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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大的反派成了夫君》作者:霍霍于安

  文案:

  新晋的状元苏柏,雅正温儒,生了一副清冷惑人的好相貌,听说未曾婚配,引得京中女子纷纷投帕,就连公主也想染指,欲指为驸马,却被当朝拒婚。

  “下臣早已娶亲,且有婚书为证,只能辜负公主美意。”

  正一心替苏柏张罗婚事的虞烟,听问此讯,满脸愕然,她守了苏柏十年,未离寸步,怎会不知他是否娶亲。

  “说?你何时,何地,与何人成的亲,为何我半点不知。”

  “生辰之日,誓约为证,婚书立契,自是和你成的亲,烟烟莫不是忘了。”

  苏柏步步紧逼,虞烟心虚怯步,这才想起,她曾许言要嫁给状元郎,不过她可没答应嫁给苏柏。

  “我,我可是当过你娘的!”

  “这话说出去,烟烟觉得会有人信吗?”

  苏柏咬牙切齿,虞烟瞧着比自己高了半头不止的苏柏,一时语塞。

  “那我也是你姐,而且,我可比你大了十岁。”

  “烟烟莫不是忘了,籍册上,你如今可比我还小半岁,正是青梅竹马,良缘天赐。”

  苏柏掐着虞烟的下巴,呼吸可闻,他守了十年的女人,熬到今日,岂能让她有逃出手心的机会,谁要是敢阻他,杀了便是。

  虞烟蜷在苏柏怀中,疯狂点头,她怎么就忘了这其实是个偏执的主。

  我以为我养大了夫君,没想到夫君也是这么想的。

  排雷:1.互相养成系,女主身体年龄比男主大近十岁,男主重生,心理年龄比女主大十岁。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烟,苏柏 ┃ 配角:《太子的白月光另嫁他人了》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夫君是我养大的。

  立意:只有历经磨难,才能拨云见月,达成所愿。

第1章

  ——渤海有族,最是长生,齐人误入,禀于圣皇,皇为求长生,以其血肉炼丹,渤族族灭,是有遗民,逃过一劫,散落大齐,苟存于世,仍被大肆搜捕,惶惶不得安宁。

  庆都十年,七月初七,正值盛暑之际,此夜,不知为何,磅礴大雨,夹着电闪雷鸣,直接倾泻在了上江县内。

  已过子夜,城北苏宅,却是大门尽敞,雷光闪烁间,只见庭院各处,尸体横陈,潺潺雨水挟裹着血色痕迹,往低洼处流淌,场面可谓是惨不忍睹。

  内院之中,阶梯旁边,几具累叠在一处的尸体,忽然动了动,然后从尸体空隙间,爬出了一个不过六岁满身血污的稚儿,这正是随爹娘返乡探亲祭祖的苏太守幼子苏柏。

  雨水拍打在苏柏的身上,很快将他脸上,身上的血污冲刷赶紧,他跌坐在尸体旁,煞白着小脸,一脸茫然的望着院内景象,最后将视线又转回到了身侧死不瞑目的妇人身上。

  看着那长得极度熟悉却又显得几分陌生的脸,纷乱的思绪,下意识里涌入苏柏的脑中。

  “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只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如今圣上已经拿到了渤海一族的名单,你觉得你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

  “柏儿,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雪泥糕,你快过来吃两口。”

  “为什么?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十三年就是我带人屠了你苏家满门,养着你这条狗,就是为了让那些个渤海遗民乖乖将这份名单送上来……”

  ……

  “柏儿乖,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杂乱的记忆不断于脑海中浮现,最后定格的画面,就是身边妇人被刀砍落之际,忍着痛,仍不忘叮嘱自己,以求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苏柏原本的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脸上是与之不符的愕然。

  他重活过来,重活在了苏家满门被灭之夜,而他……竟是苏阳幼子。

  他又怎么可能会是苏阳的嫡子呢?

  案宗记载庆都十年,新城太守苏阳包庇渤海遗民,圣上私卫皇龙军趁苏阳举家回乡探亲之际,灭其满门一百三十余人,唯苏阳幼子苏柏不知所踪。

  他十三岁从义父翁默手里接管皇龙军之后,为搜寻渤海遗民踪迹,可谓是不遗余力的各地搜寻苏柏的下落,多么可笑的是,他直到临死之前,他才从义父嘴里知道,他费尽心思找了六年的人,竟然是他自己,更可叹的事,直至闭目的那一刻,他都未能相信这个事实。

  苏柏垂头看着自己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手,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他年龄半分不符的嘲讽。

  难怪!难怪渤海族的首领虞成荫,会那么干脆地将族人名单交由自己。

  因为他定然已经知晓自己是苏阳的儿子,那个宁死也要护住渤海一族的苏阳的儿子。

  而他居然什么都忘了,甚至认贼作父,将他爹用命相护的渤海遗民赶尽杀绝……,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这才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苏家的人都死绝了,他就算知道了未来,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了。难道是因为他之前的造的孽太多了吗?所以老天在给予希望的同时,都要这么残忍吗?

  苏柏然后再环视了一番周遭惨绝人寰的场面,最后将目光落在娘亲旁边的两具尸体,他记得,那是伺候他的丫鬟,还有一手将他带大的乳娘,是他们拼死护住了自己。

  虽然上一世苏柏杀伐果断,早已练就了铁血心肠,可如今不过稚子之身,脑中除了属于上一世的记忆之外,还留着曾被他遗忘的和乐温馨,眼前这一条条冰凉的尸体,都是和他与之相关相息的人,不自觉间便已是眼眶发热,甚至有濡湿感混在雨水之中,于脸颊滑落。

  苏柏不敢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分不清,哪是眼泪哪是雨水,悲凉一笑,匍身挨向记忆中娘亲的脸,然后低头将脸颊贴上了娘亲早已冰凉无觉的面上。

  “娘,我现在就想你了,可怎么办啊!”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淋淋的雨水声中,偌大的庭院内,苏柏却是得不到半分回应,可即便如此,苏柏仍是舍不得挪开寸许。

  良久,亦或是十来个呼吸间,苏柏脸上的神情一敛,直起身来,上一世翁默老贼曾多次提及,他是在一个雨夜捡到了自己,想来便是今夜,而翁默老贼生性多疑,定会再度回来,清扫活口,想来这便是契机。

  虽没有记忆,但苏柏绝对相信,翁默若是见到她与娘亲贴面相亲的这副场面,定会痛下杀手,永绝后患,而非是将自己带了回去,所以他若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定不能在耽搁下去了。

  想到此,苏柏板了板小脸,伸出手来,摸向娘的眼眸,将她那到死都未曾瞑目的眼合上,稚嫩的声音带着郑重,在淋淋沥沥的雨中,断断续续。

  “爹,娘,阿祖,苏家的诸位,你们一路走好,我苏柏在此对天发誓,穷此一生,终有一日定会让翁默老贼和那狗皇帝,为你们偿命。”

  不过是认贼做父!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这一次,不是翁默将他当成一条随时可弃的狗,而是他将这高高在上的狗贼,玩弄于股掌之中,以达他报仇的目的。

  苏柏思定计策,自是不能坐以待毙,从地上撑起身来,对着满院尸体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卸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鸷之息,摆出一脸懵懂惶然的模样,往前院方向走去,以便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能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再度重演。

  只是……,前世里忘却的记忆,时间的偏差,直接打破了苏柏的所有完美预想。

  苏柏这才跨过了一道院子,走到花坛之际,只见的花坛旁边,一具被一剑穿心的女尸,如诈尸般猛的坐了起来,将插在心口的剑直接拔了,扔在一旁,然后手脚并爬,飞快的冲向了苏柏,带着颤抖的声音,极为激动。

  “小少爷,你还活着,你是活的,真是活的。”

  饶是苏柏处事不惊,也着实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等到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经扑了过来,拽住了自己,手指用力的在他的脸上搓了搓,然后抓着他的胳膊推着他转了身,似乎在确定他可有哪里受伤。

  说来可笑,苏柏上一世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身边除去义父翁默自再无一亲近之人,如今苏柏虽不过稚嫩之身,可却揣着上一世的记忆,乍然被人如此亲近,自然是如临大敌,拾起全身力气就要见那女子推开。

  只可惜,稚嫩之身,力气之微,所有的挣扎自然只是徒劳罢了。

  苏柏也是识时务的很,确定自己抗不过那女子的力道,索性放弃,任其摆布,不过是这倒是让他发现眼前这满面焦急的女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上一世时,他竟然都认得,记忆经转十几年,这女子的容貌,竟未曾有过半分变化,显然是渤海遗民无疑了。

  才刚惊疑家中怎么会窝藏有渤海罪名,可下一秒想起,他爹乃是苏阳,苏柏瞬间释然。

  “你是……虞烟!”上一世里,渤海遗民的名单,就是用她,向渤海族首领换来的,而这一世,他记得她是府里的丧了夫的绣娘,虞烟、虞成荫,皆是同一姓氏,想来便是她认出来自己,虞成荫才那么爽快的答应交换,毕竟上一世里,他承了翁姓,苏家满门,算起来,也唯她未曾丧命。

  虞烟哪里知晓苏柏此刻脑中所想,见其呆愣模样,只当他惊吓过大,检查了一番,见苏柏完好无损,自是喜不自禁,只是下一秒,便已是由喜转忧。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肯定的会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虞烟自小跟着族人东躲西藏,对官家追捕的套路,自然也是烂熟于心,嘴里喃喃着,目光四顾间,忽然看到之前不远处花坛脚落里用来浇花的水缸,顿是眼前一亮,一把将苏柏抱了起来,撑地起身,就往水缸方向跑了过去。

  “大胆,放我下来。”被一个女子如此轻易的抱了起来,原本已是妥协,任虞烟打量的苏柏,瞬间身体一僵,恼羞成怒的板着脸,冲着虞烟呵斥道。

  只是他稚嫩的童声,非但没有半分威吓力度,反而带着几分软绵的奶音。

  虞烟只当苏柏是在闹脾气,顺手拍了拍苏柏的后背,以示安抚。

  苏柏推又推不开她,直气得浑身哆嗦,虞烟只当他冷的慌,又是将苏柏于怀中压了压,苏柏明显感到虞烟胸口处,两团硬邦邦的东西挤压在自己身上,硌得慌。

  来不及抱怨,便看到虞烟在水缸前落定了下来,下意识里便猜出,虞烟定是打算藏在这水缸里,还犹豫着是否要提醒虞烟一句,来灭口的可是皇龙军,这么蠢的隐藏地点,便是皇龙里最没用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这话还未出口,果不其然便见虞烟掀了水缸盖子,然后将自己送进来水里,根本不容得苏柏抗拒,便被虞烟按着肩膀,直接压坐进了水缸里,仅露出个脑袋来。

  ‘你这样根本就是徒劳的,还不如自己去逃命,或许还能挣得一线生机。’苏柏的原来的计划,被虞烟彻底打乱,正打算冷嘲热讽,让虞烟放弃救自己的打算,话才刚出口,便见得虞烟直接转身就跑了。

  苏柏张着嘴,想说的话,只能往肚子里咽,从水里站起身来,便瞧见虞烟跑回她先前躺尸的地上,将丢了剑捡起,在心口比划了下来,将剑直接又插回了原来的位置,于苏柏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小跑着又回到了水缸边。

  “小少爷,委屈你在这里呆一会儿,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声知道吗?”

  虞烟说完也不等苏柏回答,再度将苏柏给压坐进了水里。

  苏柏还想抗议一下,便感觉头上黑,仰头便见虞烟拿了盖子,半遮在水缸上,盖子投射下来的阴影,将他完全隐藏于暗处。

  哼,这种欲盖弥彰的小伎俩,还想逃出翁默的死手,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念头才刚起,原本未被盖子遮掩的部分,瞬间便是暗沉了下来,苏柏微眯着眼眸,何才发现,竟是虞烟自个儿仰躺在了空余部位,一只手更是从间隙垂落到水缸里,苏柏看着虞烟的手在水里拨弄了一番,然后顺着他的胳膊,将他的手紧紧的攥进了自己的手里。

  苏柏挣脱了几次,也未能将手抽出来,只能无力放弃,目光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苏柏心中只剩无奈,这个该死的女人,是嫌自己露出的破绽还不够多吗?这么着急送死吗?就这点伎俩,他实在有些不明白,上一世里,虞烟到底是以何种手段,从翁默的手里逃了出去的。

  “小少爷,不怕,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柏正纠结间,上头再度传来虞烟强自镇定的温柔安慰声,苏柏不免有些怔怔然。

  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句话,在今晚,他似乎已经听到过许多次了,爹,娘,乳娘,丫鬟,护院,可到头来,他们一个个都死了,在这偌大的府里,如今能和自己说这一句话,也仅只剩下虞烟了吧!

  他是被苏家众人,用命才护到了现在,此刻,他仍被苏家仅余的一个人,用命护在身下,手心里,水缸里冰冷的水也冲刷不掉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一瞬间他心软了,原本已经设想好的计划,也在刹那间犹豫了起来。

  而就在苏柏犹豫踌躇间,忽然感觉虞烟攥着自己的手,猛地紧了一下,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杂乱地脚步声,夹杂在淋淋沥沥地雨声中传来,随即一个让苏柏目眦尽裂地声音传了过来,是翁默!

  “去看看可还有活口,掘地三尺也要把苏阳藏着的东西,给我翻出来。”

  心中地仇恨愤怒,让苏柏根本无法再注意到接下来传过来的声音,他的身体更是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脑中浮现出来的唯一念想,那便是……我要杀了他,我要将其碎尸万断,至于先前预先的计划,早已完全被他抛却脑后。

  虞烟自然也是察觉到苏柏情绪的不对,她只当苏柏是在害怕,虽然闭着眼,屏住了呼吸,而零碎的脚步声从身边不断穿梭,细碎的刀剑插入尸体声亦是不断传入耳中,虞烟迟疑中,却是以极其缓慢的姿势,松开了水缸里握着苏柏的那只手,然后摸索着用手指贴在了苏柏的面颊上,一下一下,自苏柏的脸颊边,缓缓划过,似在告诉苏柏,别怕,有我在。

  脸上的异样的触觉,让苏柏从愤怒中猛然惊醒了过来,黝黑的眸子,看着虞烟搁在他脸颊边的手,眼神复杂,他自然知道现在是一触即发时候,稍有异动,虞烟定然是身首异处,可这个时候,这个蠢女人,为了安抚自己,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苏柏心里吐槽着,原本激怒的情绪,但也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一股庆幸感,随即涌上心头。

  看来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翁默的仇恨,杀身之仇,灭门之恨,又岂是咬咬牙便能忍耐下的,没有了上一世的失忆,饲虎以侧,他内心压抑的仇恨,又如何忍得下。

第2章

  不知是虞烟藏的太好,还是因为破绽太多,以至于补刀的人,来来回回在虞烟身边走了好几次,都未曾生疑,只唯有苏柏才知,每当脚步临近时,虞烟抓着自己的手,便不自觉收紧,显然她也是害怕的。

  “回大人,好像少了一具尸体,苏大人膝下之子苏柏好像不在!”

  “大人,属下翻遍宅院,也未能找到苏大人所藏名单。”

  迟疑的声音,传入水缸内苏柏的耳中,下意识苏柏就屏住呼吸,等待着翁默即将到来的雷霆怒火。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是翁默的声音。

  “废物,一群废物,一个稚子能藏到哪里去,苏阳的府邸,你们已经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说,你们说,如今除了这里,苏阳那混蛋还能藏到哪里去!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

  “大人息怒,属下这就再去找,这就去,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纷沓的脚步声,再度显得混乱了起来,苏柏却是抬了抬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十五年之后,还是靠他才能得到的名单,找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苏柏这般念想着,却忽然感觉头上一亮,而虞烟握着自己手,也是瞬间撒开了去,微弱的光线中,苏柏只看到一只手,直接将躺在水缸上的虞烟,重重一拉,跌落在了地上。

  要被发现了!苏柏瞬间神情紧绷,脑中飞转,思量这般情况,也应对的手段。

  而就在那只手要推开的水缸盖子之际,一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那推着盖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收了回去。

  “报,大人,西街方向有人过来了,属下探查到是城外的守备军,您看,我们需要回避吗?”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还不滚,怎么着,还想被人逮个正着,然后当着满朝文武说是我皇龙军灭了苏家满门吗?”

  翁默气急败坏的声音落定,原本于宅院各处搜寻的人顿是一窝蜂的涌了出去,不多会儿,宅院里除了淋沥的细雨声,便再无其他。

  饶是如此,苏柏缩在水缸里,也未动弹半分,直至两刻钟之后,府宅之中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苏柏这才于水缸中站起身来,探头而望,就在水缸旁边,虞烟仍是一动不动的侧躺在那里。

  不会是被补刀杀了吧!

  这样的念想,才敢浮现于脑中,便再度见得虞烟诈尸而起,坐在地上用力的喘息了几下,然后抬手将胸口的剑拔下扔掉,仰头冲着苏柏,极努力的咧出一丝笑容。

  “小公子,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虞烟说着,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双手插在苏柏的腋下,将苏柏从水缸里抱了起来。

  “小公子,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苏柏早已对自己现有的气力认了命,由着虞烟将自己抱着,本想提醒一下虞烟不要从正门走,将虞烟直接往后院方向冲了去,根本就没有走正门的意思,苏柏自是歇嘴。

  眼见着虞烟穿门过户,直接奔到了一废弃的偏院,然后根本不容苏柏拒绝的,将他从狗洞里推了出去。

  苏柏气得浑身发颤,他身居高位,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虞烟这蠢女人又是一无所察,他满腹气怒气本无从发泄,竟只能忍着。

  翁默为谋今夜之局,自是于这城内诸多布置,他二人虽说在府宅逃脱一死,可并不代表着出了府宅,二人便是安全的。

  苏柏心中气闷,任由虞烟抱着一路狂奔,并不提醒半句。

  只见虞烟一路往西,竟走小巷,苏柏明明几次听问脚步,嘈杂声近,却又被虞烟钻巷险险避开。  直至城西一杂巷之内,极普通的一院落前,虞烟这才停了下来。

  苏柏细数了他二人所经之路,骤然发现,这条街巷,先前时,虞烟抱着他,已过三回,都未曾停留过,苏柏倒是有些明白,苏家一百多口,为何唯虞烟独活的缘由了。

  “叩叩叩,叩,叩叩……”

  虞烟的敲门声虽然急促,但并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所以,苏柏只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规律,显然这是虞烟和这个院内人事先约好的。

  虞烟是渤海遗民,这么说来,这院子里住的定然也是虞烟的族人,想到此,原本匍在虞烟肩头的苏柏,悄然调整了姿势,好将余光能投注在门上。

  敲门没过多久,院门就打开了来,一披着外衫,打着伞的男子,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苏柏的目光在看清那人面容时,陡然一僵,面露惊诧。

  齐杜,九皇子的少师,他执掌皇龙军时,曾多次在皇宫里碰到过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渤海一族的遗民,还已经渗透到了皇宫之内。

  “哥,苏家遭大难了,苏大人一家全没了。”虞烟一路狼狈逃命,在苏柏跟前更要强装镇定,如今总算是到了安全地方,见到了自己最亲近的人,积攒的惊恐,委屈顿时倾泻而出。

  哥!苏柏瞬间偏头望向虞烟,据他所知,虞烟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渤海一族的首领虞成荫吗?眼前这人,明明是齐杜才是。

  齐杜,渤海一族,虞成荫,九皇子,分明是不同的人……,不对!虞成荫一向以面具示人,便是他们安插的探子,也未能窥知虞成荫的容貌,如此说来……,这一条条线串起来,苏柏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怎么可能?”齐杜,也就是虞成荫下意识里惊呼脱口,他昨夜里还和苏阳大人秉烛夜谈过,如今听得虞烟说道苏家遭难,一时间自是无法接受。

  虽潜意识里,不信虞烟所言,但下一秒,几乎是本能的,虞成荫伸手拉了虞烟一把,直接虞烟连带着苏柏一并拉进来院子,然后探头往院外巷子瞧去。

  “哥,我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回来的。”虞烟见虞成荫动作,忙是开口向虞成荫说道。

  “回屋细说。”虞成荫将院门关上,将手中油伞伸向虞烟,待虞烟愣然接过之际,转手就从她怀里将苏柏接了过去,以袖遮挡在苏柏的头上,然后大步往院子里走去,苏柏还处于震惊之中,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而虞烟也是愣了一下,这才撑着油伞小跑着追上前去,努力抬手,将伞撑在了虞成荫的头顶上,一并往里走去。

  “是烟儿啊!下这这么大的雨,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人让咱们烟儿委屈了?”里屋门口,一披着外裳,护着一灯火的女子,看着几人过来,忙让开路来,一脸温柔的冲着虞烟打趣道。

  虞烟到屋檐下,闻言顿是眼眶一红,冲女子委屈一扁嘴,“嫂子,我……”

  虞烟话才刚开了腔,虞成荫已是开口截住虞烟的话,“佩兰,你去找锁生,让他们去苏府瞧瞧,然后拿两身小公子穿的衣裳。”

  虞成荫的语气虽是温和平缓,但佩兰还是听出来其中的不对,瞬间收敛来脸上的笑意,目光在苏柏的脸上一瞟,然后和虞成荫对视了一眼,然冲着虞成荫点了点头,拿过虞烟手里的油伞,将灯火递过去,直接往院内而去。

  苏柏这会脑中一片轰鸣,脑中原本理所当然的记忆,在这一刻,尽数坍塌,目光不自觉的,顺着佩兰的离开的背影而去。  只是惊鸿一过,可佩兰那仙姿玉貌,瞬间印入苏柏的眼中,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影重叠,这,这……分明就是圣上身边最为受宠的嫔妃,九皇子的生母,兰妃。

  虽那已是十年之后的事,可其容貌变化并不大,所以苏柏才能一眼便将佩兰认了出来,兰妃,其闺名虞佩兰,可现在,虞烟叫她嫂嫂,那岂不是说,佩兰是虞成荫的夫人!

  而他没有记错的话,虞佩兰就是在这一年年底入的皇宫,第二年便诞下皇嗣,其后十年,荣宠不断,他身死之时,正是太子被废之际,当时有人推举其膝下九皇子为太子人选。

  阴谋! 这绝对是一场早已预谋好的阴谋。

  苏柏脑中飞速运转,倒是不察,自己已经被虞成荫抱进了屋内。

  直至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扒拉起,苏柏这才从思虑中,猛然惊醒,一把抓住那只正在为自己解衣的手,一双眼更是狠狠的瞪向了那人。

  “撒手!”

  虞成荫,被苏柏乍然望去,如小狼崽子的目光怔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了手,一脸温和地冲着苏柏解释道,“小公子,我只是想帮你把湿衣裳脱下来,没别的意思。”

  苏柏紧抿着唇,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虞成荫并不应话。

  正在旁边擦拭头发的虞烟,见此以为苏柏认生,连忙冲着虞成荫说道,“哥,要不你去烧点热水,等下好给小公子洗洗寒气,这里便交给我吧!”

  “好!”虞成荫如今还不知苏家到底出了何事,但虞烟将苏家小公子抱到了这,便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他也不想过多刺激苏柏。

  如苏柏所愿,是虞成荫松开了手,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虞烟将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丢,走到苏柏旁边,在苏柏抗拒的目光中,直接将苏柏的抱坐在了自己大腿上,根本无视苏柏的抗拒,便开始解起了苏柏的衣裳。

  “你,你要做什么,把你的手放开。”苏柏护住衣裳,虞烟便去解裤子,他往下护住裤子,虞烟便去解衣裳扣子,这三两下,便脱得苏柏只剩下单衣,苏柏顿是着了急,板着个小脸冲着虞烟呵斥道。

  “小公子,你这衣服都湿透了,虽说如今是七月天,可正要着了凉,也是会生病的。”虞烟看着苏柏的抗拒,虽嘴上软着声音哄骗,可手上的速度,却是半分不减,直将苏柏扒了个干净,然后用干净帕子裹了,揉搓了两下,直接就塞进了被窝里,将其裹了个严实。

  就这会功夫,苏柏已经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怒得只想现在就将虞烟大卸八块,已报所受之耻。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个女子被扒了个干净,甚至还被她,被她给隔着帕子揉了好几下屁股,这,这致他尊严于何在!

  苏柏裹着被子,紧抿着唇,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虞烟,散落于乱发中双耳轮廓却似被火烧一般,滚烫滚烫。

  虞烟哪里知晓苏柏是重生回来的,将苏柏裹好之后,当着苏柏的面,转了身便直接脱起了身上的湿衣裳,脱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苏柏。

  “小公子,你饿了吗?可要吃梨?”

  苏柏本不想搭理虞烟,可虞烟执拗的盯着他,只能别扭的吐出两字,“不饿。”

  “哦!”苏柏眼睁睁的瞧着虞烟应了一声,随即从胸前掏出两个梨来,然后搁在了一旁的桌面上,而虞烟原本丰满的胸瞬间扁了下来,而其中一只梨上,还有一个染着淡红血迹的剑口,显然之前插在虞烟心口的剑,便是插在这梨子上面。

  他道之前什么东西,咯得慌了,原来竟然是……苏柏瞬间便觉得耳朵不烫了,脸色也不自觉地黑了几分,“你……是男的,还是……女子?”

  这不经脑的蠢问题,从嘴巴里一出口,苏柏就悔得想扇自己一把掌。

  虞烟听得苏柏这般无礼的问话,全然不恼,反而直凑到苏柏跟前,强迫着将他的手从被褥里拿了出来,抬起自己的下巴,将苏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是女的啊!小公子,你摸,我脖子上可没有结。”

  渤海一族的族人,寿命比寻常人长些,身体也就长得慢些,她如今不过十六,自然还未到身体发育之际。

  “你凉着我了。”手指底下温凉的触感,让苏柏无所适从,他别开眼,不敢打量虞烟半分,用力将手抽了回来,极为别扭的找了借口。

  虞烟只真当自己凉到了苏柏,忙收了回去,然后被过身去,直接脱了裙裳,这场面,看得苏柏可谓是目瞪口呆,一股血气,直接将让苏柏从脚红到了头顶,眼见着虞烟双手背后,要解肚兜的系绳时,苏柏当着没忍住,“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女子,当真是……”

  这斥责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虞烟竟还转头过来,苏柏的话,哪里还说得下去,手一撑,直接用被子将头面裹了个严实。

  虞烟转头,只见被子鼓鼓囊囊一团,已看不见苏柏半分,虞烟这才恍然,苏柏竟是害臊了。

  虞烟摇了摇头,只当想着,大户人家的公子当真不一样,都是几岁稚儿,这巷外边的小子还露了个鸟儿,到处溜达,小公子已是这般执着于礼数了。

  几下换上了干净衣裳,门外面已经传来叩门声,想是虞成荫回来了。

  虞烟趿拉着鞋子,就去开门,苏柏听得脚步声起,这才被褥里探出头来,看着虞烟从门外接过一大木桶,木桶里还冒着热气,虞成荫并没有跟了进来,这倒是让苏柏松了一口气。

  对于上一世里,他做梦都想将其置于死地的人,如今这般和谐相处,倒是让他不自在的很。  “小公子,我给你泡个澡,免得入了寒气。”

  虞烟从脚落里拖来木盆,配好了热水,招呼了苏柏一声,直接上手,见苏柏从被窝里给提了出来,放进了木盆里,好不容易将情绪平复下来的苏柏,瞬间便炸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男女之别!,苏柏一双眼怒瞪着虞烟,稚声稚气的冲着虞烟呵斥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

  只是苏柏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气得差点冒烟的模样,看在虞烟眼里,却是有趣的紧,甚至还冲淡了萦绕于虞烟的心头的恐惧,她忍不住冲着苏柏伸手,抬起手指,对着苏柏的小雀儿,就是弹了两下,脸上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冲着苏柏揶揄道,“小公子你放心便是,这一豆丁儿大,我定不会有半分非分之想。”

  轰!这一动,自是捅了马蜂窝一般,苏柏瞬间从木盆里跳了起来,双手捂着雀儿,憋红了脸,双眼瞪圆了望向虞烟。

  “出去!给我滚出去。”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对他做这种无礼之事,这也便罢了,还说什么‘小豆丁’,这岂不是明晃晃的侮辱自己,若非如今势弱,他定要让虞烟千刀万刮,不得好死,以卸心头之耻。

  苏柏突然跳起,虞烟被溅了一身水不说,更是被吓一屁股墩儿给坐在了地上,瞬间她的气性也上来了,正待要训斥苏柏两句,可目光落在苏柏脸上时,看着他红着眼眶,满面屈辱的模样,刹那间,苏府满地尸体的模样便涌入了脑海中,让虞烟瞬间泄了气。

  苏家为了渤海一族,如今就只剩苏柏一人了,只怕苏柏还不明白他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和他血脉亲缘关系的人了,她这会儿跟他置什么气啊!

  虞烟眼神一暗,从地上爬了起来,缓和了自己情绪,“小公子,我刚就是和你玩儿,你可别当真,快些洗了出来,免得着了凉了。”

  “出去,我自己会洗。”苏柏气还未下来,岂能容忍虞烟再行放肆,冷着声音道。

  “那小公子你快些,我在门口等你,洗好了便叫唤一声。”虞烟这会也是意识到苏柏真的生气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依着苏柏的意思,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这才起身擦了手,往屋外面去了。

  苏柏目送虞烟出了门,原本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下来,他咬着牙,狠狠的一拳锤在了木盆边上,下一秒却是痛得皱了眉头,看着自己小小的,全然没有半分力道的拳头,苏柏满腹的怒火,瞬间泄了气,他怎么忘了,自己现在弱的就是一待宰的羔羊,就连对虞烟那么一弱女子,也无半分反抗之力。

  翁默今夜没能找到自己尸体,定然会满县城的搜捕,就算发现了自己,经过此间变故,也定然不可能和前世那般,将自己作为棋子养大,他如今的处境,可谓是步步皆危。苏柏越想,越觉得前方无路可觅生机,不由得是更加气闷,头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

第3章

  “我不同意,烟儿自己都还未成年,如今你让她再带个几岁小儿独自生活,这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如何向爹娘交代,如何向苏大人交代!”

  这……是兰妃的声音,苏柏被佩兰陡然拔尖的声音,猛然从睡梦惊醒过来,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被虞烟紧紧的团在怀中,而虞烟这会一双眼睛贴着墙边上的一个小洞,似乎也没有发现,他醒了过来。

  他刚不是在洗澡吗?怎么会……

  苏柏皱着眉头,仔细在脑中搜刮自己睡着前的记忆,然隔壁的说话声,再度响起,这才是虞成荫,他言语中的意思,瞬间吸引了苏柏的注意力。

  “如今苏大人已死,上江县已非安全之地,而翁贼未能找到小公子,定以为我们渤海一族的名单藏匿于小公子之手,如若不早些离开,苏大人这唯一一点血脉只怕也留不住。”

  “那也不必让烟儿做这等子事,他一个孩子,就带在我们身边,不也一样。”

  “不一样,今时不同往日,一味逃匿,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唯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族才能过上舒心安稳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夫君,你不会是想……?这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我们好生谋划,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们可以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而非是这过街老鼠一般,所以……,小公子绝对不能跟着我们,烟儿也不能,就算……就算我们失败了,至少他们还能活下去。”

  “那你可想好了,让烟儿去哪里?”虞成荫的理由,似乎说服了佩兰,然佩兰的情绪也慢慢的平缓了下来,一墙之隔下,声音也变得不那么清楚了,以至于虞烟恨不得整个儿都贴在了墙壁之上。

  可这会,苏柏还被她紧紧的揽在怀中,虽说虞烟身无二两肉,可毕竟是女子,身段柔软,这紧贴着苏柏,苏柏如何自在得了。

  “你……放唔唔……”苏柏只觉得原本退下去得温度,瞬间涌上头来,浑身燥热不说,还被挤得险些喘不过气来,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只是这声一出,苏柏明显感觉虞烟吓了一跳,身体也是哆嗦了一下,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只手就捂了上来。

  “嘘!嘘!”虞烟这正听到紧要关头,哪里还有心情搭理苏柏,敷衍的示意苏柏闭嘴,便不再搭理他。

  苏柏本就已是呼吸不畅,如今还被虞烟捂住了口鼻,用尽气力挣扎还挣不脱虞烟的束缚,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羞腆的绯红,呼吸间,便成了涨红,挣扎无果,胸腔内气桦尽之后,脸瞬间化为紫红之色,一双眼更是因为失了呼吸,而开始不断翻白。

  他,快要窒息而死了!

  想他苏柏上一世只手遮天,却落得个身处异地之境,本以为老天垂怜,让他醒明事实,重活一次,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吗?

  “小公子,要不是你打断了我,这最后一句,我定能听的分明。”一无所察的虞烟,再确定听不到隔壁的话语之中,一脸懊恼的垮瘫了身子,垂头向苏柏抱怨道,然后也终于发现了,苏柏的不对劲。

  小公子直翻白眼,身体还软的就跟个没骨头的一样!虞烟抬了两下苏柏的手,一松开,苏柏的手就直接掉了下去,虞烟瞬间就慌了神,直接就大喊了起来。

  “哥,嫂子你们快来了!小公子要死了。”

  ……

  苏柏因为虞烟的撒手,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性命,这会儿虽然脑中清醒着,可这身体着实不听他使唤,听得虞烟慌张无比的语气,心里更是生出几丝快意,这个该死的女人,刚差点弄死了自己,也当是让她着着急,后悔一下了,秉着这样的心里,苏柏更是不可能给虞烟半分回应。

  旁边已经落寝的虞成荫和佩兰,直被虞烟的声音吓了一跳,虞成荫更是连鞋子都没穿,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夺门而出,破门而入,到了虞烟跟前。

  “小公子,他怎么了?”

  “呜……我,我不知道!刚还醒了一下,然后一下,就软掉了!”

  虞烟这会已是吓得被泪糊了眼,听到虞成荫的声音,直接‘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含糊不清向虞成荫说道,“哥,怎么办啊!小公子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向苏大人交代啊!”

  “你先别着急,让我来看看。”

  虞成荫第一时间探了探苏柏的鼻息,提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回去,安抚了一下虞烟,从她怀里接过苏柏,将其平放在炕上,头也不回,向已经跟到门口的佩兰吩咐道,“兰儿,拿银针来。”

  “知道你要,已经给拿过来了。”佩兰脚步自是快了几分,走到虞成荫后面,将拽在手里的银针包递给了过去。

  虞成荫两针扎了下去,苏柏这才感觉知觉回来了,幽幽的睁开眼,一张哭花了的脸,顿是印入眼帘之中。

  “小公子,你刚可吓死我了!”虞烟抽泣着,拉着苏柏的手道。

  苏柏一脸嫌弃的将手从虞烟手里抽了出去,然后冲着虞烟翻了下白眼,默默然侧过头,不想搭理虞烟半分,“我困了!”

  虞烟一脸窘迫的看了看苏柏,然后又转头,望向虞成荫,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真不知道,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她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虞成荫只看着虞烟不说话,其身侧的佩兰拉了拉虞成荫的衣袖,然后冲着其摇了摇头,然后向虞烟说道:“又偷听我们说话了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只是想知道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心里好有个底,并不是……”虞烟心一虚,说话更加磕磕绊绊,而在虞成荫的目光之下,原本着急的解释,慢慢的也没了声音。

  “夜不早了,门坏了,你们就凑合一夜吧!明日一早,我就送你们出城。”虞成荫冲着虞烟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被他踹落在地上的门扇,淡然的说了一句,拿了针包,拉住佩兰,直接往外走去。

  “哥,我,我……”想要知道的事,还蒙在鼓里,虞烟眼看着虞成荫就要走,自是焦急了起来。

  虞成荫头也不回,倒是佩兰侧了头,望向虞烟,冲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再多问。

  虞烟虽然好奇,当也着实怕了自家兄长,只能闭了嘴。

  虞烟怏怏坐在炕上,看着被虞成荫踢坏的门,再瞅瞅的苏柏蜷成一团小小的背影,泪痕未干的脸上,全是茫然,半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来苏柏。

  只是瞧苏柏这阵仗,想来也不会搭理自己,犹豫了一下,只能将满腹的疑惑暂且压下,蹭到苏柏身边躺了下来。

  虞烟今夜也着实被折腾够了,不小一会儿,呼吸便平稳了下来,头像小猫一般拱了几下,待挨到苏柏之后,手脚一抬,直接压在了苏柏的身上。

  苏柏气得很了,哪里还睡得着,这四方沉静,正好用来梳理脑中混乱的记忆,虞烟手脚搭了上来,之前被虞烟禁锢得险些憋死的记忆,瞬间浮现。

  没有任何商量可言的,苏柏直接抬手,将虞烟的手脚拨开。

  哪知道,这边才推开,还没等苏柏喘口气,虞烟便又搭拉了上来,几次之后,苏柏已经完全被虞烟像个八爪鱼一般,直接圈在了怀里。

  苏柏已经没有气力在折腾了,躺在那里,任由虞烟的息喷到了自己脸颊边上,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女人莫不是故意的吧!

  心思一起,苏柏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用手掐了一下虞烟贴着自己手边上的肉,使出大气力掐了一把。

  瞬间,便听到虞烟嘤咛了一下,然后搂着自己的手收紧,脸也贴了上来,完全不容苏柏拒绝的,直接对着苏柏的脸蹭了几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苏柏看着和自己头面相贴的虞烟,丝毫没有半点怀疑的,自己要是再来那么一下,虞烟定会像先前那般,直接将自己给憋死。

  为了这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小命,苏柏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放弃抵抗。

  似乎也就刚一闭眼的功夫,耳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想动,甚至还有陌生的气息靠近,上一世里对危险的敏锐感,让苏柏瞬间惊坐而起,灰白的光亮,印入眼帘,天竟然亮了。

  他被虞烟那般圈住手脚,不得动弹,还竟然睡着了!

  苏柏一脸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要知道他之前睡着的时候,周身一米之内,只要任何风吹草动,便会惊醒,更何况是人!

  这般的认知,瞬间让苏柏生出了危机感。

  不行,如果再然让虞烟这该死的女人呆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他的命!

  如今他势弱,更是处境糟糕,等他安全了,定要将这祸害处理干净,以免坏了他的复仇大计。

  苏柏这般想着,猛然间,一张放大的脸,便占满了他的整个视线,随即而来的,便是虞烟疑惑的声音。

  “小公子,你醒来了啊!这两件衣裳,你看喜欢哪一件?”

第4章

  什么鬼,一件粉红,一件碎花,都是女孩儿的衣裳,问他这个作甚。

  为避免虞烟再纠缠不清,苏柏硬邦邦的吐出了三个字,“不喜欢!”

  “那可不成,我们等下就要出城了,小公子你得选上一件,我哥说了,昨晚翁默那老贼没能抓到你,定不会轻易罢休的,你要是这原模原样的出去,那就是去送命,苏家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可不………呸呸呸,是不能有事,嗯!大家都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虞烟拿着衣裳在苏柏身上比划着,嘴里喋喋不休的絮叨,等快要说完的时候,对上苏柏的视线,看着苏柏抿着唇,眼神幽暗的模样,瞬间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里转头看了一眼,瞧见没人听了去,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改了口。

  苏柏又不是真的几岁稚子,生死之事,如何不知,只是事既已无挽回余地,徒做悲伤,亦是无用,当务之重乃是保全自身,苏柏本不想搭理虞烟,可见虞烟一副局促不安,说错了话的模样,想想这一夜里,因着这女子生的闷气,苏柏自是起了心思,手指一掐大腿。

  真疼啊!苏柏还来不及懊毁自己掐得太重了,便感觉眼泪瞬间在眼眶凝聚,豆大的眼泪涌了出来,苏柏顺势瘪了瘪嘴,仰着头,望着虞烟,并不说话。

  苏柏本就长得精致,这又刻意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虞烟更是手足无措了起来,一脸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嘴,搜肠刮肚想要找哦两句安慰苏柏的话,却又怕越说越错,“我,我这嘴巴子!小公子,要不你打我几下。”

  焦急之下,忽然拽住了苏柏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扇了过去。

  说是扇,不过也就是挠痒痒一般的力道,不过,这总算让苏柏憋了一夜的气,有了发泄的出口。  “烟儿,怎么还没给小公子换好衣裳,你哥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佩兰提着准备好的包袱,过来一看屋内情况和自己之前走时,无半分分别,忙是催促了起来。

  虞烟听到佩兰的声音,瞬间转身,将苏柏挡在身后,冲着佩兰傻笑了一下,避开她的眼神,往梳妆台而去,“我这就去梳头。”

  佩兰看着虞烟这脱跳的模样,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担忧,视线望向于苏柏,看着被扔在一旁炕上的衣裳,走了上前,坐在炕边,抬手想要去摸苏柏的发鬓。

  苏柏下意识里一躲,佩兰的顺势落了空,她愣了一下,并没有介意,而是冲着苏柏温柔一笑,拿过其中一件衣裳,摊平了放在苏柏的跟前。

  “小公子,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我想你至少应该知道,现在你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这县里,如今想要你的命的人多得是,我们渤海一族承蒙你苏家的恩情,定会想办法,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可你若这般原样出去,送了我们的性命,我们认,但你若有个万一,苏家就再没人了,所以把这件衣裳穿上好吗?”

  温温柔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虽然和记忆中不喜言笑的兰妃有些出入,但说出的话,都跟刀子似的,直接戳人心。

  正在盘发的虞烟,一直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佩兰这般直言不讳,直接吓了一跳,手里拽着一缕头发跑了过来,蹭了蹭佩兰的肩膀,看了苏柏一眼,凑到佩兰耳边,小声提醒道,“嫂子,你这样会吓到小公子的!”

  “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并不代表没有发生出,小公子虽然还小,但并非一无所知,如今的境地,总是要清楚几分,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白白送了性命。”

  佩兰这话虽是对虞烟说的,可这目光盯着苏柏,半分未挪。

  “可,小公子他……”一夜之间没了爹娘,还未曾哭闹,她已经觉得很懂事了。

  “我穿!”苏柏自然是明白佩兰的意思,知道现在不是端着脸面不放的时候,别说是穿女装,就算是跪下来给翁默老贼磕头,他也一定要活下去。

  打断了虞烟的辩护,苏柏拿起来衣裳,直接穿了起来。

  “烟儿,梳好了,就把梳字拿过来,我给小公子梳妆。”佩兰见此,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瞟了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的虞烟,伸了手。

  “哦,给!”虞烟呆愣愣的将手中的梳子递给了佩兰,眼睛望着苏柏穿衣裳,惊讶的只差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有了佩兰在旁,虞烟和苏柏很快就整理好了衣装。

  “小公子,你穿这个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男孩儿!”虞烟这会已经梳好了妇人发髻,脸上的妆容也特意画老些许,等看到穿着粉色裙裳,梳着发包的苏柏,顿是忍不住叹道。

  苏柏听在耳里,只当是对他的侮辱,别过脸去,不想搭理虞烟,佩兰给苏柏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然后从袖里掏出两张籍档,递给虞烟,并极其慎重的向虞烟交代起来。

  “出来这个门,就不能再叫小公子了,要叫粟粟,记清楚了,他是你闺女,来上江是给春阳巷的阿嬷过寿,今儿出城是为了回家,你家是开阳县刘家屯的。等出来这个城门,福叔会送你们峄城,你们便暂且在那里住下。烟儿,虽说按我族的规矩,你还未成年,但在大齐,你早便可独当一面。所以,我把小公子便交给了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定要护他周全长大,能做到吗?”

  “那你和哥哥呢?”虞烟虽然昨日就知道这个事,可这会听佩兰这般慎重的说了出来,莫名的心就慌了几分,“嫂嫂,我有些怕,你帮我和大哥说说,送我们一道去吧!”

  “烟儿,我和你哥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该长大了 。”佩兰坚定的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拒绝里虞烟的恳求,也不等她再说,便是转身,拿了包袱,往门口走去。

  “走吧!别让你哥等急了。”

  虞烟满心焦急,却也只能拉住苏柏,往门外而去。

  苏柏默然由着虞烟牵出了宅院,然后被抱上了牛车,脑中却在飞速的转动。

  佩兰口中的峄城,若是他记得没错的话,相对于如今各地对渤海遗民的赶尽杀绝来说,其辖下的雁回县,却是格外的仁慈,自然引得各地残留的渤海遗民趋之若素。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其实是一场早已预谋好的阴谋,雁回县的县令姜云乃是翁默的心腹手下,也就是在五年之后,他亲眼所见,姜云同暗潜入的皇龙军一并,将整个雁回县的渤海遗民一网打尽,那可是轰动整个朝廷的大案,就那一次,原本残留下的渤海遗留,十之去七,而姜云则因此,被圣上钦点为侯,一步登天。

  虽然已知晓,那里不是可以长久安歇之处,苏柏却没有半分反对,最危险的地方,恰恰也有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翁默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想到的人,会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在姜云掀开那层伪善的皮囊之前,雁回县确实是最理想的地方。

  正思量间,虞成荫的开口,打断了苏柏的思绪。“我们不能再送了,烟儿,小公子便交给你了。”

  苏柏定眼一看,远远的已能瞧见城门处了,虽然和平常时,并无什么不同的地方,但只一眼,苏柏就已认出,站在城门口的守卫,已是换了芯子。

  虞烟还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央请着虞成荫,但虞成荫主意已定,如何会因为虞烟的乞求而更改,交代了福伯好生照顾虞烟和苏柏,便强硬的拨开了虞烟的手,直接离开。

  虞烟期望破灭,自然也无法再任性,擦干了眼泪,平复了情绪,这才让福伯驱着牛车,往城门口方向而去。

  虽然虞烟没说,可离城门越近,苏柏便感觉虞烟攥着自己的手越紧,直攥得苏柏生痛。

  本以为虞烟会经不住盘问,可不曾想,一切顺利的,全然出乎了苏柏的意料之外。

  虞烟一口带着浓厚乡音的腔调,竟然就这么诓过了城门口的守卫,让他们出了城,城门一出,苏柏明显感觉到了虞烟松了一口气。

  只是……,就在苏柏以为,过了这一关的时候,一队快马擦身而过之际,却又骤然停了下来,为首之人,调转马头,直接拦在了牛车之前。

  “车上那娃子,你几岁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虞烟一把将苏柏给揽包进了怀里,手势之紧,苏柏甚至能感觉到虞烟加快的心跳声。

  虞烟吞了吞口水,勉强堆着一张笑脸,表情却又恰到好处的怯怕了几分,“回大人的话,俺家囡囡……”

  为首之人,却是直接打断了虞烟的话,抬起马鞭指了指苏柏,“我问你了吗?让她自个儿说!”

  这人苏柏自然知晓是皇龙军的,皇龙军的办事风格,只怕没有比他更了解的,当下,他装作一副怯怯的模样,从虞烟怀里抬了头,眼睛里透着几分惊恐不安,尖细了嗓子,一副懦弱不安的回道,“大人,俺九岁了。”

  “九岁,女娃儿。”那人狐疑的打量了着苏柏缝着补丁的衣裳,嘴里念念叨叨了句,然后一转码头,从牛车旁,越身而过。

  “走!”

  其一声招呼,马队顷刻间,已是远去,虞烟揽住苏柏却是不敢动,甚至连往后看不敢。

  “他们已经走了,我们没事了!”这戏都演完了,苏柏本想一把将虞烟推开,可虞烟微微颤抖不止的身体,借着彼此身体的接触,传入苏柏的感知之中,苏柏倒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耐了性子,拍了拍虞烟的手,已示安抚。

  “对,我们没事了!没事了!福伯,快点儿,走小路,可不能让他们有后悔的机会。”虞烟怕自己的害怕让苏柏不安,将圈着苏柏的手松开,虽然说话的时候,嘴皮子还在打颤,可还是努力给了苏柏一个笑容。

  “那可就坐稳了!”福伯一扬鞭子打在牛身上,驱着牛车从一边的小径而入,不多会儿,两边疯长的草木,已是彻底将牛车的踪迹掩盖。

第5章

  福伯将二人送到开阳县,然后给二人寻了车马,果不出苏柏所料,他和虞烟所去之地,正是峄城辖下的雁回县。

  马车在路上,走了小半个月,到了雁回时,已入八月。

  也不知虞成荫和雁回这边是如何联系的,他们一进县里,便已有人接应了过来。

  而且这人,不但虞烟认得,苏柏也是还熟悉的很。

  漠北,虽也算是渤海族人,可在被皇龙军抓捕之后,为求活命,五年之后的雁回惨案,他在其中可是至关重要。

  不过,现在嘛!敌强我弱,只能先静观其变再说,不过,就瞧着漠北对虞烟热忱劲儿,不知为何,看着这漠北,却是越发的不上眼。

  “烟儿,上次一别,我们怕是有近十年未曾见了吧!当我知道你要来雁回,可别提我有多高兴了,如今见到,更甚欢喜。”

  “我也未曾想到,来接应的人,会是漠北哥你,这一路我带着小……粟粟,当真是担惊受怕,如今也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就在虞烟和苏柏离开上江县的第五天,便听到朝廷颁布圣谕,苏阳苏太守窝藏渤海一族,罪不可恕,特遣皇龙军剿灭叛党,并于大乔之内,张榜公告,遇苏小小儿苏柏,杀之可得千两白银,若还能再其身上发现渤海余孽的名单,便可一朝封侯。

  自那以后,虞烟徒经各处,可谓更加小心,如今得见漠北,潜以为自家族人,一时间便轻了警惕,正待提及苏柏称谓之际,手心处瞬间传来针扎般的痛意,虞烟这才瞬间改了口。

  “如今到这里,你就彻底安心好了!县令仁义,不会时常盘查,我们也不必成日里提心吊胆的。”漠北倒是没有察觉虞烟的突然改口,笑着言道,“我已经给你租好了院子,你带着娃子,只管安稳度日便可,至于其他的事,交给我便是。”

  说话间,漠北揣着包袱,却是离虞烟走得越发近了。

  “娘,我困了!”苏柏冷眼瞧着,终是没能忍住,拉了拉虞烟的手,并像模像样的揉了揉眼睛,摆出一副困顿的模样。

  这一路上,不知遇见了多少关卡,唯到了非喊不可的时候,苏柏这才不情不愿的叫唤一声,如今这个时候,苏柏突然开口,虞烟脸上的表情一僵,极为尴尬的冲着漠北解释了一下,“粟粟还小,经不住折腾,漠北哥不要介意。”

  话是这般解释着,当虞烟还是弯腰打算将苏柏抱起。

  “你这小身板能抱多久,还是我来吧!”漠北也是渤海族人,又和虞烟乃是旧相识,就是不用脑袋想,也清楚的知道,苏柏不可能是虞烟的孩子,所以即便听到苏柏的称呼,也没有过度介意,反而主动凑上前来,要将苏柏抱进怀里。

  只是,苏柏如何会让漠北如愿,漠北的手一伸出来,苏柏瞬间就往虞烟的身后藏了藏,然后抱住了虞烟的大腿,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惊恐,望着漠北,并不说话。

  “这,粟粟怕生的很,还是我来吧!”虞烟见此情景,可谓越发尴尬无措,只能应着头皮拒绝道。

  被一个孩子惧怕成这般模样,漠北也是有些无措,强装镇定的将手抬上,然后挠了挠头,“那成吧!反正拐过这条街,就到了。”

  苏柏如愿以偿的被虞烟抱了起来,他将头搁在虞烟的肩膀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漠北,目不转睛。

  漠北即便再想和虞烟亲近几分,可被苏柏这般盯着,只觉得心里发毛,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了起来,为了避免在虞烟跟前出丑,只好先闭了嘴,苏柏这才满意的挪开了眼去。

  漠北确实说的没错,顺着街巷拐了个弯,便到了他所说的院子,院子不大,也就是个小二进,但他和虞烟两个人,也是够了的,而且院内收拾的整洁干净的很,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是下了功夫。

  “水,我已经烧在灶房里,你和粟粟先洗个澡,我已经在前面的安记饭馆定了一桌席面,算是给你们接风洗尘。”漠北将虞烟包袱提在桌面上,然后返回到院里,对站在院里好奇张望着的虞烟嘱咐道。

  “我还请了街坊邻里一道,让你好认识一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先过去招呼一下,你们洗了澡,出门左拐走个百来米,就能瞧见安记饭馆了,若是不认得路也没关系,你们就在这院里等着,等三刻钟之后,我再过来接你们。”

  漠北做的事无巨细,倒是让虞烟生出了几丝惶恐,她忙是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不必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也好,我就在饭馆等你了,那我先过去了。”漠北也不强求,点了点头,又冲着虞烟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院子,走之前,还不忘将院门给带上。

  虞烟一脸怔怔然的瞧着漠北离开的背影,人都不见了,还半天没回过神来,苏柏瞧着,终是没忍住,抬手拍了拍虞烟的脸,一脸嫌弃的说道,“回魂了,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要你管!”虞烟脸瞬间一红,冲苏柏吐了下舌头,嘟喃着,佯装无事的将苏柏放下,“你去拿身干净衣裳,我去给你提水。”

  说罢,生怕被苏柏瞧出来自己的心思,逃似的直接去了灶房。

  苏柏瞧着虞烟的背影,眼中闪过晦暗莫名之色,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喜欢漠北。

  不过是一个叛徒罢了,这种人只有死了,才清净!

  苏柏下一瞬间,甚至连漠北的死法都已经想好了,一想到漠北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状,苏柏这才心满意足的迈着小短腿,回屋拿了衣裳,沐浴去了。

  “你,你干什么?”浴桶对于苏柏虽然有些高,当是对于一路舟车劳顿的苏柏来说,这能全身泡在温水里,确实是一种享受,但是,但他看到虞烟穿着肚兜,跨进浴盆之内,瞬间变得无措了起来。

  “洗澡啊!”虞烟坐好在浴桶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苏柏一脸惊恐的沉入水中,只露出口鼻来,向虞烟训斥道,“我是男的!你,你怎可……!”一同沐浴。

  “你现在,最多只算娃儿!再说了,我穿着衣裳,你上下哪一点儿,我没瞧过,快些洗洗,漠北哥还在等着呢!”虞烟瞧着苏柏的怂样,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无耻!”苏柏脸瞬间便得绯红,他咬着牙,冲着虞烟说了一句,然后扶着桶边,伸手去拿放在凳子上的帕子。

  “我可是你娘亲,小公子!”虞烟非但不恼,反而拉长了声线,意有所指的说道。

  苏柏不理,拿了帕子,于水中系在腰间,站起身来,猛然盯向虞烟,然后欺近,抬手捏住虞烟的下巴。

  “既然知道现在你是我娘,那就守好当娘的本分,可前往别背着我死去的爹,红杏出墙,离漠北远点,听清楚了没,……!”

  虞烟被苏柏乍然的气势,吓了一跳,醒过神来,自是不甘示弱的一把拍掉苏柏的手,转而朝着苏柏的脸颊捏了几下,略带几分心虚,强提着气势,冲着苏柏回道,“你说什么呢!……和漠北可没半点关系,更何况,我离嫁人可还远着呢!所以你放心,这寡我守得起。”

  “是吗?”苏柏任由虞烟掐着脸,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这轻蔑的语气,瞬间惹毛了虞烟,她一把将苏柏给勾了过来,然后将肚兜往下拉了拉,按着苏柏的头,往她胸口处的一绯红花瓣印记上压。

  “看清楚了,我们渤海族人和你大齐不同,唯有等这朵花长全四瓣之后,才能嫁人生子,再此之前,就算成亲了,也无法孕育下一代,你听明白了!”

