色上也笑着,“是啊,好几日没来看五妹妹了,眼下来瞧瞧她如何了。”
那守门壮丁挠了挠脑袋,嘀咕道:“可是大姑娘不是昨儿晌午刚带着小姑娘和小公子来过吗,怎么会是好几日没来了呢。”
“瞧我这记性,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陈毓宁”愣住,极快的圆过这话,而后四处看了一眼道:“眼下就你们两人守着吗?”
“可不,今儿上午四姑娘回来了,傍晚时国公爷从宫里回来便将几位都唤去了书房,眼下刚去,屋子里还有个湖玉姑娘在守着世子妃。”壮丁笑着给“陈毓宁”解释。
“陈毓宁”点点头,“你们先下去歇着吧,待会儿等我走时再唤你们来守,我在这儿呢,不会有事儿的。”
两个壮丁对“陈毓宁”的话信而不疑,道了谢绕着屋檐下去了偏房,看着他们进了屋子关上门,“陈毓宁”脚下步子愈发轻快,几步入了屋子,看着湖玉坐在榻前的背影,她眼神微沉。
“湖玉,五妹妹如何了?”
她一出声,湖玉被吓到,急忙起身回头行礼:“大姑娘来了。”
可满脑子却是方才她说的话,平日里陈毓宁何时喊过陈宴宁为“五妹妹”,从来都是“小五”。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她的脸,却也什么都没有观察出来。
“陈毓宁”察觉到她的眼神,笑着看向她:“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大姑娘与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陈毓宁”慢慢靠近湖玉,眼中情绪异样,笑着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大姑娘。”
说罢,她抬手一刀狠狠砍在湖玉的穴位上,湖玉软软靠着墙壁坐了下去。
“陈毓宁”俯身看向陈宴宁,盯着她因为近来昏睡而清瘦的脸,抬手将人抱起来,从屋子出去,绕过长廊去了拱门后的一道墙壁处。她低低吹响哨声,待到对面回应一声后,“陈毓宁”手脚麻利的将陈宴宁从上头小心的递了出去。
一切都完成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可她没看到的是,就在那座拱门上端的屋檐上,有个人正冷漠的盯着这一切。
瞧见墙外的人得手,闻人毓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单手扣在她的胳膊上,另一只掐住她的脖子。
“陈毓宁”没想到竟有人专门等着她就范,咬着牙齿回头冷声道:“什么人?”
闻人毓嗤笑:“技不如人可就别生气了,不知道我已经盯了你们很久了吗?”
从一旁长廊下绕过来的姜玥咬牙切齿的盯着她,抬手狠狠揪住她耳朵后的一块人皮撕下来,一张与陈毓宁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的脸露出来。
那是古伶。
“外面的人是谁?”古伶被他扣住动弹不得,看不见闻人毓的脸,只能忿忿瞧着姜玥。
“外面?外面的人自然是我们的人。”姜玥手里把玩着她的□□,歪着脑袋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的这易容术当真是不错,难道你没有好好打听打听,不知道姜国公主不仅仅擅长巫蛊之术,易容术也能以假乱真?”
楚云锦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易容被我发现的人闭嘴。”
古伶缓缓闭上眼睛:“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多没意思。”楚云锦越过姜玥,狠狠一抬手将古伶的下巴掐住挑起来,两人目光对峙,楚云锦开口:“所有伤害了陈宴宁的人都不应该交给我们处置,可是古伶,你助纣为虐,帮着皇叔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要让你好好瞧着,你们这批人的下场有多惨。”
“来人,抬上来。”楚云锦一抬手,轻水抬着药碗上前,递给楚云锦。
她掐住古伶的脸颊,逼迫她张开嘴巴,药碗递到嘴边给她一滴不剩的灌进去,瓷碗跌落,古伶痛苦的瞪大了眼睛。
姜玥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当然是好东西。”楚云锦看着她笑,可姜玥分明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意。
闻人毓松开手,古伶跌坐在地上,捂着嗓子发出沙哑的吼叫声,直到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不停地打滚。
闻人毓道:“既然你们要玩,那索性就陪着你们好好玩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啦,求下本收藏啦,果然是求一求还是有用的嘛。
嘿嘿~
《夫人又怂又甜》——雏耳,求收藏了,快快,作收我也希望有一个,这本全文完结就开那本,已经在存稿了,好好看的感jio。
第66章 一更
陈宴宁被闻人毓安置在郊外的屋子, 碍于眼下她尚且还未苏醒, 这几日上京城中只怕是会发生不太平凡的事情, 陈宴宁留于国公府, 不仅仅是他们无法施展开, 她自己也有危险在。
湖玉轻水以及楚云锦都被安排去了郊外照顾陈宴宁。
这日一早,楚云锦贴身丫鬟跟在身后, 手里拿着两个大包袱,元亲王妃从华兰阁出来便瞧见她的举动, 忍不住开口问道:“锦儿,你去何处?”