  苏柏被压得,脸都要贴在虞烟的肌肤上了,还是看清楚了虞烟胸口处的印记还只有两瓣,想想这代表什么,还有这个位置,苏柏的脸就跟煮熟的虾米一般,红的彻底,被虞烟这般强制禁锢着,可谓是又羞又恼,这倔强性子也是上来了。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虞烟哪里肯示弱半分,一声轻哼,直接辩驳道,“那又怎么着!你还不得叫我娘!儿……儿啊,儿啊……”

  虽然明知虞烟是故意的,可在这一声声中,苏柏的反抗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热流甚至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被他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那张温柔的脸,瞬间浮现。

  “儿啊,这可是你娘亲手给你做的风筝,喜欢吗?”

  “儿啊,先歇会儿,娘给你熬了鸡汤,看合不合你口味。”

  “儿啊,别怕,娘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

  “小公子,你怎么了,我刚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这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苏柏一下子就不反抗了,虞烟自然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托起苏柏的头一看,瞬间慌了神,忙抬手去擦苏柏的眼泪,心中更是懊恼,怎么自己就跟小公子较上劲来了。

  “我没事,等下你自己过去吧,我累了,我要先去休息了。”苏柏拨开虞烟的手,冲着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爬出浴桶,拿了换洗的衣裳,直接出了浴房,留在虞烟不知所措的坐在浴桶里。

  虞烟愣了一下,澡也不洗了,出了浴桶,飞快地穿上衣裳,就冲苏柏追了过去,等找到苏柏时,苏柏已经整个儿窝在被褥里了。

  “小公子,你还好吧!”虞烟伸出手指,戳了戳被褥拱起的地方,试探性地问道。

  苏柏闷在被里,并不想回应虞烟,毕竟他刚刚在虞烟跟前,可是丢了大丑。

  虞烟站在床头,犹豫一下,抬脚上了床上,连着被褥一并,将苏柏团进了怀里,手轻轻的拍在被褥上。

  “小公子,没事的!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第6章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阿!好不容易嫁了人,还没过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夫君他,他居然就没了!”

  “可怜见的,当真是可怜啊!”

  “黄阿嬷,粟粟都这么大了,本来嘛,我是打算守着粟粟在乡下过一辈子的,可是,可是……他们瞧我孤儿寡母的,竟然把我和粟粟给赶了出去,就连家里那一点薄产,也被他们尽数给夺了去,我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可真真儿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苏柏坐在虞烟身侧,看着虞烟哭得梨花带雨的,只差嚎啕大哭的模样,自是满头黑线。

  他就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一时间心软,跟着虞烟过来了,这落座之后,旁人才刚开了腔,虞烟就是吐豆子一般,只差将自己的祖宗三代拉屎撒尿那点事,都交代在台面上了。

  说得是绘声绘色,若不是他对虞烟知根知底,只怕连他都信了几分。

  至于旁边的人,苏柏明显感觉到,瞧着他和虞烟目光中,全是同情可怜模样。

  就连一旁三五大粗的铁匠汉子,也是一脸不忍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到了这里,有我们街坊在,你就放宽了心过日子,定不会让旁人欺辱了你娘俩去。”

  “多谢孟大哥,漠北哥,也是多谢了你,本来我都想好了,干脆带着粟粟一道去见我家男人得了,多亏了漠北哥你愿意收留我们,这才给了我们娘俩活命的机会,你就是我和粟粟的大恩人啊!”虞烟一副感激的无以言表,连连道谢,连带着,将自己为何会出现这里,说了出来。

  虽然虞烟这个样子,显得过于没有心机,但苏柏却也不得不从承认,这其实就是最大的心机。

  苏柏冷眼瞧着虞烟演戏,一旁的漠北明明知道虞烟是胡说八道,却也是连连附和模样,让苏柏原来还想夸虞烟的心思瞬间淡去,瞧着那模样,心里越发烦躁。

  “啪!”的一声,将筷子搁下,苏柏越过凳边,就往外走去。

  “我吃饱了!”

  苏柏才刚走两步,便听到背后虞烟抽泣着的声音传了过来,“别介意,别介意,粟粟他爹过世没多久,娃儿心里难受得紧,听不得我提他爹,一提便是这个模样,你们别放在心上,平常这娃儿,都是乖得很的。”

  苏柏顿是身形一跄,这该死的女人,还有什么话是不敢的说的。

  正吐槽着,苏柏感觉衣裳被人拉了拉,偏过头去,便瞧见一小姑娘泪水含眶,怯生生的望着自己,伸向他手心里,还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明显是被咬了一半的冬瓜糖。

  这不就是孟铁匠的闺女,是叫吉安?

  “粟哥哥,你要吃糖吗?吃颗糖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不吃!”这么恶心的东西,苏柏一脸的嫌弃甩开了吉安,提着步子便跨出了饭馆。

  “粟哥哥,这个很好吃的!”吉安自然不明白苏柏的嫌弃,见苏柏要走,攥着糖,迈着小胳膊腿,连忙又追了上去。

  只是她人小,走得又急,过门槛的时候,一时不察,直接就被绊倒,往前一摔,直接扑倒在了地上,纂着的冬瓜糖,也直接摔在了地上,裹了一层灰。

  “哇哇哇……”吉安瞬间大哭了起来。

  原本还听着虞烟哭诉的一桌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摔着了,吉安,摔疼了没。”离门口最近的漠北,连忙起身,将吉安提抱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急声问道。

  “糖,给哥哥的糖,掉了,呜呜呜呜呜……”吉安张着嘴大哭不止,嘴里含糊不清的指着糖哭诉道。

  哭腔太重,众人也能听得清的,也就‘哥哥……糖掉了’几个字模糊的字眼。

  既是当娘的,这种情况,自然得摆出当娘的架势来,虞烟脸一板,拉住苏柏就向他呵斥道,“粟粟,你怎么回事,怎么能欺负妹妹呢!快跟妹妹道歉。”

  苏柏才不理虞烟这一套,也懒得解释吉安摔到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现在虽说人单力微,但也不至于卑微到这个地步,苏柏抬眼撇了虞烟一眼,然后摸出一文钱,往吉安脚下一丢。

  “够了吧!”说罢之后,直接理也不理虞烟,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苏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才走了几步,就被虞烟给生扯着提了回来,然后倒夹萝卜一样,将他夹住,‘啪啪啪’几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屁股上。

  苏柏直接就懵掉了!一时间让虞烟拍了哥正着不说,竟忘了反抗。

  孟铁匠本来还有些心疼自家闺女,可瞧虞烟这恶婆娘架势,哪里还敢提抱怨的话,连忙将苏柏从虞烟的手里的抢了出来。

  “虞嫂子,不就是一块糖,小娃儿间常有是的事,你这可就伤了和气了。”

  虞烟的动作,也是吓到了吉安,脸上挂着灰扑扑的泪痕,张着嘴,连哭都忘了。

  被钳住的力道不同,苏柏也总算是醒过神来,他猛地推开孟铁匠,狠瞪了虞烟一眼,虞烟自是一脸心虚的挪开了眼去。

  苏柏嘴角一撇,直接一甩手,自顾自离去,虞烟不好意思的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忙是追了过去。

  等走得远了,虞烟确定旁人瞧不见了,这才堆了笑脸,凑到苏柏跟前,拉了拉苏柏胳膊上的衣裳,然后晃了晃,“小公子,还生气呢!我向你陪不是,还不行吗?”

  “你打……我”苏柏侧头看了虞烟的手,然后一抬手,将虞烟的手,直接拍掉,咬着牙,向虞烟说道。

  “我这不是做给旁人看的嘛,看着唬人,可是一点都不疼的。”虞烟嬉皮笑脸的冲着苏柏解释,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她小的时候,只要闯了祸,哥就是用这一招的,用她哥的话来说,自己下得了手,别人瞧着就不好意思下手了,而且这听着响得很,可实际半点实肉都没打着。

  “你竟敢……打我。”苏柏咬着牙,再度重复。

  疼,他自然知道不疼,且即便是在他身上划上两刀,他也绝不会哼上半句,可大庭广众下,虞烟这般,他还有何颜面可言,这若是让他上一世的手下知晓,还不笑掉了大牙。

  “那,要不你打回来?”这打都打了,除了这个,虞烟也想不到其他让苏柏解气的法子了。

  说罢虞烟在苏柏跟前一弯腰,抬着胯儿,扭着身儿,示意苏柏照原样给打回去。

  八月天本就天气炎热,衣裳自然也是单薄的,这腰一弯,蜜桃似的轮廓顿是显现在苏柏的眼前,苏柏这气还没褪,便已化为深深的无力,虽赶紧别过脸去,半分也不想去看虞烟,不自觉地还是红了耳轮。

  “你哥难道就没有教你吗?”

  “教我什么?小公子,你快些,打完了,我们可就一笔勾销了。”虞烟一脸茫然向苏柏催促道,全然不知苏柏所提之事为何。

  苏柏闻言,只能扶额,心中暗暗将虞成荫咒骂了千百遍,然后耐着性子向虞烟解释道:“身为女子,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不可随意在男子面前甩腰扭臀,你这娇柔做作之态,瞧在男子眼里,别人只当你心又不轨,试图引诱,自是极不妥当,往后……”

  苏柏正说话间,一眼瞧见漠北转巷而来,瞬间歇了嘴,脚挪动几分,替虞烟遮挡一二。

  “烟儿,可无事……你们这是在作甚?”

  虽漠北身形现时,虞烟也瞧见了,将苏柏住嘴,顺势扶膝而起,但之前姿态,仍被漠北瞧进眼里,只觉甚为古怪,不由发问。

  “没事,就是一时腿酸,休息一下,漠北哥,你怎么过来了。”虞烟瞧了一眼苏柏,自是不会真言已对,只含糊其词,一笔言过。

  “孟大哥怕你气急,伤了阿粟,特让我过来看看,无事便好。”漠北信以为真,向虞烟解释自己出现于此的原因,然后又道:“看你们这模样,想是和好如初了,烟儿,之前也未见你动筷子,要不再回去吃上两口,意下如何?”

  虞烟本想一口答应,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跄,转而望向苏柏。

  “我吃饱了,不必了!”苏柏一口回绝,敢在众人面前丢了那么大地丑,他自没有再回去被人围观的道理。

  “我有点担心粟粟,那也不过去了。”虞烟一脸不情愿,但也知道刚才那事还没过去,只好依着苏柏的意思来。

  漠北见此,自不好强求,改言道:“那正好,我送你们一道回去吧!”

  苏柏的脸瞬间又黑了几分,虞烟赶忙拒绝道,“也就几步路而已,就不必麻烦漠北哥了。”

  “不碍事,我正好有事想要问你。”漠北却是坚持道,族长的信里只说虞烟会过来落住,让他安排妥当,其他的事,一概没提,他知道虞烟是从上江县过来的,也听说了上江县发生的一些事,虽然虞烟对街坊说,苏柏是她儿子,但他们自小便认识,自然知道这绝不可能,之前苏柏是女孩儿装扮,他也没往深处想,可如今苏柏换上了男装,依着县衙张榜的文书,他自然是有怀疑的道理。

  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还是先说个分明的好。

  苏柏一听漠北的话,自然知晓漠北有了几分怀疑,偏头看虞烟,见虞烟也恰时望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也已收住,便知她心里想的和自己一般,冲着虞烟微微点头示意,虞烟自然了解,点头应承了下来,“这样的话,那咱们回院子再说。”

第7章

  “烟儿,你实话跟我说,阿粟他……是不是那个人的?”漠北看着苏柏,一脸正色又迟疑的虞烟开口问道。

  苏柏虽然知道,漠北定然会猜疑几分,但这般直条条的敞开来说,苏柏脑中瞬间浮现的,就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将漠北给处理掉。

  不过这件事,他现在一个办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苏柏瞧了一眼虞烟,开始思量起说服虞烟和自己同流合污的可能性。

  虞烟却是一脸懵然的望着漠北,待醒悟过来漠北话中的意思,顿是一脸惊慌的往门口探顾了一下,然后身体冲着漠北方向前倾了些许,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叨叨的冲着漠北开口问道,“那个人?莫不是说的苏大人?”

  又在装傻!苏柏脑中下意识浮现这个念想,将脑中浮现出的漠北的各种死法暂行压下,不动声色的望向虞烟,看她会如何应对。

  漠北点了点头,瞧着虞烟这模样,对于自己的猜想,又是坚信了几分。

  虞烟恍然大悟,冲着漠北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转头望向苏柏,然后用手推了推苏柏的肩膀,“粟粟,你上门口守着去,可不能让旁人听了我们的谈话去。”

  苏柏看了虞烟一眼,端坐如山,不动半分。

  “你这娃子,就欠收拾。”虞烟见使不动苏柏,不好意思冲漠北笑了一下,转头瞪了苏柏一眼,别开凳子,跑到门口,一脸紧张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返回之际,还把门给拴上了。

  就这,还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苏柏眼角余光瞧见漠北整个人都坐端正了,神情中也是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杀了的好。

  虞烟做完这一切,才猫手猫脚的返了回来,一脸神秘兮兮的凑到漠北跟前,开口道。“漠北哥,我当你是亲近人,这才告诉你,但你得发誓,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就算是死,也不能外传半个字。”

  虞烟这般郑重的模样,只觉自己的猜测已是八九不离十,望着虞烟的迫切的目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挣扎,但还是硬着头皮伸出手指,依着虞烟的意思,发了誓。

  如此,虞烟这才如释重负,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苏大人的嫡子,确实是我们保下的,连夜里,就给送出了上江县,按脚程来算,我哥带着苏小公子应该已经到上京了。”

  漠北完全没有想到,虞烟给他的答案居然会是这个,这可全然和自己猜测挨不着半分边,一时间之间,心里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愣了一会儿,这才抬手指了指苏柏,不确定的问道,“那阿粟,他是?”

  “锁生家的娃儿啊!你不记得了,上次我们见时,锁生哥才刚娶了媳妇,一晃这么多年了,粟粟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是第一次见着吧!按辈分算,你还得叫粟粟一声堂哥呢。”虞烟想都没有想,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完全不过脑的那种,顺口还给苏柏提了辈分。

  “可为何,你会带着锁生的儿子?”虞烟什么性子,漠北还是知道几分的,但他们两个过了这么多年没见,总还是要问清楚的好,毕竟县衙门口的榜文上,可是白字黑字的写着,窝藏苏小公子的人以叛逆论处,他虽然也很同情苏大人一家,但是如今的安稳日子,实在太难得了,他不想再过回颠沛流离,四处躲藏的日子了。

  “我哥说为了避人耳目,分散注意,暗渡陈仓什么的,又听这边的族人来信,说雁回是个好地方,刚巧粟粟和小公子年岁相仿,就让我带着粟粟过来了,一个是给小公子打点掩护,另一个便是瞧瞧这雁回是否真如信中所言那般好,如今族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这要真是个好地方,到时候就把族人都迁过来,我哥信中没和你说吗?”

  虞烟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神态自若,隐隐中,还带着几分向往之色,说的也是有理有据,极为诚恳,实在让人没有不信的道理。

  漠北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也连带着轻快几分,甚至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了。

  “族长只稍微提了几句,让我具体的问你便可,不过听你刚才说,族长去上京了,这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

  虞烟一直观察着漠北的神色,见他放松了下来,自己说话也变得俏皮了起来,“我哥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我哥他那么聪明,绝对不会有事的。”

  “那倒也是。”漠北见状,轻快一笑,煞尤其是的点了点头,附和虞烟,然后站起身来,冲着二人告辞道,“你们一路上也没好好休息过,我下午也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带你们四处瞧瞧,算是认认道儿。”

  “那就有劳漠北哥了,我送你出去。”虞烟见此,连忙起身,将漠北送了出去,等回到院子,便瞧见苏柏站在门口边上,虞烟垮了肩,直冲着苏柏抱怨了起来。

  “累死我了,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苏柏一脸严肃的望着虞烟,牛头不对马嘴的接了一句。“你之前,说一直会陪着我,也是诓我的吧!”

  刚刚虞烟可是让他大开了眼界,巧舌如簧,滔滔不绝,可谓是说得天花乱坠,还有理有据,言之凿凿,若非他亲身经历,只怕也险些被虞烟给诓骗了过去。

  只如此以来,他不得不怀疑,先前虞烟诓骗他时,许下的种种承诺,也不过信口拈来罢了。

  “啊!”虞烟抬头偏向苏柏,愣了一下,这才悟明白苏柏话里的意思,连忙坐直了身,极诚恳的解释道,“小公子你怎么能和旁人比呢,我这不是为了打消漠北的怀疑,想出的权宜之计罢了。”

  旁人?苏柏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表示不自觉便舒缓了些,不过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可不是漠北那傻小子,被虞烟随意编造两句,就给诓骗了过去。

  “你发誓,若是敢随意丢下我,你的族人皆不得好死。”苏柏盯着虞烟,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稚嫩,可这说出的话,却老成的让人害怕。

  虞烟瞧着苏柏一脸认真而又倔强的模样,一下子便是心软了下来。

  这小小的,精致就跟年画里娃娃一样的人儿,本该和苏家的人一起,享受着温馨安宁的生活,如今却因为她一族人的关系,以至于这世界再无与其血脉相连之人,还要跟着她四处藏匿,无法告诉任何人,他就是苏大人之子,苏家都是冤枉的。

  现在这么迫切的想要一个保证,一个承诺,应该只是太过于害怕了的原因吧!

  虞烟这般思量着,心里原本的那一丝不痛快,不情愿,瞬间烟消云散,她起身走到苏柏的跟前,然后蹲了下来,平视着苏柏的目光,举起手,一脸虔诚的按着苏柏的要求,指天发誓。

  “我虞烟,此事定护小公子长大,期间不管遇见任何危险,任何困难,绝不丢下小公子,若违此誓,我渤海一族定遭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小公子这样可以吗?要不,我们再拉拉勾。”

  虞烟说罢之后,歪头冲着苏柏问道,并伸出了另一只手,弯起小拇指向苏柏示意。

  “不必,我姑且便信了你。”苏柏一脸嫌弃的瞧了瞧虞烟伸出的尾指,别过眼去,傲然地回道。

  虽说离了虞烟,他也能活,也能报仇。

  但有虞烟在,倒是可以给他省了很多麻烦,而且,虞烟作为虞成荫的妹妹,有她在,既可作为他钳制虞成荫的一种手段,又可以借此随时掌握渤海一族的动向,实乃两全其美之策。

  对于今日虞烟的誓约,不管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既然发了誓,他就当这是真的,往后若有一日,虞烟背弃了今日的誓约,他自会让虞烟为背弃的誓言付出代价。

  虞烟自然不知晓苏柏心里又开始琢磨着杀人那回事了,见苏柏的表情有所松动,这小半个月的相处,她自然知道这是说明苏柏不生气了的表现,放着手,扬起唇,冲着苏柏笑了一下,脸上几丝疲惫浮现,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小公子,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我真是累了,你要和我一并睡一会儿吗?”

  苏柏脑中瞬间浮现虞烟四仰八叉的睡姿,瞬间脱口而出,“不必!”

  虞烟问问当真也只是问问而已,明明苏柏已经拒绝了,虞烟嘟囔着,直接伸手将苏柏抱了起来,“睡嘛,睡嘛!等睡醒了,还有好多东西需要置办,到时出了门,你再说困,那可不成。”

  虞烟跨到床上,将苏柏往怀里一揽,就着苏柏的发顶蹭了蹭,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苏柏好不容易的平复的情绪,直接又被虞烟的擅作主张,气得快要吐血。

  他费劲全身气力,从虞烟的手里挣了出来,然后坐了起来,一脸无奈的望着虞烟。

  “怎么了,小公子?”虞烟一脸莫名的望着苏柏,丈二摸不着头脑。

  “男女七岁便不可同席,便是母子,也需分榻而卧,更别提你我非是真的女子,此乃女子应知的礼数,你是当真不知,还是傻啊!”他一个只管杀人查案之人,虽未亲近过女子,都知晓这些,虞烟如今已是二八年华,怎么着,也该是懂的一些的才是,而不是处处都需他来提点。

  “这些我都知道,在府里时,教我绣花的春嫂都跟我提过,在外人面前要端庄矜持嘛,可小公子你是家人,自然不需要顾忌这些啊!”虞烟瞧着苏柏那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哑然失笑,抬手想要捏捏苏柏的脸颊,却被苏柏偏脸挪开,虞烟也不泄气,改用手背抚了抚苏柏的脸颊,向其说道。

  家人!苏柏一怔,家人这个词离他曾那么远,又那么近过,虽然脑中留有爹娘和他在一起的温馨记忆,可那些记忆,对于重生回来的他,更多的只是一种旁观,虽然有时候记忆的酸涩会喷薄而出,但更多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实在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小公子,你放心好了,在外面我保证,绝不给你丢丑,行了吧!我真困了,若还有别的事,睡醒来了再说,行吗?”

  虞烟打了哈欠,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顺手将苏柏再度带到了床上。

  苏柏抿了抿唇,偏头看了一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的虞烟,还是伸手将虞烟搭在他身上的手拨开,然后往内侧又挪了挪,贴着墙壁而卧,将被褥横在二人之间,这才闭上了眼眸。

第8章

  花了几日功夫,漠北领着虞烟二人,这才将县里逛了个明白,然后虞烟又趁漠北不在,带着苏柏,在县城里逛了几日,直至确定,从现在的住所出发,走那条路线可以既避人耳目,又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城之后,这才让虞烟总算放心住了下来。

  而苏柏,更是迫切的需要找个理由,让自己可以言归正传将一身武艺,重新练了回来。

  若是他记得没错的话,十年后镇南军的将帅祝车,祖籍就是雁回,这个时候,他还未投身军帐,若是能寻到这个人的话,他便有了向虞烟提及练武的借口,也能交好这往后的晓勇之将。

  这日,苏柏出门,本想去寻寻祝车的住所,可是还没出巷口的时候,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大三小,大的那个穿着褂子,看臂膀,肉肌有力,两个和自己个头相当的男童,一胖一瘦,但苏柏都不认识,唯最后一个女娃,苏柏倒是有几分眼熟。

  “就是你,把吉安弄哭了!”最大的那个走到苏柏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柏,冲着苏柏不屑的龇了下嘴,粗着嗓子开口说道,不是向苏柏发问,而是及肯定的语气。

  是来找茬的,苏柏板着个小脸,道了一句,“与我无干。”

  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打算从那人身边越了过去。

  还没走两步,那两个和他个头差不多高的男童也堵了上来,胖的那个掂着脸上的头,冲着苏柏说道,“你把吉安妹妹弄哭了,就想这么算了 ,没门!”

  “那你们想怎么样?”苏柏好笑,从来就只有他仗势欺人的份,没想到重新活过,竟然会有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堵住了去路。

  “这个……”胖的那个,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望向了高个,想问他的意思。

  “哼!要么向吉安道歉,那么被我们几个打一顿,瞧你这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身板,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

  高个自恃体强,转身一脸轻蔑的冲着苏柏说道,话音未落,直接伸手,抓住苏柏的后领,试图直接将苏柏提了到吉安跟前,让苏柏向吉安赔罪道歉。

  只是,这举动简直就是对苏柏极大的侮辱,苏柏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手肘往后一顶,重重的砸在了高个的胸口,高个全然没有想到苏柏竟然还有反击之能,吃痛之下,下意识撒了手。

  苏柏落地,想也不想,就冲着高个的小腿,腰腹处袭了过去。

  虽然手中的招式成了花架子,打在身上的力道自不能比,但招式套路仍在,高个又措防不及,被苏柏打的拳拳到头,挡了上招,却挡不住下招式,一时间自是恼羞成怒。

  “还不快来帮忙!”高个怒吼一句,生受了苏柏一招,然后横头直冲,直接撞在了苏柏的脑袋上,巨大的冲击,撞得苏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脑袋也被撞得眼冒金星。

  而与此同时,另外两个人,也围着了过来,三人围殴,虽然全无招式可言,却胜在人多,苏柏虽有章法,可双拳难敌四手,厮打了一会儿,直接被三人压在了身下,钳住手脚,无了反抗之力。

  可即便如此,苏柏仍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哇哇哇,哇哇哇呜呜呜……”吉安本就年幼,又是女娃,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直愣了一会儿之后,便是号啕大哭了起来。

  小娃儿的声音,自是穿透力十足,苏柏走出家门,也没走多远,正在屋里给苏柏缝制新衣的虞烟,自然也是听了真切,寻着声儿出来一瞧,看到苏柏被压着打,顿时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虞烟大喊一声,直接丢了手中的针线,就冲了过去。

  “快跑啊!”被虞烟逮了正着,多少是由几分心虚,胖的大喊一声,直接撒手,就往另一头跑了去,瘦的也是灵巧,紧跟在了后面,高个反应最慢,愣了一下,又往苏柏脸上砸了一拳,这才撒手起身,一把将吉安扛在了肩头,直追了过去。

  “小……粟粟,你怎么样了!”虞烟冲到苏柏跟前,看着苏柏嘴角流出,脸颊青紫的模样,自是吓了一跳,险些叫出了在家时的惯称。

  “我没事!”苏柏坐起身来,一口血沫吐在了地上,小脸上阴沉的可怕,他堂堂未来皇龙军的掌权者,居然有被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天,此仇不共戴天,他若不报,誓不为人。

  苏柏一把甩开了虞烟伸过来相扶的手,然后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而去。

  虞烟自是感觉到了苏柏的怒火,哪还放心让苏柏一个人,捡起之前落下的针线,连忙追了上去。

  苏柏回了院子,一把拉了晾在院里已经干了的衣裳,直往浴房内而去。

  虞烟追到浴房门外,看着被苏柏从内锁住的门,越发焦急了几分,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公子,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吧!”

  苏柏用冷水冲刷了一下,穿上干净衣裳,湿着发尾拉门而出,抬眼撇了虞烟一眼,“不必。”

  说罢直接再度往门口方向走去。

  这是要出去?虞烟下意识里浮现这个念想,忙快走几步上前,拦住了苏柏地去路,“小公子,还是让我替你擦点药吧!”

  “我说了我没事,让开。”苏柏仰头,黝黑的眼眸,死死盯着虞烟,一脸的倔强。

  虞烟被盯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就往旁边挪了两步。

  “不要跟着我。”

  苏柏收回视线,丢下一句,直接往门外而去。

  苏柏被打得这么惨,虞烟哪里坐的住,苏柏一出院子,虞烟便直接追了出去,可就跟了苏柏两条巷子,一转眼,便已失去了苏柏的行踪,她惊了一下,四处问询,也是无果,虽然知道,苏柏已是认路的,可这夹怒而出,若是遇见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虞烟寻不到苏柏,只能按捺下焦急,转回了院子,却是坐立难耐,神思难安,亦是越想越气,贝齿一咬,在院里捡了一根柴棍,又是出了院子。

  打苏柏的那些人,虞烟虽然还没有认全,但吉安她却是熟悉的,只要找到了吉安,她自然就能找到对苏柏动手的那些人。

  她们渤海一族用命相护的人,岂能让人平白无故的打了去。

  虞烟气势汹汹的直接冲到了孟铁匠的铁匠铺,然后抬脚,对着孟铁匠放在外面摆放农具摊子的支脚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失了支撑的板面一倾,上面摆放的铁具直接滑在了地方,发出的撞击声,直接把正在冷铁的孟铁匠给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便看到虞烟将手中地柴棍往铁匠铺里一丢,然后单手掩面,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冲着孟铁匠嘶吼道。

  “好你个孟铁匠,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得罪你了,用得着的让人特意堵了我家粟粟吗!我可怜的粟粟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这要是真出了点事,我还有什么活头,往后可还有脸面去见我死去的男人啊!”

  “虞嫂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啊!”孟铁匠被虞烟这一出出闹得,直接给懵住了,看着街边瞧热闹的百姓不断围了过来,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连忙放了手中的铁锤,迈大步走到了虞烟的身边,刻意压着声音,缓和了语气,向虞烟开口道。

  “虞嫂子,要真有事,咱们去屋里说,要我老孟真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老孟一定给你赔不是。”

  虞烟看了孟铁匠一眼,不动不说,反而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一下一下拍着大腿,垂着眼眸,看起来,倒是伤心到了极点。

  “你不知道,你家闺女干了什么好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在刚刚,你家闺女领着三个大娃,就在我家门口,逮着粟粟,就那么压着我的儿啊!一下一下的打的,一个个小小年纪的,这心怎么就这么狠啊!”

  “吉安?”孟铁匠愣了一下,瞬间回想起,就在刚才,自己的大徒弟步山领着庄宝,庄钱两个鬼鬼祟祟的说着什么,然后就把吉安一并抱了出去。

  这事,肯定就是步山干的!

  孟铁匠下意识里往人群里一扫,便看到步山抱着吉安远远的站着街边,领着庄家两小子,踮脚往这边瞧着热闹,而庄家两小子脸上还挂了彩。

  这帮惹祸的臭崽子,孟铁匠的怒火,蹭的一下直冲头顶,他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锄头把,起身拨开人群,就直接冲着步山冲了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我今儿个非劈了你不可。”

  那吼声,直震得铁匠铺的顶棚都颤了几颤,步山浑身一个激灵,将手里的吉安,往旁边的庄宝手里一塞,直接拔腿就跑。

  虞烟要的就是这效果,抽泣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垂着头,是不是用袖边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倒是做足了可怜相。

  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围观瞧热闹的人,都散了去,这才见孟铁匠揪着步山耳朵,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然后直接一甩手,直接见步山给丢在了虞烟的跟前。

  “虞嫂子,是我教导无方,才让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去,我就这就让他给你赔罪。”这一来一回,孟铁匠自然也摸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脸抱歉的冲着虞烟说道,然后一低头,抬起一脚便直接踹在了步山的腿上。

  “小兔崽子,给我跪好了,给人磕头赔罪。”

  “我不,我没错,谁让她崽子欺负吉安的,下次别让我再瞧见了,不然我还要打得他满地找牙。”步山梗着脖子,半点也不服输的,冲着虞烟吼道。

  孟铁匠猛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步山的头上,直接气得是吹胡子瞪眼,这会掐了步山的心都有了,“你个蠢货,净给我惹事,吉安都说了,是她自己跌倒的,我看你这脑壳是活到猪屁股里去了。赔不赔罪,不赔罪的话,给老子滚回去你步家坝子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啊!”步山懵了一下,然后别过脸去,冲着门口两脸焉了吧唧的庄家兄弟旁边的吉安问道,“吉安,是师父说的这样吗?”

  “吉安想给糖糖让粟哥哥吃,粟哥哥不要,吉安自己跌倒了。”吉安这会眼眶还是红的,她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向步山回道。

  “你两小兔崽子,等下爷们非弄死你们不可。”步山瞬间瞪向了庄家兄弟,庄家兄弟顿是往街上缩了缩,连忙撇清了关系。

  “不关我们的事,是锤子跟我们说的。”

  步山龇牙冲着庄家兄弟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在孟铁匠又一巴掌伸过来的时候,缩了缩脖子,躲了过去,然后十分干脆地,冲着虞烟,就磕了三个响头。

  “是我没听清楚明白,打错了人,我在这里给你儿子磕头赔罪,要打要罚,我都认了,您看着吧!”

  虞烟可不是得理就饶人的那种,小公子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那伤她看着都心疼的紧,这事,可不是磕个头,道个歉就能扯平的。

  虞烟抬手捂了罪,抽泣了两声,语气绝望的说道,“你就是把这头都磕破了,又有什么用,我家粟粟不见了,不见了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娃儿,怎么就不见了呢!”孟铁匠的脾气还未下去,听虞烟这么一说,自是急了几分,连忙开口问道。

第9章

  “这还不是你的徒弟惹出来的好事,我们娘们初此地,人生路不熟的,这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我拿什么向他死去的爹交代啊!”虞烟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了街上不远的处的一个声音,嚎啕的声音,亦是大了几分。

  说话间,更是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挤出的泪光,神情中,划过几抹慌乱之色,脚步亦是往铁匠铺外面挪去,“不行,我得去报官才行。”

  只虞烟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拦了下来,正是虞烟之前瞧见的漠北,漠北横手拦在虞烟的跟前,低声说道,“烟儿,不能去报官。”

  虽说姜县令在对待渤海一族的态度上,格外温和,但是虞烟这送上个门的猎物,便是再仁慈的猎人,只怕也不会放手。

  且不论这个,就虞烟要报官之事,就算呈报县衙,县衙也只会将虞烟赶了出去,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所以,这虞烟报官除了自投罗网之外,无半分好处。

  虞烟像是漠北的目光威慑道一眼,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可随即一脸焦急的望向漠北,“可是,粟粟他……他,要真丢了。”

  “我让街坊帮你到处找找,雁回只有这么大,阿粟走不远的。”漠北已经知道阿粟是锁生的儿子,自然也就明白虞烟话里的意思。

  “你现在情绪不稳,就先回去,等我们消息。”

  “我可以……”虞烟一把抓住漠北的手,执意开口。

  “相信我!”漠北直接打断了虞烟的话,他皱了皱眉头,看了虞烟一眼,将虞烟的手拿开,越过其身侧,走进铁匠铺,到孟铁匠身边,耳语几句,然后快步走回到虞烟身边。

  “我送你回去。”

  虞烟看漠北执意,也就没了拒绝,然后在漠北的护送中,回了院子。

  漠北自然不能留下陪着虞烟,安抚了虞烟两句,便是匆匆出了门去替虞烟寻苏柏去了。

  虞烟坐在院内,焦急的目光,随着漠北的身影在院门口消失后,瞬间化为平静。

  本来她去找孟铁匠,单纯的只是为了给苏柏出了一口,但是在注意到漠北之后,这才忽然改了主意。

  虽然之前说辞,已经说服了漠北,但前几日带着苏柏于县内确定路线之际,虞烟曾偶见漠北在小公子的画像前停驻,虽不确定漠北心中的疑虑有几分,但若能解决,自是极好。

  所以,虞烟这才一时念起,毕竟如果粟粟是苏柏之子的话,就是她胆子翻了天,蠢如笨猪,也定没有可能将苏柏送到官府的眼皮子底下。

  反其道而行之,这招虽说凶险了一些,但想来足矣消除漠北所有的疑虑。

  另一边,苏柏转入巷子,将虞烟甩掉之后,就直奔城北区的破落区,这里的住着的多数是一些无家可归的破落户,苏柏花了几个铜板,便被人引到了一座破败的庭院前,据说,这里面住着的,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苏柏在门口驻足了一会,感受周围投注过来目光越发诡异时,苏柏面容沉沉,抬手推开了那扇还挂着蛛网的门。

  “……开门时,厚重粗粝的声起,苏柏费力的推开了一条门缝然后从门缝里,直接挤进了门内。

  苏柏还没有站定,一个酒坛子便摔了过来,还好苏柏警觉了些,险险的,这才避开了去,酒坛子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浓厚的酒香,于空气中萦绕开来,随即传了过来的,便是一暴躁的怒吼声。

  “滚出去!”

  苏柏寻声望去,便瞧见一个乱发遮眼,胡须满面的,看起来极为落魄的中年男子,倚靠在阶梯的位置,身旁或倒或倾的放着好些酒坛子。

  虽说上一世,苏柏也曾见过祝车好几次,但眼前这人,苏柏实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祝车。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要弄个清楚分明。

  苏柏皱了皱眉头,直接往方向走了过去。

  靠近时,祝车身上那股子酸朽之味,越发的刺鼻,苏柏抬脚,将一个挡在自己脚前的酒瓶,直接踹到了旁边,板着一张小脸,直接开门见山。 “你是……祝车?”

  “我让你滚,听不见人话吗?”祝车猛灌了一口酒,直至手中的酒坛子再也滴不出一滴酒来,将酒坛子往旁边一扔,然后仰面一趟,呈大字形躺在阶梯之上,微瞌双目,看也不看苏柏,丢下一句,然后鼾声顿起,显然就是逐客的意思。

  好在苏柏这一月以来,被虞烟气得忍耐度度都高了不少,到也不至于引为祝车的无礼而赶到冒犯。

  虽然既不确定这人是否就是祝车,抑或是真的睡了过去,苏柏看着他,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你若是祝车,顾荷珠让我问你,何时归……家。”

  苏柏‘家’字音还未落,祝车的鼾声顿止,他猛然睁开眼睛,就像是一正在捕杀猎物的猛虎,直接一蹬步起身,朝苏柏冲了过去。

  苏柏虽有警觉,有心要避,但幼小身躯实在跟不上意识,几乎也就一刹那的功夫,苏柏就被撞到了地上,祝车单膝而跪,一掌之下,已将苏柏纤细的脖颈掌握于手心之下,虎目瞪圆,似要吃了苏柏一般。

  “说,我家婆娘在哪!不然我杀了你。”

  敌强我弱,这个时候反抗,也不过是徒劳,苏柏一动不动,任由祝车掌控着自己的性命。

  “你杀了我,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晓顾荷珠在哪里了。”

  据他所知,祝车乃是镖师出身,此人最讲义气,为兄弟,结下不少仇怨,一次走镖归来,家宅已空,其妻和年幼之子不见踪影,屋内唯有仇敌虎贲山的土匪头头留字,他独闯虎贲山,取了那头头首级,却仍寻不见妻儿踪迹,从此一蹶不振,纵饮度日。

  而他之所以会知晓其妻顾荷珠踪迹,便是因为,上一世为搜寻渤海余孽,顾荷珠因为窝藏遗民,被其手下斩于剑下,自其侥幸得脱,寻得祝车,后来,翁默亲自绑了那人,同他一道,登门向祝车谢罪。

  “你威胁我!”祝车眼神一眯,手中的力道瞬间收紧,苏柏瞬间便是呼吸不畅,脸色由红转青。

  就在苏柏恍惚以为,真要被祝车掐死的时候,祝车猛然放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死盯着苏柏,咬牙问道,“你要什么?”

  他不认识苏柏,也不相信,苏柏特意到这里寻了自己 ,无一所求。

  但是……,只要能寻到妻儿,即便是苏柏告诉他,荷珠和阿权都活着,不管什么要求,他都愿意答应。

  “咳咳咳!”肺腑间突然涌人的新鲜空气,让苏柏忍不住咳嗽了几分,他坐起身来,用手抚了抚被掐疼了脖子,然后望向祝车,“你是祝车。”

  “是!”祝车承认道。

  “教我习武。”苏柏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祝车一承认,苏柏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就这?”祝车一瞬间,本来想到很多种可能,但是听到苏柏的答案,还是愣了一下。他拨开挡在眼睛前的乱发,上下打量了苏柏一眼,脸上有淤青,细皮嫩肉的,穿着讲究,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娃儿。

  “你吃不了这个苦。”

  “这是我的事。”苏柏抿了抿唇,辩驳道。

  祝车冲着苏柏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了苏柏的要求,“我婆娘在哪?”

  “礼溪山腰的一个山洞之内。”苏柏这次极为爽快的应道。

  “不可能!”祝车瞪向苏柏,然后抬手一把揪住苏柏的前襟,礼溪山离他原本的家,也就一山之隔而已,祝车此刻只感觉苏柏把他当傻子一样的在玩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如今还有一个闺女,小名阿阮。”苏柏挣了一下,没能将衣服从祝车手里扯了回去,索性放弃了,再度给了祝车一个惊喜。

  “阿阮!”这是荷珠怀阿权时,他和荷珠一起定下的小名,女娃叫阿阮,男娃就叫阿权,祝车嘴里重复了一遍,望着苏柏,目光微微闪,却又信了几分,抓着苏柏的前襟的力道,也是散了去。

  苏柏见转,这才将衣裳从祝车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抚了抚身上的褶皱,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祝车。

  “我如今叫陈粟,住在长宁巷第三户,是新搬来的,一问便可知,你寻到妻儿可到此寻我,倒是你只需说,前几日偶见我根骨甚好,是练武之才,想收我为徒,其他的,一概无需多言。”

  “你就这般笃定,我寻到人后,不会一走了之。”祝车抬眼望着苏柏,脸上划出一抹怪异的表情。

  “走了,你就不是祝车了。”苏柏自信一笑,抬手拍了拍祝车的肩膀,然后被过手去,像个小大人一般,昂首往门口而去。

  祝车呆愣着在地上又坐了一会,然后一骨碌爬起身来,然后大步向门口走了去。

  苏柏出了门,还没走上多远,瞧着前面几个围了过来的人,心中顿是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往后一望,只见也有三四人驻立在那,显然和前面的人,是一伙的。

  苏柏脑中飞转,正在思量对策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苏柏回头一看,祝车那院里原本已推不开的大门,砸了地上,掀起一阵灰尘于日光中翻滚而起,随后便见祝车踩着门板而出,周遭原本探头探尾的众人,在瞧见祝车时,一瞬间尽数缩了回去,原本站在那旁边的几人,也是一溜而尽。

  苏柏转回头来,明显瞧见拦路的人面露踌躇之色。

  “我送你出去。”祝车走到苏柏跟前,闷闷的道了一句,直接拉住苏柏肩膀的衣服,看也不看前面的人,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那些个人,还不等苏柏靠近,已是让开了路来。

第10章

  “你这娃子上哪去了,你娘急的都快疯了。”苏柏还没走到长宁巷,就被人拉住,还未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势,就看到了黄阿嬷一脸焦急的模样,这是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

  虽然对于黄阿嬷说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但是为了避免黄阿嬷的纠缠,苏柏只能软了脸上的表情 ,“我这就回去。”

  “你快些回去,可不得在外面耽搁了,我去通知其他街坊,免得瞎忙活。”毕竟不是自己家子孙,黄阿嬷倒不好训斥苏柏,这会儿街坊还在满大街的找人,她可得去通知一下,人已经找到了,所以也就没有去送苏柏。

  苏柏倒是松了口气,等黄阿嬷走了之后,瞬间板起了小脸,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他倒要看看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在弄什么花样。

  等回到院子,看到虞烟这会正蹲在院子里,对着撮箕啃着寒瓜,哪里有半分急疯了模样,苏柏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虞烟使的小伎俩,他冷笑一声,走到虞烟跟前,抱肩低瞟虞烟,“说吧,你这又是弄的哪一出。”

  “小公子,你回来了啊!要吃吗?在井水里凉了一天了,可甜了。”虞烟仰头看了一眼苏柏,并没有为他回来感到半分惊讶,而是从旁边的长凳上端起一块寒瓜,往苏柏方向一递。

  虞烟这么轻易的岔开了自己的话题,苏柏连带着看虞烟手里的寒瓜都不顺眼了,抬手扬起一巴掌,试图将虞烟手里的寒瓜拍飞了去。

  哪知,这巴掌还未落下,虞烟的手,就往回一缩,然后送到嘴边,直接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冲着苏柏眯了眯眼,敷衍一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吃啊!正好我还没有吃够呢,那我就不客气呢。”

  “你……”苏柏拿虞烟这个模样,那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闷气的一甩手,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

  “听说阿粟他找到了!”如惊雷般的声音,还未看到人,就已经传到了院内两人的耳里。

  虞烟几乎是在瞬间,两口将寒瓜红瓤的地方啃食干净,将瓜皮一丢,然后将正错身而过的苏柏一把拉住,扯入自己的怀里。将沾着汁水的脸,往苏柏衣服上蹭了两下,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哭嚎声,已经从虞烟的嗓子里含糊不清的喊了出来。

  “粟粟,你刚上哪去了!你知道娘有多担心吗?”

  与此同时,孟铁匠的身形出现在院门口,他气喘吁吁的看着被虞烟揉进怀里的苏柏,一脸的庆幸,“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孟铁匠一边唠叨着,一边双手作揖,倒是看不出来,还是个信佛的。

  “孟大哥,多亏了你们,我家粟粟这才平安回来了。”虞烟抬起头,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感激的开口说道。

  “嘿嘿!虞嫂子不必这么客气,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孟铁匠挠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两声,客气了一下,然后一扭头,看到步山扭扭捏捏的,垂着头站在院门口,就是不进来,顿是虎目一瞪,怒喊道, “你个死小子,还不滚过来。”

  步山抬头眼神飘渺的看了孟铁匠一眼,跟个小娘们一样,扭着胯,极其别扭的走了进来。

  “跪下,道歉。”孟铁匠蒲团大的巴掌,一巴掌拍在了步山的后脑勺上,呵斥道。

  “这不必了吧!粟粟也回来了,也就被打了十几个拳头而已,这乌青过几天就褪了,没多大的事,就不用这么为难娃子了。”虞烟连忙摆手,冲着孟铁匠劝解道。

  只这么一说,孟铁匠瞧着苏柏脸上的淤青,却是越发碍眼了起来,心里对步山的火气又大了几分,人家白嫩嫩的一个娃子,被打成这样,还说没多大的事,步山这小子,就是欠教训。  ‘  孟铁匠越想越气,直接一踢脚,踹在了步山的脚窝子里,步山直接身体一跄,脚一软,就跪倒在了苏柏跟前,他抬头看看孟铁匠一眼,孟铁匠抬起手,做出一副要揍人姿态,步山对苏柏直气的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咬着牙,梗着脖子,扬着嗓子,使出吃奶的气力,冲着苏柏大喊道,“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你就原谅我吧!”

  “得了,这跪也跪了,错也认了,也别折腾娃子了,就这么招就成了,快起了吧!”虞烟硬是等到步山道歉完,这才假模假样的抬手虚拉了步山一把,替苏柏说道。

  步山这会哪敢起,只抬头望向孟铁匠。

  “叫你起了就起,傻了吧唧的。”孟铁匠伸手捏住步山的肩膀,往上一提,直接将步山给提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将步山往院门口的方向推了几步。

  “虞嫂子,既然阿粟回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铺子里还有活计,就不叨扰了。”这虞烟一个寡妇,孟铁匠自然不好意思待上太长的时间,知道苏柏回来了,也赔礼道歉了,自然也就没有赖下去的理由了。

  “是我耽误孟大哥你活计了,要不,我送你出去吧!”虞烟自然是巴不得孟铁匠立马就走,只是脸上不显半分,反而带着三分羞涩,向孟铁匠提议道。

  “不,不必了,也就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能走,能走。”这人言可畏的,孟铁匠哪里敢让虞烟来送,连声拒绝了还不算,说话将,揪住着步山的领子,就已经大步子往门口走去,根本就不给虞烟半点机会。

  苏柏冷眼瞧着虞烟趴着门边,瞧着孟铁匠走远了,顿是双肩一垮,将院门一掩,一脸自得得走了回来,忍不住冲着虞烟吐了两个字,“虚伪。”

  虞烟对苏柏的冷言冷语早已就习惯了,半分也不生气的走到苏柏跟前,俯身撑着膝盖,笑眯眯的冲着苏柏说道,“我这还不是想为小公子你出口气。”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吧!”苏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就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满街巷的招摇,这是觉得县城里他的画像贴少了吧!

  “那下次,小公子出门之前,可得跟我提上一嘴,家里就剩你这一根独苗苗,若还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虞烟瞧着苏柏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苏柏的脸颊,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

  这么明显,苏柏怎么听不出来 ,他一把拍掉了虞烟的手,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活了近二十年,从来就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还没有人敢威胁过他。

  “这哪能呢!小公子你想多了,最多也是给你提个醒而已。”虞烟直接否认道,也不介意苏柏拍掉了她的手,站直了身来,伸了伸胳膊,笑盈盈的冲着苏柏说道,“你这衣服也脏了,我给你新做了一套衣裳,你回屋里去换了,等下该吃饭了。”

  说完,直接一转身,就往灶房那边走了,苏柏垂眸看了一眼衣服上染着的汁水印痕,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直接往屋里走去。

  等换好了衣裳,苏柏窝在屋里,又站了一刻钟的桩,这才出了屋子,院里除了虞烟外,漠北居然也在,他在屋内,倒是没有听到动静,看来这武艺当真得抓紧了练,不然实在是被动了些。

  “出来了,洗把手,吃饭了。”虞烟摆好了碗筷,招呼了苏柏一声,便自己先坐下了。

  “烟儿,今儿之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姜县令虽说对我们渤海一族宽待,可你也明白,这送到老虎嘴边的鱼肉,便是不吃也不行,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但下次,再有什么事关族人的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和我商量一下。 ”

  苏柏洗完手到了饭桌前,虽然吃着饭,但眼角余光,确是一直在打量着漠北,见他心不在焉的扒了几口饭,望了虞烟十来回,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对不起,漠北哥,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只想着粟粟要是丢了,等锁生哥过来的时候,怎么交代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失了分寸。下次,下次再要有什么事,我保证先找你商量,要是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虞烟吃得正欢,乍听漠北这一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缓慢的放下的筷子,一脸歉疚的冲着漠北道歉,说罢还生怕漠北不信一般,举起手来,就要发誓。

  “我虞烟,以我……”

  漠北见虞烟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打断了虞烟的发誓,说话的语调也缓和了起来,“这个倒不必了,你也别误会,只是如今这世道,我们一族本久活得比一般人要艰难些,所以有些可以避免的麻烦,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你现在年岁好小,又一直被族长护在羽翼之下,有些事了解的可能不太清楚,但没有关系,有我在,我会慢慢教你的。”

  苏柏闻言,脸上虽没有表情,心里确实暗暗冷笑,休说他所知晓的有关渤海一族的事,要比漠北多得多不说,就虞烟这女人,表面装得懵懂无知,可背地里却是阴险狡诈的很,他们在场的这三个人,只怕也就漠北最老实可欺了。

  苏柏心里想着,目光却是转向了虞烟,只看到虞烟狠一掐大腿,苏柏抬头一看,果见虞烟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双眼噙泪,一脸感动的,望向漠北,“漠北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有在,我带着粟粟两个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漠北见此,只觉大受鼓舞,二人对视,越发含情脉脉。

  “咳咳!”苏柏实在看不下去,假咳了两声,一副被呛到的模样。

  漠北瞬间惊醒,苏柏看着他几乎把脸都埋进了碗里,却还是遮盖不住一股红色从脖子上升起,然后将染成了绯红。

  苏柏别了虞烟一眼,虞烟却是冲着苏柏得意一笑。

  苏柏无语的直翻白眼,站起身来,随意夹了两筷子菜,似无意又似故意一般,一脚碾压在了虞烟的脚背上,然后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我回屋里吃。”

  说罢,直接回了屋子,狠一拉门扇将门关上,走到桌边,愤愤的扒了两口,狠狠的嚼了几下,几经挣扎犹豫,却又捧了饭碗,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贴耳于门扇上,想要听听院子里的动静。

  只不知为何,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正待苏柏打算放弃的时候,门却猛地被拉开,抬眼正对上了虞烟那张脸。

  苏柏自是吓了一跳,但瞬间又镇定下来,他面无表情的将碗往虞烟手里一塞,冷着声道,“我吃完了,要睡觉了。”

  “是,小公子,你先去睡吧,我洗了碗就过来。”虞烟也不揭穿苏柏,笑着应声道。

  小公子,这就是说漠北走了!苏柏心里瞬间舒坦了些,脸上却是端着架子,‘嗯’了一声,往床的方向去了。

第11章

  “这大热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虞烟在院里没找着苏柏,出了街,便看到苏柏窝在一个脚落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八月的天,刺目的很,虞烟看着苏柏发鬓都被汗水浸湿了的模样,大是不解。

  “玩儿!”苏柏收回打量铁匠铺的目光,回头看了虞烟,冷淡的回了一句,他才不会告诉虞烟,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为了蹲步山那死小子,敢揍他,岂是一句道歉能两清的事。

  “别玩了,我让漠北哥给你找了个私塾,人家夫子让我今儿个把你领过去瞧瞧,瞧你这汗津津的模样,还得回去擦把脸,换身衣裳才行。”虞烟对苏柏,从来不多想,见苏柏这么说,自然是当了真,掏出帕子,在苏柏的抬头上印了印,随即又絮絮叨叨的说道。

  苏柏抿着唇,任由虞烟给他擦了汗水,等虞烟试图见他拉走的时候,这才出声道,“我不去。”

  笑话,他虽算不得满腹经纶,可这寻常的四书五经之类,也是通读过的,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回,怎么能够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用途的事情上,他现在的重中之重,那就是习武,在可以自保的情况下,才能谋求复仇大业。

  “那怎么成!你这往后要是大字不识一个,我拿什么跟你爹交代。”苏虞烟只当苏柏是小娃儿脾气,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苏柏的请求,然后也不等他再行狡辩,直接一伸手,就将苏柏给抱了起来。

  苏柏被虞烟托住,目光之下,只觉路上所有目光尽皆投注到了他的身上,他一个大男子,竟这般毫无尊严的被人掌控于手心之中,这,这对苏柏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挣扎了几下,也未能脱身而去,苏柏咬着牙,瞪着虞烟,“你给我撒开,大庭广众之下,你岂能如此胡来。”

  “我是你娘,别人要敢说三道四,不想活了吧!”虞烟一脸得意的冲着苏柏笑了笑,苏柏气得只能被过身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小公子,需要我亲自给你换衣裳吗?”一路直接将苏柏抱进了屋里。虞烟将要换的衣裳拿到苏柏跟前,晃了晃,一脸狭隘的冲着苏柏挤眉弄眼。、

  “出去,我自己可以。”苏柏耳轮瞬间红了几分,一把从虞烟手里抢过衣裳,板着脸,极别扭的冲着虞烟喊道。

  虞烟掩嘴窃笑,依着苏柏,出了屋子,将拜师礼都拾衬利落了,苏柏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到了院子。

  “这身倒是利落的紧,等会见了夫子,可不得向对我这般待夫子,也别再说什么,不读书的话,你是苏大人的独苗苗,往后啊,总得活出个人样来,我让你去上私塾,也非是指着你考取功名什么的,只希望你以后能通达知礼,出去了,别丢了自家脸面就成。 ”

  虞烟牵住苏柏的手,苏柏挣了两下,没能挣了出来,只能板着个小脸,任由虞烟领着他往外头走。

  虞烟走路也不消停,边走着边低声嘱咐着,虽都只是简单的理,但好在苏柏也听了进去,并没有再显示出极为抗拒的神态,这倒是让虞烟松了一口气。

  牵着苏柏到了私塾外面,漠北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沈夫子虽说脾气有些怪异,但在咱们雁回县,学问却是顶好的。”二者汇合之后,漠北边走边向虞烟嘱咐道,“烟儿,待会要是沈夫子问起什么来,你千万别插嘴,让阿粟他自己说,沈夫子不喜欢抢嘴的人,你听明白了吗?”

  漠北怕虞烟误会沈夫子瞧不起女子,又特意解释了下。

  “漠北哥,你放心,我记心里了。”虞烟一一记在心里,又不放心的拉了拉苏柏的手,低声道,“粟粟,见了夫子,可得把脾气收回去,知道吗?”

  苏柏本不想应,但是有漠北在,亦不愿意驳了虞烟的脸面,敷衍的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下来。

  到了门口,虞烟正打算向门口的童子询问沈夫子现在是否得空之际,门口的童子,已率先伸出了手,拦住了众人的去路,“诸位且在此稍后,让这位小公子独自进去便可。”

  “这……粟粟你一个人可以吗?”虞烟闻言,纠结了一下,俯身一脸不放心的向苏柏问道,只要苏柏说一句‘不可以’,她就打算带苏柏直接走人,再另寻其他的夫子便是。

  问一个男人可以吗?这简直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侮辱,苏柏松开虞烟的手,一言不回,直接上前一步,冲着童子点了点头。

  童子会意,推开门,放苏柏进去,虞烟探着头想要窥探屋内情况,童子却飞快地见门给掩上,然后对着二人扬手, “二位,请过旁边的小憩一下。”

  “不必,我想留……”这放苏柏一人在里面,虞烟如何安心,听到小童的问询,虞烟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道,只是话还未说完,身侧衣角拉动,虞烟顿了一下,偏头望向漠北,见漠北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虞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儿道:“那就麻烦小先生带路了。”

  苏柏进了屋内,一股檀香萦绕于口鼻之间,吸入肺腑,只觉心旷神怡,定眼一看,上席之位,一头发花白的老叟,正提笔于桌案前,练着字。

  沈姓?沈经亘!

  苏柏看到老叟的第一眼,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来。

  并不是说这个人学识有多出名,他之所以会认得沈经亘,只是因为姜云制造的那一场惨案中,沈经亘拖着老残身躯,在翁默下榻的地方,跪了两天两夜,只求翁默能放渤海遗名一条生路,只可惜,他一介文人之身,虽也算是赴汤蹈火,却终究无力改变什么。

  苏柏正努力回忆着脑海中有关于沈经亘的记忆时,头上却是传来一和蔼温润的声音,“小儿,你唤何名?”

  苏柏一回神,这才见沈经亘已经起身,到了桌案前,背手而立,正望着自己。

  “学生陈姓,名粟,陈粟。”被唤小儿,苏柏已是极不情愿,本不想回应,可一想到的之前虞烟的多次叮嘱,虽然别扭的很,但看在沈经亘还算是个长辈的份上,鞠手回了话。

  “粟,是个好字啊!”沈经亘打量着苏柏的神情,然后抚手摸了摸胡须,点了点头,让开桌案来 ,“可会写啊!”

  这也太小看他了,苏柏这才没有应话,而是直接上前,于桌案之后,席地而跪,提笔在纸上,几笔写就‘陈粟’二字。

  只是苏柏却是忘了,他已非成年男子,力道不同,所写下的字,自然也不会相同。

  “依你这个年纪,字虽不错,但莫要忘了,想要学会跑之前,那就得先走得稳。”沈经亘看着苏柏笔下银勾飞舞,却是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陈’字,“此字虽显锋芒,可却呈软绵绵姿态,不妥,极是不妥。”

  说着,沈经亘抬手握住苏柏执笔的手,然后就着原本的字,笔墨扫落,锋芒顿消,只留蓬勃大气之势。

  沈经亘写完之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松开苏柏的手,似有意又极无意的向苏柏开口问道:“如此,既不失风骨,又能藏其锐气,苏小公子,你觉得可妥?”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苏柏就反应了过来,一拍桌案,从沈经亘身侧抽离而出,摆出防御姿势,一脸虎视眈眈的望着沈经亘,脑中已在飞快地思量着如何脱身。

  “你知道我是谁?”

  “画龙画虎难画骨,即便小公子你改名换姓,可这骨相却是改不了的,老朽不才,对于这观骨之术,略晓一二,这才窥得真相。不过小公子不必害怕,老朽对苏大人之举,十分敬重,同而为人,本无不同,自也无同室相戈之由,且还是为那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长生之法,老朽不敢苟同。”

  沈经亘见苏柏这般防御姿态,并未有任何过激之举,而是老神在在的向着苏柏解释,自己并没有对苏柏并没有威胁之力。

  “夫子通博古今,也知晓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空口而言,谁知你会不会转头就将我泄密于官府,换那三千白银,加官进爵之身。”苏柏对沈经亘也算知晓几分,对他的话,虽是信了六分,但若无是十成把握,他如何敢将自己性命托付给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人身上。

  沈经亘闻言,愣了一下,倒是没曾想到,这般有条理逻辑的言语,竟然出自一个六岁的娃儿嘴里,他沉吟了片刻,眼露迟疑之色,“那要如何,你才肯信?”

  “只有你死了,我才是安全的。”苏柏失笑,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目光微闪,已经在屋内搜寻可能趁手的器刃。

  沈经亘听到苏柏的话,非但没有惶恐,反而极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苏柏的这个办法,“不妥,不妥!老朽若是死了,只怕跟会累及小公子,且小公子这般锋芒毕露,便算是能逃过此劫,只怕往后,定也会因为别的事,泄了行迹。”

  “之后的事,那不该是你考虑的!”苏柏咬牙道,他这会可没有心思,和一个该死的人,讨论死后的事。

  沈经亘丝毫没有将苏柏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一手托着胳膊,另一手手指一下下点在太阳穴上,忽然间,他眼眸一张,顿下步来,望着苏柏,“要不这样我收你为弟子,那榜文上写的藏匿同罪,如此一来,你我也算是在同一条贼船之上,小公子你觉得如何?”

  “可是,我并不想拜你为师。”苏柏冷面瞧着沈经亘,直接拒绝了他同一条贼船的请求。

  沈经亘并不气妥,再度向苏柏诱惑道:“小公子,你如今虽为童稚之身,可实为少年老成,但依着老朽之见,你如今锋芒太露,戾气太显,虽一时间之间。能瞒天过海,可实非长久之计,老朽可助你敛去锋芒,收敛戾气,藏匿于市井之中,然伺机而动,待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之际,乍起于世,达成所愿。”

  苏柏沉默,他不得不承认,沈经亘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他此身虽有六岁光阴,但他脑中承载着的,却是他近二十年的记忆,虽然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努力的收敛自己在刀光剑影中带出的锋芒,让自己表现更附和年龄,但显然,他失败了。

  如果,沈经亘真的能做到他所言那般,不杀沈经亘灭口,而是将其绑在同一条船上,确实不失为两全之策。

  这般思量,苏柏纠结了,也沉默了。

  半响之后,苏柏一咬牙,一抬头,望向沈经亘,双膝一软,直接痛快的跪倒在了地上,俯身一拜。

  “夫子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好好好!”沈经亘见状,面露喜色,一手撩起衣袖,从桌案上端起一盏清茶,然后走到苏柏跟前,将清茶递到苏柏,然后抬了抬手心,向苏柏示意。

  苏柏会意,接过清茶,双手高举奉上,俯身再拜,“夫子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沈经亘抬手将苏柏托起,然后接过苏柏手中的清茶,饮了一口,“如此,小公子可是放心了。”

  “犹见后时,还望夫子莫要后悔。”苏柏起身,拱手而回,并不将话说死。

第12章

  虞烟和漠北在别间一杯茶还没喝完,便见沈夫子领着苏柏过来了,且极为爽快的收下了拜师礼,并当着二人的面,将苏柏大夸了一番,晕晕乎乎间,连带苏柏,一并给送出了私塾。

  等回过神来,漠北忍不住多看了苏柏几眼,然后冲虞烟感叹道, “倒真是不曾想,沈夫子这么容易便收下了阿粟,要知道庄家那两小子,可是去了不下三次,沈夫子也没收下他们。”

  “那是,粟粟在家时,这学问可是老……哥一手交出来,自是旁人不能比的。”虞烟看了一样苏柏,也是一脸得意的说道,顺嘴之下,非手心里乍然传来的痛楚,让虞烟瞬间改了口,只怕就要在漠北跟前露了痕迹。

  “原是成大哥教出来的,倒是叫我担心了许久,阿粟,既然沈夫子收了你为徒,那往后可得用心些才是。”漠北恍然,倒并未察觉异样,抬手想要摸摸苏柏的脑袋,手还未触及时,便看到苏柏松开了虞烟的手,直接转到了另一侧。

  漠北就在再迟钝,这么久,也察觉出苏柏似乎不太喜欢自己,尴尬的收回了手,真想要寻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却看到虞烟一双眼,直勾勾的望向街道边一个糖人的摊子。

  这倒是和小时候馋嘴时,一模一样,摸了摸怀中的荷包,往前快走了两步到摊前,转头冲虞烟问道,“烟儿,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买。”

  虞烟下意识里咽了咽口水,目光往周遭撇了一样,一脸希翼,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个太甜了,我不喜欢。”

  她现在身份,可是带着个小孩的寡妇,而且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也没多远,要是让认识的人瞧见了,岂不闹了笑话。

  “这里是……”雁回,你不需要顾忌这么多,漠北也是从一开始的处处小心走过来,所以对虞烟这模样,极其了解,正向劝虞烟在雁回不必如此拘谨,只是话还未说完,却被苏柏率先抢了话。

  “娘,我想要只老虎,你可以给我买吗?”苏柏虽然小脸板的没有一丝表情,只说出的话,听在虞烟耳里,却是怎么听,怎么顺耳。

  “既然粟粟想吃,那就买一个吧!大叔,给我画只老虎吧!”虞烟瞬间露了笑脸,转头就冲着摊主说道。

  苏柏往虞烟身后迈了一步,头微抬,对上漠北的视线,张开嘴,虽未发出声音,但张合的口型,还是让漠北看明白了,苏柏要说的话。

  “你,离虞烟远点。”

  被一个六岁的娃子,就差指着鼻子威胁了,漠北又觉好笑,又是不解。

  不过逗逗苏柏还是可以的。

  漠北故意的一般,上前几步,走到摊前,与虞烟并肩而立,“这时辰也不早了,要不等下我们一起去用点饭,就当是给阿粟庆祝一下如何。”

  “好啊!”虞烟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糖人身上,听到漠北的话,顺嘴便应了一声。

  苏柏嘴角瞬间往下一耷拉,转到另一边,直接伸手从摊主手里接过糖画,转身就走,完全没有要等虞烟的意思。

  虞烟赶紧付了钱,一脸莫名的望了望漠北,“他这是怎么了?”

  “我刚也没注意。”漠北自然知道苏柏是生气了,却又故做无辜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虞烟对漠北的回答,一脸狐疑,不过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看着苏柏越走越远的背影,虞烟想也没想,直接冲漠北丢了一句,然后提起裙摆,就冲着苏柏追了过去,“这,要不吃饭的事,还是留下次吧!放粟粟一个人我不放心,就先回去了。”

  只留下漠北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追了山去。

  虞烟最是会察言观色,追到苏柏,一瞧他抿着唇的模样,就知道苏柏又是在生闷气,脑中将先前的发生的事,过了个弯,自然也就明白自己是哪一句话出了错。

  “早上买菜,正好碰上安姐姐得了半扇鹿肉,我记得粟粟你最喜这个,便让安姐姐你给留了一盅,便是漠北哥不提,咱们也是要在外头吃的。”

  “只我和你?”苏柏闻言,偏头看了虞烟,虽仍冷了个脸,但脸上的神情,确实缓和了几分。

  虞烟往后瞟了一样,未瞧见漠北追了上来,这才点了点头,“就我们两个。”

  说完之后,明显看到苏柏的嘴望上勾了几分,虞烟这才展了笑脸,凑到苏柏跟前,“不喜……漠北!”

  “不喜。”苏柏笑意一收,没有半分犹豫的回道。

  虞烟不解,拦在苏柏跟前,掰着手指头向苏柏盘点漠北的优处,“为何啊!漠北哥长相俊朗,待人宽……咔,粟粟你不吃吗?”

  这数还未数完,只见苏柏将手一伸,直接将糖画完虞烟嘴里一塞,虞烟‘咔’的一下,顺嘴咬下老虎尾巴,捏起棍儿,问想苏柏。

  “太甜了,我不喜欢,你吃吧!”苏柏目光嫌弃的看了糖画一样,这种小孩儿才喜欢的东西,他才没有半点兴趣。

  虞烟瞬间冲着苏柏,瞬间笑眯了眼,夹着糖棍捧了苏柏的脸,撅嘴对着苏柏的额头,‘吧唧’一声直接印了下来,然后直接单手将苏柏给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凑到苏柏耳边,低声说道,“小公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苏柏懵了一下,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了下来,只即便板着的小脸上,也遮盖不住,越发上扬的嘴角。“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虞烟听话的很,将苏柏放在了地上,对着手里的糖画又咬了一口,嘴里化开甜腻的感觉,让虞烟脸上的笑意越发餍足。

  苏柏站在原地,看起虞烟就连脚步都轻快了的背影,一脸嫌弃的抬头,想要擦掉虞烟印在他额间的口水,快要碰到额头,却又顿了一下,随即将收回,揉了揉发烫的耳帘。

  罢了,就看在虞烟这么讨好他的份儿上,那就不告诉虞烟,沈经亘已经知道他身份的事,免得这个女人到时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等虞烟将糖画吃完,二人这才拐道去了安记饭馆,吃了苏柏喜欢的鹿肉,这才回了院子。

  虞烟起得早,这时候也是有些困顿,便先去午歇了,而苏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确定虞烟睡着之后,便爬起了身,走到柴垛里,选了根合适的树杈,然后掏出从安记那里讨要过来的鹿筋,加上一小块皮面,做了个简易的弹弓。

  捡了几颗石子,试了试手感方向,然后在虞烟醒来之前,悄然歇了回去,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苏柏要去入学的缘故,下午虞烟出门,又扯了几尺布回来,这才发现当初出门时,虞成荫给的五十两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还剩十七两银,怕是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得找个营生才是。”

  哥哥那边一直未有传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一直这么坐吃山空的话,只怕早晚会陷入窘迫之境,小公子还是个孩子,自然是指望不上,虞烟长这么大,也从未为钱财发愁过,虞烟一时间间,倒是有些为难了。

  “要不,我去接些绣活,小公子,你觉得可行。”虞烟在院子里转了老大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向正在旁边打磨石头的苏柏问道。

  她进苏府那几年,就是以绣娘的身份,这别的手艺不行,就这绣花,还是拿得出手的。

  “不行!”苏柏头也未抬,直接一口拒绝道,“外街上的李记杂货的铺主要回乡了,我已经问过了,若是租下,一年的凭租银是七两,铺子不大,但也足以让你开个扇秀坊。”

  这事,苏柏早已想了几日,虞烟会的也就刺绣还算出众,但以接绣活为生,就算刺瞎了眼,只怕也赚不到几个银钱,而且……,他绝不允许,虞烟做的衣裳绣面,出现在别人的身上。

  罗扇轻巧,绣面又小,只需做得精细些,便可卖上足够的价位,他掌权于皇龙军时,虽不太关注女子之事,但为皇家办事,也知晓这罗扇风靡了几年,所以就目前而言,这确实是最适合虞烟的营生。

  “扇秀坊?这是卖什么的铺子?”虞烟怔了一下,没太想明白苏柏的意思,起身走到苏柏跟前蹲下,向其询问道。

  “专卖罗扇的铺子,如今夏暑未消,正是时候。”苏柏将打磨光滑的石子收入荷包之内,拍了拍污了的手,向虞烟解释道,“作为观赏,春夏亦可,你若意动,我可陪你过去定下此事。”

  “那去瞧瞧。”罗扇,虞烟在苏家往来的官眷手里瞧见过,是个精巧细致的玩意儿,好看也贵的很,比接绣活确实来钱快些,虞烟自然有些意动,站起身来,便是迫不及待的招呼苏柏来。

  苏柏也是挑选了几日,这才选定李记杂货。所以并没有意外,虞烟也是一眼相中,和掌柜的讨价还价,最终以六两五钱的价格租下了铺子,签了文书,可谓是皆大欢喜。

  虞烟愁了半天的事,一下子有了着落,当夜更是喜得睡不下觉来,翻腾半宿,最终还是抱着被子,蹭到了苏柏床上。

  苏柏呵斥了几句无果之后,也只能让虞烟像个八爪鱼一向圈着入睡。

  只是这样一来,他原本的计划,也就只能暂时推迟了。

第13章

  竖日,最后一抹火烧云掩入天际之中,带走了一日的最后一抹白,原本在街巷嬉戏玩耍的孩童,也被各自的家人唤了回去。

  因为租下铺面,虞烟想着早一日将铺子开了起来,所以吃过晚食之后,交代苏柏在家里温书,便去铺子收拾去了。

  虽然知道漠北也会来,但这次漠北没没有跟了过去,等虞烟出了院子好一会儿,苏柏换上了一件深色的衣裳,揣着弹弓出了门,直往进了内巷,爬山了黄阿嬷院外边的一个歪脖子树上。

  不多时,便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对户的庄家里走了出来,然后绕到其旁边的一户人家的灶房后面。

  今晚的星辉甚美,苏柏居高临下,视线越过那户人家的篱笆,待看见一妇人往灶房处走了去,约莫等了半刻钟的时,苏柏摸出腰间的弹弓,然后裹上石子,对着灶房的窗户,就射了过去。

  射完之后,将石子再度填上,冲着那两个鬼祟藏匿的位置直射了过去。

  “哪个天杀的贼小子,乱扔石子啊!”

  “哎呦!”

  灶房里的咒骂声,和外面的痛呼声,几乎同时响起,而随后便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声。

  “啊…………”

  显然是那两个鬼祟之人,露了行迹,被妇人发现了。

  苏柏自是不管这些,等石子打出之后,苏柏已经飞快的滑下了树,脚下飞快的直接跑回了自家的院子。

  几乎就是在苏柏进院子的院子,妇人那极度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再度的响起,“天杀的狗崽子,敢偷看老娘洗澡,就不怕瞎了狗眼,雀丁儿被黄大仙给吞去。”

  妇人尖锐的声音,引得旁边的家犬连连吠叫,自然也是勾出了旁边街巷想看热闹的人,“吴嫂子,这是咋了,怎么这样大火气啊!”

  苏柏站在院门口,听着外头脚步声纷乱了起来,将自己呼吸稳了下来,然后将弹弓塞进了柴垛里,一脸若无其事的出了院子。

  原本已经空下来的街巷,因为这乍然的闹剧,倒是又热闹了起来,苏柏夹在人群中,小小的个儿,自然不起眼的很,他听着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目光穿过人群,望着站在庄家门口,手里攥着只鞋的吴婶子,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挑了挑。

  他守着庄氏兄弟几日,他二人夜夜窥视吴婶子洗浴,他自然也是打听了下吴婶子。

  这吴婶子是个寡妇,为了生计,干得也是这暗娼子的营生,虽说性子泼辣,这可下作骚气的话儿,那是张嘴就来,这有些个男人,好的就是这一口,所以来找她的人也是不少,所以生活过得还算滋润。

  这暗娼活儿做的久了,自然也就没什么皮面可论了,说起话来,也就百无禁忌,而且都是一个街巷的,虽然吴婶子没逮着人,可这瞧背影,一眼便认出了偷窥她洗澡的是庄家那两死小子,更何况,她还有证据在手里。

  “庄赖子,你生的两个杂种玩意儿,养得就跟没爹娘生的狗东西一样,今儿个,你要不给我说法,我就跟你没完。”

  吴嫂子嘴无遮拦的样子,这要是任由下去,指不定还会说什么戳心的话来,庄家的人,也是知道这个理,将门打开了来,这出来的说话,便是两兄弟的娘,翠婶。

  “吴嫂子,我家男人今日不在家,这事,要不等我男人回来,再说?”

  想来在屋里,对自家儿子做的事,已知了个大概,且她性子本来就懦弱,面对吴婶子的咄咄逼人,也只一脸无措的搓着手,颤着音冲着吴婶子打着商量。

  “哼,这没本事的管住男人的两条腿就算了,这中间的腿都守不住,难怪生了这么两个畜生玩意儿,你也别怪我不看街坊的情面,我就把话撂在这了,你庄家要不给我个说法,我还就赖这不走了,今儿个晚上,这这巷子,谁要能睡个安稳觉,老娘就改姓王八。”

  吴婶子冷笑一下,一脸蔑视的打量了翠嫂一眼,然后转头,插着腰子,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街坊,直接将话嚷嚷开来。

  和吴婶子不同,翠嫂这脸皮比纸还要薄上几分,听了吴婶子这满嘴的胡话,羞的只差挖个地洞把自己给藏了起来,她又是个没主见的,听了吴婶子这话,更是不知所措,目光飘闪间,却是人群中逮了一人,连声救助,“黄大哥,你帮帮我,要不,你去帮我寻了我男人也成。”

  “成,那我去给寻庄赖子。”都是邻里街坊的,黄家的怎会不知吴婶子的厉害劲,生怕惹火到自己身上,丢下一句,转身就出了巷子。

  苏柏在人群里冷眼瞧着,一切的事态的发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至于这最后的结果,能不能让他出了心中的那股恶气,苏柏也并不在意。

  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罢了,这么轻易就能将把柄递给别人手里,就算这才让他们逃过去了,下次,下下次,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

  与其继续在这里浪费时,倒不如去虞烟那里瞧瞧,那漠北就算是没卵的孬种,这种人死赖在虞烟身边,这要是虞烟松了提防,岂不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苏柏越想越严重,甚至连漠北一脸得意引着姜云那厮将他和虞烟一锅端了的场景都设想好了,自然也是半分都呆不下去了,直接一转身,提步就往铺子的方向跑了去。

  “粟粟,你这是要上哪啊!”只这刚出巷子,就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幸好被拉住,不然还真得摔个屁股墩。

  虞烟等苏柏站稳了,这才松了手,瞧着苏柏这急匆匆的架势,有些疑惑的问道。

  苏柏第一眼往虞烟身后瞟了下,漠北没有跟着过来,苏柏的心情顿是好了几分,不过等虞烟松了手,苏柏这还未扬起的唇角瞬间落了下去,冷淡的回了一句,“没事,外面有点吵,出来看看。”

  “我在铺子里也听到了些动静,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虞烟是个爱瞧热闹的,听苏柏提及有些吵,瞬间便提了精神,嘴里和苏柏说着话,脚已经往巷子里走了去,倒是没有计较苏柏这蹩脚的搪塞之词。

  “没什么好瞧的,也就庄家那两小子偷看了巷尾吴婶子洗澡,被逮了正着,这会吴婶子正在庄家门口闹事。”苏柏跟在虞烟后面,根本没容得虞烟好奇,直接一句话将事情来由说了个分明。

  虞烟听到苏柏的话,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望向苏柏,一副难以启齿的蹭到苏柏身侧,伸手捏了捏苏柏的衣袖,晃了晃,似做贼一般,左右瞧了瞧,然后压低了声音,“粟粟,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你……了?”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柏抬手一把捏在虞烟凑近来的脸上,咬着牙回了一句。

  便是国色天香不着片缕站在他跟前,他亦不会为美色动摇半分,更何况是吴婶子那种容颜已衰,毫无美色的妇人,他虽非君子,但也绝非见色起意的小人,虞烟此话,简直就是对他的人格的羞辱。

  “痛痛痛!”虞烟被掐,瞬间眉头耷拉,急声呼了出来。

  苏柏瞬间撒手,眼中闪过些许慌乱,表情也是无措了起来,只却仍倔着嘴道, “你装的太过了,我并没有用力。”

  “真的好痛,你看都红了。”虞烟抬手揉了揉被苏柏捏了的地方,一脸委屈的凑到苏柏跟前,将手松开,指了指被掐的位置,竟真的是红了几分。

  苏柏一时间,对自己手上的力道,生出了几分怀疑。

  他脸上纠结几分,然后扬起脸来,“那你也掐我一下,便当勾销此事。”

  “不好,粟粟给我吹吹,吹两下就不痛了,”虞烟撅着嘴,望着苏柏,一脸委屈模样。

  “幼稚!”苏柏刹那间便明白,自己这是被虞烟的耍了,脸直接挂不住了,丢下一句,然后从虞烟身边走了过去,一副不想搭理虞烟的模样。

  虞烟窃笑,快走两步,追上苏柏,“粟粟,我想跟你说个事?”

  “说!”苏柏开了院门,等虞烟进来之后,将门拴好,看了虞烟一眼,吐出了一个字。

  “漠北哥说,沈夫子的字算是顶好的,你明日过学堂,能不能请沈夫子写几个字,我想用做铺子的牌匾。”收拾铺子的事,她已经交给漠北了,明儿个她再去买些绢丝,绣线,等牌匾做好了,这铺子也就能开了,如今已是八月底,虽然还能热上一段,但之后便是冬日,她想快点营生,多赚些银子,毕竟这冬日可卖不动罗扇。

  “好!”苏柏一听到漠北,一股无名气就往上提,他应了一声,然后丢下一句,“我困了!要睡了。”

  就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而去,虞烟站在原地,却是未动,扬着脖子,冲着苏柏喊了一句,“那你先睡,我去瞧瞧热闹,等会儿再回来。”

  说完,一转身,开了院门,直接便出去了,根本不留苏柏半分后悔的机会。

  苏柏僵在院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咬着牙,在心里狠狠的磨搓了虞烟这不会察言观色的女人一番,忍着怒火,赌气般褪衣上床,只是辗转反侧半宿,也未听到开门的声音,苏柏越发睡不着了。

  所以,这一夜里,成为街坊茶余饭后的闲谈的,不止是庄家兄弟,还多了个步山。

第14章

  苏柏蹲了步山几日,这才发现他每日凌晨时,有夜起入厕的习惯。

  他本来的计划是等庄家兄弟的事过了之后,然后再是步山,如此一来,也不会将主意引到自己身上,只是被虞烟这么一搅,心中气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并将事给做绝了。

  雁回有个习俗,这不小心掉入茅坑的之人,需得讨百家米,煮粥食之,这才能去除身上秽气。

  所以步山夜时掉落毛茅坑之事,自是随着他乞米除秽之事,传遍了街巷。

  如此,苏柏总算是出了心头的那股恶气。

  这日,苏柏从私塾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苏柏脚步一定,目光冷然的看了为首的步山一眼,退后一步,打算直接无视步山,从其身侧跨了过去。

  只是,这才刚走出一步,步山后面的庄宝直接颠着一身肥头,再一次拦住的苏柏去路,目光更是恶狠狠的甩了过来。

  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喽,苏柏脸上瞬间就没了好颜色,直接冷声音呵斥道,“让开!”

  “我们的事,是你做的吧!”步山半步不让,反而上前一步,拉着苏柏的衣袖,往他的方向一扯,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沉的可怕。

  庄家兄弟才刚出事,他就掉茅坑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而最近他们三个一起,唯一得罪的也就苏柏这小豆丁儿,除了是他使的坏,步山还真想不出别的人来。

  要知道从他掉茅坑之后,都好几日了,吉安都不准他靠近,这股子恶气,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的放掉苏柏。

  “你们的事,与我何干,我要回去了。”苏柏冷淡的盯了一眼步山揪住他衣袖的手,直接否定了步山的猜测。

  “孬种,有本事做,怎么就没胆子认了。”庄宝努力瞪圆了眼睛,冲着苏柏鄙夷道。

  “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苏柏直接反驳道,做与没做,他自己心知肚明,至于信与不信,与他何干。

  “阿山,我们不会真的怪错人了吧!”庄钱见苏柏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对自己原本的判断,倒是犹豫了起来。

  庄宝闻言,也是将目光投向了步山,等待他拿主意。

  “先出了这口气再说,要是打错了,老子再磕头赔……”步山瞧着苏柏半点不慌的神态,也是踌躇了起来,但随即这份踌躇,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一咬牙,恶狠狠的开口说道。

  只是步山话还未说完,苏柏既然已经确定了步山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让他接着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苏柏直接背身一撞,撞开了步山的抓着的手,然后直接了当的冲上了庄钱,庄宝。

  三个人之中,唯有步山对他的威胁最大,庄家兄弟二人虽不足为虑,但也碍手碍脚,容易让他分心,所以,苏柏选择了先向庄家兄弟先行动手。

  跃身一个手肘撞,直接撞在了庄钱的脖线上,庄钱直接白眼一翻,身体一软,就栽倒在了地上,苏柏看也不看一眼,瞬间借力,翻上了庄宝的背,双手扣住他的肥硕的脖子,一个背摔,将庄宝摔在了地上,然后就地一滚,直接就向步山扑了过去。

  苏柏如今虽然才六岁,但其实身量和庄钱,庄宝相差不大,所以虞烟对外称他已经过了八岁,也丝毫为引起他人怀疑。

  步山比庄家兄弟还要大上三岁,自然也就更有将苏柏放在眼里,又岂会想到在自己的不过是个小豆丁的苏柏,居然还敢先动手。

  竟是眼睁睁的瞧着庄家兄弟被撂倒,苏柏拳头快要砸到胸口的时间,这才醒悟过来,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实在是太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步山一把拽住苏柏伸过来的拳头,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之下,就像甩鸡仔一样,直接将苏柏的给丢了出去。

  苏柏翻滚落地,却又立马爬了起来,手往腰间摸了一下,然后冲着步山再度冲了过去。

  步山嘴角一扯,抡起拳头,就往苏柏的脸上砸了去。

  只是没想到苏柏就像猴一样,灵巧的偏过步山的拳头,然后转到步山的身后,抓住步山的另一只胳膊,另一只手,瞬间就往他的手腕子滑了过去。

  而就在这一霎那功夫,从苏柏的身后骤然伸出了一只手,将苏柏的手腕捏住,往后一 提,露出步山的后背,那人直接一抬脚,直踹在了步山的身后,将他踹得一踉跄,直接扑倒在地。

  “放开!”苏柏本欲反抗,但目光触及来人,虽说此时的祝车,已全然无半分之前初见时的邋遢模样,但苏柏还是一眼就认出是祝车,他如今在祝车面前,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要是刚刚重生过来时,只怕他还会不怕死的试一试,只在经过虞烟无数次给他带来的教训之后,苏柏想也没想直接放弃了反抗,只被人提着,脚尖点地的姿势,着实不好受。

  祝车看了苏柏一眼,从苏柏被捏着的那只手里,取下一如柳叶大小,打磨得锋利的铁片,这才松开了苏柏的手,将薄铁夹在手指间,翻了个转,往步山落地的位置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打量了步山一眼,咧嘴一笑,然后扭头冲着苏柏道,

  “小小年纪,心思歹毒,你这一手下去,可就断了他人活路了。”

  原本坐在地上,一脸防御姿态的步山闻言,望向祝车手里的薄铁,瞳孔一锁,面上也带出了几分骇然。

  刚刚苏柏这一手,要是真的划了下去,他的手,铁定就要废了,身为铁匠这一行,要是手上失了力道,那还如何能挥得动铁锤。

  步山自然也就明白了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一命,原本对被踹了一脚的怨恨,瞬间消散。

  苏柏对于祝车的话,不置可否,所谓斩草就要除根,他早已猜想到,等步山知晓自己的报复之后,可能有的手段,既然步山定要纠缠不休,那他也只能永绝后患。

  以他现在的姿态,想要杀了步山是不可能的,但毁了步山的手,却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苏柏走到步山跟前,冷眼望着步山,丝毫不顾及祝车在,直接威胁道,“若还有下次,你定不会向现在这般幸运。”

  步山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良久这才双肩一垮,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连着扇了五下,力道之大,古铜的肤色上,生生浮现出五个手指印,然后望向苏柏,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往外吐, “这算是我还你的,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扰。”

  “滚!”苏柏眯着眼睛,看了步山一会儿,轻吐一字,算是同意将此事揭了过去了。

  步山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招呼躺地上不愿起身的庄家兄弟,直接落荒而逃。

  “还给我。” 苏柏待步山走了,直接向祝车伸出了手,向其讨要薄铁。

  “就这么个破烂东西,有什么好要的,拿着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师礼了。”祝车手指一翻,指间的薄铁瞬间没了踪迹,他直接掏出插在腰间的一把小匕首,然后扔给了苏柏。

  苏柏一把接住,看也不看,直接向祝车开口,“你寻到她们了。”

  祝车一笑,笑容满足,答案显而易见。

  他半蹲在地上,与苏柏目光对视,表情郑重,“我祝车曾经对天发誓,只要谁能帮我找到妻小,我这条命就是谁的。小公子,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苏柏如何不懂,只是他想也没想,直接脱口拒绝,以他现在的身份能力地位,全然没有掌控祝车的可能。

  万一他应了此话,祝车恩将仇报,直接将其结果,那他重活一次,还有什么意思。

  不是他想人心想的太坏,而是人心早已教会他处处小心,不可大意。

  “我不需要你的命,我的条件,你应吗?”

  苏柏的拒绝,倒是让祝车越发的刮目相看了起来,他沉吟了下,向苏柏确定道,“跟我习武,那就要受常人不能受之苦,小公子,你确定你要学吗?”

  “我意已决,自无更改。”苏柏直接言道,他一早连祝车背信不来履约的备选之人都想好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地方。

  “那我便收你为徒,至于夫人那边,就由我亲自去说。”苏柏执意如此,祝车自无二话,点头应承了下来,在他的想法里,即便苏柏再怎么心思狠毒,那也是他的恩人,不论以后他所教之武,苏柏用在何处,但现在,苏柏竟然开了这个口,他自然得应下。

  “你随我来。”苏柏点了点头,向祝车道,这会儿天色还早,虞烟应该还在铺子里。

  所以苏柏直接将祝车带到了铺面,将祝车往虞烟跟前一引,然后自己便退了出去。

  祝车按着苏柏之前寻他说辞,向虞烟表明了想要收苏柏为徒的事,苏柏本以为让虞烟答应需要费上一番口舌,倒不曾想虞烟一口便应承了下来,且生怕祝车反悔似的,当即就拉着苏柏过去行了拜师礼,如此,苏柏习武的事,也就算是定了下来。

  既然拜师的事,已经落定,第二日功夫,祝车就在离苏柏所住不远之处,租凭了一个院子,苏柏自然也就瞧见了到了祝车的一双儿女,阿权和阿阮。

  阿权今年已逾十岁,但因为多年避世的生活,未习文武,便是祝车有心将其送入私塾之中,若与牙牙学语的稚子一起,其野性惯了,只怕倒伤了旁人,他本就不求阿权学识通达,所以在晓苏柏如今正在沈夫子门下上学,祝车直接将阿权以苏柏书童的身份送了进去,如此一来,既未束缚了阿权天性,也能通晓些学识。

  从此,苏柏便与阿权二人,每日鸡鸣时起,环着雁回县的地界跑上一圈,再行过私塾念书,待学完归来,苏柏练桩,阿权练字,每日直到天边隐没最后一抹光亮,这才允许回家。

  即便苏柏习武心切,这般日日不歇,这稚子之身自是消受不住,每日回去,几乎是倒头便歇,如此半月之后,这才堪堪承受。

  而就这半月之间,虞烟的铺子扇秀坊也总算是开了起来,虞烟绣工了得,心思亦巧,这绣出的扇面,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自是精致得很,所得银钱,自已足够二人生计。

  步山几个,上次也是被苏柏吓到了,自然不敢再去招惹苏柏,没有了追补,虞烟也不必为自己渤海族的身份发愁,一切的轨迹,似乎都向着好的事态,慢慢发展。

第15章

  时光飞度,晃眼便到了庆都十五年春,当今圣上的身体虽不至于日垂西山,但也大不如前,年岁越高,这心中的恐慌,自然更甚,对长生之术的渴求,自然更甚,这便导致大齐之内,对渤海遗族的搜寻,也越发严厉,原本藏匿于各地的渤海族人生活越发艰难,而雁回县对渤海遗族,全然不过问的态度,使得各地仅余的渤海遗族,纷纷向雁回涌来。

  五年观景,苏柏已成稚子长成了少年模样,褪去了婴儿肥的脸,已经有了明显的线条轮廓,他原本就长得精致,如今越发让人挪不开眼,只是其不言苟笑,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气质,倒是让人不敢亲近,这才省了其不少麻烦。

  在替苏柏打好根底之后,于庆都十三年,祝车搬离开了县城,到了离县城三里之外的刘家屯定居,但每日的练武,却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阿权不再每日跟苏柏去私塾,而是留在了屯里,这既是苏柏的意思,也是祝车的意思。

  “吃吗?”离刘家屯不远的官道树林旁,余烟袅袅,苏柏到时,阿权正蹲在地上,跟前生着一堆火,手里拿着一只已经快要烤熟的鸽子,看到苏柏过来,扬起手中的棍子,向苏柏问道。

  “你吃吧!”苏柏拒绝道,然后在阿权身边蹲了下来,拿起一根树枝,拨了拨前面的火堆。

  阿权也不跟苏柏客套,直接吹了下,就往自己嘴里送了去,同时另一只手,从腰间捏出一个小小的纸卷,递给苏柏。

  苏柏转手接了过来,然后将纸卷打开,露出上面的写的六个小字,“时机已到,速来。”

  上面还戳着皇龙军特有的标记。

  苏柏目光冷肃,手一扬,直接将纸条扔进了火堆里,纸条顺便被燎成了灰烬。苏柏站起身来,低头对阿权说道,“我先过师父那边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阿权一把将嘴里的鸽子骨头吐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率先往刘家屯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柏见此,也没有诧异,嘴角微一挑,然后跟了上去。

  刘家屯一处极为普通的院落,祝车蹲在院外边的田坎上,听到脚步声近,头也不回,直接用手中的旱烟杆指了指自己身旁健硕的汉子,“来了,和他打上一架吧!”

  “小公子,你放心,我最多使五成力,不会弄疼你的。”那健硕的汉子,站起身来,冲着苏柏憨憨一笑,然后拉开了架势。

  “小心点,我之前在莽叔手里可是吃了大亏。”阿权凑到苏柏耳边,小心的提醒了一句,这才退开了去。

  苏柏肃了肃神情,然后抱拳向莽叔行了一礼,随机攻了过去。

  今时不同往日,苏柏虽力道不比莽叔,但也是虎虎有力,再加上有了前一世的底子,自是比祝车教的,要多了一番套路。

  所以,对于莽叔的五分力道,硬生生的撑了近百招这才败下阵来。

  “师兄,这小子不错,是块习武的料。”打完之后,莽叔望着苏柏的眼贼亮,忍不住凑到祝车跟前,向祝车要人道:“多大了,要不送我那得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阿粟可是沈夫子最得意的门生,想要?让你们将军自己去问问沈夫子,看他肯不肯给。”祝车向莽叔直接翻了个白眼,直接拒绝了莽叔的提议。

  莽叔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此番他是随着自家将军过来的,他来这里拜会师兄,将军则县里拜会沈夫子,所以听祝车一提,就知道这事没门了。

  不过,虽然要不到苏柏,但是莽叔,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心的,这话锋一转,就劝说起祝车来,“这小子不成,阿权也行啊!师兄,我说你这一身的好本事窝在这么个小地方,这不是浪费了,要不干脆一块儿跟我过去得了,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参将,便是将军,师兄你也得当的。”

  “你若还当是我师弟,此事变休要再提,不然可别怪我不留客了。”祝车磕了磕旱烟头,然后站了起来,走到苏柏跟前。

  “今天家里来客了,你就吃了晚饭再回去。”

  苏柏冲着祝车行了一礼,拒绝了祝车的提议,“只怕不成,我今日来,是向师父告假的,这往后一个来月,我只怕都不能过来了。”

  “怎么?难道沈夫子打算让你今年就下场,这也太急了一些吧!”练武之人看骨,虽说苏柏今年明面上已经快十三了,但祝车一摸就知,苏柏顶了天也就过了十一。

  这十三下场都算小的,十一?便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事。

  祝车皱了皱眉头,思索了小下,向苏柏提议道, “要不,我去找沈夫子说道一下,让你晚个两年再去。”

  “不是这个,夫子也从未提过让我下场之事,只是我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只怕无暇周顾妥当,这才特意向师傅说明,之前养在师父这里的那几只鸡,这次,我也要带走了。”苏柏承祝车美意,解释了一下,此事与沈夫子无关,又提了自己的要求。

  祝车神情一肃,苏柏是他的恩人,本不在乎苏柏本性如何,但阿权和苏柏交好之后,他自是多了几分考量,也就小小的调查一下,以他多年混迹的经验,自然猜中了苏柏原本的身份。

  这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想来苏柏也差不到哪里去,祝车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既然苏柏不提,他也就一直掩口当不知。

  如今苏柏既说是有牵扯到自身之事,祝车自然有了几分猜测,眼角余光撇了莽叔一眼,含蓄的问道,“可需要我帮忙?”

  “师父安心于此便可,不必多虑。”苏柏亦是说得含糊不清,语焉不详,“师父既然有客,那我便不叨扰了。”

  “也罢!阿权,你去把阿粟要的鸡,给他装了,让带了回去。”祝车盯向苏柏,见其神情中,并无多少勉强之色,这才将多余的念想,暂且压下,冲阿权招了招手,吩咐了道。

  “爹,要不我送阿粟回去吧!”阿权接口道,“阿粟这身装扮,提着个鸡笼,可不合适。”

  祝车看着苏柏一身学子装,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确实不太合适,便应承了下来。

  “不过,送到了就回来,路上别耽搁,你师叔还等着你吃饭呢。”

  “放心,我决不耽搁。”阿权咧着嘴冲祝车龇牙一笑,转身回了院子,不多会儿,便提着两个鸡笼子过来了。

  莽叔本来以为几人嘴里鸡只是家里饲养的那种肉鸡,等阿权提着笼子出来,瞧着里面气势昂扬的斗鸡顿时眼前放光,拦住了阿权的去路,弯下腰看瞅着斗鸡的翎羽,急声向阿权喊道,“快让我瞧瞧,这可是好玩意儿。”

  阿权闻言,脸上露出几许为难神色望向祝车,祝车旱烟杆子一横,直接将莽叔给拨了回来, “别耽搁了娃子的时间,后面还有几个,虽没这两只凶悍,玩玩也是够了。”

  “成,快带我去瞧瞧,咱军帐里也没这稀罕玩意儿。”莽叔倒也听劝,听说后院里还有,也不为难阿权,直接拉着祝车就往院子里走,连两小的都不搭理了。

  阿权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苏柏道,“我们走吧!”

  苏柏点头,二人一并往县城方向而去。

  虞烟的扇秀坊,这几年间,在雁回也有了几分名声,虞烟素来小心,为恐被有心人惦记上,早两年便请了女掌柜,招呼铺子的生意,自己则专心刺绣的事,尽量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

  “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快过来给我看看,我这花瓣儿,是不是长出来了?”

  虞烟该是刚沐浴完,头发还湿哒哒的,这会儿正在穿着外衫,听到院里响动,听着动静,知道是苏柏回来,扭头向苏柏问道。

  她已过双十年华,按理来说,胸口的四片花瓣怎么着也该长全了才对,可到雁回都五年了,却只长了一瓣,剩下的一瓣,隐隐约约,就是不长出来,这着实不和常理。

  苏柏招呼着阿权进了院子,回屋打算瞧瞧虞烟这会在吗?这才推门,跨了一脚进屋,便瞧着虞烟披着外衫,里面只穿着一肚兜,莹白的肌肤下,绯红的花瓣娇艳欲滴,衬在虞烟已经发育曲线曼妙的身姿上,越发惑人。

  如此香艳之景,苏柏下意识回头,瞧了正在归置鸡笼的阿权,飞快进屋,反手背身将门给掩上。

  “阿权,你在院子里等我一下。”苏柏隔门冲着院里的阿权喊了一句,走近虞烟时,已是耳垂发红,他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抬手拉起虞烟外衫上的衣服带子,将其系好,缓和了声线,原本拒人于千里的清冷也化为无奈,“和之前一样,并未有何变化。”

  “这不应该啊!”虞烟瞬间脸色一垮,嘴里喃喃道。

  “你要不找你的族人去问问。”苏柏顺手拿来干帕子,让虞烟转过身去,然后替虞烟擦拭湿发。顺口说道。

  “不成,这要是问出去,可多丢脸啊!”虞烟懊恼的回头看来苏柏一样,懊悔地说道,她可是虞成荫的妹妹,这种私密的事,她怎么好意思向外面说道。

  苏柏早已习惯了虞烟的回答,轻笑一下,并不应话,只目光落在虞烟的一缕雪白的发丝之上,手中的动作,顿然一止,眼神中的笑意,瞬间隐去。

  虞烟这个年龄,怎么会生白发。

  苏柏心中一抽,手指手指划那一缕白发,苏柏眼神往旁边一瞟,然后挪了两步,捡起不远处针线筐里的剪子,试图悄无声息的将虞烟的那一缕白发剪了去。

  只是这才刚拿到剪子,虞烟已经错身,一手按在头发上,然后一脸警惕的望向苏柏,“阿粟,你要作甚。”

  “没,只是见你衣裳上有个线头,想帮你剪了。”苏柏将手里抓着的那一缕白发,往虞烟看不到的地方藏了藏,然后一脸无状的向虞烟回答道。

  “是吗?我瞧瞧。”虞烟看着苏柏的神色,却是不太相信,之前两年,苏柏就像是只刺猬一般,虞烟还能窥探出几分他的想法来,但这两三年,苏柏越发老成,不管她如何激怒于他,苏柏要么就是一脸面无表情,要不就是一脸温和模样,虞烟也就更难猜出他的心思了。

  不过,这眼前这情况,苏柏就想这么着将她糊弄过去,那也实在是太小看她了。

  虞烟抓着苏柏的手,然后扭头,转眼瞧去,苏柏手中的那一缕白色,瞬间显现在虞烟的视线之内。

  虞烟一把将苏柏的手掰开,然后后退两步,抓着那一缕白发,炫耀式的向苏柏说道,“没瞧出来吧!我找黄阿嬷特意要的,我编了好久,才编成了这个模样,你可不得把它弄坏了。”

  编的?苏柏愣了一下,往虞烟方向跨了一步,他如今和虞烟身量已经差不多高,之前因为一时担心,没能看得仔细,如今听得虞烟得话再看,果见白发发端之际,绕绑在其他发丝之上的。

  既不是虞烟的发,苏柏总算是放下心去,不过对虞烟此举,苏柏却是不解,“为何要如此?”

  “还能如何?这身量高了,可以用鞋垫圆了过去,这胸大了,佝着背些旁人也就瞧不出来了,唯有这脸,即便往老了画,也没办法,粟粟你都不知,近些时日出门,不是被吴婶子逮着,就是被巧姑子追着问,我实在没得招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虞烟叹了口气,然后冲着苏柏抱怨了起来。

  一个一个都来追问她是如何保养的,搅得她对出门都没有兴趣了,若非如今各地多渤海一族的搜查越发严格,哥哥的回信迟迟不来,她倒是真想离开了雁回了。

  虞烟越想越头疼,索性将万般念头一并压了去,想起苏柏刚刚的喊话,挪脚往门口走去,“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听你说阿权来了,真的吗?”

  “嗯。”经过一个时间的缓冲,苏柏脸上涌起的绯红,总算是褪了下去,他将虞烟歇了此话,只能暂且将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应了一声,跟在虞烟后面,随虞烟开门一并到了院子。

  好在,阿权在苏柏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倒不会因为苏柏刚才的无理,而感到生气,或者是怀疑。

  虞烟仰头瞧着阿权,脸上欢喜的紧,她家这公子啊!人生的好,性子却冷淡的很,寻常人那是全然不搭理的,住了这么久,也就阿权一个交心的,所以,虞烟对阿权也是看重的紧。

  “阿权,好些日子没瞧你过来了,要不今儿个就在婶这院里歇着,给粟粟做个伴,成吗?”

  “虞嫂,今日怕是不成的,家里来客了,我爹还让我早些回去呢,改日,改日虞嫂你就是赶我,我也是不走的。”阿权冲着虞烟嘿嘿的笑了一下,然后向虞烟回道。

  虞烟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阿权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强拉着人不走,想了想,招呼阿权先坐了下来,自己转身回了屋里,“这样啊!那你等等,婶子新给你和阿阮做了一套新衣裳,这就给你拿回去。”

  “不,不……。”阿权听了这话,下意识里瞧了苏柏一样,果不其然,原本还一脸寻常的苏柏,脸上瞬间阴沉如水,他忙向虞烟推辞道,只是话还未说完,虞烟已经转身快步进了屋里。

  “我也不想要的!”阿权挠了挠头,一脸尴尬低声向苏柏解释道。

  当年他年少懵懂,虞婶第一次给他做了衣裳,他当即就穿上,并跑到苏柏跟前炫耀,结果那一日斗武,他直被苏柏压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新衣裳破了不说,第二日便不见了踪迹,这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如此,他也是蠢,直挨了十来顿揍,这才醒悟过来,苏柏为何会发火。  后来,虞婶再给他做衣裳时,他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那就只能被苏柏揍一顿了。

  看来,今日免了和苏柏对斗,却是免不了被苏柏揍上一顿了。

  苏柏抿了抿嘴,目光如刀子一般钉在阿权身上,阿权硬着头皮,暗悄悄地往离苏柏相反地位置挪了两步,免得让苏柏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波及自己。

  虞烟的速度很好,不一会儿就从屋里拿出来的一个鼓囊囊的包袱,然后交到了阿权的手里。

  阿权惦念着手中包袱的重量,内心几近崩溃,这份量,可不止一两件啊!

  虞烟瞧着阿权僵硬的表情,还以为是阿权被吓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阿权笑了一下,向其解释道,“最下面一件是你的,其他的都阿阮的,我就是瞧着布料好看,一不小心就给阿阮多做了些。”

  她要装得年纪大些,只能穿些个老气的颜色,苏柏是男子,更不能用那些个粉嫩的颜色,这不知不觉多买下的布料,也就只能给阿阮做衣裳了。

  就一件!阿权瞬间如释重负,将包袱往手里收了收,向虞烟道谢道,“阿阮要是瞧见了,肯定会很高兴的,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出去,”阿权话一落音,苏柏瞬间接话道。更是走到阿权身侧,拉住阿权的胳膊,直接就往外走了去,根本不容阿权有拒绝的权力。

  阿权心中连连叫苦,却只能扯着笑脸,冲虞烟点了点头,装作无状一般,跟着苏柏走了出去。

  等出了门,过了巷子,苏柏这才停了下来,转头望向阿权,嘴微微一扬,笑意冰冷的全然没有半分温度。

  “别打脸。”阿权苦涩的冲着苏柏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扬起包袱,将脸挡住。

  苏柏抬手,伸在阿权跟前,冷冷声道,“拿来!”

  “哦!”阿权愣了一下,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解了包袱,将最下面一套青色地衣裳拿出,交到苏柏手里,更生怕苏柏反悔了似地,包袱都未来得及系,直接转头就跑,“那我先走了。”

  苏柏低头看了看手里衣裳,一脸无奈的笑了笑,将其往衣摆下面一藏,这才转身回了巷子。

第16章

  “哎呦!”

  苏柏刚回到院子里,便听到虞烟一声痛呼,目光一凝,脚下的速度瞬间加快,直接冲到虞烟的跟前,语气也是急切了几分,“怎么了。”

  “被啄了!”虞烟疼的眼眶都红了,听到苏柏的询问,将受伤的手指伸到苏柏的跟前,冲着他抱怨道,“这鸡子瞧着丑不拉几的,啄一下,当真的疼到心窝窝了。”

  苏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捏过虞烟的手指,端详了一下,破了点皮,倒是没有流血,不过还是要处理一下,抓着虞烟的手,就往屋里走,“这是斗鸡,博的就是好斗的性子,你好端端的招惹它作甚。”

  “我只听漠北哥提及过,还未亲眼瞧过,自然好奇了些,哪知它这般凶悍。”虞烟一脸委屈的撇了撇嘴,然后冲着苏柏解释道。

  漠北!苏柏听到这个名字,薄唇不自觉抿了抿,偏头看了虞烟一眼,只见虞烟耳轮处,竟染上了些许的绯红之色,脸上的表情,也是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女子的娇羞之态,想起之前虞烟问及他有关于胸前花瓣的事,苏柏瞬间于心中敲响了警钟。

  脸上的表情,归于淡然,隐于身侧的另一只手,却是悄然握成了拳,指甲刻入皮肤里,拉着虞烟于屋内坐下,自己寻了药膏过来,为虞烟涂抹。

  “小柏,好端端的,你弄两只斗鸡回来作甚,我可不会养这个。”虞烟倒也没察觉苏柏情绪瞬间的变化,由着苏柏涂着药膏,疑惑的开口向苏柏询问。

  “漠北可是有几日未曾过来了。”苏柏并没有回答语言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

  苏柏话音落地,虞烟几乎是以苏柏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脸上,她一副扭捏姿态,眼神躲闪,就连苏柏的目光都不敢直视。

  “恩……也就两三日了吧!”

  说罢之后,一脸好奇的望向苏柏,“你问这个做甚?难道是你忽然良心发现,终于明白了漠北哥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不错的人!哼!苏柏于心中冷笑一下,一个叛徒,就算是他死在自己跟前,也不会让他对漠北的印象有任何的改观。

  苏柏直接白了虞烟一眼,虞烟原本兴奋的态度,瞬间怏了下来。

  “你们上次见面,……有跟你过说什么?”

  虞烟闻言,眼神越发飘渺,苏柏嘴角微微扯动半分,抬手直接钳住虞烟的下巴,让她目光与之对视。

  “也没什么阿!也就是……就是,顺口提了个亲。”虞烟冲着苏柏笑了一下,拨开苏柏的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鬓,带着一脸羞涩的喜悦。

  说罢之后,瞧了苏柏一眼,见其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嘴唇紧抿着,一股冷鸷的气息,瞬间向自己袭了过来。

  “所以,你想嫁?”苏柏近乎咬着牙,对着虞烟说道。

  虞烟和苏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苏柏每一个微表情代表的什么意思,她自然清楚的很,连忙摆了摆手,向苏柏的解释道。 “没,我没答应的!我如今这情况,你也知道,根本就嫁不了人,怎么好平白无故的耽误人家,你说是吧!”

  苏柏目光阴沉的可怕,他瞧着虞烟蹩脚的搪塞之词,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可你,还是心悦于他,是吗?”

  “这哪有的事,小柏你可不能乱说,对了,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点鸡汤,你要喝点吗?”虞烟一脸不自在的否认道,可其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思,似怕苏柏看穿一般,虞烟急急忙忙起身,冲着苏柏说一句,然后就快步向门口方向走了去。

  “既然没有,那他死了话,你也不会伤心,对吗?”苏柏没有阻拦语言,跟没有去追虞烟,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现在所能克制的平静,向虞烟说道。

  虞烟正要跨出的脚,忽然一顿,脸上喜欢的表情尽数褪去,只剩下惶恐不安,她猛地回头,几步冲回到了苏柏的跟前,一把抓住苏柏胳膊,急声问道,“小柏,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漠北哥他怎么了?”

  “他如何了,与我何干。”苏柏看着虞烟紧张的神情,越发觉得刺眼,这嘴里说出的话,自然也就不那么顺耳了。

  虞烟瞧苏柏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自是又急又气,可真要对苏柏发脾气的事,虞烟更是做不出来。

  一跺脚,直接撒了苏柏的手,撩起裙摆,就往门外冲了过去。

  苏柏还在气头上本还想随虞烟去得了,可耳边听得院门声起,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等出了院子,巷内空寂,哪里还有虞烟的声音。

  该死的!