楚云锦脚步微顿, 她回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穆氏, 并未曾开口。
穆氏站在廊下, 忽而哽了声音:“你是这一辈子都不原谅母亲了吗?”
“母亲?”楚云锦嗤笑,好以整暇的转过身子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您是谁的母亲?你自以为是为了我和弟弟,那你就继续自以为好了,我自小是父亲与大哥哥带大的, 母亲这两个字,您怕是承担不起。”
说完这话, 楚云锦再也不给她眼神抬脚便走,穆氏忍不住她这般冷落自己,疾步追上去扶着柱子喊:“你就这么走了,你难不成不回来了?”
楚云锦的半只脚搭在马车外沿,“您应该知道, 从您执意与大哥哥作对的那日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女儿了。大哥大嫂待我很好,这个家有没有我重要吗?”
穆氏愣怔,继而大吼:“他们待你好?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是郡主,你是亲王的女儿才给你半分颜面,你以为是什么?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忘了吗?”
“您这些年来,下的狠手以为我一件都不知道?大哥一件都不知道?”楚云锦收回脚,站在长凳上静静回头看:“善恶终有报,母亲,你好自为之。”
楚云锦自小便与这个母亲毫无任何感情可言,当初生下她之后得知是个女儿,便将她交给奶娘教养,从她记事起,穆氏从未抱过她,也从未亲过她。楚云锦并非是不想与她亲近的,而是穆氏,是她嫌弃自己是个姑娘,是个整不来爵位的姑娘。
楚衍同样也是元亲王亲手带大的,他年长自己四岁,父亲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想给她一世安稳,兄长曾跪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如今十四年来,楚云锦脑子里所有有关于亲情的东西,从来都是这两个人给她的。
靠在软垫上,楚云锦心酸的闭上了眼睛。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眉眼,许久之后,一滴晶莹的泪从指缝中溢出。
陈宴宁安顿在郊外的事情只有国公府知晓,派古伶前来的楚邗勋见古伶尚未回府,且那晚得手之后在国公府后山岭给他们燃起一支信号弹,他便以为一切都瞒的密不透风。
直到瞧见裴深屡次入宫,他才发觉到不对劲。
裴深开始有了动静,出征的陈临树未曾传回大燕任何消息,而楚衍也已经小五日没了消息,这全部种种竟叫他因为权势唾手可得的错觉感产生的亢奋情绪凉了那么一些。而剩下的一星半点,一直在他传死侍深夜去华兰阁报信,得知元亲王妃已经被软禁的消息后尽数烟消云散。
他看着坐在下位的徐远锴,冷声道:“成败在此一举。”
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错觉这一切恐怕都是楚衍与当今圣上给他下的一个圈套,可他还是忍不住侥幸,若这都是他多想了,错过这么一次机会,只怕是将来再也没有了。
他准备多年,只看这一次。
徐远锴唇角动了动,到最后仍旧是没能在说些什么。
在近在迟尺的滔天权贵与理智下,他们这些人终归是轻而易举便只看到了前者。
-
十二月初三。
楚邗勋整装待发,入夜,京中各家各户刚刚换下门廊下的灯笼,他便与徐远锴带着军队一路杀到了皇城里。这一路来的太过容易,徐远锴始终觉得这其中有诈,看着死伤惨遍的宫门内,楚邗勋眼中露出嗜血的疯狂来。
他看着只要越过前面两道门便近在咫尺的养心殿,握着长剑的手指便忍不住的颤抖。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养心殿周围,裴深的精锐兵力正潜伏在左右,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冲出,巧的是这个时候,楚衍与拓跋恒的兵马正悄无声息地入了城,从他的身后与右方缓慢移动。
楚邗勋长剑一挥,剑锋泛着光,他高声道:“给我冲。”
“慢着!”一声清亮辽阔的声音从右边传出,楚邗勋朝那边看过去,只见陈临树骑着马儿笑着朝他走过来。
徐远锴皱眉:“你不是还在边疆驻守吗?未曾禀报私自入京可是大罪。”
为着陈宴宁的缘故,陈临树非常看不惯徐远锴这副嘴脸,嗤笑一声:“本想着我们出征后三五日你们便要动手,我便手脚麻利的解决了纷争。可谁知一直挨到十二月你们才动手,南安王,徐三少,我到底是低估了我自己,还是高估了你们?”
楚邗勋脸色一变,心中那股子几天前就存在的念头便有些泛滥成灾,他咬着牙齿狠狠开口:“你几时回京的?楚衍呢?他为何不在。”
“我可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陈临树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楚邗勋头皮发麻,他谋划多年将落在这些小人手中?不可能!