  苏柏于心中咒骂了一句,然后拔腿就往漠北住的方向跑了过去。

  就在快要到漠北家不远的地方,苏柏总算是逮住了虞烟,他一把抓住虞烟,直接用力一拉,将虞烟拉进了怀里,将起其死死的摁住。

  “放开。”虞烟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苏柏的怀抱,泄愤般一口咬在苏柏肩膀上,向其嚷道。

  苏柏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一脸阴沉的望着漠北家宅不远处蹩脚的盯梢人,向虞烟低语道,“你是想死了吗?还是觉得你们渤海一族现在过得太舒服了。”

  苏柏此话一出,虞烟的抗拒,瞬间消失,她松开了嘴,然后抬手望向苏柏 ,一脸惊讶,眼神疑惑。

  苏柏见此,并没有当即向虞烟解释,而是松开了虞烟,转而拽在虞烟的手腕,直往家里的方向。

  事关族人,虞烟自然不敢当街造次,由着苏柏拉回了家里,等到关了院门,虞烟放手抓住苏柏的手腕,一脸急切地向苏柏问道,“小公子,你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漠北怎么了,和族人又有什么关系。”

  “若漠北死了,雁回其他的族人也难逃一劫,你待如何?”苏柏低眸望着虞烟抓着自己的手腕处,淡然开口,语气漠然的就像是唠家常一般。

  虞烟一愣,一时间竟然没能从苏柏的话里转过弯来,什么叫漠北死了,族人也难逃一劫,她脑袋嗡嗡的响,完全不明白的苏柏问此话的意思。

  不过,几乎是潜意识的,虞烟瞬间脱口而出,根本连想都没想。

  “如果他们都死了,那我也只能以死赎罪。”

  苏柏的脸瞬间的耷拉了下来,他是想让漠北死,也不算管雁回其他渤海族人的死活,只要虞烟愿意,他可以带着她在危险来临之前,离开雁回,但虞烟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让他只能放弃所有自私的打算。

  “据我打听,他应该已经被抓了,这几日没有动静,应该是想借着他的嘴,将你们在雁回的渤海族人一网打尽。”苏柏盯着虞烟焦急的脸,沉吟了片刻,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虽然这一世和上一世的事,有了些许偏移,让他无法确定漠北落入姜云的具体时间,但和他一道在沈夫子那里上学的,恰好有在县衙当职的李文书之子,且这李文书又是县令姜云的心腹,他旁敲侧击之下,这才问出了县衙有大动作,他又找了和漠北在同一个店里上工的伙计,知晓漠北已经俩日未曾出现,联合他所知道的讯息,自然也就不难猜出漠北被抓的事实。

  “这不可能!你诓我的对不对!”骤变乍起,漠北的话,直接意味着,他们现在族人所拥有的平静的生活,很快就会化为湮云,不复存在。

  苏柏沉默的表情,直接将虞烟最后的一抹期望打碎,她颓然松开了苏柏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一副无力姿态的蹲了下去,双手捂脸。

  苏柏没有劝虞烟,也没有再说什么嘲弄的话,只静静的看着她,给她已接受事实的时间。

  良久,天渐渐的暗沉了下来,一抹红色的火烧云,投注在一小小院落之中,安静的唯有几声鸡鸣。

  虞烟终于站起来,或是因为蹲得太久的缘故,竟是有些站不住腿脚,就在其踉跄之际,苏柏伸手,一把托住了虞烟的胳膊,让她稳住了身形。

  虞烟没有去看苏柏,踮着脚,一跛一跛的走到长凳旁,然后坐了下来,仰头望向苏柏,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是怎么猜到的。”

  “如今圣上对渤海一族的搜查每况愈烈,而雁回一地,对你族却是完全放任姿态,难道你就从未生过疑虑吗?”

  既然虞烟冷静了下来,那么苏柏自然可以向其好好说道此事了,毕竟这本就是虞烟的族人。

  虞烟闻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其实一开始,也是心存疑虑的,但是姜云的放任之态,并不是一概不管,而是明严内松,看似对渤海一族的搜寻十分严格,但其实也就那种过过场面而已,久而久之,她这才放下了警惕。

  “猎人围捕猎物之际,总会网开一面,让猎物逃生,实际上,只不过将慌不择路地猎物驱赶到新的陷阱,瓮中捉鳖。如今大齐就是猎场,而雁回之地,就是漏网之处,如今正是收网的时候,烟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烟从来不把苏柏当小孩子看,自然也不会见苏柏的话,当成谬论,她只是安逸太长的时间了,所以一时间菜无法接受,如今冷静了下来,自然也就听得进苏柏的话。

  而且,她也相信苏柏,只因苏柏是她看着长大的人,更是苏阳大人的孩子。

第17章

  “我这就去通知其他的族人,让他们离开雁回。”虞烟神思几转,瞬间便下了决定,作势便要起身。

  苏柏一把将虞烟按了下来,向虞烟解释道,“你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逼得姜云狗急跳墙。”

  “为何?”虞烟不解。

  “以姜云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将雁回之地的渤海族人赶尽杀绝,所以他势必要联合皇龙军的人,而在皇龙军赶赴之前,你的族人都是安全的。不管漠北是否已经泄露你族人的行踪,姜云盘踞雁回这么久,对你族之人多少知晓一些,若你族人现在有了大的动静,姜云为了贪功,只怕会提前而动,如此一来,岂不打草惊蛇。”苏柏耐着性子,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向虞烟说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虞烟一时间倒是无措起来,下意识里便向苏柏求助道,“阿柏,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今日已经和李文书公子约好,明日登门拜访,你便似平常一般即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苏柏本不愿插手此事,便是和李文书之子约好,那也只不过是想要借此帮虞烟重新换一个身份籍档罢了。

  可现在却是不同,他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与否,当如果虞烟会为此舍命,他自不能坐视不管。

  “那,漠北他……?”听了苏柏的话,虞烟虽不至于彻底放心,但总算有了几分主心骨,也就有了心思,去担心漠北了。

  “若没有他,你的族人只怕不会愿意离开雁回,安逸之地待得久了,又有谁会愿意在回到躲躲藏藏的生活中去。”苏柏瞧着虞烟担忧的模样,淡然接口,虽是让虞烟放心,但更多的,却是再给自己一个救漠北的理由。

  “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来,我定不会给你添乱的。”苏柏虽还只算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但虞烟却清楚的明白,动脑子这一方面,自己并不如苏柏。

  所以,既然苏柏开了这个口,那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将漠北给救了出来,而在这其中,她只要做好苏柏吩咐的事,不给苏柏添乱便可。

  苏柏瞧着虞烟仰头望着自己一脸认真的模样,目光不自觉的滑落在了虞烟水红娇艳的唇上,他抬手假意咳嗽了一声,然后别过脸去,不再看虞烟,“现在,我便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什么事,说吧!”虞烟蹭的站起身来,转到苏柏跟前,目光灼灼的望向苏柏。

  “我饿了,你该去给我做饭了。”苏柏说罢之后,又是丢下一句,便是匆匆然进屋去了,“我先进去温书了。”

  被苏柏这么一吓唬,虞烟哪还有什么心思做饭,不好幸好之前温了鸡汤在灶房里,虞烟随便捡了两个坛子菜,凑合着对付了晚饭。

  心不在焉的洗漱完,虽是落寝于榻,只心绪混乱之间,又如何歇得下去。

  “阿柏,我们真的会没事吗?”虞烟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却是越想越怕,终还是没忍住坐起身来,抱着褥子下来床,然后蹭蹭跑到对面苏柏床上,一脸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

  “不管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周全的。”苏柏睁开眼,望向坐在旁边的虞烟,然后往内侧挪了寸许,好让虞烟能够躺下。

  万事未定,他自然无法给虞烟做出任何的承诺,对于她的族人,他只能尽力,至于结果如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虞烟抱着褥子,极为自然的挨着苏柏躺了下来,显然这样的事几年里并未少干,她侧着身,望着苏柏的侧脸,一脸的自责,“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啊!这么大的事,竟然半分都未曾察觉到,这脑子里装的还真是一堆浆糊。”

  “这并非是你的过错,怪只怪姜云城府太深,过于隐忍,竟然肯花六年的时间,只为布这一个局,但还好,至少我们现在还有机会。”

  苏柏没有转头看虞烟,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于夜中响起。

  虞烟忍不住冲着苏柏又挨近了几分,带着几分冰凉的手从苏柏的被褥传过,挽在了苏柏的胳膊之上,将头脸捂在被褥之上,闷闷的声音穿了过来。

  “可是现在雁回这么多族人在,就我和你,想把他们全送出去,这实在太难了,要是我哥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出好办法,让族人安全度过去。”

  那明显已经带着几许哽咽的声音,让苏柏无法无视,他侧了侧身,伸出手来,将虞烟的脸从被褥上抬了起来,指腹滑过起脸颊,将虞烟脸上的濡湿抹去,手传过虞烟的后颈,将其脖颈抬起,然后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

  “相信我,总会有办法的!”

  苏柏的手指一下下拍在虞烟的背上,就像是当初虞烟从苏家将苏柏抱出来的那一晚,一下一下,似要拍掉虞烟心中的所有的不安。

  “你真的打算提着这两只鸡过文书家吗?这未免有点太过失礼了。”晨起,虞烟披着外衫看着苏柏提着鸡笼子便要出门的模样,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问。

  “放心便是,李文书尤好此物,定会十分欢喜的。”苏柏笑着言道,看着虞烟脸带倦容的模样,抬手摸了摸虞烟的发鬓,“你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

  “没大没小。”抬手将苏柏地手打掉,虞烟嗔怪地瞟了苏柏一眼,那股子焦躁劲儿,已经隐于神情之中,若不细看,已是瞧不出端倪。

  如此,苏柏倒是更加放心了,又和虞烟道了一声,这才提了鸡笼往院门口而去。

  “阿权,你怎么在这?”

  一打开院门,一个重物顺着门板便倚了进来,苏柏瞬间警觉,却在看到阿权手忙脚乱爬起时,不经愕然。

  “我爹说,你一个人只怕搞不定,让我来帮你。”阿权伸了个懒腰,偏头冲着院里的虞烟招了招手,咧着嘴冲着苏柏笑了一下,伸手就要从苏柏的手里接过鸡笼。

  苏柏将手往后一挪,躲开了阿权的手,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取下荷包,放进阿权伸过来的手里, “你既然来了,还真有一事需要你来做,拿着这钱,先去置办一副棺木,租个牛车,备好锄头,在东城门口等我。”

  “棺木?是哪家有丧事吗?”阿权掂了掂手中的荷包,顺嘴问道。

  “你只管去办了便是。”苏柏直接一句搪塞了过去,并未回答阿权的问题。

  好在阿权也不是个寻根究底的人,既然苏柏不说,他也就没有在追问,将荷包往怀里一揣,转身便走了。

  苏柏这才算是顺利出了门,到了李文书家时,李文书之子李文清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瞧着苏柏过来,忙是迎了上来,待瞧见苏柏提着的鸡笼,又是取笑了一番,这才让家仆接过鸡笼,引着苏柏进了府里。

  今日李文书正是轮休之际,且知晓李文清同窗上门拜访,身为一家自主,自然得出面客套一番,只这一见,便是一眼焦灼在了苏柏带过来的斗鸡之上,他此生别无其他嗜好,唯这斗鸡一项,乃是念之如狂,这苏柏投其所好,是李文书瞧着苏柏,自然也就顺眼了十分。

  不过收人之礼,总需要得客套几分,问明缘由才是。

  “贤侄,你这是?”待请苏柏落座之后,李文书目光落在鸡笼之上,似有不解之意。

  “晚辈唐突,头次登门拜访,不知大人喜好,便寻了这斗趣之物,大人若是喜欢,平时解解乏便可,若是不喜,交到灶房直接蒸食了也可。”

  苏柏起身,执晚辈礼,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窘然,向李文书回道。

  李文书闻言一口气瞬间被噎住在喉咙处,眼角不自觉抽了抽,虽未上手观摩一二,但李文书也不难看出,苏柏送来的斗鸡乃是一等一的珍品,这要是上桌吃了,岂不暴殄天物!

  不过,苏柏此言,倒是然李文书放下心来,不懂斗鸡,那也就不懂这份礼在他这里的份量,甚好,甚好。

  李文书怕苏柏无心说出什么让他添堵的,倒也是不跟苏柏客套了,“这倒是有趣,那老夫就多谢贤侄的美意了 。”

  “大人喜欢,晚辈便安心了。”苏柏脸上顿然浮现几分如释重负来,他说罢之后,看了看李文书,一副欲言又止,犹豫不觉的模样,表情似有挣扎,片刻之后,又隐忍了回去,回身落坐。

  这连番表情,往在李文书眼里,怎会不明苏柏定然是有所求,若是平常,苏柏既然不提,他只当不知便可,不过今日,他得了这斗鸡,心情甚美,又看在苏柏乃是文清的同窗份上,若苏柏之求,不算过分,他倒可成人之美。

  “贤侄,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看老夫可否为贤侄搭把手。”

  苏柏瞬间眼前一亮,面容也是明媚了几分,他急急忙起身,冲着李文书俯首一鞠,“晚辈确实有几分难处,近日得家书传信,知小姨一家遭难,如今仅余表姐一人,娘亲和我商议,想要将表姐接了过来,这籍档一事,确实有些为难。”

  苏柏说得含糊吞吐,李文书一听却是知晓了苏柏的意,多有百姓为了避税之事,隐瞒家中人口,未于县衙登记造册,这常年久居一地还好,若要迁于旁处落居,便有诸多问题。

  不过,这对他而言,确实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事罢了,那姑娘姓甚名谁,籍贯何地,年方几许,我这便替你办了。”

  “多谢大人!表姐身份籍贯晚辈已先抄录于此,让大人费心了。”苏柏面露喜色,将早已准备的纸,递了上去。

  “文清,好生招呼。”李文书打开瞟了一眼,便是起身而去。

第18章

  “我道你好端端,为何会答应我的邀约,原来是别有所求啊!”李文清拉着苏柏到了书房之后,给苏柏奉了一杯茶,笑着调侃道。

  “非也,非也!此乃其次,我应你之约,为的可是你新近得的那本《子注集》,听闻还是前朝孤本,这才是我腆着脸上门的缘由。”

  苏柏早就知悉李文清是李文书之子,所以在私塾之际,也是有意交好,互引为知己,知己之间,说话自然也就不比太过于客套。

  “我早就猜中了,你想看也行,不过在此之前,给我做上一篇文章,如何?”对苏柏所求,李文清亦在意料之中,不过,想让他将这孤本拿出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何题?”苏柏起身,走到书桌旁,取出一张纸,压下,问向李文清。

  这是应了?李文清眼前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书桌旁,取水点墨于砚中,亲自为苏柏磨墨。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便是此题。”李文清将毛笔舔墨之后,交到苏柏手里,并向其道出了题目。

  苏柏接过毛笔的手一顿,眼角余光撇了李文清一眼,当年雁回渤海之时,正好亦是县考之期,旁的地界所考题目为何,他并不知晓,但雁回县的县考题目,正是这‘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他竟不知,谁生了这般大的胆子,竟然泄露了考题,如此,苏柏倒是有些明白,李文清最近为何频频相邀于自己的缘由了。

  不过,这泄题是死罪,代笔亦是死罪,写与不写,苏柏犹豫了一秒,墨已落在了纸上。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苏柏直接一蹴而就,然后将笔一搁,向李文清伸出了手。

  “拿来!”

  “好,好!我这就给去拿。”李文清瞧的眼都直了,连连道了几声好,忙是转身到了书架旁,去拿苏柏要的书。

  只是,将原本放着《子注集》的格子翻了遍,也没寻到书来。

  “该是我爹拿过去了,陈兄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来。”李文清想了想,也唯有剩下一个可能,向苏柏招呼了一下,这才出得书房而去。

  就在李文清离开之后,原本立在书桌后面的苏柏,直接挪步,到了门口,耳贴门扇之上,确定脚步声远,苏柏这才返身回到书桌之后,挪动桌上笔架,瞬间一个小小的暗格自墙壁上凸现出现。

  苏柏飞快走近,从袖袋里取出一指见长的短发簪,捣鼓两下,将里面木盒的锁头打开,露出木盒里的一本簿册来。

  苏柏取出簿册,飞快的翻动了起来,最后停于一页之上,将上面的内容铭记于心之后,又一目十行将簿册过了一遍,便将簿册放了回去,锁头重新锁好,挪动笔架,让暗格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柏这才从怀里掏出李文清之前未曾寻到的《子注集》。

  这是他刚刚进门,李文清斟茶之际,苏柏顺手捞的,为的就是寻一个让李文清离开的书房的借口。

  虽说李文书深得姜云器重,这暗地里自然也就替姜云做了不少肮脏的勾当,未免以后姜云将其一脚踹开,可这老奸巨猾之辈,于私下里自然藏匿了能让姜云不敢轻易动他的东西。

  至于苏柏为何会知晓,那只是因为上一世姜云封侯之后,李文书用这一本簿册向翁默讨了个不小的官,他当时也就粗略瞧了那么一眼,对于其内容并未放在心上过,不然也就不需要今日的登门之举了。

  苏柏将《子注集》放在偏里面的书架之上,然后回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随手捡来一本经义,一边品茗,一边看书,一副悠游自在模样,任谁也才想不到,他刚才的鬼祟之举。

  “砰!”不多一会儿,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李文清呼吸急喘的跑了进来,顾不得搭理苏柏,直接就奔到书架之上。

  “怎么会不在呢,怎么可能不在呢!”李文清面上带着几分焦急,嘴里念念叨叨着,手下翻书的速度也是快了几分。

  “李兄,这是怎么了?”苏柏对李文清这焦急之态,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当着李文清的面,半分不显,将手中经义放在一旁,然后站起身来,一脸不解的望着李文清。

  “《子注集》未在我爹书房里,陈兄你也与我一并找找。”李文清听到苏柏的问询,头也未抬,直接回道。

  他刚去他爹书房瞧过了,他爹并未拿走过,这《子注集》可是他爹花大价钱买的孤本,牵扯的可是他爹以后的仕途,真要是不见了,便是剐了他一层皮,都是轻的。

  苏柏闻言,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焦急来,连忙到了书架另一边,帮着李文清寻找了起来。

  苏柏自然不会让自己先寻到书,一番瞎忙活之后,李文清终于摸到了苏柏放书的位置,也便找到了《子注集》这本书。

  这一下大起大落,李文清也是有些心有余悸,就连是否是自己放在这的,也是不确定了,他那这书,冲着还在寻找的苏柏扬了扬,“在这呢!瞧我这记性,定是之前瞧过随手这么一放,竟给忘了。”

  “寻到就好!寻到就好。”苏柏快步走到李文清跟前,若待绝世珍宝一般从李文清手里接过书,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坐都不坐了,直接翻阅了起来。

  李文清瞧着苏柏这痴迷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自己走回到书桌前,拿起苏柏之前作的文章,细细赏读了起来。

  等将文章内容通熟于心之后,抬头一见,苏柏还站在原地,一双眼似定在了书页之上,骤然间,李文清便是想起了刚刚被自己遗忘了的一件事来。

  从腰间取出一张已经带上了几分褶皱,盖着官戳的籍档,李文清瞧着上面的字,再瞧一眼苏柏精致的轮廓,不由得生出几分绮丽的念想。

  “陈兄,你这位唤做苏烟的家姐,可与你有几分相似。”若有七分,这二八年华,正值婚配之际,他与苏柏又向来交好,若能结个亲家,那岂不是一桩美事。

  苏柏虽看似整个心神都沉溺在书上,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李文清,虽然对李文清的话听了个分明,却是一脸懵然的抬头,望向李文清,“抱歉,未曾留意,你刚刚所问何事?可否再说一遍。”

  李文清瞧苏柏这模样,索性直接走到了苏柏跟前,将苏柏手里的书抽了出来,然后将籍档交到了苏柏手里,再度问道, “这苏烟的女子,与你可有是几分相似?”

  “我仅年幼时见过一面,至于其如今相貌如何,我亦不知。”苏柏自然不会告知李文清,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苏烟,这份籍档,是他为虞烟要的。

  之所以将虞烟的新身份换为表姐而不是亲姐,只是他的一点私念罢了。

  不过,苏柏还未来得及高兴一切都如此顺利之际,再看到籍档上,与他关系一栏中,赫然写的是家姐,苏烟。

  苏柏还未来得及杨起的笑意,瞬间僵住,他手指捏紧,望向李文清,“这上面为何是家姐?”

  “哦,这个啊!这女子往后反正是要嫁出去的,如此一来,她既有了娘家倚仗,而你也省了被人你非议闲话,毕竟这表姐表弟住在之处,那些个你嘴碎之人,怕是你解释也解释不清的。你也不必太过感谢我爹,这对我爹来说,也就几个字而已,容易的很。”李文清凑过去,瞧了一眼,随即向苏柏解释道。

  感谢?苏柏这会儿吃了李文书的心情的都有了,还谈什么道谢,他要的就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要的就是招人非议,让那些个肖想烟烟的人,避而远之。

  而现在,家姐?谁他妈稀罕当那个女人的弟弟。

  “那就多些令尊好意了。”苏柏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李文清谢了一句,却是连半分与李文清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娘这几日为了这事,愁得连饭都吃不下,若是看到这个,定是十分欢喜。李兄,代我向令尊问好,我便先回去将此消息告知家母,改日,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陈兄,这书恕我不能让带回去,不若午食你就留下吃个便饭,也好将书看……”李文清倒是没想到,苏柏拿来籍档便要走,目光落在手中苏柏还未翻完的《子注集》上,李文清犹豫了一下,向苏柏挽留道。

  “不必了,书随时可登门再看,而人早一分欢喜,便是少一分愁,恕我无礼了。”苏柏拱手言道,一副去意已决的模样。

  李文清见苏柏都说到这个份上,且牵扯到‘孝’之一道上,自不好在开口挽留,让下人告知了一下李文书,便是亲自将苏柏送出来府外。

  苏柏向李文清道别之后,先是往家的方向走了一段,待过了那条大街,瞧不见李府的府邸之后,顺势一转,直接往城门口的方向,与阿权汇合而去。

第19章

  “来了,去哪?”城门口,阿权坐在牛车上的棺材板上,嘴里叼着个草,瞧见苏柏过来,往前一滑,直接坐在了车辕上,捡起套牛的缰绳,驱动牛车,向苏柏问道。

  “出城往南,过仙龙南坡,有一片竹林,我们就去那。”苏柏跃身上了牛车,冷着声音向阿权说道。

  “你不高兴?谁惹你了。”阿权一听苏柏声音,就知道他情绪不对,赶车出城之际,偏头瞧了苏柏一眼,开口问道。

  “无事。”苏柏抿了抿唇,自然不会告诉阿权,他是为虞烟的新籍档生着闷气,冷淡的回了阿权一声,然后直接靠着棺材闭上了眼眸,表示自己不愿意在继续这个话题。

  阿权也是了解苏柏的性子,见苏柏这模样,也没寻根究底,驾着牛车,直往苏柏所说的地点而去。

  “阿粟,应该是这了,我们要做什么?”等到了苏柏所说的竹林之后,阿权驱停了牛车,跃下身去,往周遭环视了一番,然后扭头向苏柏问道。

  苏柏将牛车上阿权备好的铁锹,锄头拿下,走到阿权跟前,递了阿权一把,确定方位之后,往南边走了二十步,然后向旁边的竹身身上瞧了过去。

  阿权见转,也跟了过来,学着苏柏的模样,眯着眼,往竹身上打量起来,忽然,他摸着一根竹子,冲着苏柏喊了起来,“阿粟,这竹子上面怎么有个‘笙’字”

  “挖!”苏柏停下寻找的动作,走到阿权扶着的那颗竹子旁,锄头点地,冲阿权吐了一字,便率先拿起锄头挖了起来。

  “这下面有什么?难道是宝藏?”阿权拿起铁锹掘了两铲子,一脸好奇的冲着苏柏问道。

  “好东西,挖了就知道了。”苏柏含糊印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又是快了几分,忽然苏柏的动作一顿,然后往下一蹲,就是锄头的位置,一截森森白骨,显露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阿权凑上去一瞧,然一脸古怪的瞧着苏柏面无表情将白骨拾捡到一旁,就像是在山上捡蘑菇一样,全然半分畏惧,这倒让原本有些心有余悸的阿权,不好意思起来,于苏柏身侧蹲下,嘴里念叨着一句,似给自己壮胆一般 ,抬手便伸向了坑里还有捡拾的一块白骨,“啧啧,还正是个好东西。”

  只阿权的手还未碰到坑里的白骨之际,手就被苏柏的用胳膊拨开,“晦气。”

  阿权嘿嘿笑了一声,也没有辩驳,只站起身来,捡起苏柏扔在一旁的锄头,避开苏柏的手,将坑里的土刨出来,让苏柏更好捡拾一些。

  坑里除了白骨之外,还有一些未曾腐化的衣料,除此之外,苏柏还在白骨指骨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玉制的长命锁,苏柏捡起玉锁,冲阿权问道,“手绢拿来。”

  “哦!”阿权应了一声,掏出手绢,将长命锁包了起来,“这锁瞧着就是个好东西,这莫不是哪家的贵公子,怎么死的这么潦草。”

  苏柏没有回答阿权的问题,而是起身将已经拾捡好白骨兜住,就往牛车方向去了。

  阿权见状,连忙将包着长命锁的手绢往腰间一塞,抄起锄头铁锹,就追了上去。

  将手中的工具往牛车上一丢,阿权跃上牛车,将棺材板挪开些,让苏柏将尸骨放进棺木之中。

  “这便成了?”阿权将棺材板搬了回去,看着已经坐到车辕之上的苏柏,愣了一下,开口问道。

  “自然不成!”苏柏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阿权,然后细细嘱咐道, “等到了官道,我往回县里,你驾着这牛车,直接上州城扬川巷,找到挂着卫府的牌匾的府宅,把你刚刚收了的长命锁送上去,府宅的主人自然会见你,若是被问起其他,你只需告诉他,你乃是受人之托,然后将此信交给府宅主人即可,其他的莫要多言,也莫要停留,直接回来,可懂?”

  “懂了!”虽然苏柏交代的事,牛头不对马尾,但阿权好就好在,苏柏只要不想说,他就不会一直追问,接过信件,阿权贴身收好,驾着牛车,便是往官道上赶,等上了官道之后,便将苏柏放了下来,由着苏柏回县,自己则驾着牛车往州城而去。

  “阿粟,怎么样了?”虞烟呆在屋里,那还有什么心思去绣花,平日里只恨一日太短,今日却觉得时辰过得太慢,终于等到苏柏回来,虞烟已是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

  虞烟说话间,伸手去抓苏柏的袖子,苏柏见状,连忙后退了两步,阻止了虞烟的动作,“别碰,身上晦气着。”

  虞烟愕然,苏柏解释道, “刚去刨了个死人,等我换身衣裳再说。”

  苏柏说罢,绕过虞烟,洗干净了手,回屋换了身衣裳,一开门,便是虞烟那张焦急的脸。

  “现在能说了吗?”  苏柏将虞烟拉入屋内,将其领到桌边坐下,自己坐于其侧,然后自顾自到了一杯茶水,向虞烟解释道,“阿权这会已经去州府去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晚或者明日一早,姜云必会前往州府,此去没个五六日,怕是不能回转,待确定他离开之后,你可知会族人,分批离去。”

  “若是他们不信我,又该如何?”虞烟却是有另一层顾虑,在族里,她不如哥哥虞成荫那般威信,只怕倒时族人不信她的话,不肯出城,她总不能一个个打晕了送出去吧。

  “只要把漠北救出来,那些不肯的走,自然便会走了。”苏柏喝了一口茶,冲着虞烟言道,只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

  他做到此,已算是仁至义尽,至于那些心存侥幸,死都不愿意走的人,那便与自己没有干系了。

  “可漠北如今被关在地牢之中,现在再雁回的族人,没几个通晓武艺的,如何能救?”虞烟之所以焦躁不已,也是这个缘由。

  自从哥哥去到上京之后的这几年,族里通晓武艺的青壮大数被抽调而去,如今雁回城里,族人之中能够拿出手的,也就三人,这劫狱之事,并非儿戏,苏柏如此轻描淡写到也不算什么,但归根到底,苏柏如今还未十二,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虞烟如何能安心。

  “此事,我自有主张,烟烟你只需安抚好你的族人便是。”过多的细节,苏柏为免于让虞烟担心,自不会告诉于虞烟。

  虞烟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罢休,还想揪着苏柏寻根问底,但苏柏转着弯儿,让虞烟打消了再度追问的念想。

  二人草草用过饭之后,苏柏便再度出门,前往沈夫子处,告知沈经亘自己即将离开雁回之事,而虞烟也没闲着,将雁回将变之事,告知了住在临近之处的渤海族人,并交代他们口口相传,将此讯息传递下去。

  不过,瞧着族人明显的不信的态度,虞烟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通冷水,原本的满心焦急也化为深深的无力。

  知道再多费口舌亦是无用,虞烟走了几户人家,便是再也走下去了,怏怏的回了院子,苏柏还未回来,不过虞烟回屋里之际,倒是瞧见了之前苏柏在屋里换下还未清洗的衣裳,虞烟习惯的将苏柏衣裳拿起,带到院子准备清洗,翻检时,却乍然发现苏柏未曾拿出的籍档。

  “苏烟,年方十六,关系家姐?”虞烟看著籍档上的信息,一时间倒是没有将此联系到自己身上。

  将籍档收入自己怀中,虞烟便是埋头清洗衣裳起来,衣裳还未洗完,院门口一阵响动,虞烟本以为是苏柏回来了,瞬间将手上的衣裳扔在了木盆里,小跑着到了院门口,一脸喜色的将门打开,来的人不是苏柏,而是黄阿嬷。

  虞烟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对黄阿嬷的关心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将人送转了回去。回到院里,将洗完的衣裳晾上,拿起针线篓子里的还未绣完的花样,第一针下去,便直接扎进了肉里,虞烟心神不宁哪还沉得下心来做这种细致活儿。

  在屋里院子转了几圈,没有苏柏在,虞烟只觉得整个屋子空寂的让她越发心慌,最后索性直坐在院子里,望着院门口方向,愣愣的发呆。

  直至天边最后一抹斜阳,尽数归于天际之后,院门口这才再度传来敲门的声音。

  怔怔然的虞烟猛然惊醒,蹭的站起身来,提起裙摆,直冲到院门口,将门打开,第一眼见门口站着的正是苏柏,万般的委屈瞬间涌上,虞烟往前一扑,直勾住苏柏的脖子,扑进了苏柏的怀里。

  幸好苏柏脚力稳当,这才不至于踉跄倒地。

  “怎么了?”苏柏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虞烟的背,轻声问道。

  还不等虞烟抱怨苏柏为何去了那么久,苏柏背后一张放大的脸,直接凑倒了虞烟的跟前,“虞嫂,阿粟跟我在这一块,好着呢!半点伤都没有,你就放心好了。”

  阿权竟然也跟着苏柏回来了,抱怨的话,还未出口,瞬间已是咽回了肚里,虞烟将原本已经弥漫到眼角的酸涩之意尽数忍下,退后两步,脱出苏柏的怀里,上下打量了两眼苏柏,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口说道, “没受伤就好!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便是忍着笑意,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的苏柏此刻的心情,他跨入门槛,先将阿权招呼了进来,将门掩上,这才向虞烟说道,“沈夫子那里出来之后,我有些不太安心,便去等了阿权,刚是瞧见姜云的轿子赶着出了城,这才回来,知道你应该还未用饭,顺道从聚福楼带了几个菜,晚上就不必做了。”

  苏柏的话才刚落音,提着食盒已放到院里桌上,端着碗筷从灶房出来阿权,扬声便是接了嘴, “虞嫂,咱们点了你最喜欢的松鼠鱼,快些来吃,忙活一日了,可饿死我了。”

  虞烟闻言,只能将心里的万般想法,尽数压下,勉强一笑,到了桌边落坐,刚一坐下,一双筷子便塞了进来,虞烟更是没话说了,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断变化,瞧在苏柏眼里,却又是别一番趣味。

  好在阿权今日来回奔波,累得很了,吃了饭,随意冲了个凉,便直接去客厢睡了。

  不过因为有阿权在缘故,苏柏自不能和虞烟睡一个屋里,虞烟眼巴巴的瞅着苏柏进了客厢之内,该问的话儿,仍是一句答案都没有问道。

  虞烟闷闷的回到屋里,于床上辗转反侧,忽然翻身坐起,这才恍然大悟。

  苏柏定是在逗弄她!这坏小子!

  虞烟起身下床,穿上绣鞋,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而去。

  轻然将门推开,直往客厢而去,嘴里碎碎念道,“臭阿柏,敢逗我,看我等下不揪你的耳朵。”

  “烟烟。”只虞烟才刚走到客厢门口,背后便传来一清冷的声音,于这冷寂的夜中,乍然而起。

  虞烟原本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苏柏这一叫,她瞬间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嘴便要惊呼,只声还未出,一只手便捂在了虞烟的嘴上,将她所有的声音直压了下来。

  “嘘!”苏柏向虞烟示意禁声,虞烟点了点头,苏柏这才将捂住虞烟的手松开。

  “你不睡觉,怎么在这?”虞烟一脸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看着苏柏穿戴整齐的模样,诧异问道。

  “自然是等你。”苏柏伸手将虞烟的手拉住,往院里走了几步,偏头望着虞烟,脸上带着三分笑意。

  相处这许久,苏柏自然知晓虞烟是责任心极重之人,此事事关渤海族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她若不问个清楚明白,只怕今晚定然是不用睡了。

  所以,他才特意等在这里,等虞烟自己出来。

  苏柏接着开口,直接将虞烟对苏柏逗趣于她的埋怨尽数堵死,“阿权在这,有些事不好当着他的面说,如今只你我二人,你若有想问的,问了便是。”

  不过,之前被苏柏那么一吓,虞烟早就将埋怨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毕竟她现在还有更难受的事。

  虞烟往苏柏身侧靠了靠,然后将头搁在了苏柏的肩膀之上,仰头间,漫天的星夜印入眼帘之中,却勾不起虞烟半分欢悦的心情,“阿柏,我真的好没用,我劝不动他们,我该怎么办阿!”

  “你可见过温水煮青蛙,青蛙在温水之中,察觉不到柴火的威胁,便放松了警惕,而等青蛙察觉的时间,一切便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苏柏自然知晓虞烟在苦闷什么,而对于这种结果,他一早便猜到了,毕竟这才是人心。

  这么粗显的道理,虞烟自然会懂,可是她不明白的是,自己已经示警了,为何他们却不肯信呢!虞烟一脸的懊恼的望向苏柏,这便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真的有危险了,要是再不走的话,就真的会死的。”

  苏柏偏头看着虞烟的懊悔地模样,理所当然地说道,“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是你的一句空口白话,便让大家放弃如今安逸的生活,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只说完之后,自己却又愣住了,他对虞烟所说的这一切,不正如自己刚刚和虞烟说的一样,只不过是一句句空口白话,无端揣测罢了。

  可虞烟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便信了自己,并且还是在对他目前的计划全然不知的情况下。

  “你为何会信我?”苏柏怔了一下,扶起虞烟的头,然后偏过身去,望向虞烟,极为认真的开口问道,“对此事,所有的一切,都也只是我的揣测罢了。”

  “这有什么不信的,你是苏柏啊!而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骗我。”虞烟想也没想,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回道。

  苏柏表情一松,脸上转为常态,向虞烟言道,“我自不会骗你。”

  “你要敢骗我,那就死定了。”虞烟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瞪了一眼苏柏,然后表情一垮,抬手拍了拍头,虞烟神情也沮丧了起来。

  “阿柏,你说,要不把那些个不听话的,直接打晕了,拖出去?”

  苏柏哑然失笑,这种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出来的昏招,也就虞烟敢说得出口,他抬手,揉了揉虞烟的长发,笑着说道,“别太过担心了,等我们将漠北救出来,你的族人自然也就会信了。明日你让那些愿意相信你的族人先行离开,至于另外的族人,你便告诉他们,就当是出城采青,游玩一日,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成,等明日我就去找他们说!”虞烟想了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我今日给你洗衣裳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这苏烟是谁阿?”苏柏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在追着问,只怕是会苏柏再添压力,所以虞烟暂且放下族人之事,抬手摸到腰间,忽然想起一事来,将那张名为‘苏烟’的籍档拿出,展于苏柏跟前。

  苏柏看到那一张籍档,心里下意识理唤了一声‘糟糕’,怎么就把这张纸给忘了,还被虞烟给找到了。

  苏柏一脸若无其事的将籍档接过,然后收入怀里,向虞烟搪塞道,“没什么,就我一个同窗,托我办的,我还说呢,之前过夫子哪怎么未寻到,原来是落家了。”

  只可惜这籍档上的信息,虞烟早已看过了,苏柏这话,自然是糊弄不过虞烟的,“不对阿!这苏烟可是挂在咱家的籍册之上,还是你姐呢!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何时多了个姐姐。”

  虞烟说着说着,白日里没转过弯,于脑中瞬间灵光一闪,直接通透到底,她猛然伸手,直接从苏柏手里掏出那张籍档,凑到眼前看了看,兴奋的提高了几分声音,对苏柏说道。

  “不对,苏?你的姓,烟,这是我的名,这,这……这是你给我弄的新身份是吧!苏烟,苏烟,倒也还不错。”

  苏柏这会儿对自己的一时大意,毁的肠子都要青了,他本来都想好了,直接将这籍档毁尸灭迹,等离开雁回之后,再重新想办法给虞烟弄一个新身份,如今看来,一切都没必要了。

  瞧着虞烟高兴的模样,苏柏这个时候,也只能顺着虞烟的意思,将话接了下去。

  “你先前不是提说如今的身份,怕是要惹人怀疑了,既然都已经打算离开雁回了,介时换了一个新的地方,无人知晓你的过去,便可用这新的身份,你也就不必日日躲在屋内,也可穿你自己喜欢的衣裳。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曾想竟被你发现了,可还喜欢?”

  “自是极好!”虞烟闻言,双目灼灼望向苏柏连连点头,这一张小小的纸,让压在她心头的忧虑,总算是减轻了一分,接下来,只等救出漠北,让族人离开这雁回,她也就能给哥哥一个交代了。

  “夜深了,明日之事,恐怕还需多费心神,还是早些歇了吧!”苏柏见虞烟脸上稍露欢喜之态,心中的郁闷倒是少了几分,看看星夜轮转,夜已入更,苏柏起身,向虞烟道。

  “你也是。”虞烟冲苏柏点了点头,将籍档再度收入自己怀中,然后转身入了屋里,苏柏目送虞烟进屋,这才转去了客厢。

第20章

  果不出苏柏所料, 愿意听?虞烟的话,离开雁回的渤海族人,不过十来?人左右, 其余之人,对虞烟所言, 却是不信。

  不过虞烟按着苏柏所言,大半部分的族人还是愿意一试,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损失。

  第二日?下午, 渤海族人近九成已经出了城去, 虞烟自然亦是跟着出了城,毕竟这近百号人, 若无个领事的, 恐怕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而这一日?半的功夫, 苏柏自然也没闲着, 租了两?一匹马, 又让虞烟帮着制了两?身披风, 等虞烟他们出城之后,便和阿权直接往县衙地赶了去。

  他现在虽说身量抽长?, 当毕竟年岁摆在那里, 一张脸也是老成不到哪里去,好在有阿权在,想来?要骗过地牢的牢头也不算太难的事。

  细细交代了阿权应该注意的事,二人一身披风, 直接坦荡荡的往地牢方向而去, 在靠近之际,自然也就没什么意料的, 被牢头拦了下来?,“什么人?”

  阿权没有回话,只依着苏柏之前的吩咐冷冰冰的瞧着那说话的老头,站在其身后的苏柏上前,直接抬脚一揣,便踹在那牢头的心窝之上,一脸冷然的冲着牢头训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是连我家大人都不认识了。”

  原本还在不远处巡逻的其他牢役,见这边动静,顷刻间便是蜂拥了上来?,有年长?着,瞧着苏柏二人的打扮,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将?那被踹地上之上扶了起?来?,一巴掌又是呼到了那人的后脑勺上,“不长?眼的,这可?是皇龙军的大人。”

  呼完之后,又是压着那人,冲着阿权对着笑脸赔罪道,“二位大人息怒,这小子是新来?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这蠢东西一般见识。”

  “哼!”阿权冷哼一声?,扬了扬起?下巴,看都不看二人一眼。

  那人瞧阿权这般眼高睥睨之姿,倒是放下心来?,将?手上那人推到一边,小心翼翼向阿权问道,“不知两?位大人来?此有何要事阿 !”

  “我家翁主接到飞鸽传信,雁回抓得?渤海余孽,特命我二人前来?,将?此余孽提拿回京。”苏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令牌,往一众牢役眼前一摆,冷然言道。

  这为?首之人,凑上前,想要将?令牌瞧得?分明一些,不过苏柏也就一晃眼的功夫,直接将?令牌给收了回去,牢役踌躇了一下,堆着一脸尴尬笑容,搓着手,向苏柏回道,“这,这事恐怕得?问过知县大人的意思才行。”

  他们这牢里确实关?了个渤海余孽,当县令有话在先,没有他允许,任何人不能?探视此人,更别说是将?此人带了出现,现在县令不在,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一个小小牢头,可?是担不起?这罪的。

  阿权闻言,略是几分心虚的那眼角瞧了瞧苏柏方向,不知该如何应对,苏柏直接扬手,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一脸阴沉的扫过众人,手已经扶向了挂在腰间的剑柄,“混账东西,我们皇龙军办事,什么时候还要看一个小小县令的脸色,让开,不然尔等一并以余孽同罪。”

  那人脸上瞬间浮现出手指印来?,只是这会,却是连半分痛意也不敢显露在苏柏面前。

  听?到苏柏所言,与渤海余孽同罪,围在那人身边的牢役瞬间往两?旁散了散,这大齐之内,谁人不知,渤海余孽一旦被抓,拿那便是取血挖心,若与之同罪,虽不必受此同苦,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皇龙军办事狠戾,且权力凌驾于官阶之上,别说是他们一个小小牢役,便是县令,指不定说杀也就杀了。

  这平白送命的事,自然是不能?做的,那人稍一权衡,便是让开路来?, “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大人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阿权目瞪口呆的瞧着苏柏全然不似以外?的气势,这落差之大,一时间竟没能?反过神来?。

  还是苏柏机警,将?手一扬,稍稍弯腰,为?阿权领路道,“大人,请!”

  “嗯!”阿权这才回过神来?,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一甩披风,大步昂首往地牢之内而去,一路之前,自是有牢役在前,为?二人开路。

  牢役将?二人引领至地牢深处,然后走到一架锁上鞭笞得?伤痕累累之人身侧,向二人介绍道,“大人,这便是大人要的渤海余孽,名为?漠北,已经在雁回潜藏多年。”

  另一牢役更是飞快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掏出一张纸,邀功似的凑到苏柏的跟前,然后将?手里已经签字画押的罪状,给奉了上去,“大人,这是此人的口供,这是我们几兄弟花了两?日?功夫,这才从他嘴里撬出的来?,大人定是猜想不到,仅仅就是咱们雁回一地,竟窝匿了不下五十个渤海余孽。”

  “小的们本来?是打算等县令大人一回来?就将?这认罪书奉了山去,不过现在二位大人来?了,显然这罪状交予二位大人是最合适不过了。”那人待苏柏接过之后,一脸谄媚的继续说道。

  苏柏瞧着认罪书上所提及的有关?渤海族人的名单,目光扫落,并未见虞烟的名字,嘴角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目光自已经昏迷的漠北一扫而过,望向说话的人,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气势,“不错,这份名单如今还有谁知晓?”

  “就咱们哥几个!大人,我听?说,只要举报一个渤海余孽,便可?得?白银五十两?,可?是真的?”那谄媚之人疯狂点头,然后凑到苏柏跟前,咽了咽口水,向苏柏问道。

  “自然是真的!尔等此次可?是为?我大齐立了大功,只需等我确认这份名单属实之后,尔等的功劳,我自会向翁主禀告,自然不会少了尔等的好处。”苏柏傲然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众衙役,然后承认道。

  七八个衙役,瞬间两?眼放光,望着苏柏的视线,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座金山一般,而一人又挤到了苏柏的跟前,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真的,大人,你就放心了好了!不过依着小人之见,这小子定然还有所隐瞒,大人,你要你肯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保证,保证定能?从其嘴里挖出更多的渤海余孽。”

  苏柏闻言,煞尤其事的望了一眼阿权,阿权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苏柏一副接到阿权的示意一样,开口言道,“哦,将?此人泼醒,我倒是要看看,在我皇龙军面前,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大人,这点小事小人来?就成,可?千万别累着您的手。”刚刚向苏柏的进言的牢役,顿是回道,然后快步上前,从桶里舀了勺水,直接冲着漠北兜头淋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我已经都招了,真的!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漠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牢中昏暗,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有气无力的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牢役,向其哀求道。

  苏柏挥手,那站在漠北跟前的衙役极为?识趣的退开了去,苏柏漫步走上前,到漠北的跟前,抖了抖手上的认罪书,冷笑一声?, “想死,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虽说这几年漠北很少和苏柏碰面,可?这熟悉的声?音,却还是让漠北愣了一下,猛然将?无力垂下的头再?度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望向苏柏,被捆在木架上手,亦是挣扎了起?来?。

  苏柏怎么会在这?他手里……,那是不是说自己的做的事,苏柏都全然知晓了。

  一瞬间,一股莫大的羞耻感取代了漠北所有的感官,他甚至可?以在苏柏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无地自容丑态,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向苏柏挣扎而去,嘴里更是嘶吼着,“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自然也就注意不到,此刻地牢之中,诡异的局面。

  “刀来?!”苏柏看着漠北癫狂的状态,嘴角勾起?一丝让人瞧不出意味的笑容,他就这么随意的将?手往旁边一伸,顿时,一牢役飞快的取来?一把佩刃,递到苏柏跟前,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柏接过佩刃,弃了佩鞘,刀锋微闪,却是落在了漠北的肩头,恶趣味的对着漠北的脖子比划了一下,然后刃尖点在了漠北的心口处。

  “这么想死,可?惜对我来?说,你只是圣上的一味药,至于什么时候用,哪轮到你来?决定。”苏柏毫不留情的冲着漠北挖苦道。

  然苏柏的话音还未落,漠北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便见得?原本对着自己心口的刀刃,往后一抽,在苏柏手里甩了个手花,直接就将?站在苏柏身后的一个牢役戳了个对穿。

  “阿权,守住门。”苏柏干净利落的,没有一丝犹豫将?刀刃从那牢役身体抽出,然后凌空跃起?,对呆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阿权吩咐了一句,便直接冲着离自己最近的牢役跃了过去。

  “救……命阿!”谁也没有想到苏柏瞬间就翻脸不认,而且行的还是这么极端的手段,一个牢役呼救的话,才刚出口一半,便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阿权愣了几下,这才脚步僵硬的走到门口,挡住了出口的路,看着苏柏如刽子手一般,手起?刀落,杀起?人来?,全无半分犹豫,一瞬间功夫,阿权甚至有些不认识的苏柏了。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大人!大人你就放我一码吧!”温热的血喷射在苏柏的披风之上,苏柏面无表情的看着最后一个活口,抬起?刀刃。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杀人,但是这感觉,却熟悉的刻在自己的骨子里一般,没有一丝的厌恶,反而激起?了他心头的蠢蠢欲动。

  唯一剩下的活口,也知道自己抵抗已经毫无用处了,索性放下的兵刃,冲着苏柏跪地磕头,希望苏柏能?一时心软,放他一条生路。

  只可?惜,他实在小看了苏柏,在他的一声?身哀求之中,苏柏没有一丝动容的将?刀落下,意图将?此人一刀毙命。

  “阿粟,算了吧!”遍地的尸体,阿权总算是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冲上前来?,一把握住苏柏落下刀刃,目光定定的望着苏柏。

  “阿权,撒手。”苏柏抬头,噬人般的目光落在阿权身上,待认出阿权之后,目光这才渐转为?温和,他用沾着血污的脸,冲着阿权露出一个温和笑意,只印在阿权心里,却是透骨的凉。

  阿权不自觉吞了下口水,明明苏柏比他还要矮小半个头,可?是不知道为?何,此刻在苏柏跟前,他竟然生出了臣服的念想,不过马上,他便将?心头不安强压而下,紧了紧握着刀背的手,执拗的望着苏柏。

  “那就如你所愿!”苏柏望着阿权,忽然露齿一笑,垂了眼眸,低叹一句,然后将?手撒开,退开两?步。

  “走吧!”阿权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刀刃拿过,丢在一边,想要开口,却觉得?喉咙嘶哑的利害,他吞了吞口水,让开道来?,向地上已经瘫软地不成样子的牢役说道。

  牢役听?了阿权的话,如蒙大赦一般,手脚并爬着就往地牢的出口而去,只是……

  他跌跌撞撞间,还未跑出多远,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惊呼,“不要!”

  他惊恐的回头一看,便看见苏柏跃身落地,而与此同时,一把刀刃直飞刺儿来?,插入他的后心,他张了张嘴,只这次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来?,便一头栽倒再?地,没了气息。

  “为?什么,明明你已经答应我,放过他了。”阿权忍无可?忍,直接冲到苏柏跟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就朝苏柏质问了起?来?。

  “你没有资格拿烟烟的族人冒险,我也没有,要怪就怪这个人守不住自己的嘴。”苏柏低头看了一样阿权已经青筋尽显的手背,再?抬头间,脸上已经恢复了阿权熟悉清冷温和姿态,他抬手指了指漠北,一脸无辜的向阿权解释道。

  漠北瞧着苏柏站在满地的血污之中,听?着苏柏说着云淡风轻的话语,除了无比的内疚之外?,剩下便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阿权面对苏柏的解释,愣然无言,这几日?苏柏和虞烟的行动,从未隐瞒过他,他自然也就知晓了虞烟是渤海遗族的身份。

  大齐之内,便是三岁小儿都知,当今的圣上沉迷于长?生之道,于大齐之内大肆招揽能?人异士,妄图长?生不老,渤海一族本是海外?一族,除了族内百姓多数皆能?享耄耋之年,其他与大齐境内百姓并无不同。

  此事本也无不妥之处,只后来?不知哪位道士向圣上进言,渤海一族之所以长?寿,乃是因为?身存鲲鹏血脉,以其血脉炼丹,或可?延年益寿。

  圣上求长?生心切,便抓来?渤海遗民,放其血液为?其炼长?生之丹,而圣上服食丹药之后,竟有白发转青之势,一时间各能?人异士,待渤海遗民便如牲畜一般,想尽办法,掏其血肉,为?圣上进补。

  而再?此不断地进补之下,不知真是渤海一族地血肉,还是各种名贵药材地缘由,圣上地身体越发强健,而在各方谗言之下,圣上便当真信了渤海一族身怀鲲鹏之血,可?促其长?生,便下令开始大肆追捕渤海遗族。

  渤海一族为?求活命,被迫逃离故土,四?处逃窜,到如今已有近十年光景,遗落在大齐各地的渤海族人越越来?越少,刚刚那张认罪书,阿权也看过,若上面的名单泄露出去,便又是五十多条活生生的命,这对于本就活命艰难的渤海一族来?说,自然无异于雪上加霜。

  且他与刚才那人素不相识,他确实不能?保证,从这里出去之后,那人不会渤海遗民的名单泄露出去。

  所以,归根到底,站在虞嫂的立场上,苏柏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半点错,要怪就怪,他们要救的这个人,封不住嘴,熬不过严刑拷打。

  阿权抓住苏柏的前襟的手,颓然松开,大步的跨到漠北跟前,丝毫没有半分犹豫的,攥紧了拳头,直接一拳砸在了漠北的肚子上,用以发泄自己满腔的怒火。

  阿权习武多年,漠北在这地牢之中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拳之下,顿是白眼直翻,昏死了过去。

  这让正要下第二拳的阿权只能?怏怏的住了手,将?绳子一解,像似扛麻袋一般,直接将?漠北倒扛在了肩上,走到苏柏跟前。闷闷的说道,“走吧!虞嫂还在等我们呢。”

  说完之后,也不等苏柏跟上,直接就往出口而去。

  他虽然已经想明白苏柏这么做并没有错,但苏柏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一时之间,他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苏柏并未因为?阿权的冷待而生气,他将?身上代表皇龙军的披风直接扔在了地上,走到水桶旁,将?手上和面上沾染的血迹清洗干净,这才向阿权追了上去。

  二人出了地牢,到了之前拴马的地方,阿权极为?粗鲁的将?漠北扔在了马上,然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扔给追在后面的苏柏,然后翻身上马。

  苏柏一把接过披风,团成一团,塞进马鞍旁的包袱之内,跃身上马,一扬马鞭,率先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第21章

  “站住!快拦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出城。”

  就在苏柏和阿权快要到城门口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暴怒的吼声,听声音还??几分?耳熟。

  “怎么办?”阿权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叛经离道之事?, 被身后这?一嗓子,直接喊得差点把手中的缰绳给丢了去, 心中更是突突突的直发慌,自是不敢往回?头看,哪里还能?注意到这?番细节。

  “别回?头,往前冲, 万事???我。”苏柏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 自然也就不会错过?这?般细节,他他腾出一直只手, 将本就系在颈间的面巾拉上, 掩盖住口鼻, 回?头一瞧, 果不其然, 为首追来之人?, 正是之前在祝车处??过?一面之缘的莽叔。

  他双腿一蹬马腹,驱使?着剩下的马匹靠近阿权, 冷声向阿权嘱咐一句, 然后猛一鞭子,抽在了阿权身下的马屁股之上,马匹受痛,自是迈开了蹄子, 往城门口狂奔而去。

  而城门处守城的守卫, 听到莽叔的喊声,先是愣了一下, 待瞧见快要奔到城门口的处的苏柏蒙了面容,亮出兵器,这?才反应了过?来,关的准备关城门,  更??甚者,直冲了过?来,试图拦在二人?马匹跟前,螳臂挡车。

  苏柏单手执缰,一手抽出之前的地牢中顺了出来的刀刃,跨马向前,俯下以刀背直砍向拦住之人?。

  守卫下意识躲闪之下,却是让阿权和苏柏直越过?他的身侧,往还未完全闭合城门冲了去。

  那些个?扶着城门的守卫,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苏柏和阿权纵马出城,一时间尽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废物?,废物?!”莽叔骑着马追到城门口,瞧着几人?呆鹅模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唾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直接冲出城门外,追来上去,而其身后三骑亦是紧随其后。

  苏柏和阿权的马,乃是租借过?来的寻常马匹,论?脚程,自然赶不上莽叔从军中带出来军马。

  而且城外广阔,不必担忧踩踏民众,所以二者之间的间隔,在时间的推移之下,不断缩短。阿权马上还带着漠北这?么一个?累赘,等奔了二里地远,莽叔已将落差追至百米之内。

  “怎么办?”虽然已是费劲了力气驱赶身下的马匹,可阿权明?显感到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样下去,定然是会被逮到的。

  “你先走,我断后。”苏柏于顷刻间便已经权衡出来得失,他驱使?着马匹慢下脚步上,沉然向阿权道。

  阿权见状,也是将马匹的速度驱得慢了下来,“不行,你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你带这?人?走,我留下。”

  说着顺手一掏,便要将驮在马上的漠北给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利刃破空之声,直袭而来。

  苏柏驱马于阿权身后,回?手一刀,便是将飞突过?来的长剑劈落在地。

  “那杀不了人?,快走。”苏柏又是道了一句,然后于马上站起,脚下借力,直接从马身上飞身而下。

  “你等我!”阿权闻言,哑口无言,又见苏柏落身马下,一咬牙,驱快身下的马,留下一句,奔驰而去

  莽叔瞧苏柏拦住来去路,拉停了马匹,扭头冲着身后之后,吩咐了一句,“你们两个?去追,刘广,你随我会会这?小子。”

  “是!”其身后三人?,一人?勒马,另外两人?去势不减,是试图越过?苏柏,直追阿权而去。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苏柏如?何会让人?离开,起脚一踢,将之前被他击落在地长剑踢起,然后旋身直往另一人?冲了过?去。

  没??阿权在,他下手也就没了避讳,手上的招式诡异狠辣,生生将二人?逐了马匹。

  莽叔虽然常年驻守边陲之地,可身为习武之人?,一眼见苏柏手下的套路,竟与皇龙军的首领翁默的套路并无二样,他抬手拦住手下,上得前去,目光胡疑大量了一番苏柏,“你是皇龙军的人??”