嘶吼道:“给我杀,只要赢了,本王统统有赏。”
就在所有人都对付陈临树的时候,裴深带着一队兵马从他身后突袭,养心殿门外一阵厮杀,三队人马杀得不分你我,直到楚衍率兵前来,他对准楚邗勋惊诧的眸无可奈何地“啧”了一声。
扬声道:“皇叔,兵不厌诈,你这比我多活了几十年的人总该不会不懂吧。”
“楚衍——”楚邗勋咬牙切齿,声音里头的愤恨似乎都要将楚衍生生砍断。
“给我拿下。”楚衍大手一挥,身后兵力持剑上前。
拓跋恒心中挂念着陈宴宁,眯着眼睛瞧见这群人速度如此之慢,忍不住皱皱眉头,抬手从身后的副将手中接来弓箭,搭弓起箭,直直射入楚邗勋所骑马儿的肚子处,他不堪受力一个跟头翻身下来,欲要起身时,再来的一根箭狠狠插在他的小腿上。
疼得他面目狰狞腿部颤抖,起身一把拔掉箭,再抬头,眼前已经出现了一身银色盔甲的楚衍,他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搭在他的脖子上,眼中冷的毫无一丝情绪。
见首领被抓,余下小兵也不敢再挣扎,陈临树亲手将徐远锴扣住,其余的人都纷纷缴械投降。
看着这一幕,楚邗勋忍不住红了眼眶:“楚衍,你如此心思,皇帝又是如何瞎了眼才会将皇位交给你。”
“皇叔,比起我的城府,你的残害手足谋逆造反可要轻得多了。”楚衍握剑的手都不带抖一下,看着裴深的人过来将楚邗勋押起来,“而且,这皇位不是我所求,是陛下甘愿给我的。”
说罢,再也不愿看他一眼,冷着声音道:“带进去。”
一行人都入了养心殿的门,于公公就候在养心殿门廊下,看着楚衍入内,眼中终于露出了笑。
“世子殿下,您来了,陛下已经等您多时。”
楚衍摆摆手,于公公看出他的疲惫,转身急忙入内将皇上与皇后扶出来,直到站定,皇上才复杂的将目光落在楚邗勋身上,看他咬牙切齿,看他不甘恼怒,心中那一丝丝兄弟之情到底是被他亲手磨灭了。
楚邗勋与徐远锴被关押入重牢内,没有皇帝首肯不得入内,这事情一出,京中人顿时感觉这天要变了。
直到第二日上朝之时,皇帝亲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的那番话才叫人震惊。
“南安王欲意谋逆,私自招兵买马已属重罪,但世子楚衍多次规劝,朕念兄弟之情不予死刑,南安王贬为庶人,开春流放三千里,此生不得入京。此事一同谋划者徐远锴夫妇打入天牢,于五日后行刑,徐家夺爵贬为庶人,元亲王妃穆氏伙同贵妃韩氏,挟持绑架世子妃陈宴宁,令其昏迷数日不醒,赐鸩酒各一杯。”
此言一出,勇毅侯府徐家已是墙倒众人推,而没了靠山的韩家,却是摇摇欲坠,整日胆战心惊。
与此同时皇上当殿立储,如今楚衍正热乎,纵使他当初那些风流事情都抹不掉,可到底是无人敢提起。楚衍成了眼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陈临树与裴深等人,也都成满京城中的新晋权贵。
-
满身疲惫的带着拓跋恒去了国公府,才被张氏告知陈宴宁眼下不在府上,待拓跋恒磕头认了亲,楚衍才挠心挠肺的急声问了地方。
他们两人骑马赶到郊外屋子,楚云锦刚给醒来没一刻钟又昏昏睡下的陈宴宁喂了水,听见外头的马蹄声,她对湖玉与轻水两个摇摇头,手里握着剑站在了门板后头。
听见外头的人没有丝毫言语便破门而入,楚云锦抬起手便要刺进对方身体里,幸而拓跋恒常年练武,下意识避开这剑端,不然就真是未见到妹妹便要血溅当场。
楚云锦颤抖着唇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他:“你……你是何人。”
“我?”拓跋恒看着她精致眉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直到将马儿绑好在屋外树干上的楚衍走进来,瞧见拓跋恒仍旧伫立在门口的身影,忍不住问:“你在门口做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楚云锦顿时眼前一亮,探出脑袋丢了剑便扬声道:“大哥!”
“你嫂子呢?”楚衍急声问。
楚云锦扶着门框的手一滑,险些没站稳,身子摇摇朝拓跋恒那边歪去,他抬手扶了一把楚云锦的肩头,楚云锦脸蛋瞬间爆红,颤颤巍巍的道:“在……在里面。”
楚衍反应极快的直接入了屋子里,拓跋恒瞧着脸色绯红的楚云锦,淡笑道:“失礼。”
“没……没事。”
楚云锦抬眸悄悄扫了他一眼,谁知被拓跋恒抓个正着,尴尬地咬住唇。
作者有话要说: 楚云锦:哥哥见到嫂子瞬间忘记我QAQ
陈宴宁:+1
楚衍:见色忘妹就是我。
拓跋恒:+1
应该再有一两章就完结了,你们看到我真挚的双眼了吗?
是什么让你们不收藏我的下一本文呢?是爱吗?是爱就赶紧砸过来好吗?
求下本文收藏《夫人又怂又甜》
【林珩止】
林珩止一生冷心冷情,从未对谁动过心,直至陛下将沈家六姑娘赐给他
那人性子温吞,举止谨慎
一朝风云变动,新帝篡位登基,他被扣上谋逆罪名,林府满门抄斩
断头台上,沈姝颜笑容清浅,如同栀子花
“若有来世,你愿如何?”
“若有来世,哪怕历经刀光血影,也要给你一世光荣。”
再醒后回到赐婚前,看着少女眼眸灼灼,他这一世,定护她周全,免她风雨免她愁
【沈姝颜】
十五岁那年,九王造反,她救驾有功受封郡主,陛下为其赐婚
世人皆传她命好,惟有姝颜知晓林珩止这人心有白月光,婚后两年未入婚房
偏她心心念念嫁去,最终落得个抄家断头
重生醒来,她只记得林珩止临了前看着她的那滴泪
陛下赐婚,沈姝颜三叩九拜接旨谢恩,这辈子,她仍旧身披嫁衣成为他的妻
-
一日,屋外电闪雷鸣。
林珩止怀中抱着新婚妻子,轻握她手执笔写字。
沈姝颜犹疑未定,欲要开口,只见面前人倾身,半刻后她眼角猩红,红唇色泽艳丽。
见他眼中墨色愈浓,低沉克制的嗓音响起:“这么不专心,那便罚你写为夫的名字百遍可好?”
她浑身发麻,耳尖红如血。
许久后才知,上辈子许她一世荣光的人也重生了
我这一生春色都与你有关
——只是春色虽好,却不及你半分
【文案待修】
排雷:白月光是假,朱砂痣是真(女主)
林珩止: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来个收藏吧。
第67章 一更
陈宴宁刚睡下, 眼下她的身子还有些虚弱, 楚衍就静静地坐在床榻前一动不动, 眼神炙热而又虔诚的盯着她。不过是数日未见, 楚衍却觉得陈宴宁瘦了一大圈。
屋子里的三个人一直等到陈宴宁睡醒才开口说话, 拓跋恒被安置在陈宴宁床边的小杌子上,他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陈宴宁的身上, 直到她慢慢睁开眼,两人视线对上, 陈宴宁忽然就红了眼眶。
“哥哥……”
陈宴宁声音小小,咬着唇嗫嗫嚅嚅的喊出这两个字。
拓跋恒俯身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拥紧, 闭着眼睛手指颤抖, 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对不起, 哥哥来晚了。”
兄妹相认本该开心,可陈宴宁最后到底是哭成了泪人儿。
楚云锦眼神咕溜溜转瞧见楚衍满脸的醋意,憋着笑凑过去道:“哥哥这是怎么了?你也有妹妹的,你也可以抱抱我。”
“不好意思,不用了。”楚衍皮笑肉不笑的将她的脑袋抵开。
-
日子过的极快, 转眼就到了五日后徐远锴夫妇两被行刑的日子,陈宴宁独自一人坐着马车到了断头台, 她叮嘱车夫在行刑场口候着她,陈宴宁徒步朝里面走去。
今日徐远锴夫妇两人行刑到底是大事,怕有人挟持刑场,便在场门口设了检查口,一道道检验过后确保没有可能性的才被放进去。陈宴宁戴着面巾, 面无表情的走着这条熟悉的道路。
她将腰间的令牌交给查检人员,那侍卫瞧见她的令牌后,急忙绕过桌子亲自带着她往前走。陈宴宁嫁入世子府后,上了皇家玉牒便由范皇后亲自赏赐了一块令牌。
侍卫陪着她走了少许一段路,陈宴宁摆摆手,低声道:“罪犯在何处?”
“回世子妃的话,在后方牢内。”
陈宴宁眼神微顿,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侍卫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想到她与陈辞宁的关系便愈发明了,迟疑道:“世子妃可是想见罪犯一面?”
“可以吗?”陈宴宁偏过脑袋看向他。
陈辞宁与徐远锴分别被关押在重兵把守的监狱内,陈宴宁的裙摆拖在地面上发出声音,陈辞宁抬起头,苍白的一张脸映入陈宴宁眼帘,她忽然笑开:“没想到终有一日你我姐妹居然是这样见面。”
陈宴宁静静瞧着她,看着她如今模样,忽然想到上一世楚衍前来的那一刻,眼眸淡淡:“四姐姐,你后悔过吗?”
前世今生,你后悔过吗?
饶是陈辞宁并不能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也听出她语气中的悲凉,眼眸微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宴宁深深看了她一眼,别过脑袋道:“走吧。”
时辰已到,陈辞宁与徐远锴被侍卫押着上了刑场,曾经那样光鲜靓丽的两个人,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陈宴宁站在角落里,目光灼灼,她脑海中回想起曾经国公府被抄家时的模样,张氏满目疮痍、陈善一夜白了发。
如今,她终于报了仇。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话,陈宴宁过去是不信的,若这世间当真坏人能天谴,又为何会在上一世叫一生良善的陈家遭受灭门之灾,又为何叫陈辞宁逞小人。可不管是上一世楚衍的报复,还是这辈子她亲眼瞧见他们作茧自缚,陈宴宁终究都明白了,害人终害己,报应终会来。
刑官牌子撂下,陈宴宁眼神清明,定定瞧着那行刑手扬起大刀落下的模样。本以为会看到的血迹没有出现,人/头落地也没有出现。正巧那时,陈宴宁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双手,干净的气息窜入鼻内,陈宴宁弯了眉眼。
楚衍左手捂住她的眼,右手揽住她的腰,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不怕吗?”