  苏柏恐泄露了身份,对莽叔之问,充耳不闻,举起手中的刀刃,便直接袭了过?去。

  与上次比武的点到为止不同,苏柏招招都是致人?于死的杀招,对招之下,莽叔竟??些抗之不住。

  其身后的手下,见莽叔落于下层,对视一眼,直接冲将而上,以四挡一,围杀苏柏。

  苏柏虽上一世?里遇敌从未怕过?,但如?今,习武时间尚短,意识虽在,手上的招式却没??办法跟上,一个?措手不妨,对方利刃直接从肩头滑过?,鲜红的血色,瞬间间苏柏身上的青裳染上了濡湿之意,一细股血色甚至沿着苏柏的手臂,滑落指尖,滴在地上。

  苏柏往后一跃,稍稍拉开了与众人?之间距离,甩了甩手上的刀刃,眼眸看着自己被浸红的手背,抿了抿唇,然后手一松,手中的刀刃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莽叔一行见苏柏举动,还以为他打算放弃抵抗,其中一人?更是言道:“小子,你的武艺不错,不过?想要从我们手里逃出去,还是嫩了点!现?在投降,确实是最明?智的做法,说,谁派你过?来,为何要截杀囚徒,你的同伙是谁,约定在何处汇合。”

  “很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这?一次,你若还能?伤我一下,你想知道的,我便都告诉你。”苏柏抬头,望着几人?,面巾之下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洋溢。

  他往左侧挪了几步,然后弯腰,拾起被丢在地上的长剑,然后挽了个?剑花,直往几人?所在位置而去,全然没??半分?畏惧。

  “你小子……”莽叔听到苏柏的声音,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眯了眯眼,试图细瞧一番苏柏,却看到苏柏提着剑,直接冲袭而来。

  比之于之前的刀刃,??了剑刃在手的苏柏,攻击起来,比先前更加得心应手。

  剑尖迅点,不一会儿,便??人?挂了彩。而莽叔亦是袭到了苏柏跟前。

  苏柏举剑就刺,没??半分?的犹豫,而莽叔全然不顾受伤,一手捏住剑身,另一手直接一把扯下了苏柏的面巾。

  “果然是你小子!”待看到苏柏的脸,亦是证实了莽叔的猜测,莽叔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又在顷刻间,将苏柏的面巾拉上,松了握住剑身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欸横手一拦,直接拦下了手下人?的攻势。

  苏柏冷眼瞧着莽叔的举动,然后冲其点了点头,直接跃身到离他最近的马屁,手握缰绳,一扬马鞭,纵马而去。

  “老大,不追了吗?”其手下一脸疑惑的望着莽叔,向其问道。

  “不必了,回?去吧!若是将军问起,知道该怎么说吗?”莽叔低头瞧了瞧手心处的剑痕,掏出一条手帕草草的包裹了一下,偏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莽叔的意思,显然是要将见此人?放离之事?隐瞒下来,三人?连忙点头,将预备的说辞,说给莽叔,好让其安心,“老大放心,此人?太过?于狡猾,交手之后,让他逃跑了。”

  “不错,回?吧!”莽叔绷着个?脸,点了点头,然后往最近的马走去,其身后三人?亦是各自寻马而去。

  离雁回?县十里地外,一座已经废弃的破庙旁边,熙熙攘攘的挤着七八十号人?,虞烟站在离官道最近的小路上,满面焦急,翘首以盼的盯着县城的那边的方向。

  终于,哒哒的马蹄声,带着一骑出现?在了虞烟的视线里,虞烟先是眼前一亮,提着裙摆,往来路小跑了过?去,可等到跑到离马不远的地方,却发现?这?一骑之后,再无二骑,心顿是沉了下去。

  还不等阿权下马,也来不及去看横卧在马匹之上的漠北情况如?何,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阿粟呢?怎么他没跟你一并回?来。”

  “??追兵追了上来,阿粟让我们现?在,他在后面断后呢!”阿权这?会也是心焦如?焚,他急促的向虞烟解释了一下,然后翻身下马,将漠北从马上扛了下来,往地上一放。

  “虞嫂,人?我先放这?了,我要回?去接应阿粟。”说罢之后,阿权再度翻身上马,根本就不容得虞烟??发问的机会,直接调转马头,往来路急奔而去。

  这?就这?么一句,已经让虞烟原本就不安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漠北,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原本就离虞烟不远的渤海族人?,听到马的嘶鸣声后,也是纷纷赶了过?来,待瞧到倒在路边漠北的惨状,皆是一惊,看了一眼已经呆愣在旁的虞烟,然后上得前去,将漠北扶起,急声问道。

  在马上颠簸了一路,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漠北,在被阿权扔在地上时,再一次被疼了醒来,一醒来之际,便听到族人?关切的问候,漠北目光空洞的扫过?周围的族人?,视线最后在不远处的虞烟身上落定。

  他艰难的拨开族人?,然后手脚并爬着向虞烟而去,虞烟失魂落魄的盯着没一人?踪迹官道,此刻根本没??心情去搭理漠北。

  “烟儿,快走!这?就是一场阴谋!”漠北艰难的爬到虞烟的跟前,然后抬手扯了扯虞烟的裙裾,用虚弱而嘶哑的声音向虞烟喊道。

  虞烟茫然的收回?了视线,眼眸下垂,望向遍体鳞伤的漠北,一股悲切之意,瞬间从胸腔涌起,染红了她?的眼角。

  她?抽了抽鼻子,将酸涩之意,尽数忍下,然后弯腰伸手,将裙裾从漠北的手里夺了回?来,她?后退两步,然后抬眼望向不断过?来的族人?,清了清嗓子。

  “诸位刚才都听到漠北的话,也看到漠北如?今的模样,这?就是一场阴谋,一场是试图将我们一网打尽的阴谋,你们也别想着回?去收拾行李,再行逃窜之类的事?,如?今的雁回?,就是一张捕兽网,只要进去了,便再没??出来的可能?性,虽说我们将要继续回?到颠沛流离的生活之中,但只要活着,其他什么都算不得什么,知道你们出来的匆忙,我这?些年在雁回?也算是攒了一些银子,你们便各自分?了去,各奔东西吧!”

  虞烟说完之后,取下肩头一直背着的包袱,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零散的银子和已经兑成了小额的银票。

  原本噪杂不安的人?群,看着包袱里的银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出来的匆忙,??些聪明?的,将家?当带在身上,??些对虞烟之前的话不以为然,也就真?当是踏青出来,身边自然没带什么银钱。

  虞烟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提前将这?几年赚到了银钱,换成了现?在这?般,好让族人???赖以生存资本。

  所??苦口婆心的劝诫,都抵挡不过?自己双眼看到的事?实,而漠北就是苏柏给他们事?实,??了这?个?活生生的事?实在,对于虞烟所作的安排,自然也就不会再??其他的异议。

  他们虽贪图雁回?的安逸,可比起死亡而言,活着才是他们最大的渴求,一个?个?族人?排着队,从虞烟手里接过?银子,与交好的族人?纷纷结伴而去,不多会儿,七八十号渤海族人?,也就剩下了几个?与漠北交好,和虞烟走得近的族人?。

  “烟儿,抱歉,是我拖累了你们。”漠北虽然全身痛的厉害,可是瞧着一个?个?族人?落寞而去的背影,心中的愧疚感更甚,他坐在地上,望着虞烟,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说出口的,也就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这?并不是你错,就算没??你,也会是别的族人?被抓,”只是就因为你,她?才会累及苏柏去冒这?个?险,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是她?执意要救,这?才落得如?今的局面。

  虞烟看也不看漠北一眼,语气僵硬的向漠北言道,她?不需要漠北此刻的自责道歉,她?只要苏柏能?够安全的回?来。

  这?个?时候,虞烟亦不想和漠北在讨论?这?个?问题,她?又是往官道方向走了几步,眺眼对着空无一人?的官道之上,虞烟的耐性,一点点都消磨殆尽。

  “来了!”一个?粗习武艺的族人?,感受到地面的震动,瞬是开口,冲着虞烟喊道。

  虞烟心一揪,抬脚就往官道上跑去,只没跑几步,两骑从远处转弯儿来,印入了虞烟的视野之内,虽还是隔了老远,虞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苏柏。

  “阿粟!”原本已经缓了下来的脚步,瞬间加快,虞烟直接向苏柏狂奔而去。

  苏柏驱使?着马匹到了离虞烟不远的地方,然后喝止马蹄,翻身而下,脚还未落稳,虞烟已经冲了上来,苏柏直被虞烟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一手护住虞烟,目光远远的和坐在地上的漠北交汇,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抬手拍了拍虞烟的背,轻吐一句,“我来了。”

  “你流血了,怎么伤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虞烟抱着苏柏,还未来得及高兴,目光就落在苏柏受伤的那只手上,手指划过?,一抹殷红之色,顿显于指腹之处,虞烟忙是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就要去扯苏柏衣襟,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苏柏瞧着虞烟恨不得现?在就扒了他的衣裳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往上扬起,不过?现?在并不是查看伤势的时候,苏柏抬手将虞烟做乱的手抓住,向其言道:“唯恐夜长梦多,先处理了你族人?的事?再说。”

  虞烟想要挣脱苏柏的手,可是在苏柏使?着劲儿的力道之下,如?何挣脱得开,而在听了苏柏的话之后,虞烟下意识里以为后面还??搜捕追来,只能?将心中的担忧,暂且压下。

  苏柏牵着虞烟走到漠北跟前,漠北在苏柏目光之下,更是无处遁匿,他心虚的别过?脸去,艰难的言道, “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这?是第一次,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但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苏柏看着漠北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沉吟了一下,向漠北言语含糊的说道。

  其他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漠北如?何能?不明?白,他听到苏柏的话,瞬间抬头,望向苏柏,嘴唇蠕动几下,然后推开身旁人?的搀扶,‘扑通’一声直接冲着苏柏扑倒而来,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多谢!”

  “不必谢我,要谢只能?感谢事?情并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过?,我更希望,以后我们不必再见。”苏柏会漠北的感谢,并不领受。

  “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漠北苦笑回?道,做了这?么的事?之后,他还??何颜面在出现?在苏柏面前,他也不想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他曾经背叛了自己的族人?。

  虽然虞烟没听到苏柏和漠北之间的打哑谜,但漠北最后这?句,她?还是听懂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我现?在这?般模样,跟着你们只会拖累了你们。”漠北目光眷眷的望了一眼虞烟,就在前不久之前,他还幻想着,能?娶她?为妻,可如?今,他在她?面前,就如?同尘埃一般,再也无法和其比肩了。

  漠北犹豫了一下,这?才接着和虞烟说道:“烟儿,之前和你提的事?,你就忘了吧!往后,往后也不需得惦记着我这?么一个?人?,不值得。”

第22章

  “你这话, 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作数了!什么又叫做不需惦记了?”虞烟看了看漠北,又看了看苏柏,越发的满头雾水。

  “你别问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漠北躲开虞烟的视线,背叛这种事, 让他如何说得出口,苏柏答应给他隐瞒下,已?经是给了他最?后的尊严,他自?没有在虞烟跟前, 自?揭短处的道理?。

  “阿粟, 你……”能不能去劝劝漠北。

  虞烟下意识里偏头向苏柏救助,可是话还未说完, 便瞧见苏柏一脸冷然的冲她摇了摇头。

  这表情?最?是会察言观色的虞烟, 瞬间歇了嘴, 她不知道漠北到底做了什么, 也不清楚苏柏瞒下了她什么, 但就这一眼, 虞烟便已?经明白了,那件她未能知晓的事, 定然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事。

  既是不能被原谅的事, 她再胡搅蛮缠下去,不管对谁,都没有好处。

  虞烟虽然心里失望,可如今也只能按捺下, “那你打算去往何处?”

  漠北挣扎着, 从地上爬了起来,只几次, 皆未能如愿,虞烟伸手想要去扶,可是手却被苏柏紧紧的握住,根本就不给她上前的机会,还是漠北身边的族人?见状,施以援手,将漠北从地上扶了起来。

  “天地之大,总有能容身的地方?,此地非是安全之所?,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以后望不负再见。 ”漠北冲着苏柏和虞烟拱了拱手,不给虞烟再问的机会,直接向二人?告别道。

  “你……”就这么走了吗?

  虞烟怔怔然,瞧着漠北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蹒跚着往官道的方?向而去,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卡在了喉咙之中,再也说不出来了。

  余下的几个族人?,本就是想看看苏柏可是无恙,如今既然苏柏已?经回来了,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如今漠北身上有伤,他们自?当结伴而行。

  纷纷向虞烟告辞之后,不多会儿,小道上就只剩下了虞烟他们三人?。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阿权骑在马上,留意着县城方?向的官道,等漠北他们走远了,这才驱使着身下的马匹,到苏柏的跟前,俯身皱着眉头看着苏柏还在不断往下滴血的手。

  “你的伤口,该处理?一下了。”

  原本还在感伤的虞烟,瞬间惊醒过来,撒开苏柏的手,转到苏柏受伤的那边,瞧着苏柏还在流血的伤口,将背在身后的包袱拿到生身前,翻捡了起来, “对阿!阿粟你还在流血了,你等等……”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记得是带了的阿!”只将包袱里的东西翻捡的乱七八糟,虞烟也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这里离我家?没多远,反正你们也出城了,不如先?去我家?帮阿粟包扎一下,而且,你真要走的话,怎么着,也该和我爹说一声。”阿权见状,偏头望向苏柏,向其言道。

  “是该和师父说一声。”苏柏犹豫了一下,这才应承了下来,蹲身帮着虞烟将散乱的包袱重新收拾好,苏柏走到马旁,用未受伤的手,拉住马缰,然后翻身上马,于马上冲虞烟伸出了手。

  虞烟借力跃上马身,苏柏一夹马身,往刘家?屯方?向而去,阿权见此,忙是追了上去。

  “怎么了?都到门口了,怎么还杵着不动了。”到了祝车家?院子不远处,苏柏和阿权二人?接连下了马,阿权接过苏柏手里的缰绳,将两匹马系在一旁的树身上,这才冲着苏柏和虞烟追了上去。

  苏柏也是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莽叔放走了他,居然没有回到县城之内,而是转到了祝车这里,他还没有进院子,就和莽叔对了个正着。

  苏柏的身体?瞬间绷紧,拉着虞烟,下意识将其往身后一扯,将虞烟掩藏在了身体?后面,眸光微冷,盯向莽叔。

  阿权不知其中利害,一愣愕然地看着两两对峙的状态,然后直接从苏柏身旁走过,推开栅栏,入了院子。

  “莽叔你怎么过来了,我爹呢?怎么……”之前逃跑之际,苏柏让阿权不要回头去看,所?以阿权一路未曾回过头去,自?然也就不知那追捕他们的人?,正是莽叔,他走到莽叔跟前,随意问候了一句,然后偏头往屋里的方?向探了探,嘴里随口问了一句,身体?已?经向屋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远,莽叔竟突然发难,勾拳就往阿权的方?向袭了过去。

  阿权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机,直接一拳被砸中胸口,然后往后急退而去,而几乎是在莽叔动手的同时,苏柏松开了虞烟的手,然后手扶栅栏之上,以次借力,直接跃进院内,双腿袭向莽叔,莽叔被迫放弃对阿权的追击,改而招架苏柏的招式。

  这才得以给了阿权喘息的机会,阿权后退站稳了脚,看着苏柏和莽叔缠斗一处,莽叔下手的套路尽数往苏柏的受伤的手臂招呼,阿权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的,摆出架势,直接冲入战局之中,和苏柏联手,抗衡莽叔。

  “都别打了,住手。”虞烟对局势一下子变成?如今的场面,也是懵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推了栅栏,进了院子,她自?不敢上前的,只能站在旁边,一脸焦急的冲着几人?喊道。

  不过,都起了狠劲儿的几人?,如何能听虞烟的劝。

  就在虞烟焦急不知所?措之际,只见祝车从后院转出,拿着一把铁锹,看到院内混战一团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本打算瞧瞧这两娃子联合一处,应付莽叔能有几分胜算,可待看到苏柏的受伤的伤势,莽叔下手的力道之际,眉头一皱,手中的铁锹,直接冲着三人?飞了过去,破空之声袭来,莽叔最?先?发现,拨开苏柏的一掌,直接往后一退,而苏柏随后便发现了这飞来之祸,伸手一把将要乘胜追击的阿权拉住,然后旁旁侧挪移了几步,那铁锹猛地扎入三人?先?前缠斗一处地地面上,木柄还微微晃动。

  三人?视线投注于祝车身上,不敢王动。

  “你一长?辈,如何能和个小辈胡闹。”祝车沉着个脸,走到苏柏跟前,握住苏柏的肩膀,查看了一下苏柏的伤势,将并?未伤筋动骨,这才落下心来,扭头就向莽叔呵斥道。

  莽叔见祝车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就冲他训斥开来,偌大一汉子,脸上竟是露出几分委屈之态,“师兄你不知道这小子的狠劲儿,雁回的县令被是调入州城,临走之前,托付我家?将军照看一番县内事宜,今日?我往牢房行走之际,好家?伙,牢房里牢役七八余人?,就这两个小子,狠的没留一活口,还带走了牢里一要犯。”

  祝车闻言,才刚将目光投注于苏柏身上,还未来得及开口再问,阿权已?经跳了出来,“这么说,之前死追着我们不放的就是莽师叔你了,阿粟的伤,也是你弄得了。师叔你可真狠阿!那么大一道口子,你也真下得去手。”

  “权小子,我手下的伤,可比这小子重得多。”莽叔老脸一红,强自?辩驳道。

  祝车摆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止这些无谓的争辩,然后冲着阿权吩咐道,“阿权,去拿伤药来。”

  阿权点头,又是瞪了莽叔一眼,这才回了屋里,拿了伤药出来。

  正待要给苏柏清理?伤口之际,虞烟迎上前来,“我来吧!”

  说着便从阿权手里接过伤药,将苏柏拖坐于凳上,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而另一边,祝车则是再度望向阿权,“说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不能说。”阿权偏头瞧了莽叔一眼,垂下头来,向祝车回道。

  莽叔是朝廷中人?,而虞嫂是渤海族人?,这要是说出来了,不光虞嫂没了活路,阿粟只怕也会死。

  阿权的表现这么明显,如何能瞒得过祝车,祝车狠狠的望了莽叔一眼,然后向阿权保证道,“你莽叔不敢对你们怎么着,他要是敢,今天就别想走出刘家?屯了。”

  “师兄!”莽叔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望向祝车。

  “这……”阿权虽然得了祝车的保证,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目光投注到了苏柏身上。

  “烟烟是渤海一族,我今日?从牢中劫走的,便是烟烟的同族。”苏柏看了一眼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的虞烟,沉吟片刻,权衡一二,望向祝车。

  祝车听到苏柏的话,并?没有因为虞烟的身份感到惊讶,反而挑了挑眉,望向莽叔, “雁回不是不过问渤海遗族之事吗?牢中怎么会有渤海族人?。”

  “这,这我怎么知道?”莽叔一脸不满的抱怨道,他一个粗人?,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将军让他守着,他不就守着去了。

  “哼,有苏太守的前车之鉴,以姜云小小一县令之职,他如何敢捧着全家?人?的脑袋,做这种蠢事。 ”苏柏冷笑一下,用略带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不过是他比一般人?沉得住气,如今笼子里的猎物够了,自?然也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莽叔听了苏柏的话,顿是恍然大悟了起来,随即脑中灵光一闪,他猛一拍自?己的脑袋,冲着苏柏问道,“所?以,姜云去州城,也是你小子弄的?这你咋弄的阿!你刚不是说这个时候正是收网子的时候,他怎么就乖乖的听话离开了雁回,上了州城,还去上了好几天。 ”

  莽叔的问题,既是问出了阿权的疑惑,也是问出了虞烟的不解。

  甚至于虞烟包扎伤口的动作也是一滞,转而望向苏柏。

第23章

  一下子, 这么?多视线投注过?来,苏柏倒是有些犹豫,该不该将他背后的布局说出来。

  “粟粟!”虞烟瞧苏柏神情, 便猜中了他此刻的犹豫,拉细了声线, 摆出一副央求的表情,冲着苏柏喊道。

  那撒着娇儿的声音,直听得苏柏心里一突,暗自叹了口气, 在虞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姜云此人, 在雁回六年,奉行中庸之道, 为?官并无?差错, 但唯一点嗜好?, 亦是藏匿极好?, 若非其心腹李文书之子, 李文清偶然泄露天机, 不然我也不会知晓,姜云竟好?童子。师父,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元宵时, 那件轰动整个?州城的拍花子案。”

  “自然知晓,只可惜,端了几个?拍花子的贼窝,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祝车点了点头, 他在州城也还?算有几分人脉, 当年卫府遗了娃子,也曾求到他门下, 此事他参了一脚,对事情结局,自然也是心里有数。

  “当年之事,之所以会如此大?动干戈,只因那孩子,是知州大?人恩师长子所留遗孤,而之所以现在都未寻到,只不过?是因为?他并未落入拍花子之手,而是被姜云逮了去,此事后来越演越烈,为?了不惹火上身?,那孩子便只能由一个?下场。”

  苏柏说道这里,阿权瞬间恍然大?悟,蹭的直接跳了起来,冲着几人喊道,“噢,我懂了!上次你带我去挖的尸骨,便是那孩子,长命锁便是信物,难怪,难怪姜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雁回,阿粟,这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这便要多亏了师父替我养的斗鸡了。”苏柏一笔带了过?去,自然不会告知,此事乃是前世里翁默用以拿捏姜云的把?柄,他当时执掌皇龙军,自然也是知道的。

  “李文书好?此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不是你伤人的理由。”莽叔也是极喜斗鸡,所以这才懂苏柏未说完话里的意思?,不过?,牢房里躺着的可是好?几条人命啊!苏柏说的这事,可和这些个?认命,没有半分关系。

  “这……,我不能说。”苏柏偏目望了一眼?虞烟,然后直接拒绝了莽叔的追根到底。

  苏柏不能说,可并不代表阿权不会说,他为?免于莽叔一直紧揪着苏柏不放,也是心急,顺嘴儿,就将苏柏瞒下的事,给捅了出来,“莽师叔,你也别怪阿粟,他也是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被抓的那小子扛不住揍,竟然给招……了。”

  “阿权,不准说。”苏柏的这一声制止,也不知其是有意还?是无?心,来得着实太晚了一些,等截断阿权的话时,阿权该说的,已经尽数说了出去。

  苏柏刚阻止了阿权接着再?说下来 ,便转头望向虞烟,虞烟这会一脸怔然,显然还?未从阿权的话里,回而过?味来,苏柏连忙冲着虞烟解释道,“烟烟,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虞烟表情一肃,冲着苏柏斥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望向阿权,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阿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虞嫂,你……你要不还?是去问阿粟吧!”阿权的脑子没有苏柏那么?敏慧,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该不该继续说下去,面对虞烟的问题,只能硬着头皮把?问题又推了回去。

  祝车目光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苏柏,然后冲着阿权道,“权儿,既然已经说错了口,那就说罢!”

  “阿粟,这可是我爹让我说的,到时候你可不能怪我。”祝车出口,倒是给了阿权勇气。不过?,还?是要得到苏柏的保证,才能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事已至此,你便说吧!”苏柏脸上浮现几分懊恼之色,然后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向阿权回道。

  得了苏柏这么?一句话来,阿权总算是放下心来,他望向虞烟,一脸恳切的向她解释道,“虞嫂,你要怪你就怪你的那个?同族吧!你都没瞧见,我和阿粟去地牢里,那牢役拿过?来的认罪状,可是有这么?长,我粗略看来一眼?,上面至少有五六十个?人名,还?说什么?,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就能从你同族里撬出更多的人来,虞嫂,若不灭他们的口,只怕你的族人就得遭殃了。”

  虞烟一瞬间,脸变得惨白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听到的话,目光无?措的转向苏柏,伸手扯了扯苏柏的衣袖,仍不敢相信。

  “你杀人了?你怎么?能杀人呢!”

  虞烟此话一出,苏柏顿是愣了一下,他以为?虞烟会揪着漠北的事,问个?不歇,却?怎么?也想不到,虞烟的关注点,瞬间挪到了这里,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起来。

  “我只是怕放了他们。他们会害了你族人的性命,”苏柏干巴巴的回了一句,说完之后,顿了一下,怕被虞烟厌恶一般,极其违心的又接了一句,“我并非是真的想要伤他们性命。”

  “他们的生死我并不在乎,我只是担心你,这并不是该你动手的事,都怪我,怪我太没用了。”虞烟一脸自责望着苏柏,都是她的错,她的没用,才会让苏柏背负了这么?多。

  得了虞烟这句,苏柏心中的紧张微松,他抬手曲指冲着虞烟的额头弹了个?栗子,语气故作轻松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这才受的伤。

  “你……!”虞烟捂头,一脸嗔怪地瞪了苏柏一眼?,原本急懵了地脑袋,在这弹指下,也是冷静了几分,眼?角余光落在旁人地几人身?上,却?是没有张嘴再?问漠北的事。

  而祝车此时也开?了口,却?是向阿权问道,“是你,还?是阿粟动手的。”

  “是阿粟,他没有让我动手。”阿权不好?意思?的向祝车笑了一下,想要含糊过?去,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对,然又补了一句,“我当时心里慌张的狠,也就没想到要去帮忙了。”

  “废物!”祝车没好?气冲着阿权丢了一句,白长了偌大?个?个?儿了,这种事还?当不得一个?半大?的孩子,祝车暗自吐槽了一下,这才望向苏柏,眼?带关切。

  “阿粟,第一次杀人,怕吗?”他第一次杀人,事后可是做了十来天噩梦,阿粟比他当年的年龄更小,他实在有点担心。

  苏柏将视线从虞烟的身?上挪到了祝车身?上,他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有我想要护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祝车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然后嫌弃的看了阿权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一旁的莽叔神情古怪的看了苏柏一眼?,然后猛凑到苏柏的跟前,开?口道, “粟小子,你要是肯跟我去边关,今天的事,我就是豁出命来,也给你揽圆了。”

  冷静,有谋略,武艺不错,下手还?狠,这种人不入营帐,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行!我不准。”苏柏还?没有回话,站在苏柏旁边的虞烟,已经上前一步,横在了苏柏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家阿粟的事,还?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只要我把?这小子干的勾搭,都说了出去,你说说除了跟我去边关,你们现在还?有更好?的去处?”莽叔哪里想到,刚刚还?在胡搅蛮缠的虞烟,瞬间就像护鸡崽一样护向了苏柏,瞧着这娇娘子的妇人样儿,莽叔脱口而出,便是威胁的话。

  祝车眉头一皱,一脚踩在了莽叔的脚背之上,“莽子,你今天是不打算走出这院子了吧!”

  莽叔脸上一僵,表情吃痛,几乎是咬着牙,扯出几分僵硬的笑容,向祝车解释道, “我,我这不开?个?玩笑嘛?主要,主要还?是看粟小子自个?儿的意思?。”

  苏柏将虞烟拨到身?旁,然后冲莽叔微微一颔首,然后开?口言道,“多谢莽叔美意,只是我早已有了去处,不妨告诉莽叔,从这离开?之后,世上变无?了虞烟和陈粟二人,便是莽叔你将今日之事昭告天下,也是无?用。”

  莽叔一脸气闷瞧着苏柏气定神闲的模样,恨不得撬开?苏柏的脑子,去探探这小人精儿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只祝车就在旁边,他那里敢苏柏,垂头丧气的转到一旁,务自生着闷气。

  “打算什么?时候走?”祝车瞧了一眼?莽叔的沮丧样儿,沉声向苏柏问道。

  “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待会儿就走。”苏柏如实回道。

  “成!阿权,去叫你娘收拾一下,我们跟阿粟一起走。”祝车没有想到苏柏竟会这么?急,不过?这并不是问题,他直接望向阿权,向其吩咐道。

  之前只知阿粟是苏大?人之子也就算了,如今得知虞烟竟是渤海族人,一妇孺一少年,无?论哪一个?被朝廷逮住,都是死路一条,他祝车此生最重誓言,当初既然是苏柏帮他寻到了妻儿,如今苏柏步步维艰,他自当要护其左右。

  “师兄,这小子走的就是一条死路,你这有妻有小的,可不能犯这个?傻。”一旁的莽叔听到祝车要跟着苏柏一并走,一下子就急了,连忙转过?来,向祝车劝道。

  苏柏这小子,他也就几面之缘,顶天了,也就几分赏识罢了!祝车不同,那可是跟他一块长大?的师兄,这明知道前面是虎口,他怎么?能眼?睁睁祝车去送死呢。

  “闭嘴!”祝车虎着个?脸,直接冲莽叔喝道。

  事有轻重,这次,莽叔自然不能听祝车的话,着急的直跳脚,脑子里一团浆糊般,却?是寻不到好?的说辞,来劝祝车。

  还?是苏柏,制止了阿权要去寻师娘的脚步,冲祝车说道,“师父,莽叔说的没错,你不能跟我们走。”

  “给我一个?理由。”祝车目光盯着苏柏,苏柏的与其直视,目光没有半分动摇。

  “之前姜云已经飞鸽传书于皇龙军,过?不了几日,皇龙军便会到此,虽说姜云没有得到渤海遗族的名单打,当姜云在雁回盘踞多年,只怕早有渤海族人落入他的视线之内,而此番我行事匆忙,不知是否存在纰漏,而雁回县如此大?一批人消失不见,需不得几日,皇龙军,定然会查到你头上,皇龙军行事不论证据,并不是你少做辩驳,便可洗清嫌疑的,所以师父,我觉得你还?是跟着莽叔,向往边关必躲一阵子再?说。”苏柏循循善诱,冲祝车分析利弊言道。

  “这是你的打算吗?”祝车自不像阿权那般少不更事,虽然苏柏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是依着祝车对苏柏的了解,这绝非话面子上这么?简单。

  苏柏点了点头,二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一旁竖着耳朵听着二人言论的莽叔,生怕祝车拒绝了去,忙在旁边煽风点火,“你这小子,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了!师兄,这小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很快雁回就不是什么?安生的地儿了,你就算不听我的,你徒弟的话,总还?要听个?几分吧!”

  “好?!我们师徒二人就此一别,下次何处相逢?”祝车没有看莽叔,而是望着苏柏问道。

  “等你在边关,再?次听到我的消息之际,便是下次相逢之期。”苏柏想了一下,给了祝车一个?答案。

  “好?,身?上钱银可够了。”得到了答案的祝车,也算是见此话题揭了过?去。

  “祝师父放心,够我二人生活。”钱财一项,一贯都是虞烟掌管,这个?问题,自然也是由她来回道。

  “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吧!”祝车点了点头,利落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徒儿就此拜别师父,从此山高路远,还?望师父保重。”苏柏也不拖沓,拉着虞烟后退了两步,然后一撩衣袍,屈身?而跪,俯身?一礼,随即起身?,望了莽叔一眼?,这才拉着虞烟,往院外面走去。

  “爹,我去送送他们。”一直在旁瞧着的阿权,见苏柏真要走,忙是向祝车说道。

  祝车抬手一拦,就拦住了阿权的去路,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莽叔,略带几分警告的说道,“不必了,你就在这里守着你师叔,寸步别离,就是上茅房也得跟着,我去找你娘,商量离开?的事。”

  “爹,你放心好?了!”阿权瞬间了然,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回去,站在了莽叔的后面。

  “师兄,不必这样吧!我之前也就说说而已,可不敢真跟那小子拼命啊!”莽叔一脸的为?难之态,却?是掩盖不了,他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天知道他这次为?了请动祝车费了多少脑子,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苏柏一句话给说成了。

  他心里感激苏柏的很,哪里还?会对他动手。

  至于雁回的事,干他屁事。

  “是吗?”祝车提了提眉毛,冲着莽叔道了一句,莽叔顿是冲着祝车‘嘿嘿’一下,祝车顿是一脸嫌弃的别过?头,往屋里而去。

第24章

  虞烟会骑马, 而且此去路途遥远,自然不?好共乘一骑,出了祝车院子, 虞烟上了先?前阿权骑的马,二?人并驾齐驱, 往向南的方向而去。

  等?上了官道之后,虞烟驱着马匹,向苏柏靠拢,苏柏见此, 亦是放慢了速度, 等?二?人相距不?过半臂之长,虞烟这才?开口。

  “阿柏, 漠北他……, 嗯……先?前阿权说的, 可是……真的?”

  苏柏看着虞烟略显几分纠结的目光, 弯唇一笑, 冲着虞烟开解道,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他也并未给族人带来什么损伤, 烟烟不?过于纠结。”

  “这确实?是万幸, 不?过……”苏柏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虞烟的问题,可显然,答案不?言而喻。

  虞烟虽然知道如今的情况,已?经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正要说起来, 这心头还是有几分微妙之感,毕竟一直一来漠北都是她极为信任之人。

  虞烟欲言又止, 目光落在苏柏包扎的手臂上,惋惜的话,却是尽数咽回?嘴里,她叹了口气,见脑中有关于漠北之事,尽数压了下去。收拾了一番心情,这才?继续向苏柏问道。

  “我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应城,沈夫子说,他以前的一个学生再应承城当通判,他已?经去信过去,推荐我入州学,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我便应了。”苏柏向虞烟解释道。

  而且应城一地,乃是庆安侯的封地,相对而言,皇龙军的爪牙也少了些,他们的处境,也安全一些。

  “这般听来,倒是个不?错的地方。”虞烟对去何处,并没有多大的要求,毕竟从海岛出来之后,他们渤海一族,再无?家乡可言。

  不?过,既然苏柏觉得不?错,想来应城也差不?到哪里去,虞烟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阿柏,怎么往这边了?”二?人转回?到之前落脚的破庙,苏柏却是停下马来。

  虞烟未曾听到身后马蹄跟来,返身一看,这才?瞧见苏柏竟驱着马匹,往通往破庙的小道而去。

  虞烟调转马头,冲着苏柏追了上去。

  苏柏未言,将马匹停在了破庙前头,然后翻身下马,走到虞烟的马匹前,拉住虞烟的马缰。

  “下来吧!”

  虞烟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翻下马去。

  “去里面?把?这件衣裳换上。”苏柏待虞烟下马之后,从自己挂在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绛紫的衣裙,然后递向虞烟。

  “这……”虞烟一脸惊喜的望着苏柏,这是她极喜欢的颜色,只是之前碍于身份,不?好穿着于身。

  如今出来雁回?,她也已?经有了新的身份,自然不?需刻意扮得老气,只是先?前,因为族人之事,过于紧张,自然没有心思制衣,这身上穿的,还是平常老气的颜色。

  虞烟忙伸手接过,然后跑向破庙之中,苏柏目送着虞烟进?去破庙之后,又给自己寻了一套干净的外袍,将身上染血的衣裳换了去。

  “阿柏,我这样合适吗?”虞烟一脸别扭的穿着新衣,从破庙出来,之前为免被人瞧出身形来,她的衣裳多以宽大为主,而苏柏给她挑的这身,却完全贴合于肌肤之上,将她玲珑有致得的身形,尽显无?疑,这乍然的变化,让虞烟一时间,自然无?法适应。

  苏柏整理?好自己的配带,听得虞烟的声音转过身来,待瞧见虞烟,绛紫的衣裳,配在虞烟妇人的发髻,略显的几分苍老虚黄的脸上,却是有几分突兀,他抬手取下水囊,走到虞烟跟前,掏出手帕,用水囊里的水,将手帕浸湿,递给虞烟 。

  “把?脸上的妆容擦了,它?不?适合现在的你。”

  虞烟冲苏柏一笑,接过手帕,往脸上擦了去,苏柏将水囊挂在腰肩,转到虞烟的身后,抬手拆掉虞烟的发钗,原本盘好的青丝,顺势滑落肩头。

  “绑上的白?发,怕是拆不?掉了,直接剪了吧!剪子在我包袱里。”虞烟擦着脸,一边向苏柏说道。

  “好!”苏柏应声,寻了剪子过来,将虞烟藏在发间的几率白?发尽数拆掉,弃于一旁,以手为梳,将虞烟头上的青丝挽起,梳了一个未婚女子的发髻,又是从袖袋掏出是两个发饰,带在了虞烟头上。

  “好看吗?”虞烟这会已?将脸上的妆容擦净,露出了她白?皙粉嫩的肌肤来,衬着衣裙,活脱脱就?是一妙龄女子,就?算不?施粉黛,也是娇俏可人的紧。

  “很美。”苏柏望着虞烟言笑晏晏的模样,不?自觉间,眼神沉了几分,他抬手,拨了拨虞烟额间的一缕碎发,语气温柔。

  虞烟清了清嗓子,轻快的语气,就?连声线都比向前软糯了几分,她似模似样的冲着苏柏行了一礼,“阿弟,往后可要多多指教了。”

  苏柏目光望着虞烟的脸,脸上滑出几分不?自然来,他偏过头去,将心头浮现出地异样感强压而去,“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不?然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枝县了。”

  “那我们快些走吧!我可不?想露宿街头。”苏柏这么一说,虞烟瞬间急了,忙是向苏柏招呼了一声,然后转到马旁,翻身上马,苏柏亦是紧随其后,二?人转出小道,往官道上奔驰而去。

  紧赶慢赶,二?人总算是城门关时进?了枝县,二?人寻了个客栈,这才?算是落了脚。

  “小娘子,你一个人吃饭,怕是无?趣的很,要不?咱爷几个陪你一起喝几杯怎么样啊!”因为虞烟不?放心的缘故,二?人只点了一间客房,虞烟先?洗了个澡,下到一楼,点了几个苏柏喜欢吃的菜,等?苏柏下来好吃饭,可苏柏人还未等?到,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带着一身的酒臭味,便围了上来。

  说话间,一人更是伸手,往其中一盘子肉菜捏了下去。

  “啪!”虞烟想都没想,直接一筷子上去,打在了那人的手上,然后直接无?视几人,向不?远处的小二?招呼道,“小二?哥,麻烦帮我把?这几个菜,送到楼上吧!这里太吵了。”

  说完,虞烟将手上的筷子,搁在桌面?上,然后站起身来,绕过几人,便打算走。

  “呦,这小娘们性子还挺烈,不?过爷喜欢,正好爷也觉得这里太吵了,不?然小娘子我们一道上楼去吧!”还是之前被虞烟用筷子拍了手的那人,一脸怪笑着,挡在了虞烟跟前,然后猛地一低头,冲着虞烟面?门凑了上去,惊地虞烟猛然后退了两步,想要拉开与那人的距离,可是后一脚,却直接踩在了一脚背之上,人更是差点撞在了身后之人身上。

  此时正值饭点之际,几人这番动静,顿是引的客栈内其他人纷纷侧目。

  一旁的小二?,也怕事情闹大,连忙挤了进?来,到了虞烟跟前,堆着一脸的笑,冲着先?前说话之前,点头哈腰小心陪话道,“强哥,你们弄错了,这位姑娘是咱们店里的客人,强哥要是想找姑娘作陪的话,我这就?叫翠娘过来。”

  小二?一口便唤出了为首之人的名字,显然是认识几人的。

  “顺子,不?瞒你说,翠娘我哥几个已?经玩腻了,今儿个就?想换个口味,我劝你啊!最好不?要拦你,不?然明儿个我怕你爹都认不?出你这个儿子来。”强哥听了小二?的话,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抬手对着小二?的脸,拍了几下,嘴里虽说的是劝诫的话,可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顺子明显身体?怯缩了两下,身体?佝偻着,面?带迟疑的瞟向掌柜方向,站在柜台前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掌柜,接到顺子的眼神,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这几个可都是枝县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一旦被他几个缠住,往后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不?是他狠心,而是他实?在不?敢得罪啊!

  顺子接到掌柜的示意,犹豫了一下,赔着笑,再度向强哥说道,“强哥,咱们店里新进?了一批好酒,强哥你还未尝过呢!要不?随我去喝几个,这酒钱就?当是我……”

  “啪!”这次,还不?等?顺子说完,强哥甩手一巴掌,便是实?打实?的落在顺子的脸上,然后晃手猛地一拨,直接将顺子往旁边拨开了去,“啰嗦!”

  虞烟肉眼可见,顺子被打的脸上,飞快地肿了起来,她心里一颤,望着强哥地目光也多了几分警惕。

  “小娘子,你不?是要上楼吗?哥几个,陪你一道上次,到时定会伺候得你欲仙欲死。”强哥笑得一脸淫意,说话间,更是伸手去拽虞烟的胳膊。

  虞烟也没有想到,她才?穿回?符合自己年?龄的衣裳,就?遇到了这么糟心的事,且瞧这架势,说理?怕是脱不?了身了,目光瞟向楼梯间,未见有苏柏身影,虞烟一咬牙,还不?等?强哥的手抓到她的手,直接伸手,一把?握住强哥的胳膊,然后一个背摔,直接将强哥甩在了地上。

  然后几乎没有半分停留的,直接往楼梯间的方向,冲了过去。

  “该死的娘们,敢摔老子,老子弄死你。你们几个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去将那娘们给我逮了过来。”

  原本还一脸得意洋洋的同伙,直至强哥甩在了地上,都未反应过来,事情竟是这么个发展,还是地上强哥夹怒的声音这才?将几人惊醒,这才?争先?恐后的冲着虞烟追了过去。

  “阿柏!”虞烟瞧着几人追了上来,心中一紧,下意识里冲着楼上脱口而出。

  而就?在她话音敢落,其不?远处,一个略显几分稚嫩的声音响起,“放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几个竟敢调戏女子,可还将我大齐的律法,放在眼里。”

第25章

  虞烟循声望去, 只见一看起来比苏柏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正?一脸愤然的瞪着强哥几人。

  “哪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管哥几儿个?闲事, 活得不耐烦了吧!”正?在追着虞烟的一地?痞,瞧见不过是个?半大的娃子, 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嘴里轻蔑的吐了一句,然后撸起袖子,就冲着那少年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卫勘!”少年见此, 脸上并无慌张之态, 反而抬手翻了翻下眼脸,冲其吐了吐舌头, 做了个?鬼脸, 然后唤了一个?名字。

  就在那地?痞一拳砸近之际, 少年身后, 被唤作卫勘之人, 手中的茶杯, 猛一砸出,砸在了地?痞身上, 茶水顿是淋了他一身, 肮脏的??,还未脱口,地?痞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亮光, 在其眼前一晃, 等他看清了,那是架在他脖颈之上的利刃时, 瞬间身体僵直,不敢再动弹半分。

  “好?,好?汉,有??……好?好?说,别,别动刀动枪的,这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地?痞扯出一掌僵硬的笑脸,颤着手,推了推架在脖子利刃,声音都?结巴了起来。

  “你刚不是很能吗?我?就站在这里,你来打我?啊!”少年瞧着地?痞这窝囊模样?,背着手,一脸得意的走?到地?痞跟前,耀武扬威道。

  “小公子!小心?。”楼梯之上,一直提防着强哥一行的虞烟,瞧着强哥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一条板凳,就冲着少年后背砸了过去,虞烟下意识里就惊呼道。

  就是虞烟出声的同时,站在少年旁的卫勘,握住剑鞘的手一拨,直接便见少年拨到了身后,然后凌空飞脚,一脚直接将袭来的板凳踹了粉碎。

  而原本已经追到楼梯下,却被少年架势吓住的地?痞,亦是在虞烟的提醒之下,再度冲向楼梯。

  虞烟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再度抬脚往楼上跑去,只这次,地?痞怕是铁了心?思,虞烟才上了几阶楼梯,便已经被追上,抓住了胳膊。

  “放开?!”虞烟心?中一慌,手用?力甩去,可惜却还是没能挣开?那人之手。

  “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地?痞看着虞烟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自是无比得意,紧拽着虞烟的手,回过身去,就要将虞烟往下拽。

  只是……

  地?痞忽然觉得身后一道冷风袭来,他还未来得及后看,便觉得一股重力直接撞在其后背之上,力道之大,直接让地?痞一头往楼梯之下栽了下去。

  本想一力之下,将手上这臭娘们也给带了下去,哪曾想,手上一股剧痛袭来,逼得他不得不撒开?了手,直往楼梯下滚去,翻滚之间,只瞧见一披发?少年将那臭娘们护在怀里,那投过来的视线,就跟刀子一般,似要剐了自己。

  “烟烟,没事吧!”苏柏本还在沐浴,忽然听到虞烟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恐其出事,自然也就顾不得其他,套了中衣,披了外袍,湿着一头长发?,直冲下来,正?巧瞧见地?痞拽着虞烟的手,一瞬间怒火中烧,一脚飞踹,直接将那人踹了下去。

  “你来得及时,我?没事。”苏柏出现,虞烟惶惶不安的心?思,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般,她瞧着苏柏吃人般的目光,连忙向其道。

  听到虞烟的??,又打量了虞烟一番,将其果如她所说的那般无事之后,苏柏阴沉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你且在此候着,我?去去便来。”

  苏柏向虞烟嘱咐了一句,然后松开?挽住虞烟肩头的手,直接下楼。

  跟着那摔下楼的地?痞一并追着虞烟的还有一人,瞧自家兄弟这惨状,又见苏柏一副单瘦可欺的模样?,一咬牙攥着直接冲着苏柏冲了过去。

  苏柏一把抓住他袭过来的拳头,然后往上一扳,一清脆的骨碎声响起,凄厉声未起,苏柏又是一个?肘击,撞在那人心?口之上,那人连踉几步,亦是滚下楼梯,倒在地?上,惨叫不已。

  楼下的原本打算让卫勘好?好?教训一下强哥的少年,见此情景,亦是眼前一亮,忙向卫勘示意住手,又怕苏柏打错了人,又是指着了指着强哥和最先对自己动手的那人,“兄弟,还有这两个?,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苏柏闻言,瞧了那少年一眼,眸光一闪,然后冲其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坏了的板凳脚,然后往强哥的方向走?了。

  “你,你别过来!我?可是威虎堂的人,你要动了我?,威虎堂不会放过你的。”强哥看着苏柏那种美到雌雄莫辨的脸,那一步一步的逼近,不知为?何?脑中剩下的唯有恐惧,哪还有半分绮丽的念想。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一边往后退,一边向苏柏威胁道。

  苏柏并不说??,而是先走?到被卫勘踹了一脚倒在地?上呻吟地?地?痞跟前,抬起手上的棍子,狠狠的,不留一丝情面的,直接砸在了那人的小腿之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那人嘴里蹦出,苏柏却是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直接走?向强哥。

  强哥看着自己手下,昏死的昏死,惨叫的惨叫,瞧着苏柏一副不愿意放过自己模样?,自然没了底气?,更别说和苏柏打上几个?回合了。

  他一脸恐惧的望着苏柏,吞了吞口水,竟然一转身,就直接往客栈外边跑了去。

  “卫勘。”一点不都?嫌事大的少年,正?瞧得起劲呢,怎么会让强哥在这个?时候逃跑,一声令下,身边卫勘直接跃身而上,挡住了强哥的去路。

  之前的偷袭,强哥可是吃了卫勘的苦头,如何?刚在卫勘跟前强闯,转头又是一脸不善的苏柏,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强哥一咬牙,拿起一条板凳,就冲着自己脑袋上砸了去。

  一股血色,瞬间沿着他的发?鬓,从额间流下,他两眼一翻,直接抱着板凳,软倒在地?。

  少年目瞪结舌的瞧着强哥的这一手操作,一脸不屑的跑上前,对着强哥踹了脚,吐了句,“呸,窝囊废!”

  苏柏待少年唾完之后,低头瞧了强哥昏死在地?上的模样?,忽然弯唇一笑,然后一扬手,直接对着强哥的大腿,狠狠的砸了下去。

  “哎呦呃!”剧烈的痛楚,让强哥瞬间清醒,抱着腿大声惨叫了起来。

  苏柏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强哥的呼痛而产生半分变化,他一脚踩在强哥的胸口之上,阻止其身体左右扭曲,然后再次挥手,手中的凳子腿,再一次砸在了强哥的另一条腿上。

  ‘啪’的一声响,苏柏手中的凳子腿直接裂成了两半,这次,强哥的身体剧烈的抽动几下,就连呼痛声都?没有发?出来,便彻彻底底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苏柏这才将手中的断了一结的凳子腿扔在了地?上,然后扭头,望向楼梯口,冲着虞烟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烟烟,没事了,下来吃饭吧!”

  得了苏柏的??,虞烟这才敢下了楼梯,越过倒在地?上的人,到了苏柏边上。

  虞烟瞧着客栈里的躲的远远得食客,尽数用?恐惧的目光望向苏柏,虞烟下意识里往苏柏的跟前挡了挡,提他挡住投视过来的目光,偏头看了看,自己原先桌上,已经因为?这场骚动,已经杯盘狼藉的菜肴,向苏柏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上楼吃吧!”

  “烟烟喜欢便好?,小二,备上几个?菜,送到楼上来。”  苏柏抬手摸了摸虞烟的发?鬓,点了点头,转头冲着不远处的顺子的招呼道,语气?平常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柏??音刚落,一旁目光灼灼望着苏柏的少年,便直接接口,冲着顺子的吩咐了下去,“哪能几个?菜啊!小二,给小爷备一个?上等的包厢,将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全端上来。”

  “这……两位客官,请问到底是按谁的意思……”顺子瞧了这么一出,自然知道不管是这拔刀相助的少年,还是和虞烟一道的苏柏,都?不是什么善茬,虽颤着胆儿,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开?口问道。

  “这有什么好?问道,按小爷的意思来,今儿这砸坏的东西,也都?算在小爷账上。”少爷自来熟的上前,一把揽住苏柏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珠,往顺子手里一丢。

  顺子手忙脚乱的接住金珠,目光犹豫的望向苏柏,还是不敢替苏柏拿这个?主意。

  直至苏柏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着金珠转身安排去了。

  少年瞧着顺子走?了,这才偏头望向苏柏,一脸欣赏的冲其问道,“兄弟,我?瞧你这年纪不大,身手可真不错,我?叫徐康,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康,怕是庆安侯最小的嫡子齐康才对,虽苏柏刚才第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毕竟前世里,最为?让圣上无奈,却又打不得,骂不得的,也就是和他皆为?已故太后所出的庆安侯了。

  虽然皇龙军不太好?在庆安候的封地?行事,但?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还是知晓的,这齐康他自然也清楚的很。

  不喜读书,不喜官场,一心?只想当个?在江湖上闯荡的少侠,只可惜身体不太好?,不能如愿。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跟在他身边卫勘,乃是庆安候招揽的一等一的高手,专门用?以保护齐康的安全。

  这也就是刚才,他没有无视的齐康的缘由。

  “在下苏粟,谢徐公子刚才指点。”苏柏也不拆穿齐康用?了假名,顺着齐康的??,报上了名头。

  “苏兄,你今年多大了,师承何?处?这武艺学?了几年了?”齐康围着苏柏转了一圈,嘴里的问题,倒豆子一半倒了出来。

  “虚长十二载,习武四载,跟一长辈随便学?学?,只为?强身而已。”苏柏一脸谦虚回道。

  强身?跟在齐康身边的卫勘看着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强哥,嘴角抽了抽,却识趣的没有多嘴。

  齐康瞧着身量和他差不多多少的苏柏,惊了一下,倒是没成想,苏柏比他想的要小的多,不过嘛,大丈夫不问出处,更不会介怀于年龄的大小。

  “倒是我?眼拙了!阿粟,我?瞧你特别和眼缘,又虚长你三岁,你也别徐公子徐公子的叫了,直接叫我?康兄,我?叫你阿粟如何??”

  “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柏面上犹豫了一下,齐康伸手一勾苏柏脖子,瞬间便是凑了上来,四目相对,苏柏后退一步,顺势脱开?齐康的手,冲其微微一礼。

  “这才对嘛!大丈夫行事,自当不拘着这些小节才对。”齐康倒是没瞧出苏柏的刻意来,见苏柏同意称呼,脸上的笑意不断放大。

  “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徐公子,我?们还是上楼再说吧!”虞烟瞧着苏柏湿答答的头发?,在外裳上印出一大片濡湿的地?方,刚刚动了手,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裂开?,而且周围扫视过来的目光,让虞烟实在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插??道。

第26章

  齐康倒也是好说话的性子, 听了虞烟的话,十分爽快的应了下来,招呼着几人, 一并上?了楼,等到了店家安排好的厢房外, 苏柏止住了脚步,向齐康说道,“徐兄,我换身衣裳, 再过来。”

  “那阿粟可要快些!”苏柏披散着一头湿答答的头发, 就连外裳都未系好,显然之前出来的匆忙, 齐康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

  苏柏冲着齐康点?了点?头, 拉着虞烟, 返回了自己的客房之内。

  “阿柏, 你的伤可要紧?”一掩上?门, 虞烟便急急忙上?前跨了一步, 到苏柏的跟前,语气焦急, 还不得苏柏回话, 便已经动手,剥了苏柏的外裳,然后扒开苏柏的中衣,探头便要去查看苏柏的伤口?。

  距离之近, 苏柏迫得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背直接撞再了门扇子上?,他一脸无奈的伸手, 按住虞烟的肩头,想要将其推得远些。

  哪里想到,还未用力,虞烟便已经自己后腿了两步,一脸焦急的抬起头来,冲着苏柏说道, “阿粟,又流血了!伤药呢,我给你去上?药。”

  “没事,我刚才动手省着劲儿,留了分寸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苏柏瞧着虞烟着急慌乱的模样,连忙伸手拉住虞烟,让其不要担心。

  “这样啊!没事就好!”虞烟回望苏柏的脸,看其脸上?并无半分痛意,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苏柏的说道,“晚上?风凉,你头发湿着,怕是会头疼,我去给你拿帕子。”

  “好”苏柏这才松开了虞烟的手,由着她去寻干净的帕子,苏柏自个?儿则走到床边,拿起包袱,另选了一干净的外裳,将身上?湿了的衣裳脱掉,换上?了新的。

  而这会虞烟也已经寻到了帕子,过来替苏柏擦拭头发。

  “阿柏,你身上?这衣裳,怎么瞧着不像是你的啊!”苏柏大到衣裳,小的发带,都是她亲手制的,苏柏这会儿身上?穿的绣着松竹纹样的外裳,虽然有些眼熟,但虞烟却能肯定,这不是她给苏柏做的。

  “你给阿权缝的,他穿不了,我就从阿权那里拿来了。”苏柏一脸淡然的回来虞烟,自然不会告诉虞烟,她给阿权缝的衣服,除了最?初的几件,其余的只是在阿权手里过了一下,转手便回到了自己这里。

  “是我疏忽了,到时未曾注意阿柏你近来身量抽长的这么快,等明日,我便去扯些布来,给你制几身新衣,这旧的衣裳,就别穿了。”

  虞烟闻言,只当苏柏是捡了阿权的旧衣穿,下意识里比量了一下苏柏的身高,越发觉得是自己的疏忽,竟没发现是苏柏又长了不少。

  “这路上?奔波,怎劳你还需费这般心思,这衣裳阿权保存的不错,我穿着也正?好,就先不必麻烦了,一切等安定下来再说。”苏柏也不戳穿了去,只另外寻了一个?理?由,向虞烟道。

  “也罢!不过下次衣若不合身了,可得及时跟我说起。”虞烟点?了点?头,取了梳子,将苏柏还是半干头发梳好,系上?发带。

  “那徐公子瞧着就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既然他相邀,我们也别耽误太?久,你同他交好可以,但切不可剖心相对,言语之间,留个?几分,明白了吗?”