“怕的。”陈宴宁乖巧回答,轻轻覆在他勾住自己腰身的手,她掌心有些许汗液,“可我想要亲眼看着,他们自作自受的下场。”
“怕就不要看了。”楚衍的吻轻轻落在她耳尖上,眼神漫不经心的看向断头台上,那里血液四溅,行刑已然结束,收回视线柔声道:“日后便由我来吧。”
所有残忍的,不美好的,甚至是杀戮血腥的,都由他为她受了。
两人途中分别,陈宴宁回了国公府,她瞧见闻人毓正在收拾东西,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出声,直到手指扶不住门框了才轻声开口:“你们要走了吗?”
闻人毓应声回头,弯着的腰身直起走到她身边来:“是啊,任务做完,总该回去了。”
“以后……就见不到了。”陈宴宁眼睛有些酸,她垂着眸半晌喃喃道,想起一个人来忽然带了点笑:“姜玥会同你一道回去的吧?”
说起姜玥,本以为闻人毓面色上会浮现出厌恶,却没料到他低低笑起来,眼中露出笑意:“随她吧。”
“不要不开心。”闻人毓看着她的发顶,垂在衣角边的手指顿了许久,终究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有缘自会再见,更何况你是西夏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回来,我们都会在家里等着你。”
陈宴宁弯了弯眉眼,抿着唇道:“好。”
-
新年的第一场雪硬生生拖到了元月初六,这段时间陈宴宁被楚衍各种哄着劝着喝补品,她极其不耐的几次都想要摔碗抗议,可到底是最后楚衍凉凉的一个眼神,吓得她缩了脖子。
王氏身怀有孕已有一月有余,这日下午陈宴宁被楚衍从国公府接回来,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躺在床上,楚衍凑到她跟前来轻声问:“怎么了?不开心?”
陈宴宁嘴巴撅的都快要挂上酱油瓶了,楚衍若是再看不出来只怕是个瞎子。
她别开脸不去看楚衍,想到今日回娘家张氏问她大婚都已经大半年,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她倒也想有动静,可偏生楚衍这人坐怀不乱活生生一个柳下惠,要不是每夜都是他抱着自己入睡,陈宴宁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楚衍侧身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问:“怎么了这是?”
湖玉两人将菜布好,两人目不斜视出了正屋合上门,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两个人,陈宴宁侧耳听着,直到屋里头没有动静了,她抿着唇一用力翻身压了上去。
坐在楚衍身上,揪着他的衣服道:“你……你最近怎么……”
那话实在是太难以言说,一个女孩子难不成揪着自己夫君的衣衫问“你为什么都不跟我那什么了”,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陈宴宁来说,她的确是说不出口的。
楚衍不明就里的搂住她的腰,诧异反问:“你想说什么?”
这段时间滋养极好,陈宴宁往日纤弱的腰肢如今丰盈不少,捏着肉嘟嘟的十分有质感。陈宴宁瘪着嘴巴忍不下去,直声问:“你最近怎么这么清心寡欲啊,都不对我动手动脚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脸红的吓人,楚衍被这话吓到半晌才回过神来,闷闷发出笑声,看着陈宴宁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幽深,低沉着嗓音道:“所以夫人这是……寂寞了?”
“没有!”陈宴宁急声否认,动了动嘴角,想了想又道:“我这是怕你憋坏了。”
“哦,我没有憋坏。”楚衍想逗逗她,一本正经的忍住笑意。
陈宴宁忽然睁大眼睛,愣愣盯着他,就在楚衍以为她快要哭鼻子都已经准备好哄的时候,身上这人忽然直直扑下来,揪住他的领口狠狠吻了过来。丝毫没有一点技巧可言的吻技将楚衍的嘴角磕破,她的手四处煽风点火,楚衍见她一直往下,急急一把按住。
这段日子陈宴宁因为年前受的伤再加上身上所中蛊虫折磨,身子虚弱不少,太医建议好生调养着,还是不要进行房事为好。每日每夜抱着娇香软玉在怀,若非是太医叮嘱再加之他担心陈宴宁的身体,谁能受得了。
楚衍任由她亲着,想着今日药膳还没给她喝,谁知陈宴宁狠狠一口咬住他的唇角,嘀嘀咕咕道:“你能不能专心点。”
楚衍“噗嗤”一声笑,身体被憋的难受,可到底是不敢肆意妄为,别开脸问:“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啊。”
“没人惹我。”陈宴宁咬着唇没说话,直直看了他一会儿又凑过去细细亲吻,娇弱的声音落在耳畔,她咬着楚衍的耳尖声音小小道:“你到底要不要啊。”
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陈宴宁见他手指僵硬,挣脱开他的束缚慢慢移动,床幔落下,陈宴宁手指灵活的打着圈。可都已经这样了楚衍都没有半点反应,脑子里头不好的念头升起,有点委屈的道:“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啊。”
楚衍算着日子,这么久了应该没事了吧。
正想着谁知陈宴宁翻身下了床,楚衍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了出去,狠狠扣住她的腰将她反手压住,声色喑哑:“往哪跑?”