  虞烟又替苏柏整了整衣襟,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苏柏如何会不懂这些,但在虞烟跟前,他还是乖觉得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即受人相邀,二人自也不好过多?的耽搁,等收拾好了,便携手去了齐康所?在的厢房。

  一个?有心相交,一个?投其所?好,于饭桌间,自然是相谈欢愉,若非虞烟接得苏柏暗示,于席间连连垂头,一副困顿不已模样,只怕是月上?三更,苏柏也是脱不了身。

  齐康一脸意犹未尽的送苏柏和虞烟到客房门口?,直至苏柏二人进了客房,这才念念不舍的折返了回去。

  屋内,苏柏和虞烟贴耳在门扇上?,听得脚步声远,二人这才直起身来,相视一笑。

  虞烟一脸如释重负的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气,边往床的方向走,边向苏柏说道, “这徐公子可太?能说了,当真是累死了我,时辰不早了,我们也早些落寝吧!明日还需得去瞧瞧,可有往应城的镖车,不然就你我二人,实在危险了些。”

  “嗯,都听你的。”苏柏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虞烟褪了外衫,上?了床,裹进了被褥之中,等瞧着苏柏将外袍脱下,将身侧的被褥一掀,让苏柏好进到褥子里,等苏柏躺好之后,虞烟极其自然的往苏柏身边挨了挨,抱着苏柏的胳膊,然后蹭了蹭,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苏柏虽瞌合了双眸,却并未入睡,他躺在床榻之上?,待虞烟的呼吸渐转为?平缓,确定虞烟已经沉睡之后,苏柏睁开眼,小心的将手从虞烟的臂膀之间抽了出来,然后坐起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替虞烟将褥子盖好,择了一套深色的外衫,往门口?而去。

  “你怎么在这里?”苏柏出了房门,看到楼梯间蜷缩着的一个?身影,愣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将房门关好,回身之际,蜷缩的地?上?顺子,已经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

  “客官,我,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今天?被你打断了腿的那个?人叫强哥,是威虎堂副堂主的小舅子,在咱们县里一向横行惯了,今日你伤他这么重,威虎堂的人定会回来报复你的。客官,你明日一早,还是早早的离开为?好,免得被威虎堂的缠上?,到时候可真就脱不了身了。”顺子眼带敬畏的望着苏柏,小心翼翼的向其提醒道。

  “你等在这,就是为?了说这个??”苏柏挑了挑眉头,望着顺子,眼中的警戒减了几分。

  “我看客官你应是外乡人,担心你们惹了大祸,不自知这才特?意等在这里,免得你们到时吃了亏。”顺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冲着苏柏憨笑了一下。

  “既然话已经说与客官了,今日并非是我值夜,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顺子冲着苏柏点?了点?头,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且慢!”苏柏出言,唤住顺子。

  “客官,可还有什么事?”顺子回头,一脸不解。

  “你刚刚说的威虎堂副堂主,家住何处?”苏柏走近,面容友善的轻声问道。

  “就在东城的首东巷,外面挂着红灯笼的那家,客官你可千万要避开些。”顺子倒是没多?想,直接给了苏柏答案,还殷切的叮嘱了一句。

  “多?谢!”苏柏道谢,只说完之后,又是往顺子身侧挪了一步,低声在其耳侧言道,“往后若有人问起,你便说今晚从未见过我,这对你有好处。”

  苏柏说完之后,抬手拍了拍顺子的肩膀,走到之前于齐康共用晚食的厢房处,打开厢房的门,偏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顺子,然后走了进去。

  等顺子回过神来,顿是打了个?激灵,赶紧的跑向厢房,到了门口?,一股冷风瞬间袭面而来,厢房内除了一扇半掩的窗户,在细风中微微摇晃,再无旁人。

  “不,这肯定不可能。”顺子的脑中下意识里浮现出一个?念想,然瞬间猛地?摇头,将脑中那荒诞地?想法压下,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地?喃喃自语道。

  “什么不可能?说来让我听听。”身后乍然出现的声音,直吓得顺子往厢房内猛得一跳,更是一屁股给坐在地?上?。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吃人老虎。”齐康瞧着顺子惊吓过度的模样,一脸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走到顺子跟前,“小二哥,刚刚你在和谁说话啊!小爷我可是好奇的紧。”

  “没,没什么!我就自言自语而已。”顺子一脸心虚的回道,只目光躲闪,却是不敢直视齐康的目光。

  “你别担心,我和阿粟可是很好的朋友,你告诉我,也不会对他半点?不利的地?方,但你要是不肯说的话,我这心里痒痒,到时候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齐康说罢之后,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卫勘,卫勘接到齐康的授意,顿是握住腰间的佩剑,然后握住剑柄,往上?一抽,银色剑光,在顺子跟前一闪,顺子四肢越发无力,他一脸恐惧的望了齐康一眼,然后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般的喊道。

  “我就告诉苏公子,今天?被他打的强哥威虎堂副堂主的小舅子,副堂主住东城的首东巷,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噢,是这样啊!那你知道,阿粟现在在哪里吗?”齐康冲着顺子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然后接着问道。

  “没,没去哪里,就回房睡……,苏公子进了这个?厢房,然后就不见了。”顺子本来还想隐瞒,可是话还未说完,卫勘手上?的长剑,便直接抵在了脖颈前,吓得顺子哪里还敢隐瞒半句,直接倒豆子一般,将他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这里?”齐康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番房间内,最?后视线落在那扇还未关好的窗户上?,顿是眼前一亮,弯腰往顺子跟前凑了凑,咧着嘴,冲着顺子说道,“记住了,今晚你谁都没有瞧见,知道吗?”

  顺子疯狂的点?头,生?怕慢了一点?,卫勘手中的剑刃,就会直接戳穿了自己的脖子。

  “这才对吗?卫勘你还拦在门口?做什么,你这样让小二哥怎么走啊!”齐康满意的点?了点?头,直起身来,冲着卫勘一脸诧异的问道。

  卫勘默默的收回了剑,然后退到一边,让开路来。

  顺子瞧了瞧卫勘,又瞧了瞧齐康,齐康示意他走,顺子这才连滚带爬的直接冲出了厢房,半分也不敢停留的往楼下跑了去。

  “卫勘,你说阿粟兄弟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啊!”等顺子离开之后,齐康走到窗户边上?,将半开的窗户全部推开,望了望下面寂寥无人的街道,然后扭过头来,一脸好奇的向卫勘问道。

  “属下不知!”以之前苏柏下手毫不留情的手段,再加上?他问顺子的话,卫勘自然猜到了苏柏可能的去处,但是对齐康,他作为?属下,自然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们也去瞧瞧,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行侠仗义,仗剑江湖。”齐康嚯嚯的比划了两下,脸上?已经有了迫不及待地?意思。

  卫勘嘴角抽了抽,自然也不好反驳,这并不叫行侠仗义,只能说是瑕疵必报。

  不过齐康的意思,也已经是很明显了。

  卫勘上?前,俯下身去,齐康顿是匍匐到卫勘的背上?,卫勘抓住窗框,直接从敞开了的窗户跃了出去,点?脚瓦片之上?,以此借力落于大街之上?,然背着齐康纵身飞跃,隐于夜色之中,直往东城而去。

第27章

  夜已入深, 街道之上,空无一人,苏柏走出客栈, 不过?两刻钟时间,还未到东城, 从一条小巷转出,便见得正街之上,浩浩荡荡,二十号人, 气势汹汹而来。

  苏柏本未在意, 从众人旁侧错身二而过?,却听得一胆颤的?声音响起, 虽然声音已经压得极低, 可夜空寂之下, 却是尽数被?苏柏听在耳里。

  “老, 老大, 就是这个人打?的?强哥。”

  苏柏落定脚步, 回头往说话之人望去,昏黑的?月色下, 一手上绑着绷带的?之人正拉着身旁的?人, 伸手指着自己。

  苏柏微眯着眼眸,瞅了?瞅,这才认出,是之前和那强哥一伙的?人。

  “是你打?了?我小舅子。”那人身侧之人, 身高?八尺, 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 顺着在手指的?指引,望向苏柏,横眉一挑,将手中的?斧子,往肩头一抛,大步走到苏柏跟前。

  “你就是副堂主。”苏柏上下打?量了?魁梧之人一眼,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话?看来是没找错人了?,副堂主眯着眼,瞧着在他眼里就跟小豆丁一眼的?苏柏,扭头冲着瘴认出苏柏的?那人喊道,“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就这二两肉,怎么可能将强子打?成那样。”

  “老大,就是他,你别看他这样,下起手来可比才爷还要狠。”那人生怕副堂主不信一般,连忙回道。

  才爷,那可是他们堂子里的?三把手,看着单瘦的?很,可跟他过?招,就没有不吃亏的?。

  这人用才爷跟苏柏比,就是想告诉副堂主,千万别掉以轻心。

  “是吗?”副堂主闻言,回过?头,望着苏柏,仍是一副不信的?语气,可这话音还未落,肩头的?斧子,便是扬起,直接冲着苏柏劈了?下来。

  要是苏柏大意的?话,这一斧子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好在苏柏一直提防着,就在副堂主握着斧子的?手一紧,他脚上便提了?劲儿,副堂主的?斧子还未落下,苏柏脚尖一点?,直接往后急退而去,险险避开了?这劈下来的?一斧子。

  “不错!”副堂主一斧落空,看着跃远了?的?苏柏,歪了?歪嘴角,嘴里道一句,然后抡起斧子,大步直冲苏柏袭了?过?去。

  苏柏并未带兵刃在身上,这也并不代表他打?算空手和副堂主博弈一番,而且还是在这种敌力不知的?情况。

  苏柏目光急扫,最?后落在了?副堂主带过?来的?手下中的?一柄长矛上,他边退边往那人所在移去,躲过?其手下人的?偷袭,一把握住长矛的?棍柄,手刀砍在那人的?胳膊上,长矛瞬是到手。

  斧头重的?是力道,长矛优在一个长字,苏柏以点?袭面,直向副堂主反攻而去,副堂主一时间措手不及,迫得竟只有招架的?份子。

  不过?,副堂主人多势众,其手下一见自家老大,落了?下风,顿是抄起家伙,向苏柏袭了?过?来。

  可谓双拳难挡众敌手,苏柏分?心之下,很快便是落了?下乘。

  就在苏柏且战且退之下,一突兀的?声音,远远响起,“阿粟,可需要我帮忙啊!”

  苏柏一耳便认出了?,这是齐康,且不论他是和原因竟会出现在此,但不得不说,他来得恰到好处。

  “那就多谢了?!”苏柏扬声一起。不远处的?齐康,自卫勘的?背上下来,顿是一豪气的?拍了?拍卫勘的?背。

  “卫勘,就看你的?了?。”

  卫勘领命,拔剑就直冲了?战局之中,虽未对副堂主动手,但以卫勘的?伸手,对于一众喽喽,却是足够了?。

  没了?身后时不时的?偷袭,苏柏应对起副堂主,也是轻松了?几分?。

  只一旁观战的?齐康,却是让苏柏头疼了?起来。

  “阿粟,上边,对对对,左边再来两下,错了?错了?,是我的?左边,不是你左边……”齐康比划着架势,嘴里喋喋不休,只是却毫无章法?可言。

  苏柏还未来得及开口?让齐康不要乱指点?,和他对战渐渐又?落入下手的?副堂主,却是率先发难,他直接弃了?苏柏,扭头大喊着,就冲齐康冲了?过?去,“黄口?小儿,你他娘的?给我闭嘴!吵死人了?。”

  “小心!”苏柏一声急呼,同时身形一动,亦是冲着齐康冲了?过?去。

  “卫勘救我!”二者的?距离本就没有靠得太远,齐康也没有料到自己竟会惹得这副堂主生这么大的?气,以他那三脚猫的?花拳绣腿,想要招架副堂主这一斧子的?力道,是绝无可能的?。几乎是在刹那间,齐康双手抱头,直接蹲了?下来,然后大声喊道。

  只卫勘离得比苏柏还要远些,虽听到声音,已经朝这边冲了?过?来,可比起苏柏而言,还是慢了?几分?。

  “砰!”苏柏手中的?长矛,为了?抵挡是副堂主的?斧头,直接被?劈成了?两段,即便如此,那斧头的?去势依旧不减,苏柏只能以手挡在斧棍之间的?凹口?处。

  副堂主亦是卯足了?劲儿,压着苏柏一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

  “快走!”苏柏咬着牙,冲身后的?齐康喊道。

  齐康探出头来,瞧着苏柏吃力的?模样,扬起头,直冲卫勘喊道,“杀了?他。”

  齐康话音刚落,卫勘已经奔到跟前,似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提剑,直接从副堂主的?后背戳入,一剑穿心。

  “呕!”副堂主一口?鲜血呕出,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刺道身前,沾着血水正不断往下滴落血液的?剑尖,咬着一口?血牙,攥着斧柄,用尽最?后的?力气的?冲着苏柏压了?下去。

  只是,到了?这会儿,身体的?力量飞速的?流失,哪里还跟得上她使?的?劲儿,只见他身体晃荡了?两下,然后‘扑通’一声,直接往地上跪了?去,手上一软,倒头就要往苏柏方向栽了?去。

  苏柏哪能让他弄脏自己的?衣服,手一松,直接往旁边挪去。

  副堂主最?终砸了?齐康的?脚下,齐康一脸嫌弃的?抬脚,踢了?踢副堂主的?头,肆无忌惮的?叫嚣着,“起来啊!不是想砍我吗?来啊!”

  “堂主死了?!杀人了?!……”也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副堂主带来的?手下,顿是成鸟兽状四散逃去。

  “公子,要灭口?吗?”卫勘甩了?甩剑上的?血迹,向齐康问道。

  “算了?,天?太黑,反正他们也没瞧见我是谁,你去县衙走一趟,免得到时候这些个人又?来烦我。”齐康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看不见的?灰尘,然后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向卫勘回道。

  “是,我这就去办。”卫勘收剑入鞘,看了?苏柏一眼,于心中权衡了?一二,然后然后走到副堂主的?尸体旁,俯身拖住尸体的?一只脚,然后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一旁的?苏柏闻言,望着齐康目光中 ,顿是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这齐康,似乎和自己前世里所了?解的?那个齐康,有点?儿不太一样。

  不过?,现在非是细纠此事之际,苏柏压下心头的?异样感,站起身来,冲着齐康拱手一礼。

  “多谢。”

  “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好谢的?!要说谢,刚才要不是你来的?及时,只怕我这条命可就没了?,所以,别扯这些虚的?。”

  齐康一脸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然后凑到苏柏的?跟前,明知故问道:“阿粟,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出来做甚?”

  “今晚月色甚美,乃是赏月是良机,自不能错过?康兄,你以为呢?”苏柏温然一笑,向齐康言道,绝口?不提之前为何打?斗之事。

  “未曾想,阿粟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不如趁此良辰美色,我们并肩长谈如何?”齐康抬头,看着缺了?一半的?月亮,并未戳穿苏柏的?话,反而向苏柏邀约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柏没有半分?迟疑,直接点?头应道。

  他倒要看看,自己前世里的?情报,究竟是哪里出来纰漏,才会将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齐康,弄成了?一心追逐江湖的?热血少?年。

  “请!”齐康已是很满意苏柏的?答案,正了?正姿态,一扬手,向苏柏示意。

  苏柏点?头,与?其并肩而行,此漫漫长夜,二人各怀心思?,彼此试探,言谈切切,虽仍是其乐融融,可终究却是少?了?之前的?饭桌上的?惺惺相惜。

  一早,虞烟歇起,下到客栈一楼,只见客栈之外,尽皆是府衙衙役,虞烟下意识里心中一紧,目光急向苏柏的?位置寻去。

  待目光搜寻到苏柏之后,虞烟提着裙摆,急急奔到苏柏跟前,一语双关?向苏柏开口?问道,“阿粟,你何时起的?,怎么一早醒来便未曾见到你的?身影,可是有事?”

  苏柏抬手握住虞烟的?手,手指在虞烟的?是手背上点?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一下有事,两个便是无碍。

  “早起恰巧遇见康兄,见你熟睡,便没有唤你 ,可是被?外面的?衙役吓到了?,别怕,这都是前来保护康兄的?。”苏柏待虞烟坐好之后,松了?虞烟的?手,拿碗给虞烟盛了?一碗粥,递到虞烟的?面前,极为淡然的?向虞烟解释道。

  虞烟悬着的?心,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局促,向齐康腼腆的?笑了?下,“徐公子见谅,我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这般世面,让你见笑了?。”

  “无妨!苏姑娘,你来的?正好,听阿粟说,你们打?算去应城,刚巧我家便在应城,不如我等结伴而行,一同前往应城如何?”齐康将桌上的?包笼往虞烟的?方向推了?推,然后一脸殷切的?问到。

  “这……,我听阿粟的?。”虞烟面露迟疑之色,转头望向苏柏,犹豫了?一下,这才回道。

  “阿粟,苏姑娘没意见,这事就这般定了?吧!”明明虞烟没有答应,齐康却是直接曲解了?虞烟的?意思?。

  “徐公子,我没……有。”虞烟面上一急,连忙的?反驳道。

  苏柏抬手摸了?摸虞烟的?发鬓,止住了?虞烟的?话,冲着齐康应道,“那这一路,就有劳康兄费心了?。”

  虽然现在齐康成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但彼此之后皇龙军的?暴怒而言,还有一切未知的?关?卡而言,跟在齐康身边,确实是个不错选择。

第28章

  虽然苏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那也仅仅只是打算而已。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雁回县有关渤海族人之后?的发展,从一开始, 就直接奔向?了他所设想?的最糟糕局面,且之后?的发展, 比他所设想?的更要糟糕。

  就在他们离开枝县的第三日,于途径县城落脚之际,苏柏明显就能感?觉到县城的守卫巡逻盘查严厉了许多。

  若非他们跟着的是齐康,只怕以他们从雁回出来的身份, 直接就会被抓了去。

  等到一打听, 苏柏这才知晓,翁默亲至雁回, 知牢狱惨案之后?, 从州城领回县令姜云, 将雁回县就地封锁, 全城搜查, 抓住了几个先前执意不愿离开雁回的渤海族人, 严刑拷打之下,获悉是小小一雁回之地, 竟藏匿了如此多的渤海余孽。

  翁默盛怒, 直接将知州斩杀于人前,然后?着姜云拟订近日离开雁回的名单,同时传信周边众州县,盘查新近进入的外地人。

  据说, 这几日间, 已经逮住近十名渤海余孽,各地官员为了升官加爵, 自然也也就更加卖力了些。

  虞烟在人前,恐露了端倪,所以还算镇定,等回到客栈之内,入了客房之后?,只剩苏柏和她二人,便是再也绷不住了。

  “小公子,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虞烟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就连往前的称呼,也是叫了出来。

  “烟烟,这次,我也没办法了。”苏柏望着虞烟在屋里一顿乱窜的模样,待其转到自己跟前,抬手按住虞烟的肩膀,让虞烟停了下来,一脸沉然向?虞烟回道。

  以为他们现在力量,相要抗衡翁默。蚍蜉撼大?树,在自寻死?路。

  虞烟听到连苏柏的都没有办法,愣了一下,然后?急急忙道, “不可能,小公子,总会有办法对不起,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苏柏摇了摇头,之前在雁回时,计划本来就是仓促定下的,他首要确保的,便是虞烟的安全,至于她的族人,危险来临之前,送他们离开,便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现在,他对上翁默,完全没半分胜算,他自不可能因为虞烟的族人豁出命去。

  “我真没用?,要是哥哥在,肯定能比我做的更好。”苏柏的摇头,虞烟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瞬间幻灭,她一脸失魂落魄的蹲下身去,嘴里喃喃自语道。

  说着说着,便是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扇了下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苏柏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虞烟的手腕,沉了声,冲着虞烟喊到。

  “都怪我,都是我贪图安逸,都是我对危险的不自知,这才使得?族人是纷纷冲着雁回奔赴而来,他们过?来雁回,就是因为信任我,觉得?可以依靠,如今……,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我就是个罪人。”

  虞烟仰头看着苏柏,晕红了的眼?眶里,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从下巴处滴落,脸上除了自责之外,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

  苏柏看着虞烟的眼?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他蹲下身去,指腹抚过?虞烟的脸,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语气极为郑重。

  “听着,这不关你的事,你就算你不在雁回,他们还是会过?来,你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

  “可是,他们还是会死?!”这才是虞烟如此绝望的理由?。

  “但?现在,他们至少有活的机会。消息传得?这么开,你的族人常年躲命,警觉性?自然比寻常百姓高些,也许,也许他们收到风声,便直接入了乡野。虽说如今处处盘查森严,可若是往深山老林之处钻,便是皇龙军也没有办法,师娘不就是这般藏了许多年吗?”

  苏柏自然不想?虞烟一直这么沮丧下去,他想?了想?,找了个让虞烟最容易相信的答案,向?虞烟解释道。

  “真的吗?”虞烟眼?前顿时一亮,她抬手一把抓住苏柏的手,脸上是多了几分希望。

  “自然!”苏柏点了点头,“当年苏家灭门,你都能护着我逃过?一劫,想?来你的族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虞烟虽然没那么聪明绝顶,但?好在一点,只要是自己说的话,虞烟便信,所以苏柏再宽慰虞烟的同时,也将其中的利弊说的分明。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躲在这屋里哭,而是收拾好情绪,不要让康兄瞧出任何?端倪来,你要知道你是虞成荫的妹妹,是渤海一族族长的族妹,一旦你落入朝廷之手,用?你来威胁于你哥,那时该怎么办?”

  虞烟伟闻言,眼?眶里喷涌的泪水,终于有了停止的趋势,她抬起手背,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怔怔然望着苏柏。

  苏柏继续趁热打铁道:“一旦你被抓了,我自然也逃不掉,只要稍微一查,我苏阳之子的身份,定然也藏不住,皇龙军的人找了我五年,直至现在,县衙外面的张榜处,仍然画着我的画像,烟烟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苏柏,那我这条命还保得?住吗?”

  “你绝对不能出事。”虞烟想?也没想?,便是脱口而出,“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柏瞧着虞烟坚定的模样,心头一暖,他伸手揽住虞烟的发鬓,然后?将她往自己怀里揽去,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出事,但?以你如今的这张脸走出去无?疑就是在告诉康兄,你就是渤海族人,到时候,我们都逃不掉。”

  “可是他们……”原本六神?无?主的虞烟,脑中的思绪,在苏柏的一通分析之下,总算清明了起来。

  虽然苏柏的合乎情理,但?情感?这一块,却不是人能自我控制的,那毕竟都是她的族人,她仅余的族人,她如何?能不担心。

  “所以,你想?哭的话,现在就哭,但?出了这个门,就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苏柏的下巴蹭了蹭虞烟的发顶,低柔的声音飘入虞烟的耳里,虞烟原本好不容易忍下来的情绪,再度崩溃,她将头埋入苏柏的胸前,双手紧紧的拽着苏柏的衣襟,无?声大?哭了起来。

  “阿粟,令姐不下来用?饭吗?”

  晌时,用?饭之际,虞烟因为大?哭了一场,未免于外人前,露了痕迹,自然便是带在了客房之内,并未下来用?饭,这乍然不在,齐康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烟烟她身体不太舒服,我便让她先躺床上歇息了,康兄不必挂心。”苏柏一脸淡然的回道,即便旁桌的人在高声喝论有关渤海一族之事,苏柏神?情中也无?半分慌乱之色,

  “病了,可是要紧?此去应城,还有好些路程,可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齐康目光闪了闪,凑到苏柏跟前,一脸关切的向?其说道。

  “此事,怕是大?夫也束手无?策,康兄,你待会可要出去?”苏柏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羞涩之意,然略带几分抽出的向?齐康开口言道。

  “阿粟可是有事需要我搭把手。”齐康见状,心中的好奇更甚,毕竟他和苏柏相交这几日,他最常忘的,便是苏柏的年龄,如今这会儿,竟然让他瞧见了与苏柏年龄相符的表情来,他自然不会一揭而过?。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康兄出去的话,可否给我带两斤白棉,几尺素色棉布。”苏柏说着,白皙的脸上,亦是染上了几分薄红之色。

  “你要这些做甚?”齐康本还以为是什么私密的事,就白棉素布,苏柏这般姿态,齐康越发丈二摸不着头脑。

  “少爷……”坐在旁边的卫勘,神?情一脸古怪的望着面染薄红的苏柏,再瞧瞧执意追根到底的齐康,没忍住凑到齐康的耳边,低语了一下。

  “原是这般,是我唐突了,阿粟莫要见怪。”齐康这才恍然大?悟,憋着一脸笑,瞧着苏柏,连连致歉道。

  是他忘了,女子不同男子,这每月之事,自然也可归于身体不适。

  “这个时候,阿粟还要莫要出门的好,等用?罢饭后?,我让卫勘去办了此事,可还需找个绣娘,缝制一下?”

  “康兄若真做了此事,只怕到应城之前,康兄都不用?瞧见烟烟了。”苏柏以手握拳于唇下,轻咳了一声,意有所指道。

  “是我冒昧了!”齐康一听便明,也是打消了一帮到底的心思。

  二人又?是闲谈了下,只苏柏嘴上半点不露,倒是让齐康瞧不出什么不对来。

  之后?以照顾虞烟为由?,苏柏便冠冕堂皇备了些饭菜,退席上楼而去。

  虞烟虽是在床上歇着,但?忧心忡忡,实难以安眠,苏柏瞧着虞烟用?了饭食,索性?便一并上床,陪了虞烟歇着,虞烟这才慢慢的沉入睡梦之中。

  “砰砰砰!开门。”只虞烟睡下还未多久,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将虞烟从睡梦中猛然惊坐了起来。

  “阿柏?”虞烟侧耳听了一下,只觉来者不善,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苏柏。

  苏柏这会儿自然也是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来,拿过?虞烟的外裳放在床褥之上,这才起身,慢条斯理的将衣裳穿好。

  “啪!”这苏柏还未挪步,去开门,门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直接破门而出,苏柏眼?神?瞬间一冷,他抬手将帐子放下,嘱咐了虞烟一句,“别出来。”

  这才挪步往门口走去。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官家清点籍档,冒犯……”

  店里的小二,忙挤到苏柏跟前,向?苏柏解释,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一旁的衙役,直接推搡到了一旁,衙役走到苏柏跟前,打量了苏柏一番,示威般的晃了晃手上的佩刀,然后?冲着苏柏道,“瞎废话什么,你把你的籍册拿出来。”

  “你吵到我们歇息了。”苏柏低头瞟了衙役手上的刀一眼?,然后?抬头望向?说话之人,平铺直叙道。

  “哟,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还吵着你歇息了,我跟你说,今儿个就是宰相老子来了,也得?照我们的规矩来。”衙役冷笑一下,全然没有将苏柏放在眼?里。手握着刀柄,刀锋立现,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也对,苏柏一行也就在进城之际,亮了下齐康的身份,至于齐康落榻而处,只怕这些衙役也是未曾知晓。

  不过?,无?知不是罪,有罪的是口出狂言之际,却是被足矣碾压你的人撞了正着。

  苏柏袖下的手,已经蠢蠢欲动,然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在门外瞧热闹的人群中,瞧见了齐康的身影,他挤在人群之中,伸脖而望,倒全然似个旁观者一般。

  不过?,既然被苏柏瞧见了,哪能不借势一二。

  苏柏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冲着齐康的方向?,躬了下腰,朗声言道,“世?子爷,您还打算瞧笑话瞧到何?时啊?再不出来,待会怕是要给在下收尸了。”

  “世?子?哪里的世?子,我瞧你这模样,定然和渤海逆贼脱不了干系,哥几个咱们将他绑了带回去。 ”衙役往门外瞧了瞧,倒是没瞧出个拔尖的人来,便认定了是苏柏诓骗自己,再加上苏柏一再推诿,他直接给苏柏定下罪来。

  手一挥,拔了刀,招呼着身边的衙役,就冲着苏柏围了过?去。

  “阿粟。”床上的虞烟,生怕苏柏有个好歹,忙急声喊到。

  苏柏不动,门外瞧热闹的齐康自然不好再装了下来,一声调侃,拨开挡在身前的人,齐康漫步进了屋内,走到离苏柏最近的人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代表身份的令牌,一脸无?所谓的在手里晃着圈儿,笑着冲其说道。

  “吆,好大?的官威,我这小小一个世?子都未能入了你的法眼?,不知侯爷可否啊!”

  “这,这……你,你……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认出庆安候世?子爷爷,小的这就向?您赔罪。”衙役的眼?,随着晃动的令牌转了好几个圈圈,这才瞧出了这令牌代表的什么,瞬间脸色一变,手中的刀直接往地上一扔,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举手就冲着自己的脸上扇去。

  齐康一脸得?意的冲着苏柏挑了挑眼?角,然后?一脸惋惜的回道,“我说你啊!惹谁不好,怎么就惹到我家伴读了呢!我跟你是无?冤无?仇,赔罪什么的,那就算了,但?你要想?从这屋里出去,那就自个儿去问问我这伴读的意思吧!”

  伴读?苏柏听着齐康给他随手安的新身份,没有拒绝,对于齐康将事情踢皮球一般踢回到自己身上,也没有生气,目光望着这瞬间便如丧家之犬的衙役,薄唇微启,“滚出去!”

  苏柏语气虽是冰冷,可听在衙役耳里,却宛如天籁一般,他连连点头,生怕苏柏反悔似的,带着来的人,顿时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我这就滚,马上就滚。”

  齐康瞧着人滚了之后?,将手中的晃荡的令牌随意往怀里一揣,凑到苏柏跟前,揶揄道,“阿粟,我说你之前那狠劲儿哪去了,这点小事也需要我来出手,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第29章

  “康兄说笑了, 我一无权无势之人,面对官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那还敢动手。”苏柏面上堆出一敷衍的笑,冲着齐康回道?。

  “阿粟说笑了, 以你之智,再加上这身好武艺,往后自有你飞黄腾达之际。”齐康放下的蚊帐内,虞烟隐隐错错的身影, 目光闪了闪, 抬手拍了拍苏柏的肩膀,漫不经心的回来一句, 然后走到门口?。

  “阿粟, 我这一人无趣的很?, 要不你陪我下去喝两杯。”

  床榻之上的虞烟闻言, 瞬间拨开蚊帐, 略带几分歉意的向?齐康说道?, “公子不可?,阿粟年纪尚小, 不宜饮酒。”

  “苏姑娘放心, 我饮酒,你家?阿粟只?需陪着我便可?。”齐康面带揶揄之色的瞧了苏柏一眼,朗声向?虞烟道?。

  “烟烟,你身子不适, 还是多歇息个, 待会我再回来看你。”苏柏神色如常,冲着虞烟交代了一句, 然后提步往门口?而去。

  齐康等着苏柏出了房门,将客房门拉上,然后领着苏柏往不远处的厢房而去。

  其果如自己所说的那般,让小二给苏柏上了一壶茶,便自顾自的饮酒起来。

  苏柏没想清楚齐康这个时候拉自己出来喝酒的用意,既然齐康没有开腔,苏柏自然也不会率先挑起话题。

  齐康自斟自酌,酒过三巡,齐康已有了微微的醉意,他抬起酒瓶斟酒,酒瓶里却是倾倒不出酒液,齐康晃了晃酒瓶,随即将酒瓶搁在一旁。

  “我去帮你再打一壶酒。”苏柏见?此,伸手过去,握住瓶身,向?齐康道?。

  “不必了!”齐康抬手,压在瓶口?上,制止了苏柏的动手。

  他打了个酒嗝,用带着三分醉意的目光望着苏柏,似有意,又似无意一般,向?苏柏开口?道?,“一直未曾向?阿粟问询,你和苏姑娘乃是同性,可?是亲生姐弟?”

  苏柏愣了一下,于心中?飞快思量了一番,齐康此问的用意,面上却是极为自然的应道?,“自是。”

  “你别多想,只?是这一路,我瞧你姐弟二人,共歇一屋,这才生出的好奇,毕竟……”齐康顿了一下,脸上浮现一缕不好意思,咧嘴冲着苏柏笑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阿粟聪慧,应该懂我的意思。”

  苏柏点?了点?,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之意,端着手边的茶碗掩饰性的喝了一口?,这才回道?:“多谢康兄提醒,我也知此事极不不妥,只?是我幼小时,烟烟一次带我出门,结果被拍花子给掠了去,幸好当时被抓的孩子里,有权贵家?的子弟,这才得?以脱身,不过其中?辗转月余,这才被寻了回去,我娘受不了打击,一直缠绵病榻之中?,等我被救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我爹一次上山采药之际,也是失足跌落崖下,从此,我们姐弟二人便相依为命,烟烟对我自然也就多看重?了几分,若是离了她的视线太久,她便会焦躁不安,我这也是情非得?已,倒是让康兄见?笑了。”

  苏柏说得?合情合理,倒也无可?让人辩驳的地方,齐康显然也是接受了苏柏的答案,转言叮嘱道?,“原是如此,我道?阿粟为何直唤自己家?姐名讳了,不过你和苏姑娘亲缘关系之事,往后还是莫要再向?外提及,以免他人误会。”

  “多谢康兄提醒,此事我定铭记在心,绝不外传。”苏柏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是一喜。

  有了齐康这句话,等到了应城之后,就算他和虞烟的关系,有节外生枝的时候,只?怕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齐康闻言,扯嘴一笑,然后撑着桌面,站起身来,以脚推开椅凳,然后踉跄了一下,苏柏见?状,忙是起身,抬手扶助齐康的手肘。

  “康兄,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你出来也好一会儿了,苏姑娘该担心了!”齐康抬手拨开苏柏的手,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之际,齐康扶住门槛,忽然脚下一顿,停下身来,侧头瞧了一眼,嘴唇微动,一细如蚊蚂蚁的声音传来,若非苏柏乃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只?怕也听不真切。

  “我真羡慕你啊!”

  苏柏自然不好追上前去询问这句话是何意思,他站在厢房之内,陷入沉思之中?,便是翻遍了前世有关齐康的记忆,也没有搜寻到能和齐康这句话有所牵扯的事件来。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暂且见?此事抛于脑后。

  介于之前苏柏撒下谎言,齐康贴心的在客栈里停留了三日,而就在第三日时,苏柏应虞烟所求,为其去下秀坊挑选绣线,回来之际,身上竟然多了一张纸条,若非虞烟想让苏柏试试新制的衣裳,只?怕就连苏柏都未曾发现。

  “阿柏,这是什?么?谁给你?”虞烟抖了抖苏柏换下的衣裳,一纸条直接掉在了地上,虞烟一脸愕然地俯身拾起,然后望向?苏柏。

  苏柏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淡,他竟然想不出,他是何时着的道?。

  “太好了!太……”虞烟倒是没有注意到苏柏的凝重?,她见?苏柏没有接过纸条,便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将纸条打开,一眼之下,虞烟瞬间露出狂喜之态,更是下意识里惊呼而出,不过等她回过神来,又是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将之后的声音尽数泯灭于手心之中?。

  “阿柏,快看,是哥哥他的信。”虞烟将纸条直接怼到了苏柏的眼前,小着声,却仍藏不住语气的喜悦。

  “谢天谢地,哥哥都处理的好了,族人都安全了……”

  苏柏后退一步,接过纸条,定眼一看,自然也就明白了虞烟为何会这般欢喜的缘由了。

  纸条之上简明的写着,莽叔一行之所以会出现在雁回,便是应了虞成荫之请,所以之前从雁回出去的族人,大部分也是直接被藏到了部队之中?,在翁默的皇龙军到来之前,已经开拔前往边关。

  虽不知道?虞成荫是如何知晓雁回之事的,但不得?不说,虞成荫这烂摊子收拾的不错,虽然苏柏不太情愿被虞成荫比了下去,但这样一来,虞烟终于不在萎靡不振,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一把接住乐得?扑进了自己怀里的虞烟,苏柏抬手将抚了抚苏虞烟的发鬓,言道?,“如此,你也该是放心了吧!”

  “那是自然!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虞烟从苏柏的怀里探出头来,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扫先前阴霾。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虞烟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了,她冲着苏柏道?了一句,然后极为自然的凑了上去,一个亲啄印在了苏柏的脸上。

  接着直接退出苏柏的怀抱,高兴的在屋内直转圈圈。

  苏柏却是被这无意的一啄,一直呆愣在原地,他浑身僵直,眼神呆滞的望着转圈圈的虞烟,良久,似有一股电流袭向?全身,苏柏浑身抖了个激灵,这才算是缓过神来,他一脸不敢置信的抬手,用手背的碰了碰被虞烟啄过的地方,盯着虞烟的目光,渐转深沉。

  他知道?虞烟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是将自己当成了家?人,但他从一开始,就只?将虞烟当成了女子看看待。

  而现在,苏柏自然也就更没了放手的理由。

  苏柏将手中?的纸条,一下一下撕得?粉碎,然后捏成一团,放入嘴里,咀嚼入腹。

  当日里,苏柏便和齐康商量着千万应城的事,齐康见?虞烟的情绪转好,只?当是虞烟身体好转,便直接应承了下来,第二日里,几人便直接离开了此地,齐康还极体贴的为虞烟准备了一辆马车。

  一路上,关于雁回的消息也是不断传入苏柏的耳里。

  从姜云抓了第一批渤海族人之后,在苏柏抵达应城的前一夜,所搜寻到的渤海族人一并?也不超过十五个,且多为老朽之辈,翁默自然盛怒,姜云所求的封爵之位,亦是未能实现,反而直接调派到闽中?之地,虽涨了官职,可?谁都知晓,闽中?为苦寒之地,年年灾荒不断,说是升官,其实却是流放罢了。

  “阿粟,要不随我一并?入府,我爹给我请的授课恩师,乃是当代大儒严方,你既有心参加科考,这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入了应城,齐康看着守城的兵卒匆匆然离开,早已是习以为常,他驱着马匹到了苏柏的跟前,侧头望向?苏柏,向?苏柏邀请道?。

  “多谢康兄,只?恩师已经为了铺好了前路,我只?需前往州学报道?便可?,就不劳康兄费心了。”侯府之地,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于进入侯府的人,庆安侯定然会在后面盘查一番。

  他和虞烟的身份,都经不起推敲,如此算来,侯府自然算不上安全的地方,他自然也就没有蠢到自投罗网的地步。

  “州学?那苏姑娘你打算如何安排。”齐康偏头看来一眼正趴在马车窗口?处,不断打量着街边风景的虞烟。

  州学确实不错,但并?不是能去带女眷进去地方,苏柏进入州学,势必虞烟便只?能留在外面。

  依着苏柏之前跟他说的那些,只?怕并?不合适。

  苏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在齐康跟前撒下谎言,他心里懊悔的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可?面上却装作?一脸虚心的向?齐康请教。

  “这也便是我想请教康兄你的,不知州学可?否带书童前往?”

  “阿粟打的好主意,只?可?惜此路不通。”齐康似笑非笑的瞧了苏柏一眼,直接掐断了苏柏这条路。

  “别说是女的书童,便是男书童都不行,我爹下的命令,说是应城州学的学生不能只?知读书,四体不勤,所以,只?能你自己进去。”

  “这样啊!倒是我失策了。”苏柏偏头看了虞烟一眼,一脸自责的向?齐康回道?。

  “所以说,你别折腾了,直接跟我进府,那可?是一举俩得?的事。”齐康仍不放弃道?。

  “这是恩师的一番苦心,我实不好辜负了去,康兄,要不我再寻寻其他的法子,若实在没有,到时候就只?好厚着脸皮,叨扰你了。”苏柏一脸为难的说道?,这次倒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说死,而是给了齐康一个台阶下。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强求,也是不识趣了些,不过若没寻到好的法子,可?一定得?来寻我。”齐康顺势应了苏柏的话,然后言道?。

  “自然!”苏柏点?了点?头,齐康这才满意的调开了马头。

  一行人并?未走出多远,一列车队便是当街迎面而来,正要与之对上。

  苏柏驱缓了速度,正待向?身后马车的车夫交代避让之际,只?见?得?对面的车马停了下来,马车车厢被打开,率先跳出的便是一小少年。

  “三哥!”小少年直接跳下了马车,冲着最?前面的齐康直接就奔了过去。

  “江修,你怎么来了。”齐康在马上俯身伸手,直接一拉就将小少年给拉到了马上,开口?问道?。

  “自然是得?了你回城的消息,前来接你,不单是我来了,阿姐也来了。”被唤做江修的小少年,顺势拉过马缰,然后返头冲着齐康咧嘴笑了一下,指了指着并?未关上的马车门,向?齐康回道?。

  “阿姐?”齐康原本高兴的表情一滞,他迟疑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里望向?苏柏,苏柏这会儿已经退到了马车车厢旁,正附身对着车窗处的虞烟,细听着虞烟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儿。

  这场面,似乎给了齐康一股莫名的勇气还有坚定,他翻身下马,然后大步流星走到对面的马车旁,未掩的马车内,一长?相绝艳的女子正坐在车厢内,二人视线对上,齐康原本升的勇气,瞬间泯灭。

  万般言语,最?后仅化为一个名字, “苍菱。”

  “阿康,你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家?。”苍菱眼波似水印在齐康的身上,轻柔的话语,如春风一般吹进了齐康的心里,泛起了点?点?涟漪。

  “好,我们回家?!”齐康下意识里咽了咽口?水,点?头应道?,视线全然胶着在苍菱身上,移不动半分。

  就在这时,江修的声音传来过来,打断了齐康此刻的愣神,“三哥,这丑八怪是你从哪里找来的,长?得?这么丑,你不会是打算给我当三嫂用吧!别说我不同意,你爹肯定不会答应让你娶这么丑的婆娘的。”

  丑婆娘?哪来的丑婆娘?

  齐康脑中?下意识里浮现出这么一个念想,偏头望去之际,只?见?得?江修不知何时已经驱着马匹转到了马车旁,这会着正指着虞烟冲他说话。

  齐康顺势望向?苏柏,果不其然便见?的苏柏的脸,此刻半分笑意也无,望着江修的目光,就如刀子一般,只?可?惜江修这个呆愣子,是半分也没有察觉。

  处了这一段日子,齐康自认为了解几分苏柏的性子,知道?江修要坏事,未免他说出更加荒诞的话来,连朗声冲着江修喊道?,“江修务要胡话,苏姑娘还未出阁,你这可?是要坏了人家?名声的。”

  江修闻言,却是不信,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然后凑到马车车窗旁,冲着虞烟问道?。

  “喂,你当真和我三哥没有关系?”

  虞烟还未回话,一旁的苏柏实在瞧不下来,驱着马车上前,直接将江修的马别到一边,冷眼回道?,“喂,你挡着我道?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推我的马,是不想活了吧!”江修之前便没注意苏柏,所以便是苏柏凑了上来,他也没当苏柏是和齐康一块儿回来的。

  被苏柏拨了位,好不容易这才稳住身下的马,偏头就冲苏柏喊道?,嚣张跋扈的劲儿十足。

  齐康瞬间扶额,又生怕他这表弟被苏柏当街给扔下马来,直接开口?喊道?,“卫勘!”

  卫勘这一路自然也知道?,苏柏其他什?么都好说话,但事关其姐,事无大小,皆为要事。所以齐康这么一喊,他瞬间明白了齐康的意思。

  未了江修免于被毒打一番,卫勘直接跃身一把夹住江修,直接将其带到了齐康身边。

  “卫勘,再来一次,再飞一次。”江修半点?都没有在意自己刚刚惹下了祸端,一脸亮晶晶然的拉住卫勘央求道?。

  卫勘甩了两下,都未能甩掉江修,只?能将目光投向?齐康。

  “江修,过来。”齐康一脸无奈的看着江修耍赖的模样,再看看苏柏一脸淡然,通身儒雅之气,还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这都是同样的年龄,怎么就天差地别这么远呢。

  江修对齐康还是有几分惧怕的,看齐康板了脸,也不敢再造次,松开了卫勘,磨磨蹭蹭的挪到了齐康的跟前,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冲着齐康嘟喃了一句。

  “三哥~”

  特意拉长?的声线,听在齐康耳里,只?觉得?头疼的紧,他冲着江修叹了口?气,然后向?卫勘吩咐道?, “我先回去,你送阿粟他们姐弟先去客栈落脚,随后我自会来赔罪。”

  “好!”卫勘应下,几乎不太任何迟疑的,直接便折返了回去,江修脸上的表情,顺是垮了下去。

  “你去骑马!”齐康看着江修这焉了吧唧了模样,随口?言了一句,瞬间江修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蹦而起,往齐康的坐骑而去。

  齐康自己则撩起衣摆,跨上马车,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在了苍菱的对面,一脸局促的冲着苍菱笑了一下。

  苍菱掩袖轻笑一声,声音如铃,越发让齐康手足无措起来。

  “那两位是你的朋友?”

  “嗯,路上碰见?的,我与阿粟一见?如故,正好他们打算前往应城,便一路结伴而行了,阿粟便是挡了江修的那个,你别看他一副这般,实则和江修同岁,那马车上坐着的,便是其家?姐。”齐康手掌搓着膝盖,连忙向?苍菱回道?,说完之后,迟疑了一下,然又接了一句。

  “一路上,苏姑娘其实甚少露面,我们之间也未曾交谈过,并?无半份干系。”

  苍菱瞧着齐康这紧张模样,只?当是齐康少年怀春,急于狡辩罢了,抬手齐康的手拉住,然后另一手拍了拍齐康的手背,语重?心长?的的说道?:“阿康,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个,你若是喜欢,若是身份合适,我可?提你向?爹提言此事,若是不合适,你想纳了也可?,只?要在你娶正妻之前,勿要做下糊涂事便可?。”

  齐康一瞬间,只?觉身上滚热的血,瞬间凉透,他望着苍菱,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然后将手从苍菱的手里抽了出来,语气冷淡。

  “做妾?便是你想,只?怕也不能,阿粟乃是有青云之志之人,以后定然能成为人上人,他的姐姐给我做妾,我怕是没这福分。”

  苍菱对齐康乍然转了神色,倒是愣了一下 ,又听得?齐康自嘲之语,连忙反驳道?:“阿康怎么能这么说呢?便是人上人又如何,我们爹爹乃是圣上的嫡亲,你乃是侯爷嫡子,别说是她,便是首辅之女,给你做妾,你也配得?。”

  “是吗?”齐康瞧着苍菱,只?觉这一句句无心之言,将他的心口?戳出来一个个血洞。

  “那是自然,我们阿康,自然是什?么女子都配得?上。”苍菱一脸郑重?的向?齐康保证道?。

  那你呢!

  齐康几乎就要问出来这一句话,可?是掐进肉里的指甲,却是提醒着他不要在此刻放纵,不然会吓到苍菱。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眸,没有了视线里的苍菱,齐康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他开口?,语气已经归于平静。

  “不必去打苏姑娘的主意,我对她没意思。”

  “也是,那姑娘不过中?人之姿,阿康不喜也是正常的, ”苍菱点?了点?头,顺着齐康的话回道?,这才倒是真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过,齐康如今已经十六了,是到了谈论?婚嫁的时候了,她回去可?得?和娘提提此事,免得?到时候时间仓促,挑了个不好的。

  马车徐徐,载着两个各怀心思之人,哒哒向?候府驶去,马车外,一脸兴奋的江修,还全然不知自己因为一句‘丑婆娘’已经被苏柏惦记上了。

  另一边,卫勘向?苏柏说明了情况,苏柏也没有再拒绝,毕竟卫勘只?是执行命令的人,跟他说再多,也抵不上齐康的一个命令。

  而且,他这会还有了个想要探究之事。

  “卫兄,刚刚那是?”

  江修在整个应城,都是赫赫有名的主儿,自然也就没什?么藏着捏着的必要。

  “江修乃是公子的表弟,算算年纪,该是苏公子你一般大,自小长?在候府,这性子脱跳了些,心地不坏,刚才冒犯之举,苏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趴在门口?的虞烟,听到卫勘关于江修的话,努了努嘴,显然还对之前江修唤她丑婆娘的事耿耿于怀。

  不过……“那车上的姑娘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她刚刚也就惊鸿一督,却是不得?不惊叹苍菱的美貌,这模样和她家?嫂嫂放在一块,只?怕也不输阵仗。

  苏柏本还在想找什?么借口?,问一问苍菱,毕竟他一个男子,可?不好随意打听女眷,虞烟这一问,倒是解决了他此刻的烦恼。

  “这个……”提到苍菱,卫勘倒是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犹豫迟疑,这才接着回道?:“不瞒苏公子,刚那位也是候府小姐,只?是其生母出身不妥,一直未曾向?外界宣告,苏公子,这位小姐之事,还望苏公子莫要在我家?公子面前提及半分。”

  卫勘说的含糊不清,但苏柏已经明白了其中?含糊之词的代表的意思,煞有其事的向?卫勘立下保证,心思却已经转到了旁处。

  “劳卫兄提醒,此事我定铭记在心。”

  刚刚瞧见?那女子,苏柏这才恍然记起,皇龙军所收到的消息中?,庆安候府曾有一庶女子,长?相极艳,与府内一琴师相恋,然二人私奔之际,却路遇劫匪,二人双双殒命,齐康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他之所以会知晓的这么清楚,便是因为后来陛下不知从何处得?来苍菱的画像一副,本打算寻美入宫,着皇龙军打探一番,却得?了这么一个结局,却是惋惜了甚久。

  卫勘这才放心了去,至于虞烟,他相信苏柏会向?其言明利害关系的。

  此后一行无话,卫勘将苏柏和虞烟二人安置到候府门下的一家?客栈之内,自然还是一间客房之中?,交代掌柜好生看顾一二,为二人又备下来一桌席面,这才匆匆而去。

  苏柏和虞烟梳洗了一番,这次去得?卫勘安排好的厢房之内,准备用食,只?是才刚拾起筷子,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30章

  “开门, 快给小爷开门。”

  听声音似乎来者不善,二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起?身, 只是虞烟往厢房内藏了藏,而苏柏则前去开门。

  “是你!”苏柏打开门的瞬间, 江修一巴掌正巧拍了过来,苏柏偏头错开,避开了江修的巴掌,然后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愉的说道?。

  “就是小爷我!”江修一巴掌拍了个空。他呲牙冲着苏柏笑了一下, 改掌为爪, 向苏柏横抓了过去。

  苏柏动也没动,直接抬手一把抓住江修的手腕, 然后一个大抡, 直接将?江修的手背到其身后, 再一个肘推, 江修往门口扑了去。

  这般被苏柏如待孩童一般戏耍, 江修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来, 返身抡起?拳头,又冲着苏柏奔了过来。

  这次, 苏柏直接半点情面也不留, 就在江修靠近之际,抬起?脚,便一脚踹了过去,直接踹在了江修德拳头之上?, 力道?之大, 虽说江修及时改拳为掌,可还是被苏柏踹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然后直接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你……”江修瞬间恼羞成怒,他长在应城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待他,这姓苏的小子实在不知好歹,今儿个他要不给点颜色给他看看,他就白在应城横行了这么多年了。

  江修想着,瞧着苏柏的眼中,也是透着一股儿狠劲,忍着疼,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待江修打算再度苏柏冲将?而去的之际。

  一只手伸出,拽住了江修的后领,便是江修用力往前,也只能是原地踏步而已。

  而其旁侧,齐康转出,一脸无奈的瞪了江修一眼,“江修,莫要胡闹,阿粟自小习武,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是性子,就这,人家?可是已经留了手了。”

  “谁让他留手了,就他那点手段,便是七个他加起?来,我也能打得?他满地找牙。”江修听了齐康地话,自然是是不服气地很,狠狠地瞪了苏柏一眼,眼中透着一股狼崽子般的狠劲儿,大声嚷嚷开来,可说话间,眼眶子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染上?了一层薄红,似乎下一秒便要哭出声来。

  “长本事了啊!卫勘放手,阿粟不必看着我的情面留手,我倒要瞧瞧我离开的这一年里,你学了些什么?”听着江修不服输的话,再瞧着他那模样,本来就心?情不太好的齐康,也是失了耐性,吩咐卫勘撒手,然后冲着苏柏嘱咐道?,显然是想让苏柏挫挫江修的锐气。

  卫勘瞬间撒手,江修刹那往扑去,直扑了好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然江修半刻也不停,咬着牙攥紧了拳头,直接冲着苏柏扑了过去。

  得?了齐康这句话,苏柏自然也就不怕候府事后怪罪,就在江修冲过来之际,苏柏一把把住门框,凌空一跃,抬脚向江修飞踹而去,江修仓促之间,横臂挡住苏柏的攻势,而苏柏借势一把抓住江修的肩膀,直接将?起?甩在了地上?,然后一个跪膝,江修顿是白眼一翻,苏柏手下动作未停,直袭向江修脖颈脆弱之处。

  “三哥,救我!”刹那间,江修眼中浮现几分惶恐之色,直接张嘴大叫了起?来,就在苏柏的拳头快要落在江修的脖颈上?,一旁的卫勘动了,猛然上?前,一把擒拿住苏柏的胳膊,止住了他的攻势,苏柏的拳头堪堪在离江修脖颈分毫处停了下来。

  卫勘感觉苏柏手上?的力道?散了去,这才撒开了苏柏的手,苏柏顺势后退一步,一脸轻蔑的看了江修一眼,然后退到了门口处。

  江修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不堪一击,再对上?苏柏的目光,只觉臊得?无地自容,顷刻间脸便红成熟了的柿子。

  他从地上?仰身坐起?,目光撇了齐康一眼,齐康一脸叹息的摇了摇头,然后从其身边走过,往苏柏而去。

  江修怔了一下,眼眶瞬间变得?绯红,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可也就三个呼吸间,眼泪瞬间不用钱一般从江修的脸上?直滴二下。

  “不必管他,我们进去吃饭吧!”齐康头大的看了江修一眼,冷着脸面,向苏柏说道?,说罢之后,便率先?进了厢房之内。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江修不过是候府的表亲,并无什么可利用之处,苏柏自然也不会去服软,伸手拉住已经凑过来瞧热闹的虞烟,入了厢房之后,顺手又将?门给带了上?。

  “哇哇哇哇……”就在苏柏关门的瞬间,一几乎震耳欲聋的大哭声,从门外传了过来,惊的虞烟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她?望了一眼门口,然后眼带疑惑的转到苏柏身上?。

  之前听齐康提起?,江修和苏柏乃是同岁,如今听得?江修这般号啕大哭,虞烟这才想起?,从她?将?苏柏从苏家?带出来之后,苏柏似乎从来没有哭过。

  而且……

  苏柏的沉稳,周全,让她?在遇到困难时,下意识里便指望着苏柏为自己出谋划策,平时她?习惯惯了,也没觉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今这会,有了同龄之人的对比,她?这才意思到,苏柏似乎比她?想的少?年老成,还要老成一些。

  这是不是自己太过没用了,处处依靠苏柏,这才致使苏柏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

  一瞬间,虞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烟烟,你没事吧?”苏柏看着虞烟的表情从惊讶转为自我怀疑,最?后更是走了神,苏柏还以为虞烟是被江修给吓到了,抬手捏了捏虞烟的脸颊,略带几分焦急问道?。

  “没事,没事!”脸上?的刺痛感,唤回了虞烟的思绪,她?抬手握住苏柏放在其脸颊边的手,冲着苏柏露齿一笑,“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嗯!”苏柏从虞烟的表情里,明?显就感觉到,这并非是无事的状态,不过现在有外人在,他自不会多问,点了点头,拉着虞烟坐在了位置之上?。

  “你们姐弟感情真好!”齐康望着二人之间的亲昵之态,一股酸涩之味,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康兄和外头那位,也是不差。”苏柏先?为虞烟斟了一碗汤,这才冲着齐康微微一笑,然后回道?。

  “嘿嘿!”齐康闻言,敷衍的冲着苏柏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苏柏倒也不介意齐康的态度,因?为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不过吃了几口,外面的哭喊声依旧,虽然隔了一扇门,可传到耳里,仍是聒噪的很。

  苏柏瞧着直饮闷酒的齐康,试探性的问道?,“康兄,外面这位公子这么哭闹也不是办法,可是需要我过去服个软,让他出口气。”

  “府里的人处处惯着他,养成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你这会向他服软,只怕到时候这小子连他爹姓什么都给忘了。”齐康晃了晃手中酒瓶,然后否定?了苏柏的提议,向苏柏解释一通之后,随即望向旁边的卫勘。

  卫勘接到授意,起?身出了厢房,外面闹腾的声音戛然而止,厢房之内,总算是恢复了清净。

  “我久未归家?,今朝回府,恐抽不出时间照看你姐弟二人,这是我的令牌,阿粟,你若有事,可直接携此令牌,过候府找我。此客栈可是我候府产业,我亦安排下去,等你决定?好去处之前,便安心?再此住下便是。”

  齐康一杯接着一杯,直将?酒壶里的酒水尽数饮尽,这才拿起?筷子,只手中的筷子还未夹到餐盘里的菜食,已是再度被齐康放了下来,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推到了苏柏的跟前,向其言道?。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柏这才倒是没有推脱,抬手接过令牌,直收入怀中,向齐康道?谢。

  “今日江修诋毁苏姑娘之事,身为兄长,我便在此待他向苏姑娘陪个不是,他虽是我表弟,可自幼养在候府,我娘也娇惯了些,这才养成了这口无遮拦的性子。”

  齐康说到此,顿了一下,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然后抬手拍了拍苏柏的肩膀,接着说道?,“以我对江修的了解,今日之后,只怕还会找上?于你,阿粟,你多担待一些,下手不要伤了其筋骨,以免到时我娘发怒,怕便是我也护不住你。”

  “多谢康兄提醒,我定?避着表公子一些。”苏柏得?了齐康提醒,忙向其道?谢。

  齐康点了点头,苏柏能记在心?里,那便是再好不过。

  “你二人初来乍到,身为应城之人,应是要尽尽地主?之谊才对,然今日府中有事,所以今日只能陪你二人到此,改日,改日我定?领你二人四?处逛逛。”

  苏柏还未来得?及客套,一旁的虞烟已经率先?出声,端足了架势,“齐公子,何须如此客气,承蒙厚爱,这才得?了今日之便,我姐弟二人已是感激不尽。”

  苏柏闻言,诧异的望了一眼虞烟,毕竟这一路上?,虞烟肯主?动答齐康话的时候实在不多,不过虞烟把话说了,他自然只能接着再度客套了下去。

  “正是,康兄且去忙便可,我二人在此应城,若真有了麻烦,倒时自会厚了脸皮上?门求助的。”

  “有阿粟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你们且好吃好喝着,今日便在此别过了。”

  苏柏将?话说得?亲近,也是顺了齐康的心?思,他点头应下,然向二人拱手而别。

  “我送送你。”苏柏顺势而起?,向齐康言道?。

  “不必了,候府的人还在下面等着呢!”齐康抬手,往苏柏肩上?压去,苏柏顺势坐了下来。

  齐康见苏柏坐定?,这才往门外而去。

  苏柏只听得?门外‘呜咽’了两声,随着脚步声远,似乎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齐公子回来,似乎并不是很高兴。”虞烟一直瞧着苏柏,她?的耳力没有苏柏那么好,但察言观色,她?最?是擅长不过。

  所以等苏柏抬手拾起?筷子,她?便知道?齐康等人定?然已经走远。

  “烟烟何出此言?”苏柏夹了一块肉酥放在虞烟碗里,然后问道?。

  他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从进入应城,到候府的车架来接齐康,再到马车内女子的出现,齐康的情绪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从从容,到无奈,在是不知所措。

  从明?显能看出的压抑的压抑喜悦,到刚刚客栈眸光黯然之色。

  虽齐康已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时时留意着齐康的苏柏还是察觉出了齐康的异样。

  “就是明?明?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感觉他好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齐康一般,虽然还是那脸,那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在我也说不太清楚。”虞烟用筷子撑了撑下巴,望着苏柏,一脸疑惑的回道?。

  “此事,你我知晓便可,不必拿到人前说项。”苏柏看着虞烟这模样,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

  嘱咐了虞烟一句之后,又是顿了一下,迟疑着开口接着说道?,“你,你不必在意江修那小子说的胡话,你一直长得?很美?,即便是在雁回时,故意扮丑的时候,也很美?。”

  “当真?”虞烟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流淌不出溢了出来,她?蹭蹭起?身,转到苏柏的另一边,冲其问道?。

  “绝无假话。”苏柏肯定?的回道?,要不是虞烟实在太过打眼,在雁回时,他也不至于暗中使计,砸了孟铁匠的口碑,以至于孟铁匠不得?不迁离雁回,去往别处谋生。

  “还是我们阿粟眼光最?好。”虞烟抬手从苏柏伸手捧住的苏柏的脸,一顿揉搓,这才满意。

  “吃饭吧!”指尖温软的触感,让苏柏有些心?猿意马,为了不吓到虞烟,他只能抓住虞烟在其脸上?做乱的小手,然后无奈言道?。

  “好!”虞烟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这才返回原位坐好。

第31章

  二?人用罢饭后, 虞烟已经有些?困了,便先回房歇了,她本来想拉苏柏一道, 然苏柏说有事要出门,虞烟也只好就此作罢。

  苏柏待虞烟歇后, 这才出了客栈,他并没有打算今日去拜访那位梁姓的通判,而是先往应城四遭逛了逛,然后又往州学的所在走了一遭, 心里?有了数之后, 这才折返回客栈之中。

  于第二?日之际,苏柏携手虞烟, 一并来到?州服府, 拜见通判, 夫子给出的信中是说苏柏, 乃是他至交好友之子。

  所以梁通判直接请在州学执教的夫子书出题目请苏柏做一篇文章, 便直接让苏柏拜见入州学之中。

  因为考虑到?苏柏姐弟二?人初来乍到?, 梁通判给了苏柏是三?日时间安置,然后在入州学之中。

  就这三?日时间, 苏柏在离州学不远的地方, 为虞烟租凭了一家铺面,重开了扇绣坊。

  因为原先的铺面是脂粉铺子,店内陈设亦是不错,所以二?人只是稍稍休整一番, 直在苏柏进入州学之前, 便挂牌开张 。

  而这三?日里?,齐康一直未曾露面, 因为之前承齐康之情,所以在苏柏进入州学之前,写了一番说辞,并将虞烟铺面所在注了上?去,递进了侯府之中。

  苏柏虽是年龄,但于于外?人前,一贯是副清冷模样,而且手上?的功夫也不错,便是州学里?有学子前来找茬,自然也是被苏柏轻易化解了去。

  苏柏所选店铺位置所在,着实不错,虞烟铺面所带的后院和州学不过一墙之隔,虽州学一月一假,其余时间不允学子出门,但这小小的一面墙,又如何拦得住苏柏的脚步。

  所以就在苏柏进入州学第一日,虞烟从客栈也搬到?了店铺自带的居室内内休憩。

  就在虞烟挑灯绣花之际,忽觉得门外?影影绰绰之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虞烟愣了一下,心中浮现一抹不详的预感,从绣绷前起身,虞烟转到?床铺尾侧捡起一把柴刀,一脸警惕的屏住呼吸,往门口而去。

  走到?门边,将耳侧在门边,细细聆听了一番,竟还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谁,是谁在外?面。”虞烟瞬间心提到?嗓子眼处,她握了握手中的柴刀,吞了下口水,壮着胆子,冲着门外?喊道。

  “是我?,烟烟开门。”熟悉得几乎是印在了骨子里?的声音传了过来,虞烟瞬间放下了所有提防,将手中的柴刀往门后一藏,然后飞快的拉开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

  “我?怕你不适应,便过来陪你。”苏柏在瞧见虞烟的那一刻,周身的清冷之息瞬间散去,他冲着虞烟弯了弯唇,然后跨身入内。

  待看到?灯火旁边的绣绷时,却是不由得攒了攒眉头,“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绣这个?”