陈宴宁脚趾渐渐蜷缩住,屋外天色渐渐黑下,她被手指搅得细细发软,眼角噙着泪迷糊道:“阿衍,我想生个孩子。”
楚衍手指一顿,慢慢抽了出来,看着陈宴宁红肿的唇问:“你说什么?”
陈宴宁还小,跟着他在一起几乎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眼下终于日子渐渐平缓,他想再与陈宴宁过几年两人的生活,况且她这么小,楚衍压根舍不得。
谁知,自己的念头压了下去,心尖上娇滴滴的人却亲自开了口。
“我说我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我不怕疼的,我也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
话还没说完,楚衍就发了狠的咬住了她的唇。
呼吸缠绕间,他忽然开口道:“好。”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陈宴宁眼神涣散,盯着床幔上绣着繁复的莲花,隐忍的愉悦声从嘴边溢出。
作者有话要说: 楚云锦:哥哥你也可以抱抱我。
楚衍:不好意思不用。
楚云锦:打扰了再见:)
——
不出意外明天完结,大概会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开新书,就是你们收藏的《夫人又怂又甜》那本,在雏耳那个号,还是希望多点收藏吧,五十以上吧就开。然后这个号你们可以不用收藏作者号了,如果实在喜欢就等我雏耳更新了,你们收藏那个吧,反正都是我。
爱你们,还是求个下本收藏,然后番外如果有想看的也可评论区见!
第68章 大结局
*
四月低, 宫中众人因皇帝身子而提心吊胆, 眼下终于到了不久于人世的日子。四月二十六, 先帝驾崩, 传位于元亲王世子楚衍, 而范皇后向来身体康健,却在公主三月底下嫁王家后便放下心来, 先帝离世第二日上午,便随之去了。
眼下先帝入陵, 新帝登基两件事情全部都混在一处,楚衍有些受不住。
陈宴宁在二月便呕吐不止, 被太医查出已有一月身孕, 眼下这事儿过多, 楚衍便叫她白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做做样子,夜里回国公府去休息。
她毕竟眼下身怀有孕,是楚衍的长子,自是马虎不得。
夜里回了国公府,陈宴宁低声对张氏道:“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回世子府, 他竟要我来国公府。”
“他的意思都已经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呀。”张氏轻轻一点她的脑袋,宠溺的笑道:“他是想要待册封你为皇后之时, 风风光光从国公府迎你入宫,同他一道走红毯,受百官朝贺。”
大燕这么多年来新帝登基后,皇后只在后宫中受后宫嫔妃行礼,哪有如此这般还要大费周章在登基时受百官朝贺的呢。
陈宴宁被张氏按着坐在了榻上, 她瞪大一双眼,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呢,刚登基便被百官抓到把柄,他这日后的话怎么服众啊。”
张氏摸摸她的脸,摇头道:“别担心他了,你哥哥明日便来了,他这样也算是明面上给西夏一份情”
夜里刚洗漱完,湖玉伺候着她在小腹上涂完保养油,扶着她上了榻,轻声道:“方才竹青送来了一份东西。”
陈宴宁抬起眼,愣愣道:“什么东西?”
湖玉从自己袖口中翻出一枚信封,交给陈宴宁道:“不知道,竹青就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说是让我亲手递交到姑娘手上。姑娘先看看吧,说不准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呢,我去外间收拾。”
“哦对了,姑娘,秦家那位方才竹青带来的消息,说是今早没了。”
陈宴宁愣住:“谁?”