  “之前从雁回出来地匆忙,就只带了十?来个些?绣片,既然铺子都开了。纵不能这么寒酸下去,阿柏你不必担心,我?这选地都是简单的花样,不会坏了眼睛的。”

  虞烟顺着苏柏的视线望去,心中顿唤糟糕,果不其然,便被苏柏训斥了,她脸上?略带几分憨意,冲着苏柏笑?了笑?,然后走到?苏柏跟前,抬手挽住苏柏的胳膊,轻轻的晃了两下,冲着苏柏辩解道。

  “没有下次了!”苏柏原本的绷着的脸瞬间破功,他叹了口气,冲着虞烟妥协道。

  “知道了!”虞烟忙点头应承,然后十?分识趣的上?前,见绣绷直接搬到?了角落之内。

  “州学不是不能出来吗?阿柏你怎么出来的,会被人发现吗?”为了尽快让苏柏转移注意力,虞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直接蹦了出来。

  “翻墙出来的,你放心,我?出来之前,已经留意过了,不会被人发现了,夜深了,我?们还是早些?歇了吧!”苏柏简单的向虞烟解释了一下,然后往床边走去。

  虞烟见苏柏一副累了模样,自然也不在多嘴,稍稍洗漱一番,便上?床歇了。

  等醒来之际,身侧已经瞧不到?苏柏的身影,想来是回州学去了。

  这般轮回几次,虞烟自然也便是习惯了。

  这日里?,虞烟照着往常一般开了铺面,然后架好了绣绷在铺台后面刺绣。

  没多久,一穿着素净,却明显气度不凡的女子进得铺内,打量了一番铺内已经装裱好的绣面,忽然在一副小的摆台前面停了下来,那是一副禅意绣,素锦的绣布之上?,唯有黑色丝线,勾勒其上?,寥寥数笔,浅墨浓黑之下,却是道尽了雪月。摆台用了两副边框,内里?嵌着绣布的框架还可移动,女子用手一推,便是见绣面翻转过来,其背后竟是绣面虽与前面花样不同,可依然精致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店家,这个需得多少银子?”

  “小姐,这摆台只怕不能卖你。”虞烟在那女子进门之际,便已经留了心,只是手上?的所绣的一狐狸尾巴,还差一点点就可绣完,所以才未能起身待客,听得女子问起,虞烟拾起剪子,见手中的绣线剪断,然后起身走到?女子身边,向其回道。

  “为何?”女子愣了一下,这既是开的铺子,这又是摆在铺内的物件,哪有不卖的道理。

  “不是不卖,而是不能卖,小姐你且凑近看些?,这绣线和平常绣线是否有些?不同。”虞烟冲着女子轻笑?一下,然后向其言道。

  只是先前未曾注意,如今凑得这么近细看,虞烟竟然觉得眼前这女子有几分眼熟。

  可她初来应城,这几日为了开铺子的事,也是一直忙乎,除了临边几个铺子的妇人,着实还没见过长得这般艳丽的……女子。

  艳丽?虞烟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抬眼又是打量了女子几下。

  “这似乎并不是绣线,反而像,像是头发?”女子倒是没有察觉到?虞烟的打量,而是俯身凑到?绣面前,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太确定的向虞烟确认道。

  “小姐猜的不错,这副绣面,正是由我?的头发所绣,所以不能卖给小姐,小姐若当真喜欢,我?可为小姐重绣一副,当然需得小姐自拿发丝过来。”

  虞烟越看越像,偏了偏头,望向门外?街道之上?,一车架,侍卫婆子接着随伺于车架旁边侧,这般看来,她的猜测,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般啊!”女子顿了一下,然后向虞烟问道,“那可能换个新的绣样。”

  “皆可。”虞烟点头应下。

  “那好,今日我?付下定钱,明日我?让下人将发丝和绣样一并拿了过来,你就帮我?绣面屏风,如何。”女子接下口来,回道。

  “定钱便不必了,小姐随时送来及可。”虞烟既然已经知晓了这女子身份,之前一路上?承蒙齐康关照,自然也就不会收她定钱了。

  女子一愣,望向虞烟,目光一闪,冲虞烟问道,“店家可是认得我??”

  “齐小姐,之前齐公子与我?姐弟二?人进城之际,恰巧看来齐小姐一眼,既然你是齐公子的阿姐,我?自然便信得过你。”虞烟没有否认,向她回道。

  卫勘说她乃是候府庶出的小姐,想来和齐康应该是一个姓氏,虽然虞烟知道她名?唤苍菱,但想来叫齐小姐改是出不了错的。

  “原是如此,这是你开的铺面吗?”苍菱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不会告诉虞烟,她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看到?了苏柏给齐康递的信,信上?特别注明的这个地址,让她不得不生出几分在意,今日齐康出门会友,她便存了心思?,到?这里?来瞧瞧,只是未曾想,虞烟竟然会认出自己来。

  “恩,我?其他别无长处,唯有这刺绣一道,学了几年,大件刺绣太费精神,阿粟也不愿意我?坏了眼睛,便寻了这么个主?意,见齐小姐见笑?了。”虞烟点了点头,应承道,言语虽是自谦,但脸上?明显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这自得苍菱自然也瞧得见,她见虞烟以此生,并不以为耻,反还以为荣,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见姑娘还未婚配,如此抛头露面,是否有些?不妥。”

  “齐小姐说笑?了,抛头露面那是你们官家小姐守的礼法,我?一个平头百姓,能吃饱喝足,便已是大善,哪还管得上?这个。”虞烟奇怪的瞧了一眼苍菱,这只要出门,满大街都是老少妇孺,按苍菱这个说法,这只要是女的,那就都不要出门了。

  不过,虞烟也没说得这般直白。然后绕了弯,尽量用文雅的,苍菱能听懂的话,向苍菱解释道。

  “这不一样,你还未婚配,这般下去,哪个男子还敢娶你。”苍菱急急辩驳道,然说到?后面,脸忍不住红了几分,就连声音也低了下去,显然是害羞。

  虞烟听到?‘成亲’二?字也是怔了一下,脑中下意识里?浮现出漠北的脸上?,但下一秒,虞烟就将漠北的脸,于脑中摒弃,笑?着冲苍菱回道,“成亲?苏小姐不必为我?担这个心,再阿粟弱冠之前,我?根本就不会考虑婚姻之事,爹娘将阿粟托付给了我?,我?自然得好好收着阿粟长大成人才是。”

  苍菱从江修那里?知晓了这女子的阿弟苏粟与江修乃是同岁,这要到?弱冠之年,可得有近十?年的光景,在她看来,虞烟如今便已到?了婚配的年龄,这十?年之后,她苍菱连想都不敢想。

  “你,当真就没有想过进我?们侯府吗?”苍菱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开口问道,虽然齐康在她跟前一再反驳,但依她看来,齐康对这女子还是存了几分心思?,这女子话语中意思?,皆是盼着自家弟弟能够出人头地。

  他们侯府别的不提,于官场一道,助苏粟并平步青云,那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看阿康的意思?,是不好开这个口,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是要帮上?一把,只要虞烟愿意,她去求爹爹,让虞烟进府。

  “多谢齐小姐费心,不必了!我?如今这般很好,也很自在。”虞烟只当是齐康还未放弃的让苏柏进府的念头,遣了苍菱来向自己说项,毕竟女子同女子,可是好说话很多。

  不过,再她看来,齐康这念头,却是打错了,在她们这,从来都是她听苏柏的比较多。

  “自在吗?看来是我?小看姑娘了。”苍菱看着虞烟丝毫没有半分犹豫的直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倒是对虞烟又高?看了几分,印象也是好了起来。

  “没什?么,村野人家,就这么一点好处了。”虞烟只当苍菱是在夸自己,不好意思?的冲着苍菱笑?了一下,然后摆手客套道。

  全然不知,自己和苍菱的对话,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那你且忙,今日我?便不叨扰了。”苍菱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虽然结果不尽如意,当好在也算是知晓了虞烟的意思?,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我?送送小姐!”虞烟让开道来。

  将苍菱送到?了门口,瞧着她上?了对街马车,马车哒哒而去,虞烟这才转身回去,直至苏柏回来,也没察觉到?她和苍菱之间的对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入寝之前,虞烟向苏柏说道了此事,说罢之后,还感叹了一番苍菱的美貌,这才意犹未尽的沉沉睡去。

  这一夜,却是搅得苏柏一夜未歇,虞烟没听明白,他却是瞬间便反应过来,苍菱的打算。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会让苍菱产生的这般的认知,未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得先提醒一下齐康才是。

  怀着哭笑?不得的郁闷心思?,苏柏第二?日一直等到?虞烟醒来,慎重交代了一句,不管苍菱说什?么,都不要答应和其回府之事,这才回了州学。

第32章

  转眼, 苏柏来应城也有了一月有余,而苏柏也迎来了州学的第一个假期。这也算得上是苏柏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州学,也算是第一次从?正?门进入虞烟所开的店铺。

  “烟烟, 在吗?”日?落斜阳映照在铺面之内,铺内却无一人, 苏柏瞬间心一肃,脚步加快,直向?后院而去。

  只翻遍了后面的院子,却依然未能瞧见虞烟的身影, 苏柏的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匆匆忙转回了前面的铺子, 苏柏强压住心头的焦急, 细细打量了起来。

  绣绷之上, 绣针还插在上面, 显然虞烟离开的匆忙, 店铺内其他的物件也没有动, 虞烟不是那种?会突然消失的人,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们来这应城一个来月, 也没有得罪什么人, 要说不对付的,应该也就齐康的那个叫江修的表弟。

  苏柏正?犹豫是否要上侯府去寻齐康找寻帮助之际,门外,一妇人探头而来, “你?, 就是烟姐儿的弟弟吧!”

  这人苏柏自然知晓,是旁边杂货铺的老板娘, 听?虞烟说,待她还不错,苏柏赶紧的上前,向?其问道,“详嫂,我就是,请问你?是否看到烟烟了吗?”

  “估摸着?两刻钟之前,一个小公?子到你?家?铺子里来,把烟姐儿给带走了,还给我这个纸条子,让我等你?回来的时?候交给你?。”祥嫂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好的纸条,递给苏柏,一边冲着?苏柏说道。

  “娃子,我家?男人说,那小公?子是咱应城的混世魔王,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得罪了他了,我看你?还是报官的……”

  苏柏接过纸条,来不得及道谢,连忙拆开,露出里面像是鸡刨出来的字迹。

  “知道小爷是谁了吧!想要你?家?的臭婆娘,就给我来城北东图巷第三家?,要是想做缩头乌龟的话,我就把你?家?这丑婆娘卖窑子里去。”

  苏柏看完之后,手一收,直接将纸条团进了手心里。

  “祥嫂,麻烦你?帮忙看一下铺子,我去去便来。”苏柏冲着?还在喋喋不休劝解自己的祥嫂直接丢了一句,然后直接头也不回的冲向?了街上。

  “娃子,民不与官斗,你?可千万别犯浑阿!”祥嫂瞧着?苏柏全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顿是急的直跳脚。

  苏柏这会哪里还有心情搭理祥嫂,直接一路狂奔往城北而去。

  “苏兄,你?这般匆忙,是要去往何?处啊!”跑出这条街没多久,忽然一哒哒马蹄从?身侧传来,苏柏本未注意,直至马上之人声音传来,苏柏转头一瞧,这才认出,这不正?是他的同窗。似乎是叫郭策。

  苏柏看着?他悠闲的驱着?马匹,追在自己旁边,苏柏想也没想,直接用手拉住马侧的缰绳,然后直接翻身而上,坐在了郭策的前面,然后一把拉住郭策手中的缰绳,“郭兄,借马一用。”

  “苏兄,你?慢些,这里人多,会踩踏路人的。”郭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便一个问候,便被苏柏抢了马去,他手忙脚乱的拉住苏柏,稳住身形,瞧着?苏柏驱着?马车,于街道之上飞驰而去,引得路人纷纷惊叫必然,只觉心惊肉跳,连声提醒道。

  苏柏抿着?唇,凝神驱使着?马匹,哪里还有什么功夫搭理郭策。好在一路骑往城北之际,路人渐少,街道也空旷了起来。郭策一直提着?的心神,这才有了稍稍的松懈。

  “苏兄,你?这般匆忙,可是有事,若事关人命,在下建议你?还是报官为好,官府定会秉公?执法的。”

  “郭兄,谢过你?的马,我们就此别过。”苏柏到了东图巷,直接驱马而停,翻身下马,将缰绳塞到郭策手里,匆忙往巷子内而去。

  郭策瞧着?苏柏匆忙的模样,坐在马上,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翻身下马,冲着?苏柏追了上去。

  “苏兄,你?等等在下。”

  苏柏这会根本就没有心思搭理郭策,他走到第三户人家?,然后推了下门,门瞬间应声而开,苏柏又是一推,直接跨身而入。

  一进院内,荒废得遍地?杂草的院子,一把太?师椅上,江修蹲在上面,嘴里还像模像样的掉着?一草根,而就在他旁边的另一条凳子上,虞烟被全身捆绑在椅子上,蒙着?眼,嘴角还塞着?个布团。

  “你?来的也太?慢了,小爷我可是等了好一会功夫了。”江修看到苏柏,将嘴里的草根往地?上一吐,然后跳下凳子,冲着?苏柏抱怨道。

  苏柏这会瞧见虞烟无恙,一路阴沉着?的脸,已经有了些许的好转,他根本就不搭理江修的说辞,直接抡起拳头,就往江修砸了过去。

  江修将势头不对,瞬间顿下脚步,然后往后退下,一脸的冲着?苏柏一挥手,瞬间,数十个声音从?屋里涌了出来,向?苏柏围住了过去。“今天,小爷,我可不想跟你?打,来人,上!”

  就在一种?狞笑?着?,要对苏柏动手之际,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喝止声,“住手!你?,你?们不可如此,江公?子,你?这般行径传出,可会污了侯府的名声,还请你?务必三思。”

  郭策出生名门,和侯府也是有一定的交集,自然也是认得江修,江修自然也是见过郭策的,将郭策出现在这,江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马上就强自镇定了下来,硬着?头皮,冲着?郭策威胁道,“郭书袋,给你?滚远点,不然小爷连你?一块儿打。”

  郭策闻言,身形往门外缩了缩,仅探出个脑袋,不退让的冲着?江修喊道,“你?,你?当真是不学无术,简直就是侯府之耻。”

  “给我连他一块儿揍。”江修看着?郭策这不识好歹的模样,顿是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围住苏柏的打手,怒气冲冲的吩咐道。

  围着?苏柏的打手,顿是分出了几人,直接往门口?而去。

  郭策见此,脸上闪过慌乱之色,拔腿就往巷子口?跑了去。

  苏柏眼角余光瞧着?那几人往院门口?而去,突然发起攻势,直接向?最后一人的后颈踢脚而去。

  那人一时?措手不急,被苏柏踢中,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残了算小爷的 。”江修将苏柏这狠戾之势,心不由得抽了一下,随即又给自己壮足了胆子,恶狠狠的道。

  打手瞬间冲着?苏柏围殴而上,只是……

  江修为了瞒了齐康,叫来的这些个打手,最多也只能算是些乌合之众,虽是敌众我剐,但在苏柏丝毫不留半分情面的招式之下,竟只有被打的份,就连那几个分出要去围殴郭策的人,一个都没走出院子。

  郭策跑出巷口?,一手拉着?缰绳,一脸心有余悸的望着?巷子里,一旦有人出现巷子里,他便打算翻身上马,直接狂奔而去,只是等了好一会儿,竟让一个人都没有追出来,郭策拉着?马缰,大着?胆子,又是猫了回去,小心翼翼地?趴在门旁,往内一开,只看到苏柏以一人之力,围殴江修带来地?打手,瞬间两眼放光,攥着?拳头,在一旁小声替苏柏打气,“苏兄,打他!对,就是这样!”

  “郭书袋,你?活得不耐烦了吧!”江修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带了这么多人,居然还制服不了苏柏,正?焦急之际,错眼便看到门口?郭策的举动,瞬间气的呕血,咬牙吐出一句,抡起拳头,就往门口?气势汹汹而去。

  他打不赢苏柏,但对付郭策这个书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郭策见江修之举,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非但不逃了,反而抬脚冲进了院内,往苏柏所在的位置而去。

  “苏兄,救我!”

  苏柏正?好将手边一个打手踩踏于地?,听?到郭策的声音,顺势看到江修,抬脚将挡在他前面的一打手踹翻在地?,然直接向?江修冲了过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江修愣了下,下一秒便直接招呼了起来。

  只可惜,江修带来的大半打手,已经被苏柏干翻在地?,剩下的几个,对上苏柏的拳脚,根本抵挡不住几个回合,便已经倒在地?上呜呼哎呦,爬不起身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江修眼睁睁的瞧着?苏柏越走越近,原本的底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边后退,一边仓皇四顾,想要寻着?脱身的机会。

  目光在触及到被他帮助的虞烟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一咬牙,抬脚竟冲着?门口?的方向?跑了去。

  苏柏见此,倒是愣了一下,他以为江修绝对会用虞烟威胁自己,确实?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江修竟然会放弃这么有利的局面,而选择独自逃跑。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竟然让江修直接给跑了出去。

  “苏兄,还追吗?”躲在苏柏身后的郭策探出头来,冲着?苏柏问道。

  苏柏望向?门外,只听?得一声马的嘶鸣声,向?郭策问了一句,“你?可是和江修熟识?”

  “自小便认得。”郭策愣了一下,虽然不懂苏柏为何?会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这么一句,但还是点头回道。

  “改日?你?去他家?要马吧!”苏柏丢下一句,然后直接往虞烟而去。

  郭策愣了一下,然拔腿就往门外冲了去。

  苏柏上前,抽了布团,扯了面巾,为虞烟解着?绳索,一脸歉疚地?冲着?虞烟说道,“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而且,就那小破孩,不过是闹着?玩的把戏罢了。”松了绳子,虞烟晃了手,甩了甩腿,冲着?苏柏宛然一笑?,全然没有将这次的威胁的放在眼里,也没有半分惊慌失措之态。

  苏柏细细瞧了虞烟神情,依着?他对虞烟的了解,确定这次的事,并没有对虞烟带来任何?影响,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虞烟笑?了下,“我们回去吧!”

  “该死的江修,我的马,竟然拐走了我的马。”郭策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边跑边抱怨道,等瞧着?站在苏柏身边的虞烟,愣了一下,顿是止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上前道。

  “姑娘,你?受累了。”

  虞烟闻言,望向?苏柏,苏柏冷淡介绍了下,“这是我同窗,郭策。”

  “郭公?子,多谢你?陪阿粟一并来救我。”虞烟微微屈身,一行礼向?郭策道。

  “没,没什么,也就是凑巧而已。”郭策憨憨的回了句,他也就借了马,其他的,可不敢居功。

  “你?该回去了。”苏柏冷淡的看了郭策一眼,然后转向?虞烟,语气瞬间柔缓了下来,“家?里铺子还开着?,也不知江修可还会回来,咱们还是先离开这。”

  虞烟点了点头,然后往前挪了一步,让瞬间脚下一软,往地?上栽倒而去,幸好苏柏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虞烟。

  “怎么了?可是江修对你?动手了。”苏柏眉头一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

  “不是,就坐久了,腿有些麻,换个姿势等一等便可。”虞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苏柏弯腰,伸手捏了捏虞烟的腿脚,凭感觉并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往前一蹲,返头向?虞烟示意,“我背你?吧!”

  “要不,我去帮你?们雇辆马车吧!”一旁还未离去的郭策,见状提议道。

  “那便多谢了。”虞烟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这就去。”郭策言道,然后拔腿就往外而去。

  “上来!”苏柏等郭策出了院子之后,又是来了一句。

  虞烟这才倒是没有异议,瘸着?腿,趴在了苏柏的背上。

  苏柏扶住虞烟,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郭策没多会儿,便招来了一辆马车,苏柏将虞烟送入车厢之内,自己也进了车厢,郭策识趣的跟着?马夫一并坐在了车辕之上。

  让马车先是将苏柏和虞烟送回了店铺,自己择让马车直接前往侯府而去。

  至于郭策入了侯府,跟谁见了面,说了什么,苏柏并未在意,不过就在第二日?一早,苏柏替虞烟开了铺门,却是愣了一下。然后后退两步,扭头向?已经开始整理店铺物件的虞烟说道,“烟烟,康兄来了,备茶。”

  虞烟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后院而去。

  “苏姑娘,不必忙乎了!”正?在门外的齐康连忙制止道,一月未见,绸缎加身,如今的齐康可谓是通身贵气,只神情之中,疲惫尽显,全然没了初时?相见的恣意神采。

  “今日?前来,我是特意向?你?赔罪的,是我管束不周,这才让江修惹下如何?祸事,给姑娘带来的经吓,实?属不该,江修给我过来。”

  他进了店铺,走到虞烟跟前一脸歉疚地?冲着?虞烟道歉,说罢之后,一扭头,冲着?站在门口?,垂着?头,一副扭捏之态的江修喊道。

  听?到齐康的夹怒的声音,江修垂头丧气的跨进了店铺之内,磨磨蹭蹭的走到虞烟跟前,看也不看虞烟一眼,声如蚊呓一般,微不可闻。

  “抱歉。”

  一旁的齐康瞬间皱了眉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江修的后脑勺上,然后又一抬脚,踹在了江修的小肚子之上,直接将其踹跪在了地?上。

  “声音大点!”

  江修眼圈顿红,仰头看了齐康一眼,似赌气一般,养着?头,冲着?虞烟大喊了起来,“对不起,是我混账,不知天高地?厚伤了姑娘,对不起。”

  “没事,我这不也没受什么伤,我知道他其实?就是闹着?玩儿的,不必如此,快起来。”人家?一个侯府嫡亲,她算什么,最多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怎么能受江修如此大礼,忙是言道。

  虞烟去扶江修,可江修正?堵着?气,如何?会起,虞烟拽了几次没拽动,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苏柏。

  苏柏虽巴不得江修跪久一些,可既然虞烟不忍,那也只好上前,一把抓了江修的胳膊,直接将江修拉了起来。

  对苏柏,或是齐康跟江修说了什么,这一日?之别,江修在苏柏跟前,已无了半分嚣张跋扈之态,细看之下,还能从?其眼中,瞧出几分畏惧之态。

  苏柏去拉,江修屁都不敢放一个,起身之后,直接往齐康身后躲了躲。

  齐康见二人原谅了江修,面露欣慰之态,他与苏柏也是久未相见,苏柏邀齐康往后院相谈,二人交谈近一个小时?,齐康虽是意犹未尽,可却还是起身向?苏柏告辞。

  只走到前面店铺,正?要出门之际,却被虞烟叫住。

  “齐公?子,你?来的正?好,先前贵府的苍菱小姐在我这里定了一副绣面,我一九绣好几日?了,也未曾见府上的人来拿,正?巧今日?你?来了,便劳烦你?见此绣面带回府上,交给苍菱小姐可好。”

  “苍菱?自然。”齐康听?到苍菱,倒是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苍菱竟然比他还要先来过这里,不过他想都没想,直接便应了下来。

  “齐公?子,你?且稍后,我这就给你?去拿。”虞烟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招呼了齐康一身,便转到柜台后,去寻了苍菱定下的绣面。

  “这是苍菱小姐定的绣面,这是绣样,齐公?子你?收好了。”虞烟翻了出来,然后将东西一一递给齐康。

  “因为绣的是屏风,绣面有些大,要是苍菱小姐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只管拿来。”

  齐康一一接过东西,听?着?虞烟的嘱咐,随后翻了一下,随即手上一顿,然后往虞烟的绣绷处走了去,大手直将绣面和绣样一并摊开,端详了一会儿之后,偏头望向?虞烟,脸色阴沉,就连语气中都掩饰不住他此刻的怒火。“这当着?是苍菱向?你?定的吗?”

  “是啊!这是用苍菱的小姐的青丝绣的,可是费了我不少时?日?,齐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虞烟明?显便察觉到齐康的情绪有异,心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立马却被她压下,她脸上露出一个极愕然地?表情,点头向?齐康回道,似全然未曾发现齐康已在暴怒地?边缘。

  “她可曾说过,这是赠予何?人之物。”齐康闭了闭眼,强压下自己地?情绪,耐着?性子,向?虞烟问道。

  虞烟想了想,然后肯定摇了摇头。

  “这东西,还是等苍菱自己地?人来拿比较方便,我不合适。”齐康自然知道,这不管虞烟的事,不过这绣样,由他转交,并不合适,他拒绝了虞烟之后,眼中闪过一抹犹豫,然后又接着?说道,“至于我见过这绣面之事,苏姑娘希望你?到时?不要提及。”

  虞烟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懂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齐康的要求。

  “齐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多说半句。”

  “多谢!”齐康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向?虞烟道,然后转身,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直接离去。

  “阿粟,我是不是又闯祸了。”等齐康走后,虞烟脸上顿时?浮现一丝惴惴然,她偏头望向?苏柏,一脸不安。

  “或许吧!谁知道呢!”苏柏的目光从?绣面的印章一扫而过,抬手拍了拍虞烟的肩膀,以示安慰,言语模糊道。

第33章

  下午没过多久, 苍菱身边之前送来绣样的?嬷嬷,便到了店里,将上午时齐康未曾拿走的?绣图拿走, 虽说虞烟不愿丢下银子,但嬷嬷还是强行留下了一?锭银子, 这才堪堪而去。

  虞烟见?那?嬷嬷神色也没有异常,所以,便将上午的?担心给放下了心来。抛在了脑后。

  苏柏等回?到州学之后,却是发现自己多了一?位室友, 竟是江修, 江修早已领教?了苏柏的?本事,这被齐康丢了州学, 还丢到了苏柏身边, 自然是满脸战战兢兢。

  不过, 苏柏在让江修吃了几个小苦头, 解了其心头之恨后, 二人这才算和平共处了起?来。

  进入七月后, 应城也是渐渐炎热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往着好的?方面进行着, 然一?日之间, 应城之内瞬间戒严不说,城内的?守军,更是一?息之间布满了应城的?大街小巷,让虞烟还以为是侯府接了命令, 要?彻查渤海族人, 骇得直接关了店门,打算逃走。

  还是苏柏在州学内, 侯府的?人忽然冲入,直接带走了江修,只言候府出了事。

  苏柏虽不知缘由,可这般动静,怕是吓了虞烟,当即借口,出来寻了虞烟,瞧着虞烟收拾东西,一?副立马就走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安抚了虞烟一?句,交代其好好呆在后院里,苏柏出了门。

  街上守备匆匆,凭着齐康之前给的?那?块令牌,苏柏自然任何阻碍的?便问清楚了,究竟发生何事。

  据说昨日侯府的?一?位小姐,在出城进香之际,竟然路遇了匪徒,随行的?婆子,还有府内的?一?位琴师,都已遭难,而小姐不知所踪,侥幸生还的?一?护院,逃命到城门口,只留下一?句小姐被劫,便已咽气。

  虽候府里当时便派出人去,却一?直未能寻到小姐踪迹,欲加派人手,但庆安侯不在,没有他的?令牌,无法调动守城护军,候府里连夜去寻了庆安候,庆安候也直至今日才归府,当即号令,四处搜寻。

  苏柏虽面上情绪不显半分,但脑中下意识里已经浮现出来一?张倾城绝艳的?脸来,苍菱。

  不过,更让他觉得诧异的?事,从到了应城之后,他并未做半分推波助澜之事,可苍菱遇劫之事,竟然被他所知晓的?,要?早了近一?年的?时间。

  苏柏满揣疑惑,回?来院子,告知虞烟,此事不关渤海族人之事,虞烟这才算是彻底安心下来。

  虽此事不关渤海一?族,却与?齐康息息相关,好歹也是相交一?场,不管出于哪一?面,苏柏都需得表示关切。

  上了候府,寻了候府下人,才知齐康从昨日出府,到现在一?直未曾进城,苏柏直接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出来城,和齐康汇合。

  应城知州的?人手,候府所辖的?守备,应城周遭的?护军,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肃清了应城周遭大大小小近三十个寨子,别说是瞧见?苍菱的?影子,就连苍菱的?半分消息也未得到。

  此事从轰动全?城,到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到一?言而过的?惋惜,苍菱之人,完全?就似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

  知州的?人手遣回?来应城,周遭的?护军回?到了驻地,就连候府辖下的?守备,也大部分抽了回?去。

  唯一?剩下的?,便只剩齐康,还在不要?命一?般的?四处搜寻苍菱的?消息。

  一?个月的?时间,齐康的?双颊已尽数凹陷,眼眶充血,原本合身的?衣裳,更是宽大的?,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一?般,空空荡荡。

  任何人都劝阻不了齐康,苏柏同样如此,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日复一?日,陪着齐康寻找。

  而就在一?个半月之后,齐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直接从马上昏死了过去,幸好苏柏眼明手快,从马蹄下一?把拖出齐康,齐康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大夫诊断之下,庆安候直接将齐康强制留于府中,不管齐康如何说辞,都不准其踏出府衙半步。

  此事便又少了几分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两月之后,候府直接挂满白布,一?副空棺,送葬出城。

  候府的?庶小姐,苍菱,一?个还未来得及向世人展现自己的?风华绝代,便已是香消玉殒,便是得了几句惋惜之言,再无其他。

  齐康被禁了足,苏柏虽然能从江修那?里知道齐康的?消息,却是没有办法进入候府探望。

  他知道齐康在被禁足之初,大闹了一?场,知道齐康在躺床上大半月才下地,知道齐康每日除了怔怔出神,便再无他事。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淌,从江修那?里传来的?有关齐康的?消息,越来越好,苏柏和虞烟也是渐渐安心。

  等到再一?次见?到齐康,那?已是腊月,年关将近,州学也是散了学,冬日里,虞烟的?铺子生意自然也是淡了下来,索性这日里便关了铺子,打算去置办年货,只二人刚出门,便瞧见?对?街不远,两个身影站在那?里。

  薄雪慕下,虽然卫勘板齐康撑着伞,可齐康肩头,仍染上了一?层薄霜,薄霜覆在青丝之上,让齐康整个人都显得落寞了几分。

  苏柏瞧见?齐康,微微侧头和虞烟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踏步,往齐康所在位置而去。

  “康兄,近来可好。”苏柏问候着,目光亦是在打量着齐康,虽然较他们初见?时有所憔悴,但相较于苏柏上一?次见?齐康,气色却是好了太多。

  “蒙阿粟关心,也就那?样吧!”齐康嘴角勾出一?个隐隐的?笑,却又在瞬间隐没,他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无奈,望着苏柏和虞烟比肩而立,眼中闪过的?还有羡慕。

  “今日前来,我是来向你?们姐弟二人告辞的?。”

  “告辞?这都快要?过年了,齐公子这是打算去哪啊!”虞烟面露诧异之色,惑然问道。

  “何时走!”苏柏拉了拉虞烟,冲着齐康露出一?丝抱歉来,直接问道。

  “待会就走。”齐康自不会介意虞烟的?失言,向苏柏回?道。

  “何时回?来。”苏柏再问。

  齐康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暮暮的?天际,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飘渺之意。

  “或许,不回?来了。”

  “珍重?。”苏柏点了点头,也没有挽留。

  齐康闻言,也是松懈了下来,抬手拍了拍苏柏的?肩膀,冲着他道,“我已经交代了江修,只要?你?们姐弟两在应城一?日,侯府自然会照看?一?日,此去一?别,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苏柏没有在应话,只是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眼,一?切皆在无言之中。

  “走吧!”齐康也没有再多话,扭头冲着身后的?卫勘吩咐了一?句,二人几乎是同时挪步,往街角外走去。

  苏柏站在原地,望着齐康上了街角处的?一?辆马车,马车哒哒,自落着薄雪的?街道上踏出一?道蜿蜒的?痕迹,然后渐渐消失于飘零的?雪色之中。

  “齐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大过年的?。”虞烟满头雾水,完全?没弄明白的?,齐康弄了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或许,江湖才是他的?容身之处,他只是回?到了自己该去地方罢了。”苏柏转头冲着虞烟弯了弯唇,眼带深意,向虞烟回?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集市了,不然人可就太多了。”

  “对?哦,我们得快点。”苏柏的?话,似提醒了虞烟一?般,虞烟点了点头,拉着苏柏,快速往街道的?另一?边而去。

  苏柏瞧着虞烟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消弥无踪。

  他不会告诉虞烟,齐康只是爱上了一?个他不该爱的?人,而庆幸的?是,在这段不被人所能理解的?感情中,有人提前退出了这个世间,这才不至于这段隐晦的?感情,公布于世人眼前。

  虽说,死亡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残忍,但是……

  再某种?情况之下,或许苍菱的?死亡,这才是上天对?此最好的?安排的?。

  而他的?烟烟,不需要?知道这些,也不需要?明白这其中的?隐晦之处,因?为不管如何,他和烟烟都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他也不会让烟烟落到这般境地。

  苏柏思量着,却是将万般思绪隐于脑中深处,并已是打定?主意,绝不在虞烟跟前,透露半分。

  只是……

  他万万没有猜想到的?是,齐康的?马车,驶出了应城之后,齐康便是让侯府马车直接回?了城,卫勘牵来事先准备的?好马匹,二人两骑,往东而去,原本在苏柏跟前郁郁寡欢的?齐康,一?扫前态,眼中尽是期许之态,他驱马,几乎是半步未歇,直至第二日日落黄昏,出了应城边界,然后进了交界地瑶寨。

  一?路登高而上,被领入瑶寨之中,一?个让其盼了四个月,也等了四个月的?曼妙身姿,从寨内小跑而出,直扑入其怀中。

  “阿康,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现在才来。”温软的?身姿,如黄鹂般的?声?线,还有刻入骨髓都无法忘记的?容颜,且多年未曾有过的?亲昵姿态,让齐康不知所措,却又极端狂喜。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我来带你?回?家了,回?‘我们’的?家。”齐康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颤抖的?手,抚上怀中的?背,一?下一?下,言语安抚,却带深意。

  “好,我们回?家。”无知的?女子欣然应道,全?然不知她所理解的?回?家,和齐康所言的?回?家,并不是一?般。

第34章

  有了?侯府庇护, 应城之?内,自然?无人敢讲渤海余孽的帽子盖在?苏柏和虞烟身上?,再加上?苏柏自身的能力, 二人在?应城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

  庆都二十年,正值应城州考放榜之?际。

  苏柏这日正陪着虞烟后院里用?饭, 但明显,虞烟这会心思并不在?吃饭之?上?。

  “阿柏,你真的不担心吗?”虞烟将筷子上?粘着的两粒米送入嘴里,终于没忍住, 向苏柏开?口问道。

  “不过就是一个举人而已, 烟烟,你不必这般神?思不安, 还是安心吃饭的好。”苏柏夹起一只鸡腿, 送到虞烟碗里, 轻笑着回道。

  如今, 苏柏已经十六了?, 早已过了?男子的变声期, 没了?稚龄时声音轻灵,倒是多了?几分温润的厚重感, 身量这几年更是拔尖了?不少, 虽说虞烟也长了?不少的个头,但不知不间,苏柏已然?比虞烟高了?大半个头。

  “你说的轻巧,就咱们旁边乔大脚家的望哥儿, 据说都考四次了?, 前两天?,我还瞧见乔大脚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高中呢。”虞烟冲着苏柏撅了?撅嘴, 向其言道。

  这几年间的功夫,或许是被苏柏保护得太好的原因,虞烟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苏柏无奈,那是个嘴里打着读书的幌子,背地?里却是将钱全往窑子里送得伪君子,如何能跟他做比较,没“这又如何能做比较,你且安心……”

  苏柏这话还未说完,通往前面的铺子的门,就被猛地?地?撞开?,江修提着个铜锣,梆梆梆的边敲,便闯了?进来,其身后的郭策,却是慢悠悠的跟了?过来。“。中了?,粟哥中了?,还是案首呢!”

  “真的?”虞烟瞬间双眼发亮,她‘啪’的一下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地?上?,蹭的站起身来,返身向江修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可做不了?假。”江修赶忙回道,瞧着一脸平静的苏柏,堆着一脸的凑了?上?去。

  “粟哥,案首阿!你难道一点都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高兴!今晚上?,我请你们去德庆楼喝一顿,如何?”江修凑的实在?太近,苏柏无奈的抬手,将江修的脑袋推得远些?,然?后扬了?扬唇,敷衍的笑了?一下,便算是高兴过了?。

  即便是敷衍,但也算是给了?江修一个回应,不过等苏柏把话说完,江修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接口说道,“那可不成,怎么?能让粟哥你一个人请呢!郭策虽然?考的没粟哥你好,但好歹也是中了?,粟哥你真要?破费的话,加郭策一个。”

  “在?下无能,只考了?第?七,和阿粟比,实在?相差甚远,羞愧羞愧。”一旁的郭策,脸上?挂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冲着苏柏回道。

  “名次如何,不在?高低,中了?即可,郭兄不必自愧。”不过是小?小?一个举人而已,苏柏根本就没有见此当作值得夸耀之?事,所?以对于郭策的话,苏柏说的轻描淡写?,也是希望,郭策不要?将名次看得太重。

  “阿粟淡然?,在?下望尘莫及……”郭策闻言,更觉深意,又是拱手回道,做足了?书呆子模样。

  “郭策,你这也自愧,那也望尘,不觉得累吗?一句话,请客应还是不应。”一旁的江修哪里还看得下去,走到郭策身边,梆的敲了?一下铜锣,将郭策的话,尽数掩盖下去,然?后一把勾住郭策的脖子,向其问道。

  “那是自然?,自然?。”郭策面带无奈,又是连连点头应道。

  “成,那就定在?德庆楼,粟哥,我这就过去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腾不出地?儿。”江修瞧着郭策应了?,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扭头就冲着苏柏招呼了?起来。

  虽然?说德庆楼是侯府的产业,但是今日正值放榜之?期,这考中的举人,自然?得是要?庆祝一番,虽依着他的性子,到时候直接将楼里人驱散了?即可,但今日是苏柏的好日子,苏柏向来也不喜欢他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样子,他自然?得收敛了?瓜子,顺着苏柏的性子来。

  “那就有劳江修你多费心了?。”这种事,他去只怕德庆楼不会情愿,对江修来说,却是手到擒来之?事,他自然?也是并不会客套,点头向江修道谢,此事便是这般定了?下来。

  “小?事一桩,小?爷这就去了?。”得了?苏柏应允,江修将手中铜锣往郭策怀里一推,直接转身就往铺子外走去,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

  苏柏瞧着江修走了?,拿眼望向郭策,将郭策半分要?走的模样都没有,犹豫了?一下,这次开?口邀约道:“郭兄,可用?过饭食了?,要?过来吃些?吗?”

  “对了?,瞧我高兴的,竟然?忘了?这一茬,郭兄弟你快过来坐,我去给你拿副碗筷,家里吃的寻常,你也别嫌……弃!”一旁欢喜劲儿还未过的虞烟,听了?苏柏的话,瞬间一脸恍然?,忙是起身,示意郭策落座。

  “不,不必了?!我吃过了?,吃过了?。”郭策不敢抬眼去瞧虞烟,只垂着头赶忙拒绝道。

  依着苏柏的视角,却是明显瞧见郭策红了?耳轮,他目光一肃,将手中的筷子搁在?桌面上?,向语言说道:“烟烟,我中举之?事,很快街坊邻里都会知晓,家里可还有瓜果酥糖一类。”

  虞烟听到苏柏的话腔,瞬间便明白了?苏柏有话要?和郭策要?说,且不方便自己在?场。

  “瓜果倒有,酥糖却是没了?,我这就去备上?一些?,免得到时怠慢街坊。”

  虞烟说着,便是应声转了?出去。

  虞烟不在?,郭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苏柏从饭桌起身,拉了?凳子,到了?旁侧,示意郭策落座。

  郭策将手中的铜锣放下,这才坐了?下来,望向苏柏,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只谈学识风月,或是其他的话,苏柏自然?不急,可郭策至今还未退红的耳轮,却是让苏柏没有办法这样一直等待下去。

  “郭兄,可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没,没……是有一件事。”郭策被问起,下意识就开?口说不,等说出之?后,脸上?纠结为难了?一下,又是改口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阿粟也知道,我有一兄长,几年前失了?夫人,至今一直未曾再找,之?前偶然?见过令姐一面,便动了?心思,只是阿粟你也知道,世家门第?之?间忌讳也特别多,所?以也就一直未曾提起,如今阿粟你中了?举人,又是案首,想来考取功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所?以我想问一下,令姐可有婚配的意思。”

  郭策一个书生,且还未成亲,做着这种拉郎配之?事,言语间可谓不自然?的紧,硬着头皮,磕磕绊绊总算将想要?说的说完,这才吁了?一口气?,一抬头,见苏柏的脸上?表情,就如寒冰一般,一双眼眸子,望在?自己身上?,就只差戳出两个洞来。

  郭策瞬是吓了?一跳,脸上?瞬间发白,下意识里站起身来,想也没想,就冲着苏柏解释道,“我就是来问问你的意思,阿粟你没有结亲的意愿也没关系,我可以当我今天?的话从来没有问过,我也知道,依着阿粟你的学士,让令姐做续弦是委屈了?……”

  “既然?知道,那你就当今日的话,从来没有说过,你若再多提一句此事,往后我这门槛,也不需得再进了?。”苏柏直接打断了?郭策的解释,更是没有一点情面,直接向郭策道。

  郭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提议,居然?会然?苏柏生气?到这个地?步,他愣了?一下,醒悟了?苏柏话里的意思之?后,脸上?又是一红,“阿粟,是我错了?,你放心,此事定会和兄长说清,绝对会让他打扰你们姐弟二人半分。”

  苏柏直看着郭策,一脸的严肃,并不应话。

  苏柏这番模样,郭策越发的手足无措了?起来,他含糊了?半响,也没吐出哥所?以然?来,索性便先行告辞而去。

  等虞烟回来之?后,苏柏这才改了?颜色。

  郭策也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晚宴请之?人,也是未叫其兄长出席,而有了?江修在?其中插科打诨,气?氛自然?是缓和不少。

  虞烟高兴,自然?也是喝了?不少,等众人散了?,夜已转深沉,苏柏拒绝了?江修相送的请求,待众人离开?之?后,负着虞烟,往铺子的方向走去。

  温热而带着酒息的气?体?,吹到苏柏的脖颈之?处,让苏柏不由得侧头,望向虞烟。

  “小?公子,你是我的小?公子吗?”虞烟待苏柏转头,目光迷离的看着苏柏的侧脸,抬起手,对着苏柏的脸,便是一顿揉搓,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酒醉之?词。

  小?公子!苏柏听到这个称呼,倒是愣了?一下,毕竟虞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脸的皮肤被虞烟揉搓成扭曲的形状,苏柏也没有生气?,而是耐着性子,冲着虞烟回道,“我是小?公子,烟烟没有认错。”

  虞烟闻言,眯着眼眸子,几乎贴在?了?苏柏的肌肤上?,似在?确认苏柏的话一般。

  而等她挪开?了?脸去的下一秒,竟是张开?了?嘴巴,直接号啕大哭了?起来,“是小?公子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小?公子,我好想哥,好想我嫂嫂,你知不知我哥还给我添了?一个小?外甥,可是……,可是我都没有见过,呜呜呜……”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在?空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幸好苏柏习惯性的往偏僻之?处走,不然?怕是要?引来唾骂之?声的。

  “‘烟烟要?是想的话,我们去上?京吧!”虞成荫辗转送到虞烟手里的信,苏柏自然?都是瞧过的。其实不消虞烟提起,他已经有了?回京的打算。

  苏家灭门之?事,已经过了?十年,当初一直未曾被官府找到的苏柏,早已几年前,便从府衙的张榜上?被撤来下来,默认死亡了?。

  而他隐姓埋名也过了?十年,如今他已可独当一面,再也不需要?在?暗处躲躲藏藏,前世的仇,苏家的仇,也终于到了?着手谋划的时候了?。

  “真的吗!”虞烟听到苏柏的话,醉醺醺的抬手捏着苏柏的耳轮,然?后凑到苏柏的耳边大声问道。

  苏柏只觉被振得耳中嗡嗡作响,无奈的甩了?甩脑袋,甩掉了?虞烟的手,真想要?回道,虞烟高亢的声音,却是再度响起。

  “不行,不行的!我答应了?我哥,而且我发过誓的,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小?公子,苏大人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呜呜呜呜,怎么?就没了?呢,还有夫人,夫人还特意给我买了?雪花酥,呜呜呜呜呜,小?公子,我不管,我就要?吃雪花酥,雪花酥,呜呜呜……”

  苏柏的脸上?的笑意,随着虞烟的风马牛不相及的絮叨,慢慢的褪去,听着虞烟的呜咽之?声,被苏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段记忆,隐隐浮现。

  “好,我明天?就给你去买。”

  苏柏这才刚应下,虞烟便竖着一根手指,到苏柏耳边,嘘了?一下,先是小?小?声说话,然?说道最后,直接便是泣不成声。

  “嘘!小?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花一点都没长,我嫁不了?人了?,我都二十六了?,族里这么?大的姑娘,都揣了?两三个娃了?,而我……,呜呜呜,我连嫁人都不能嫁,小?公子,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石女?,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啊!呜呜呜呜……”

  听虞烟提起这个,苏柏脸上?多来几分无奈以及窃喜。

  他自不会告诉虞烟,前世圣上?身边的药师为了?能让以渤海族人的血所?练丹药,能够达到最大限度的延长寿命,经过不断的推演和实验,最终得出还未成人的渤海女?子血液最佳,为此更是研究出了?一种,既能调养渤海女?子的身体?,又能推迟其成人的药方,从来到应城之?后,他借着皇龙军传递消息之?便,拿到了?这药方的药引,在?应城的这几年间,便是这药的原因,才让虞烟的最后一花瓣始终无法长全。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阻止虞烟有结亲的念想的办法。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烟烟,你很想嫁人吗?”

  “想,嗯,很想。”虞烟一脸乖顺的点了?点头,她今年都二十有六了?,这个年龄,即便是在?族里,也很少有未成亲的,虽说为了?苏柏,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想的念头,却是越发浓厚了?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雁回时,没人瞧上?她也就算了?,可如今在?应城,她的籍档上?可是二八年华,这五年来,竟是连一个提亲的人也没,闲聊时,邻里的阿婆阿嫂虽然?也有过这样的苗头,可每每第?二天?,便没了?信儿。

  这个且不说了?,她胸口那朵代表成年的花,从进入应城之?后,就像是停滞了?一般,她又不敢将此事说与旁人知晓,只能憋在?心里,独自气?闷。

  苏柏圈着虞烟的腿的手,瞬间收紧了?些?,明明知道虞烟这会儿醉的已经不清晰了?,然?仍用?最大的克制,平缓了?情绪,向虞烟问道,“那……烟烟相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嫁什么?人?状元,我要?嫁给状元,嘻嘻嘻,小?公子你也考个状元好不好。”虞烟歪头想了?想,手舞足蹈间,给了?苏柏一个答案。

  “烟烟你……很想我……中状元吗?”虞烟的这个答案,让苏柏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扫而光。

  选状元,那便是说明在?虞烟心中,并没有实际的相公人选。

  不过等听完虞烟的下一句,苏柏的心跳顿是漏了?半拍。

  “当状元,小?公子当状元。”

  虞烟这会儿脑子里一团浆糊,哪里能想到,苏柏所?说的当状元,和自己随口嚷嚷的状元是两个概念,听到苏柏话,直接顺着嘴,便是嚷嚷了?道。

  “好,那我便给烟烟考个状元回来,到时……”我们便成亲。

  苏柏话说了?一半,临到嘴边之?际,却又是咽了?回去。

  他不想现在?就吓到虞烟,让虞烟可以有机会从他身边逃离开?来。

第35章

  虞烟昨晚闹腾了一宿, 直至三?更天才堪堪睡下,这第二日如何能起?得来,苏柏本想?, 让铺子歇上一日,可苏柏高中得的消息, 自街坊四邻到处传开?了去,不管相熟不相熟,这四遭的,便是?仅有个几面之?缘的街坊, 都纷纷到访, 前?来恭贺。

  苏柏自然不能陪着虞烟一并歇到日上三?竿头,好不容易在前?面, 将前?来恭贺的街坊, 一一送走了之?后, 苏柏这才得以脱身去了后院, 瞧瞧虞烟是?否已经起?身。

  只是?, 这刚踏入后院之?中, 便瞧见虞烟正蹲在水井旁边,清洗着衣裳。

  “你这是?在做什么?”