“秦樰吟。”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再听过,姜玥将两生蛊全部放入她体内,能活到如今也是拖了些时间。
抬起头看向她,只听见湖玉轻轻感慨道:“走的时候据说是七窍流血,死相极其惨烈,不过她也是罪有应得。”
约莫是当了母亲,陈宴宁眼下听不得这些血腥的东西,皱了皱眉头,湖玉见状,便没再说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陈宴宁怔怔出神许久才敛起思绪,小心地将信封打开,信封里头只有薄薄一张纸,她打开看了一眼,纸张中间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为你权倾朝野,许你一生娇宠。
分明就是这么个没缘由就来的话,可陈宴宁还是红了眼睛。
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初的那一句无心的“为何嫁你”,没曾想竟让楚衍记了这么久的日子。手指轻轻捏着纸张,陈宴宁低着脑袋,嘴角慢慢勾起一点弧度,眼尾处溢出一滴泪。
登基这日一切顺利,阴沉了三四日的天空终于艳阳高照,拓跋恒带着使臣从西夏赶来,带了整整九十九箱嫁妆,仅仅是这数量便叫京城众人看红了眼,更别说箱子中的如数珍宝。
楚衍看见陈宴宁从凤车上缓缓下来,他将手递过去,陈宴宁精致的眉眼间泛着羞怯,细长的手指落在他的掌心,楚衍紧紧握住。
他们两人相携走过红毯时,楚衍走马观花般看完了这一生。
陈宴宁打小不喜欢与他亲近,因着他风流浪荡,不管那是装模作样,还是以假乱真,可她终归都是看不上自己前半生的作为。后来她的那些难以言说的秘密,叫她心中明白了一切,开始对自己笑,开始正眼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在入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不能实现的。原来自己也可以有软肋,也可以护着一个人从地老到天荒。
夜渐渐深了,福宁宫外明晃的灯亮起,陈宴宁被楚衍握着手入了殿内,她亲眼看着床榻上、梁上、甚至是桌子上都是按照迎娶皇后的规格来的。
陈宴宁偏着脑袋看向他:“这怎么?”
“总感觉要给你最好的,可是越给发现越不够。”楚衍低声喃喃,盯着她因着怀孕而柔软许多的眉眼,抬手慢慢拂过,收起视线。
亲手为她解了衣裳,换上一身清爽舒适的中衣,陈宴宁坐在榻上,摸着正红色繁复花纹的被褥,刚一回头便被一双幽深的眼吸入。
楚衍缓缓蹲在她面前,手指慢慢落在光滑的肚皮上道:“这个……有四个月了吧?”
“嗯……马上四个月了。”陈宴宁看着他修长的指尖打着圈,心中便隐隐明了,颤着声音道:“可是,可是太医说……”
“太医说了,要与腹中孩儿多交流,不是吗?”楚衍眸光清明,若不是他手指的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陈宴宁甚至以为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迟疑地点点头,看着面前的人站起来,她捏着袖子抵住楚衍胸口,被他慢慢放下,声音低软:“可是我怕有危险。”
楚衍没搭理她,侧身将床边的红烛吹灭,弯腰吻上她轻颤的眼皮,床幔内传来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陈宴宁羞的抬手咬住拳头。眼眸泛水,衣衫接连从幔帐里飞出,楚衍小心的盯着她的脸色,直到见她慢慢适应了才将手抽出来,轻轻压覆上去。
自身怀有孕便再没敢闹腾过,眼下足有两个多月,陈宴宁忽然被填满,涨的她脑子疼,红着眼睛摇头:“轻点……我疼……”
楚衍无措的盯着她满是水光的眼睛,一时间吓得不敢动,只好俯身细细亲吻她:“好,我轻点。”
忍耐着一直到陈宴宁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如同解放般。
殿外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而幔帐内却是一番叫人面红耳热的气息交织。
-
太医在六个月的时候察觉到陈宴宁这胎与旁的不同,是对双生胎,于是楚衍又开始了前三个月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皇后孕期不能侍寝,文武百官都摩拳擦掌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美名其曰为皇上开枝散叶。可楚衍却以国事繁忙,皇后有孕需谨慎为由弹回折子,眼下后宫只有中宫皇后,福宁宫内殿仅有的两个丫鬟便是皇后从世子府带来的心腹,甚至其中一个还是将军竹青的未婚妻。
这日刚下朝回福宁宫,他瞧见陈宴宁正在午憩,刚屏退了左右躺在她身侧时,身旁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楚衍原本还为着那群老臣费心费力想为他充实后宫烦躁,眼下再一瞧见陈宴宁狡黠的笑脸,他倒是忽然坏心情忽然一扫而光。
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醒了?”
“你进来那会儿我便醒了。”陈宴宁费力的侧了侧身子欲要抱楚衍,却因着肚子没办法,楚衍见状将她揽进怀中,陈宴宁甜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今日怎么了?不开心吗?”
“可不是,那些满肚子坏水的老东西要给我充实后宫。”
这话一出,楚衍下意识去看她的脸,果不其然陈宴宁下一刻脸色就有些僵硬,但尚且还没翻脸,只是笑容有点奇怪。楚衍亲耳听她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是应该的,也该纳妃入宫为皇上开枝散叶了,这些日子是臣妾疏忽了。”
张氏说得对,真的不能要求男人只对着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纵使父亲那样的人尚且都还有妾室,更何况楚衍。他贵为天子,什么样的人要不得。
这么想着,心头的气便顺了些,可眼角还是红了些,陈宴宁慢慢收回手,撑着床面坐起来。
楚衍瞧见她脸色变了却说出这番话,明显是委屈了,心里心疼她,也怪自己就是嘴贱,正要开口哄时,谁知陈宴宁坐起来要穿鞋子,他奇怪道:“穿鞋子干嘛?”
陈宴宁不说话,抿着唇僵硬着唇角半天不开口,只是穿好鞋子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楚衍起身跟过去,看着她从妆匣盒子里抽出一枚信封来,脑子里头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见她转过身子将信封交还给他手中。
楚衍捏在指尖,还没开口就听见陈宴宁低声道:“这是登基前你交给我的信封,我还给你。”
手指一僵,楚衍愣神:“这是为何?”
“我当时便说了,你若是不能做到的话我便将信还给你,将心从你身上拿回来。”陈宴宁轻轻吸了吸鼻子,认真的瞧着他:“我一直觉得只守着我一人对你不公平,你若是当真也想的话,王太师府上的嫡次女、傅家的姑娘、嘉柔的表妹我觉得都很好,都可以成为你的宠妃。”
楚衍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忽然记起先前有一回陈临树与裴深进宫陪他下棋时说的话,女人孕期当真是不能开她忌讳的玩笑,有时候分明她知道那是玩笑话,却也会当真。
浑身打了一个机灵,楚衍下意识咽下口水,手中的信封真是一块灼热的铁球,他小心翼翼的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将这信封重新放回妆匣盒子里,然后蹲在陈宴宁面前,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手上。
“什么王太师家的傅家的,我只是同你开开玩笑话,不做数的。”楚衍提着一口气小心的哄劝她,真是自作自受,心里狠狠的唾骂了一声,更放低姿态道:“你别多想,旁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的。”
陈宴宁红着眼睛抬起眼盯着他,就这一眼,楚衍就觉得自己真想立时三刻为她去死。
-
楚长乐与楚长安是当年八月底生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时光如白驹过隙,龙凤胎已过五岁生辰。楚衍与陈宴宁的感情这几年愈发如胶似漆,楚衍不开口广纳后宫的话题,谁也没办法,只能说皇后善妒,可皇后又是西夏的公主国公府的千金,这身份纵使有十个脑袋也诋毁不起。
两个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楚长宁喜静活脱脱一个楚云锦儿时翻版,可偏偏楚长乐却像个皮猴儿,整日上蹿下跳丝毫不像个姑娘。
这日楚衍上朝,陈宴宁守着楚长乐练毛笔字,她写两笔就要到处溜达几圈,教书先生不敢拿她怎么办,只好交给陈宴宁亲自看管。
陈宴宁给她纠正笔画顺序,可楚长乐三言两语边绕脱了过去,陈宴宁有些生气,轻轻拍了拍桌子道:“如果你再不好好写,明日便不要去舅舅家找小表妹玩了。”
楚长乐刚一听这话便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满面,陈宴宁好气又好笑的抬手去给她捏鼻子,却听闻她道:“母后讨厌,我在也不喜欢母后了。”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这话一出,陈宴宁便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楚衍也愣住了。
陈宴宁眼眶微红,丢了手中的狼毫起身入了内殿,楚衍心口猛跳,咬着牙齿严肃道:“楚长乐,你怎么能跟母后这般讲话。”
快步走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便带进去,沉声道:“给我跪下。”
楚长乐自小害怕楚衍,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内殿地板上,陈宴宁余光中瞄见,心中又心疼,忍不住擦了眼泪道:“她还小……”
“她正是学东西的时候,现在就会说母后讨厌这样的话,等长大以后还了得,岂不是骑到你我头上。”
楚衍叫她张开手,从殿门口找来一截戒尺,凶巴巴的道:“母后讨不讨厌?”
楚长乐憋着一口气委屈的嗫嚅:“不讨厌。”
“朕告诉你,你母后只有朕能欺负,你们谁都不能欺负她,知不知道?”尾音上扬,戒尺举起,楚长乐吓得缩起了脖子,连连点头。
陈宴宁见他作势要打人,急忙起身一把夺过戒尺,生气得直跺脚:“楚衍!你怎么能随便打孩子呢?”
“???”楚衍满脸不解,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其实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不然手举半天为什么一下也没能打下去,说到底这是陈宴宁为他生的孩子,爱屋及乌,他又怎么舍得。
楚衍看着陈宴宁将孩子哄高兴了带出去,半晌见她进来,面色上的欲奴还未消散,便及时开口道:“小十三,我觉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什么?”
“你凶我。”他眼神清澈,干净的还一如既往当初她刚刚爱慕上他时的模样。
陈宴宁分明看见他眼底那一丝丝剩余的醋意,忽然心头明了,抿着唇笑着走过去。
楚衍伸手接过她的指尖,攥紧捏好,登基五年来,他将这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也说到做到了当初的诺言,可唯一叫他挫败的便是就不该叫那两个孩子那么早的出生。
自从有了孩子,陈宴宁的满腔热情全部转移,能分给他的,不过指缝里的那点。
有人笑他坐拥天下却独守皇后一人,可他却笑人家,这一生能拥有陈宴宁这样的妻子,足矣。只是可惜,没能将更好地给她,再好好陪陪她。
不过好在,这一生尚且还早。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了,感谢大家的陪伴,谢谢你们的陪伴,谢谢你们的鼓励,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然后再次拜托你们,收藏一下我的新文好吗~我保证很好看的~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