  “洗衣裳阿!”

  苏柏本未在意, 可走进??, 瞧见虞烟手里搓洗的白色衣物?,却是?越瞧越不对劲,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向虞烟问道, “你这洗的什么?”

  “你的亵裤。”虞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 听到苏柏的话,反而将手中揉成一团的亵裤直接抖开?了去, 然后冲着苏柏晃了晃,随即又放到木盆里揉搓了起?来,只是?嘴上,却是?喋喋不休的向苏柏抱怨了开?来。

  “阿柏,我这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换下的衣物?,放在脏篓子里,不要到处乱放,今儿?个要不是?我找不见发钗了,扒着床底下,这才才瞧见了你这裤子,上面这味儿?,可腥着呢,我都搓了好些遍了,还未洗干净。 ”虞烟说话间?,更是?拿着亵裤往鼻下闻了闻,皱了眉头,抬头冲苏柏继续说道,“你说咱家是?不是?进老鼠了,不行,这万一要是?咬坏了我的绣样,那可不成,阿柏,灶台里我煮着粥,你帮我盯着,我去张阿嬷家去借只猫来。”

  虞烟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个理?,索性将手中的亵裤,往木盆理?一扔,然后站起?身来,冲着苏柏交代了一句,然后急匆匆的就往前?面铺子而去。

  苏柏听得虞烟的碎碎念,脸已经沉沉得似浮上了一股青气,他一把抓住虞烟的手,“烟烟,家里没有老鼠。”

  “那怎么?”虞烟怔了一下,下意识里脱口问道。

  苏柏表情一滞,一??间?竟不知该如何向虞烟解释。

  毕竟总不能告诉虞烟,昨日她醉酒闹腾之?下,一??间?竟让他难以把持,一夜惊梦,早起?来之?际,亵裤之?上,多了遗留之?物?。

  苏柏的沉默以及一脸沉沉的表情,确是?让虞烟有了更多的遐想?,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捂抬手捂住了嘴,然后用揶揄地声?音,向苏柏保证道,“阿柏,不会是?你……是?你……,你放心好了,这事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虞烟如此浮夸的表情,苏柏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脑袋里想?的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有些事,确是?不能言于口的。

  苏柏想?了一下,索性那扯开?了这话题,“你饿了吧!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

  “不必了吧!我已经煮了……”虞烟怔了一下,然后冲着苏柏回道,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苏柏拉住,一并往前?面的铺子去了,虞烟只能住了嘴。

  二人并没有走远,只是?到了转角的一个面铺,点了两碗面,便开?始吃了起?来。

  “阿粟,这面,怎么感觉和之?前?的面,味道有些不一样了。”待面上来,虞烟吃了一口,愣了一下,抬眼看了正在忙碌的店家一眼,然后往苏柏的方向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冲着苏柏说道。

  “你只管吃,没事。”苏柏闻言,看了虞烟碗里的面一眼,然后稍微挪眼,冲着店家的方向瞧去,而在虞烟看不到的地方,手却是?微微抬起?,冲着店家比划了个手势。

  店家接到苏柏的授意,脸上不变,却是?从门外走进了门内,然后顺手将门给带上。

  “你要干什么?”这阵仗,虞烟脑中下意识里便有了猜测。

  “干什么,自然是?捉拿渤海余孽。”店家恶狠狠的盯着虞烟,然后抄出一把小刀,就往虞烟步步袭来,“大人,还不动手。”

  大人?虞烟听着店家嘴里的大人,愣了一下,这屋内除了他们?三?人,可就没别的人了。

  一旁的苏柏,将碗筷放下,走到虞烟跟前?,作势要对虞烟动手,然一个虚招,却是?直向店家冲了过去,双手夹住其手腕,然后一个翻转,直接握住店家的手,让其手中的刀刃,直接戳向了店家的心口。

  “你,你竟然……”店家瞬间?双目瞪圆,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苏柏,只是?话还未说完,苏柏手中的刀已经抽了出来,店家瞬间?毙命。

  “烟烟,没吓着你吧!”苏柏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来,扭头望向虞烟,神情温和的问道。

  虞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走到苏柏的跟前?,伸手挽住苏柏的手腕,“阿粟,他是?皇龙军的人。”

  “可能吧!”对于虞烟的猜测,苏柏并没有一口言定。

  苏柏的不确定,并没有扰乱虞烟的猜测,她看着店家的尸体,有的只有满心的忧虑,这面铺从他们?来此落居没多久,便开?了这,如今看来,她以为的万无一失,却是?早已在人监管之?下,而唯一让虞烟略感欣慰的是?,因为有了之?前?在雁回的前?车之?鉴,在应城的这三?年里,她并没有和任何族人联系,如此也算是?没有拖累族人了。

  “看着这应城不是?久待的地方了。”虞烟叹了口气说道。

  “烟烟,想?去何处?”苏柏侧头望着虞烟,并没有半点其他的意见,尽是?顺着虞烟的意思儿?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商量此事。”虞烟看着地上不断晕开?的血迹,再看看苏柏,脑中纷乱如麻,一??间?哪能想?出去何地,只能这般说道。

  “恩,我们?从后门走。”苏柏点了点头,拉住虞烟,从面铺的后门而出,二人像是?无事人一般,将后门带上,然后从容回了自己铺子。

  “看来,今日这粥食,倒是?没白煮。”回到院里,虞烟从灶台里盛了两碗粥,到苏柏跟前?,笑着调侃道,显然并没有被之?前?的惊吓吓住。

  “是?我一??失察,让你受累了。”苏柏淡然回笑,接过虞烟手里的碗,放在桌面上,只一扫而过目光中的深意,虞烟却是?未能察觉。

  “没事,只是?以后再也吃不到这口面了。”虞烟摇了摇头,略带几分惆怅的在苏柏旁边坐好,冲着苏柏感叹道。

  虽说这面铺店家是?皇龙军的人,但不得不说,他煮的面,却是?甚和自己的口味。

  “吃不到,或许也是?一场幸事。”苏柏眼神一闪,向虞烟回道。

  他自不会告诉虞烟,今日那面铺里的面,才是?原来的味道,再此之?前?,虞烟所吃的面里都参杂了其他的东西。

  而这一切,都是?他授意了,他前?世执掌皇龙军多年,想?要取得区区一皇龙军暗探的信任,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年,陛下的身边的丹师,为了最大程度上的取悦圣上,也为了让渤海一族的身体,能够更好的作用在炼丹之?上。

  而他让那位皇龙军探子一直给虞烟下的瑞雪丹,便是?能在最大的程度上抑制住虞烟身体的成年,并且对虞烟的身体的无不分不良之?效,甚至还在养护虞烟的身体。

  而就在昨夜之?后,对苏柏而言,所有的付出,都到了该回报的??候了,他自然不必再背着虞烟做这些他永远都不会想?让虞烟知道的事。

  甚至于,他连让虞烟离开?此地的理?由,都铺垫的如此顺理?成章。

  “阿柏,我想?了想?,要不我们?去上京吧!”虞烟自然不会知晓,她已经在苏柏的算计中走了一遭,她喝下最后一口粥食,犹豫的望了苏柏几次,这才迟疑着开?口道。

  “烟烟,为何想?去上京?”苏柏在瞬间?将脑中的思绪压下,侧头望向虞烟。

  “虽说上京是?皇城之?地,对我们?一族存着太多的危险,可距离上次一别,我已经六七年没见过哥哥嫂子了,也不知他们?在上京过的怎么样,再着你看,如今你州试也过了,明?年正好又是?科考之?期,要不我们?借此机会,离开?应城,直接往上京,或许我们?还能帮上些忙。”

  虞烟想?了想?,这才将自己的打?算,尽数说与苏柏。

  “那我们?就去上京,你这几日便在家中收拾,至于其他的事,便由我安排。”苏柏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虞烟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好,这几日我便将店里的绣活儿?都处理?了。”

  二人意见一致,并无分歧,皆是?各自松了口气。

第36章

  二人皆不是拖沓的性子, 当?下?便是着手安排,虞烟于铺面前贴了告示,而苏柏则开始向州学的同窗说别, 用?的理由自是为了参加明年的科考,先行上京。

  这提前进?京都适应, 对?于学子,那亦是常事,诸人自是恭喜一?番,并无他态。

  不过到了江修那里, 却是出了点岔子, 苏柏辞行的话,这才刚出来口, 江修便是兴奋了起来, 当?即拉着苏柏, 要他去侯爷跟前说项, 好让他一?并随了苏柏前往上京。

  好在苏柏早有揣测, 将好声好气的糊弄了过去, 又借着江修的名头,重新为虞烟上了籍档, 另外还拿了一?张已经生效, 却未填写名讳的婚帖,这自然惹着江修好一?阵打趣。

  好在苏柏再外人前,一?向是冷脸习惯了,倒是厚着脸皮, 直接将江修拖到酒楼里, 灌了烂醉,让人送了回去。

  虞烟那拿着自己名讳的籍档自然喜不自禁, 毕竟潜逃这些来,虽每次换的名讳,都沾了些边,但?总不如本来名讳来的自在。

  籍档的事落定,铺子的事,便好说了,不过三五日功夫,铺子便凭了出去。

  苏柏虽然给江修使了绊子,可以防万一?,就连街坊都未能告知?一?声,再一?日一?早,便和虞烟悄无声息的直接出城而去,等到江修和郭策备了酒席为苏柏辞行,结伴上门之际,苏柏和虞烟早已出城半日,气得江修连连顿足,直唤苏柏不地?道。

  虞烟也?是会骑马的,所以二人二骑,一?路往上京的方向驶去,不过六日功夫,二人便到了距上京不过二城之隔的安城,二人一?路周折,也?是疲乏至极,一?合计,便打算在安城修整几日。

  择了客栈落住下?来,却是未曾想到,不过第二日,便是瞧见了故人。

  “齐兄,你竟在这。”这日,苏柏才开来客房的门,便瞧见一?人长身而立在门外,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来人竟是几年没见的齐康。

  “阿粟,许久未见,经年可好。”齐康站在门外,目光越过苏柏,然后?落在客房之内的虞烟身上,眼中一?闪而过几丝疯狂,却又于瞬间隐藏于眼底之下?,语气有礼,却是透着疏离之意。

  “蒙候府一?直照顾,自是无恙。”苏柏应声回道,随即扭头,对?着屋内正是收拾的虞烟喊道,“烟烟,快来瞧瞧我?碰到谁了。”

  虞烟老早便听到门口的招呼声,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着,听到苏柏的声音,当?是放下?了手上的物件,到了门口。

  瞧着齐康,面上也?是透着几分?惊喜,向齐康行礼。

  “几年未见,姑娘当?真是风姿依旧,让人羡慕啊!”齐康望了一?眼虞烟,随即笑着调侃道。

  “齐公子说笑了!”虞烟闻言,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目光下?意识里瞟了苏柏一?眼,见苏柏一?脸平常,无半分?惊慌之色,这才放下?心来,淡淡回道。

  好在齐康此言当?真也?只?是客套一?下?,他目光从?虞烟身上一?瞟而过,随即便放回了苏柏身上。

  “本以为山高水远,只?怕我?等此生在难相见,未曾想,我?与二位竟是如此有缘,竟能此安城再度相见,实在人生幸事,我?已吩咐小二备下?薄酒,不知?二位可否赏面。”

  “便是齐兄不说,在下?也?当?有此请。”苏柏点头应道,他对?齐康此生所经之事,大致知?晓,所以对?齐康的警惕之心,自然也?便是低了几分?。

  而且,一?直以来,承蒙齐康之意,自是不好意思拒绝。

  当?下?便随了齐康,下?了楼去。

  二人喝酒谈天,议这几年所经之事,倒也?是和谐至极。

  虞烟不喜这人所论,所以未待多久,便自顾摸了苏柏袖中几两银子,去街上闲逛去了。

  苏柏本想着以虞烟之聪明,这小小逛街之事,定然无碍,可是却未曾想,待齐康离开之后?,过了晌午饭时,虞烟还未回来,苏柏便是急了几分?,出门寻人而去,可直至傍晚之际,却未能寻到虞烟半分?踪迹,苏柏的脸色,瞬间便阴沉到了极致。

  他重来一?回十来年,从?未想过虞烟有朝一?日会不见,而今日,虞烟这般骤然消失,一?股心烦意乱之气,瞬间弥漫全身,一?股冷气,更是从?脚底凉到心头。

  他的心乱了,人也?乱了。

  苏柏根本想也?未想,便直接回了客栈,翻了先前去应城时,齐康给他的一?块腰牌,打算去州府寻求帮助。

  只?是这焦急之下?,竟直接撞上一?人,不妨那人力道,苏柏竟是被撞的后?退的几步,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对?面之人是谁,对?方迟疑的声音,已经开口,“你,你是阿粟?你怎么会在这里。”

  竟认得于他?

  苏柏原本蓄势待发的反击,于瞬间收回,他抬头定目,望着竟比他还要高出了大半个头的彪形大汉,这肤色,这五官?

  “步山?”当?年步山掉落茅坑之事没多久,孟铁匠受故人之邀,便离开了雁回,这一?别,也?是好多年未见了,这步山竟能一?眼便认出自己来,倒也?是出乎苏柏的意料之外。

  步山将苏柏认出了自己,也?是高兴的很,冲着苏柏憨憨一?笑,“对?啊!是我?,你不是在雁回吗?虞婶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我?现在还有事,改日再叙。”苏柏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思和步山客套一?二,心口打断了步山的话,敷衍的道了一?句,然后?直接转身就要走。

  步山愣了一?下?,呆呆然住了口,只?当?是苏柏还记恨着当?年揍他之事,那种他想遇故知?的兴奋劲儿,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瞧着苏柏急忙离开的背景,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然后?往回走去。

  而其背后?,被步山打了一?岔的苏柏,脚步却是慢了下?来,原本的昏了头也?是恢复了几分?理智

  不对?!他们这一?路都是好好的,怎么到了这安城之后?,便出了事!

  还有齐康!他虽是侯府之子,但?现在非是应城之地?,齐康如何?能这般迅速知?晓他进?了这安城,且就连他确切的落脚之地?都能知?晓。

  这无一?不透着蹊跷!而他竟还想拿着齐康给他令牌,去找虞烟。

  苏柏心念之下?,脚步顿立,握着令牌的手,也?是骤然手紧,脸色更是阴沉地?可怕。

  他骤然转头,望向步山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启,扬声问道;“步山,你可还在做打铁的营生?”

  步山听得苏柏呼喊,愣了一?下?,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转头回头,“自然。”

  “很好,还请步山帮我?一?个小忙。”苏柏抬步,脚步飞快,往步山方向追了过去。

  “好说,好说的很,我?家铁匠铺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阿粟,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步山待苏柏走近之后?,这才一?口应承了下?来,向苏柏邀约道。

  “正好,还请步山你领路。”苏柏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率先提步,堵住了步山接下?来想要出口的话,直往前去,为苏柏带路。

第37章

  “这是什么东西?”到了铁匠铺, 苏柏寻来纸笔,当场画了一腰牌模样,交给步山, 步山瞅着上面?的纹路,一脸憨状的问向苏柏。

  “今晚, 能做出来吗?”苏柏没有回答步山的问题,并反问道。

  “做倒是能做出来,只怕没法子做得这般精致。”步山迟疑了一下,这才给苏柏一个答案, 为了搜寻渤海遗族的下落, 皇龙军满城搜索之际,拿的就是这么一块牌子, 苏柏让他做这个, 这不是掉脑袋的活啊!

  只是, 既然苏柏不说?, 他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这可是自己亲自将苏柏给拉到自家?铺子来的。

  “如果用这个做, 可能快些?”苏柏将齐康给他的令牌,递给步山, 再度问道。

  “用这个的话, 倒是能快上些时辰。”步山接过令牌,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下,这令牌的花纹虽然和苏柏给他画的纹样不同,但明显这也是官家?的东西。

  “那就有劳了!我今晚就要。”苏柏恳然回道。

  “那个, 阿粟, 你要这东西可是有什么用啊!”步山拿着令牌,纠结了一下, 终是忍不住向苏柏问出了口。

  “救人。”苏柏也不瞒着步山,直接了当的回道,不过言语停了一下之后,他又接着说?了一句。

  “步山你可放心,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之外,绝无第二人知晓,我定不会给带来麻烦的。”

  步山见苏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实在不好在推诿,只能硬着头皮,重新燃了灶膛,起火打?铁。

  而苏柏自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铁匠铺内,等?步山将令牌打?好之后,才刚过一更天,苏柏早已?是心焦如焚,还不等?令牌冷却,便直接用布裹了,冲着步山抛下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丢下一句,“步山,今晚,你从无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我,你我更是素不相识,听明白了吗?”

  “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半句话都不提。”步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冲着苏柏憨憨的回道,只是他话还未说?完,苏柏已?经出得铁匠铺子而去。

  悄无声?息的翻回了客栈,虞烟一手绣活了得,是在应城时,为了以防万一,皇龙军的制服,他早已?着虞烟暗中缝制了一套,苏柏进了客房,翻出制衣,穿上之后,随即消失于安城的街巷之中。

  城北,巷西,苏柏直接停在了一家?挂着一盏红灯笼的店铺门想,想也未想,便是翻门而入,入得后堂之中。

  “哐!”一壶子冷茶,直接淋在了后厢熟睡于冷砍之人头上,那人应激而起,睁眼的瞬间,亦是放手从床炕边上抽出一把?剑来。

  只是……,就在其摸到剑柄之际,一把?冰凉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后槽牙发力,便打?算自尽而亡。

  可皇龙军的这般套路,这天地之下,只怕是没有人比他还要熟悉的了。

  苏柏当即一把?扣住他的双腮,强迫他张开口,一脸嫌弃的从怀中掏出步山给他制的令牌,在那人跟前虚晃而过,随即收入怀中,并低声?道了一句,“池以龙为天。”

  “天以皇为尊。”那人这会也是看清了苏柏的服装,又听了暗号,自是后怕不已?,想也没想就接口应道。

  既对上了暗号,苏柏这才放开了匕首。

  既然知晓了苏柏乃是自己人,那人自不会再寻死路,那人‘蹭’的一下,跪在了炕上,然后压低了声?音向苏柏行礼道。 “皇龙军参下三部于志,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到访,是为何事?”

  “可知庆安侯之子,齐康何时到此安城,所行几人,于安城之内,可有异态。”苏柏的声?音冷的就像是积雪下的石头,透骨彻寒。

  “这?”于志犹豫了一下,苏柏所问之事,是关齐公子,近来安城所辖皇龙军和齐公子亦是来往密切,纠结之下,他自不好透露。

  “翁主接到线报,庆安候藏有谋逆之心,知其子齐康暂游于安城之内,特命我来,将齐公子控制于手,以图后用。”苏柏眉梢一挑,信口诌来。

  “这,怎么可能?”于志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

  苏柏弯腰屈近,手中的匕首在于志的脖颈间把?玩着,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你是在质疑翁主的决定,还是说?你另藏他心。”

  “不,自然不是。”于志心里一突,一入皇龙军,便终身只能是皇龙军,若敢另投他处,不光他要死,他身边的家?人皆会遭难,他哪里敢冒这个险。

  “齐公子是于四日前来到安城的,随行的有一位护卫,还有一位婢女?,另外……另外……还带了口棺材。他进城第一日,便寻到了此处,拿着翁主的亲令,将属下所捉拿住的渤海余孽尽数提走。”

  于志一边向苏柏细说?,一边打?量着苏柏的神色,生怕再度招惹到了苏柏。

  “他拿渤海余孽做甚?”苏柏心下一沉,再度质问道。

  “可能是炼丹之用,如今安城内外所有的道士术士皆在齐公子的别院,对了!今天白日,在齐公子的授意?之下,我等?于平胜巷处又捉了一名渤海余孽。”于志带着几分自得向苏柏回道。

  苏柏的手瞬间收紧,心也是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他无意?识的吞了口口水,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今日?齐康如今住在何处?”

  “就在城外往南三里之外的瀚南山庄。大?人,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盯在那里,不管齐公子有何异动,属下都能……知晓。”

  于志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上一冷,随即便看到自己的血,如泉涌一般喷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苏柏,一脸的不敢置信。

  苏柏一刀结束了于志的姓名,便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出来厢房,直往城外掠去,脸上的表情,更是阴冷到了极致。

  道士,渤海遗族,想都不用想,这齐康定然是起了用虞烟之血用来炼丹之用。

  只是,三年前他所认识的齐康,并不是一个沉迷于炼丹长生之术之人,这三年期间齐康到底遭受了何种际遇,他亦是不知,但他唯一敢肯定的是,若是他不能及时救下虞烟,虞烟定会因全身血脉枯竭而亡。

  一想到早上还抓着自己的手,一副撒娇模样的女?子,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苏柏变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心直冲头顶。

  他咬着牙,掠动的身影,越来越快,直冲出了城外,马不停蹄的往的瀚南山庄而去。

第38章

  苏柏一?路狂奔出城, 却终究在离瀚南山庄不过?咫尺间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来了。”卫勘抱着剑,拦住了苏柏的去路,“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比我想象的,来得晚些, 不过?对于我家公子而言,你来的早与晚都没有区别?。”

  “虞烟在里面?”苏柏望着卫勘,平复了气息,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很早之前, 便想和你交一?次手, 只可惜一?直未曾有机会,如今, 你若想要踏进这山庄之内, 那?就只能踏过?我的尸体, 这样也好, 如此我才能看?清楚你真?正?的实力。”

  卫勘没有回答苏柏的问题, 也没有对他为何穿着皇龙军的服饰发问, 只是感叹了一?句,然后拔出剑来, 对对着苏柏挽了个剑花。

  “请。”

  虽然卫勘没有说, 但苏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就在卫勘说出‘请’字的瞬间,苏柏已经向卫勘冲袭而去。

  这一?次,也可以说是此生第一?次, 他完全没有半点保留的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实力。

  十招, 卫勘仅仅只招架了十招,便再无力抗衡, 他看?插在自己?心口的原本属于自己?断刃,缓缓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苏柏。

  他以为苏柏就算武功再高,于他跟前,也不过?尔尔,却完全没有想到,他对上苏柏,不过?是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罢了。

  “放……放过?他,少……爷也……也是……可怜……”卫勘抬手,想要抓住苏柏的衣裳,可就是在手要碰到苏柏的衣襟的前一?秒,苏柏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卫勘的手,卫勘膝下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他扬起头?,看?着苏柏一?脸漠然的表情,强撑着一?口气,向苏柏哀求着。

  只可惜,他话才刚开口,苏柏便已经从他身边错身而去;更可惜,他话还未说完,一?口气已经竭尽,垂头?往地上倒去。

  解决了卫勘,至于其?他人对于苏柏而言,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苏柏直冲进山庄之内,杀尽拦路之人,在瑟瑟发抖的仆从嘴里,终于找到齐康的所在,亦可以说是虞烟的所在。

  只是那?一?眼?之下,苏柏便在心里将齐康杀了千百遍。

  偌大的房间里,只瞧见虞烟一?脸详静的躺在美人榻上,手臂垂落,手腕处一?道殷红的伤口,此时正?往下面的瓷盆里滴着血,瓷盆里的血,已将底部尽数遮掩。

  齐康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女子,一?手端着只碗,似正?在给怀中的女子,喂食着什么东西,听到响动,瞧见苏柏闯了进来,也未有半分惊慌失措之态,一?脸泰然之色的将怀中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床褥之中,将手中的碗放在床墩之上,这才起身,向苏柏问道,“卫勘呢?”

  苏柏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齐康这会做了什么,就进门愣了一?下,随机便冲到了虞烟跟前,将怀里事先准备好的止血之药,涂抹在了虞烟的伤口之上,然后将虞烟的伤口包扎妥当,探了探虞烟的脉搏,并无中毒的现象,苏柏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些许。

  他站起身,望向齐康,眼?中再无半点情分,他拿着顺来的一?把剑,往前两步,挡在虞烟的前面,冷然开口道,“死了。”

  齐康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失望之意?,“我以为,你终究是顾念几分往昔情分。”

  “不巧,我也一?直这么以为,但事实告诉我,我看?走眼?了。”苏柏冷然回道,根本不给齐康半点情面。

  “你应该知道,我早就知悉烟姑娘乃是渤海一?族之人,却从未想过?告密之事,今日之举,实是情分得已,但阿粟你大可放心,我不过?是想借烟姑娘的血一?用,定不会伤了她性命。”

  苏柏冷眼?瞧着齐康,并不回话,齐康怕苏柏不信,又是上前俩步,向苏柏恳切言道,“若非如今面世的渤海族人越发稀有,我又何必将心思打到烟姑娘身上,毕竟,我可是将你视为知己?。”

  齐康一?脸诚恳之意?,只可惜他对上的人是苏柏,一?个全然将虞烟视为自己?生命的人。

  苏柏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愿虞烟伤之分毫,如此之下,又如何信得齐康的诚恳。

  “今日终是你伤了烟烟,齐康在你授意?掠走烟烟的那?一?刻,我们便只能是仇人,如今你又伤烟烟至此,那?就只能拿命来偿。”

  齐康叹了口气,回头?目光眷眷的望向睡在床榻之内,无半分动静的女子,“你要杀我,我绝无二话,但可否推迟个半个时辰,待我看?着我家夫人醒来,阿粟便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甘愿受之。”

  苏柏恼火至极,又如何肯给他这个机会,提着刀刃,直冲向齐康,意?图了结齐康的性命。

  齐康见着苏柏袭来,自然也不敢半分怠慢,毕竟苏柏连卫勘都能杀了,他的武功还要稍逊于齐康,招架至于,自然是得万分小心。

  只是他却是完全会错了苏柏的用意?,再抓住苏柏一?个故意?露出的破绽袭来之际,却见苏柏直接扑向了床头?,一?眼?之下,自然也就看?清楚了放在床墩旁边的那?一?碗血水,苏柏再无半分犹豫,对着床榻之上的女子心头?直刺而下,同时苏柏也是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

  竟是苍菱,那?个被劫匪掠走,已经宣告死亡的庆安候之女。

  苏柏震惊同时,动作?却是丝毫不乱,一?剑抽回,便是掠身狂退往虞烟所在。

  而就在苏柏后退的同时,一?声凄厉的嘶吼,骤然响起,“不……”。

  苏柏回身之际,便瞧见齐康猛地扑向床头?,然后将床上的苍菱抱进怀中。

  “菱儿,菱儿你别?吓我,别?吓我!”齐康哆哆嗦嗦的想要堵住苍菱流血不止的胸口,可是浓稠黑色的血,自苍菱的心口蜿蜒而下,苍菱哪还有什么活路。

  不,确切的,应该是说,在苏柏下手之前,苍菱便已经没了活路。

  苏柏这一?剑,毁了齐康所有期望,他望着已经全然没有半分希望能够救回来的苍菱,眼?中的疯狂之色尽显,“苏粟,我要杀了你。”

第39章

  只?是, 就连卫勘在苏柏手下,堪堪也只?能招架过十?招,齐康之力, 又何?至于让苏柏瞧进眼?里。

  不过三招,便已是将齐康击飞在地上, 是即是如此,齐康仍是不罢休,直至最终,他甚至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齐康尝试了几次,终是仰面躺在地上, 先是压低了声音, 涩涩低笑, 随即笑声越来?越大, 最后几近歇斯底里。

  以至于笑的太大, 空气灌入肺腑, 激得齐康一阵剧烈得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齐康咳得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 半响之后, 这?才抬起?头,望向苏柏,眼?神复杂,一脸的羡慕之色。

  “阿粟, 我真羡慕你!羡慕你啊!”

  苏柏低头望着齐康, 抿了抿唇,并没有?应话。

  而齐康, 其实也不需要苏柏的回话,他说完之后,在地上伸直了躯体,目光往床榻方向瞟了一眼?,语气幽幽然道:“苍菱是我爹在外一夜春宵之后得来?的,我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府时的模样,小小的身躯藏在爹爹身后,一双怯生生的双眸镶嵌在那精致的脸上,只?一眼?,我便生出了将她永远藏起?来?的念想。

  可笑我熟读三千文章,非但不能摒弃心中念想,十?几间,这?股邪念,反而越加强烈,我只?能,只?能逃离侯府,如此才能阻止我自己?给苍菱带来?伤害。

  以兄妹之名,行夫妇之事,阿粟是你,是你让我入了魔,是你让我再也无法压抑对?苍菱的感情,可是……,我不怪你,没有?你,我永远不知道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毫无保留纳入身体,究竟是怎么的快乐。

  只?是……,老天?误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我和苍菱的孩子,仅仅是一个孩子而已,却让苍菱就此掉了性?命。阿粟,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烟烟,怪只?怪如今这?世上的渤海人越发稀少,怪只?怪这?老天?爷,吝啬到连这?么一点小幸福都不愿意给我,我就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奢念而已啊!”

  齐康说到最后,满面狰狞,哪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气度。

  苏柏看着他,听着他的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曾经齐康眼?中的羡慕是为何?故,也听懂了哪一句句羡慕之后,所代表的含义。

  “我非是渤海一族,我于烟烟本就无亲疏干系,以你之谋,应已知晓,你非是不知,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苏柏直接戳穿齐康那层根本就拿不上台面的遮羞纸,于瞬间,齐康的脸上,已是化为一片苍白。

  他自然知道,他如何?不知道,不然为了苍菱炼药,他何?不掠了苏柏。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强迫自己?假装不知道,因?为从始至终,他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可以痛下决心,将苍菱抢占为己?有?的借口罢了。

  而现在,什么都被拆穿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柏看着齐康是一瞬间心如死灰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去给齐康做一个最后的了结,而是走到虞烟面前,将一直未曾醒来?的虞烟一把抱起?,稳健往门外走去。

  而屋内,齐康掩面长泣了好一会儿,待整个山庄安静的就像是一座空坟,齐康终于踉跄着爬起?了身,他慢慢的提起?了苏柏遗落在地上的长剑,然后走到床边,满眼?深情,一脸眷眷,抬手抚摸着苍菱的发鬓,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舍,几分奢望,“下一世,下一世,我们?再也不要做姐弟了。”

  说罢之后,齐康丝毫没有?半分犹豫的,直接抬起?手中的剑,直入心脏,根本就不给自己?留半分机会。

  等虞烟醒来?时,天?已经透亮了,她猛然惊醒,张口便是一声惊呼,“阿柏,小心。”

  “我没事!”苏柏伸手握住虞烟的手,一脸神色自若的冲着虞烟安抚道。

  虞烟顿是一脸紧张的将苏柏上下打量了个够,瞧着苏柏当着没有?半分损伤这?才松了口气,也便注意到了她这?会正躺在一个简陋的冷炕之上。

  “这?是哪阿!我怎么在这?里?齐康呢,我记得他把我抓走了!对?了,他知道我是渤海族人,阿粟,你可要前往小心点。”

  “这?里是一处农家,我带你过来?的,至于齐康,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你失了许多的血,现在感觉如何??”虞烟连珠炮似的问?题,倒是让苏柏松了一口气,这?是至少表明,齐康并没有?给虞烟带来?太多的影响,一个个耐心的回答完虞烟的问?题,苏柏又是不放心的问?道。

  毕竟昨儿个虞烟可是被放了那么多血。

  “我,好像除了头也有?点晕,其他没什么感觉。”虞烟自然知道自己?昨日经历了什么,听到苏柏的担心,也是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这?才给了苏柏答案。

  如此,苏柏也算是彻底松了一气,“我们?今日在这?里再休整一日,待明日,我们?便出发上京,毕竟如今的安城已不那么安生。”昨夜将虞烟送到此地借宿之后,苏柏又回了应城一次,稍稍布局了一番,将齐康的死栽弄到了皇龙军身上,他相信很快,安城就会变成一座不安之城。

  苏柏交代着虞烟。又是将虞烟扶回了炕上。

  虞烟并没有?拒绝,躺下之后,犹豫着,却还是拉了拉苏柏的衣袖,“阿柏,我在齐康那里,好像看到了苍菱小姐,她好像……死了。”

  “嗯,我知道,她现在又死了。”

  虞烟神色一堵,显然也是明白了苏柏话中的意思,她叹口气,带着几分自嘲的意思,“我以为我这?次真的要死了。”

  明明以前,她的警惕足矣让她规避大部分的灾祸,可自从带着苏柏一起?生活之后,安逸的没有?一丝危险的生活,她的警惕心便越来?越低,竟让她连半分不对?都没有?察觉,就被人当街掠走了。

  实在是羞愧,羞愧万分。

  “不会的,渤海族人本就长寿,你定然是要活得比我还长。”苏柏抬手将额间的一缕乱发拨好,温和一笑,既是安慰,亦是保证。

第40章

  齐康虽是死在安城城外, 当于安城,终是脱不?了干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苏柏只在城外待了一夜,便带着虞烟再度往上京而去。

  因为虞烟失血过多的原因, 所以一路上马车走的并不?是很快,到了上京安顿下来之后,已过了半月的时间。

  虽说这些年?来,虽是断断续续, 但虞烟和虞成荫终归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不?过至于虞成荫一家到底落居何处,虞烟却是不?知的。

  不?过对于有着上一世记忆的苏柏而言, 探寻虞成荫现居何处, 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正好因着明年?三月要举行科考之事, 如今虽说才刚过十月, 但上京城内, 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学子, 这以文章向京中各方权贵投递拜帖之事,也不?知少数。

  虞成荫身为少傅, 自?然也在学子投递之内。

  虽说是可以直接上门, 但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苏柏还是借投递文章之时,夹带渤海一族特?有记号到了虞成荫府上,如此, 相隔数年?未曾相见的兄妹, 终于有了团聚之日。

  既是以文章为由,这接见的地方自?然是书房无疑。

  只是苏柏和虞烟等在书房之中, 饮罢了几番茶水,也未见虞成荫出现,虞烟自?然也就?焦急了起来,围着不?大的书房,打绕了好些哥圈子,只望得苏柏眼花。

  “烟烟,别?急!虞大哥很快就?会回过来了。”苏柏拉住虞烟,温声?安抚,却又于不?动?声?色之中,定了辈分。

  “我哥他?是不?是,不?知道是我啊!我给你得燃香你是不?是没?有熏啊!”虞烟怎么能不?急,虞成荫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而且他?们还这么多年?未曾见过面了,也不?知哥哥过得好不?好。

  “都依着你说的法?子做了,虞大哥如今身处高位,自?然是有公务缠身,我们再等上稍许……”苏柏瞧着虞烟的焦急模样,心中倒是生出几分醋意,可虞成荫既是虞烟的亲哥,他?若想要娶虞烟为妻,必然得经过虞成荫的点?头?。

  所以,苏柏只能生生忍下这酸醋之意,耐着性子,向虞烟解释。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书房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当下,便见一脸焦急的虞烟面露喜色,甩了他?的手,直往门口方向奔去。

  苏柏瞧着自?己空晃晃的手心,长?吸了一口气,于心底告诉自?己,定要耐下性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起身,缓步往门口跟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虞烟诧然的声?音响起,“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什么样儿?苏柏只当是虞成荫缺胳膊少了腿,脚下瞬间快了几步,待看到与前世记忆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的虞成荫,这才瞬间明悟过来。

  渤海一族长?寿,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虞烟和当初与虞成荫分别?之时,除了长?高了一些,其?他?和当初并无半分区别?,虞成荫身处上京之中,可谓步步皆藏危机,所有这些年?不?但蓄了胡,还染了白发,这一眼瞧见,倒真和其?他?中年?男子,并无二样。

  这兄妹二人如今站在一处,倒不?似兄妹,更像是父女一般。

  “烟烟,倒是与以前并无二样,不?过是否太过引人注意了一些。”虞成荫瞧着虞烟自?然也是激动?不?已,不?过瞧着她比以前在苏家行事,还要嫩上几分的妆容,却是不?由得扶额说道。

  “哥,没?事!这上京没?人认识我,自?然分辨不?出端倪的。而且,我如今籍档上的年?龄,可小着呢!”虞烟偏头?瞧了苏柏一眼,她的籍档都是苏柏办的,这年?龄上,她虽提过多次,但苏柏依旧我行我素,将她的年?龄定了二八之年?,竟是比他?如今的年?纪还要稚嫩一些。

  从?娘亲,到表姐,如今竟成了隔亲的妹妹,倒是占了她好大的便宜。

  “恩,如今乃是非常时,最?好还需得小心些。”虞成荫见虞烟这般说吧,也只能如此应承道,进来书房,将门带上,走到苏柏跟前。

  “你是苏柏?多年?未见,竟已这般大了,若是苏兄有幸瞧见了,该是何等欣慰啊!”虞成荫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柏,见其?一副雅正温润的模样,一脸赞赏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幸得烟烟照顾。”苏柏向虞成荫行了一礼,淡淡回道。

  烟烟!这称呼未免太亲昵了一些。

  虞成荫微一攒眉,目光自?虞烟身上一扫而过,见其?一副早已习以为常模样,顿是心中一堵,只今日刚见,实不?好训斥一二,只能暂且忍在心中,自?己转了话题。

  “柏儿,今日你所递文章,可是亲手所写。”

  还不?等苏柏应话,虞烟已是一脸自?豪的回道,“哪可不?,我家阿柏,可是案首来着。”

  虞成荫闻言,更是愣了一下,完全想象不?出,虞烟怎么将苏柏培养成这般的,毕竟跟在自?己身边时,可还完全是小孩心性。

  “看来当初你嫂嫂要我把柏儿交给你的选择,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虞成荫若有所感的叹道,却是提醒了虞烟,她都到府上了,怎么着,却是连嫂嫂的影子都未曾瞧见,顿是连忙问道,“对了!嫂嫂呢,哥,你怎那么不?让嫂嫂一起来见我啊!还有侄儿,我还从?未见过呢!”

  虞成荫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他?顿了一下,这才故做无状的向虞烟解释道,“你嫂嫂和侄儿如今不?在上京,还需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这倒是可惜了,也怪我来之前未能给哥哥嫂嫂传个信。”虞烟也没?多想,只一脸懊恼的回道,不?过随即,她有另外起了念想。

  “那嫂嫂和侄儿如今在哪里,离上京多远,若是不?远的话,我想去看看他?们。”

  虞成荫正想寻个说辞,让虞烟取消了这般念头?,只还未想好之际,一旁的苏柏便是开口了,向虞烟劝说道,“烟烟,这可是上京,天子脚下,不?是我们先前住的地方,这里的皇龙军到处皆是,我们更要小心行事,你还是安心等在上京,待到她们回来以后,你自?然能瞧见到了。”

  他?自?然知道虞成荫的妻儿如今就?在皇宫之后,并享着贵妃皇子的荣誉,但此事,是需得掩紧口舌之事,他?不?想让虞烟知晓,更不?愿意让虞烟因为焦虑不?安。

  所以这个谎言,他?愿意替虞成荫遮掩。

  苏柏说完之后,虞成荫忙是趁热打铁,希望能够彻底打消虞烟的念想,“正是如此,如今的族人,大多数行踪隐匿,能被抓到的越发少了,皇帝那厮为了炼制长?生不?老?之药,自?然越发心急,我等还是小心为妙,小心为妙。”

  “那好吧!”虞烟经了齐康之事,自?然知晓被逮住之后的下场,所以虞成荫的话,也是吓住了虞烟几分,虽有些不?情愿,虞烟还是怏怏的应承了下来。

  如此,虞成荫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抬手就?像小时一般,怜爱的抚了抚虞烟的发鬓,然后交代道, “你们来京这一路也是劳累奔波,如今到了我这里,便好生歇息两日,我已经让人替你们在府上安排了住处,你们就?在府里住下来便是,还有一事,烟烟你可谨记于心,你如今的身份不?是我妹妹,只不?过是因为我欣赏柏儿的才学,让他?留在府上暂住待考,你于外人前,只能唤我老?爷,明白了吗?”

  “哥,你放心好了!有我看着阿柏,绝对不?会给你,给咱们族人惹半点?麻烦的。”虞烟瞧了苏柏一眼,顿是信誓旦旦的向苏柏保证道。

  “嗯,我知道!”虞成荫也是一脸肯定的赞许应和道。

  只是待虞烟出了书房之后,他?却是落下了脚步,于苏柏一并同行。

  “之后,便劳柏儿多加看顾烟烟,莫要她生了事端。”

  这话!

  苏柏一耳便听出了虞成荫藏在话里的隐意,他?笑着冲着虞成荫弯了弯唇,目光交汇,丝毫不?不?让,“虞大哥且放心,烟烟不?会的。”

  这小子,这可是赤妥妥的在告诉自?己,他?就?是对烟烟那丫头?生了心思,虞成荫咬着牙,向苏柏回言,摆明了便是要告诉苏柏,这桩亲事,他?不?会同意的!

  “那便是极好!”

第41章

  虞成荫能够在上?京一藏就是近十年, 且能爬到如今这般地位,那是何等的老谋深算,自?然是不会放着苏柏一人, 引人猜忌。

  在苏柏先时,他便已经受了几个学子, 在府内读书?论经义,所以苏柏进府,自?然也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不过,既是老谋深算之辈, 苏柏那点儿心思, 又如何瞒得住他。

  只过是因为虞烟初而来?之,有些布局需要稍而改之, 有些人需要近而知之, 所以忙乱之际, 这才未得以寻苏柏谈话, 等他彻底稍是空闲下来?, 得下人问之, 这才晓,一月有余时日, 苏柏未曾沾书?, 倒是领着虞烟,将整个上?京,逛了个七七八八,丝毫未有半分避讳, 直听得虞成荫咬牙, 近乎要将苏柏剁碎了去。

  他什?么身份,虞烟什?么身份, 这不管是哪一个,捅了出去,都是要掀翻了上?京这天的,偏生这两个,胆大妄为的性子,倒是随了谁了。

  推了余下的应酬,虎着个脸,在府里?竟是足足等了半日,直至日落黄昏之际,这两个玩得怕是爹娘姓甚都忘了的人,这才缓缓归来?。

  让人将虞烟先带了下去,苏柏自?然是以试炼文章之理,被带去了书?房。

  “虽说,苏家待我一族义薄云天,但?这件事,我绝不会同意的。”对苏柏,虞成荫早已当?是半个自?家人想待,所以也无半分客套而言,直接开?门见山,向苏柏说出了他想法?。

  “这件事?怒我愚昧,实不知大哥所言为何,还请大哥再说得详尽些。”苏柏一脸淡然,全然无半分被拆穿的心虚感。

  “你,莫要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指的是你和虞烟之间,柏儿,烟烟年长你数岁,你们之间,着实不合适。”一个能夺得案首,一个能再逆境之中近十年,却还能让烟烟保持着和当?年并无是多大差别的心境之人,他怎会相信苏柏的信口开?河。

  他近日里?是忙的一些,但?也不代表他乃一叶障目之辈,且自?家亲妹妹,他怎能不多关注几分。

  之前?,他倒真以为,是烟烟将苏柏培养成了这番才俊,如今看来?,这些年来?,哪里?是烟烟养的苏柏,分明是这小子将烟烟给反养了。

  “虞大哥多虑了,渤海一族,寿命本就长于他人,烟烟年岁长了才好,不然等我百年之后,徒留烟烟在这世间,如何忍之,况且,这事,虞大哥你说了也不算的。”既然,虞成荫非要点明了说道此事,也好,那就摊开?了,将此事尽数说清,毕竟现在,他还有筹码在身,也省得以后,万事具矣,他倒失了先机。

  “我是她亲大哥,爹娘已不在,长兄如父,我自?然做得了这个主。”虞成荫气得吹了下胡子,瞪着眼睛向苏柏道。

  苏柏瞧着虞成荫的模样,亦是好笑?,想不到前?世那般稳重之人,他竟有幸能看到虞成荫吹胡子瞪眼的时候。

  不过,虞成荫既然是虞烟的兄长,给他几分情面,自?然也是可以的。

  苏柏温文一笑?,“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同意然让我娶烟烟,我可帮你成其大事,并保守你的秘密?”

  “哼,别诓我,你能知道什?么?”虞成荫瞧着苏柏那胸有成足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突了一下,却又随即撇在了脑后,嗤笑?一声,二?分试探,八分笑?谈罢了。

  “九皇子,兰妃!虞大哥,你当?真要我细说吗?”苏柏看着虞成荫,整暇以待的说道。

  短短几个字,却已经让虞成荫瞳孔放大,更是猛地转过身去,急步走?到苏柏跟前?,抬手就要去抓苏柏地衣襟,想要问个分明。“你还知道……什?么!”

  只是,就在他手要抓到苏柏的前?一秒,苏柏脚往后微动了一步,身形微飘,却是于瞬间躲开?了虞成荫的手。

  虞成荫目光一凝,手上?的速度又是快了几分,哪知道,不管他的动作如何迅速,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苏柏。

  几个回合之后,虞成荫干脆选择了放弃。

  他定定的望着苏柏,目光凝重。

  “你这一身武艺,师承何处?”虽说苏柏已经尽力改变了招式和套路,但?有些已经刻入骨髓的东西?,却是难以轻易改变,虞成荫虽然抓不到苏柏,但?其招式套路,却是让虞成荫不得不生疑。

  “祝车。”苏柏淡然的报出了一个名字。

  西?北名将祝车?虞成荫狐疑的看着苏柏,却是不信,“我瞧着,却是不像的很。”

  “不过是集众家所长罢了!虞大哥,只要你同意,我可以替你摆平翁默。”苏柏一言遮过,随即又开?出了一个让虞成荫无法?不心动的条件。

  皇龙军的首领翁默,当?今陛下最为倚重的权重,若非因为他的关系,他的图谋又何至于到现在也未能完成。

  不过,就凭苏柏这一初出茅庐的小子,虽说手上?的功夫不错,可是要对上?翁默,只怕连盘前?菜也算不上?吧!

  虞成荫笑?了一下,表情却是舒展开?来?,“凭你,若是十年后,你再说出今日这话,我倒能信个几分,但?如今,就不必在我跟前?大放厥词了。”

  “那便请虞大哥拭目以待吧!”苏柏全然没有半分气馁模样。

  要说这世间上?,谁是最了解翁默的人,他自?居第二?,只怕就没有敢称第一了。

  而且,他之所以敢这么肯定的说,那是因为,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他领着虞烟也不是到处瞎逛,而是到处收集有关于翁默的消息,毕竟前?世今生,已有不同,想要解决敌人,那自?然是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行。

  好在,这一世,虽说翁默没了自?己?这一鹰犬,但?所行所迹却与前?世并无多大区别。

  前?世砍头之仇,他已经等了足够长的时间了,如今他羽翼已经丰满,自?然也就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莫要胡闹,苏家如今仅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可再不能出了好歹。”虞成荫瞧苏柏那模样,便知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话听在耳里?。

  翁默何等麻烦人物,岂是苏柏一小儿,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

第42章

  这般想着, 虞成荫又是叮嘱了苏柏几句,这才将他放离回去。

  只是,单凭这几句规劝, 苏柏怎么可能歇下心思来。

  在府上不过又候了两日,准备妥当, 苏柏于日落黄昏之际,出?了府门之外。

  一路向?西,直至西城外一座著名的销金窟,其内所?服侍的, 尽是达官显贵, 以苏柏一介白身,想要从正?门进去,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 苏柏也?根本就没?有想过, 要从正?门进, 他悄无?声息的避开楼里的护院, 入得其中, 然便是堂而皇之的出?现于其中。

  “翁主,可是我家娟娟伺候不周!”苏柏才走了几步, 一娇嗔含羞地声音, 随着一香软地身子便直贴了过来。

  苏柏神色未动半分,脚却是往旁处挪了半步,那带着香风的女子,险些便摔倒在地上, 她也?不生气?, 直笑眯眯的瞅着苏柏如今的这张面皮。

  是的!苏柏之所?以在这里任意横行,借助的便是如今脸上这张翁默的皮面。

  前?世?里, 他追随翁默一生,对于翁默的任何喜好,都烂熟于心,而这,便是翁默最常来地方。

  当然,翁默身为阉党,来此自然不是为了消受美?人恩,而是这里面的让人欲罢不能的五石散。

  “哼!”苏柏冷哼一声,然后拂了拂被?那美?人沾染过的衣摆,择身大?步而去,一行一步,当真是和翁默无?一不同。

  那美?人见此,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随即又摇了摇头,打消了脑中那荒诞的念想,转身投入另一恩客的怀中,嬉笑谄媚。

  苏柏毫无?阻碍地上了顶楼,顶楼之上,并没?有伺候的下人,就连皇龙军也?未瞧见一人,不过也?是,以翁默如今的地位,又有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叩叩叩!

  苏柏直接走到顶楼唯一的房门前?,叩响了门扉,却并未发声。

  “谁呀!”脚步声近,随着一娇软地声音,门被?打开,待里面衣着暴露的女子,瞧见苏柏面容的瞬间,顿是面露惊讶之色,“你……”

  同时张嘴,往后瞟了一眼,便要大?喊。

  只是,就在其张嘴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她单薄的脖颈,稍一用?力,美?人于瞬间香消玉殒。

  苏柏往房间里跨了一步,然后顺手将门带上,随手将手上的已经烟消玉殒的美?人放下,信步往屋内而去。

  层层帷幔之下,并无?声乐之音,除了在他手里毙命的那名女子,屋内也?再无?伺候之人。

  而翁默此时,则穿着一身中衣,卧在一张巨大?的美?人榻上,一脸享受的用?烟枪吸食着五石散,脸上的表情,更是飘飘欲仙。

  瞧见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苏柏。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瞧了那么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烟枪之上。

  苏柏看着这前?世?里,将他一手带大?,却又在最后丝毫不留半分情面,将他抹杀的仇人,目光虽有情絮涌动,但已无?当年初时知晓翁默杀他满门时的激怒之色。

  他拖了把太师椅,然后于翁默跟前?不远的地方放下,然后拂了拂衣裳的褶皱,坐了下来。

  望着翁默这张熟悉,而又显得几分陌生的脸,静静的等待着。

  “年轻人,胆识不错,只可惜!可惜阿!”翁默吸完了一口,将烟枪搁下,对着苏柏那张属于自己的脸,一脸惋惜之态。

  这世?间想杀他的人太多,可他们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身首异处,而敢这么堂而皇之,用?着自己的脸,走到自己的跟前?的,也?就眼前?这么一个?。

  “报上名吧!你有资格让我知晓你的名字。”

  尖锐而阴毒的声音,带着几分赏识之色,再度响起。

  苏柏仍然一脸泰然之色,不过唇微启,吐出?了两个?字,“苏柏。”

  “你……,苏家活着的那个?狗崽子,倒是好大?的胆儿,咱家正?愁着这渤海的违逆之徒不见踪迹,你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了。好阿!好阿……”

  翁默不过脑中一转,便知晓了苏柏是为何人,他于榻上坐直了身体,然后抚掌朗声大?笑,望着苏柏的目光,犹如瞧着一具尸体一般。

  且话还未说完,他便如疾风一般,向?苏柏狂袭而来,虽下着死手,当欺上苏柏周身之际,却是避开了要害,显然是想要抓活口。

  苏柏对于翁默的秉性烂熟于心,怎么可能不提防个?一二。

  就在翁默袭身的同时,苏柏便已是动了!

  一来一往,俩俩相较之间,招式竟是一模一样,再配上苏柏如今脸上属于翁默的脸,翁默简直就像是在和另一个?自己比斗。

  趁着一招式了,翁默后退,脸上的表情已经阴沉如水。

  “你何处学来的功夫。”他这一身的武艺,这一世?除了个?已经死于他手的逆子学了个?三分,便再无?其他,而今,眼前?这人,竟将他满身的招式,学了个?八九,他如今捺得住心中的惊讶。

  “自然是翁主教得好。”苏柏回道,这一次,就连苏柏的声音都变了,便得和翁默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

  一种危机感,瞬间席卷于翁默心头。

  “你该死!”翁默杀机毕现,再度欺身而上,这一次他不在留手,招招欲致苏柏的死地。

  只可惜……,他武功有几分,招式有何变化,苏柏早已明悟,虽说他年轻,但他却有近十年的功夫,去研究翁默的每一个?杀招的破绽,每一个?招式的破局。

  便是凭着受伤,也?要反咬翁默一口。

  抱着这等决心的苏柏,翁默又怎么可能打得过。

  一招,两招,五十招,一百招!

  翁默终究是老了,且被?五石散侵蚀的身体,哪里抵得过苏柏的年青力盛。

  又是一个?破绽,又是一个?以伤换伤,可是这次,翁默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他后退着,单膝跪地,一口鲜血,直喷在了地上。

  “狗崽子,你以为就凭你这张脸,这个?声音,你就能取代我吗?做梦!”翁默喘着粗气?,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苏柏,咬着牙,向?其唾道。

  “那你便在九泉之下,好生的看着吧!”苏柏冷眼瞧着翁默,慢慢走近,然后再度欺身而上。

  他来这,要的就是翁默死,图的也?是翁默死。

  再无?其他。

  所?以不管翁默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他此刻的决心。

  翁默豁出?一身气?力,可早已枯竭的身躯,已是如风飘摇,疲于抵抗,终于在苏柏的再一击之下,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苏柏瞧着翁默喘如一条狗一样的模样,走近,撕下一块帷幕,然后强掰开了翁默的嘴,割掉了他的舌头,再见帷幕塞进了翁默的嘴里,看着那鼓瞪的,想要将他吞下腹中的目光。

  苏柏笑了!用?翁默的脸,对着翁默而笑,何等的讽刺。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为苏家惨死的人,亦是为我自己,而今天,你终于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我的手里。”

  苏柏慢条斯理的说着,且直起了腰,一脚,两脚……,踩断了翁默的手腕,裁断了翁默的脚脖,确定他不能反抗,确定他不能够自寻死路,这才走到翁默头所?在位置,然后蹲了下来。

  “看到如今你如丧家之犬一般,我很高兴。你从来都是这般刚愎自用?,从来都是这般狂妄自大?,不过,也?多谢如此,才给了我一个?顺利的机会,比起杀你一个?人,要突破皇龙军的重重重围,实在是难了太多。”

  苏柏淡然的说着,手上却是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间从翁默的脸颊划过,他此刻专注的就像是给新娘开面喜娘,细细的,将翁默的面皮一点?一点?的揭下。

  “唔唔唔……”巨大?的痛楚,让被?堵住了嘴的翁默无?法大?喊,被?踩断了手脚的更无?法反抗,他疼的大?汗淋漓,疼的想要昏死过去。

  可以苏柏的力道,他却偏偏怎么都晕不过去。

  当看着自己的面皮,鲜血淋漓的落在了自己眼跟前?,绕是翁默,也?是承受不住的。

  只是,这并没?有结束,苏柏将翁默面皮团成一团,然后将翁默嘴里的强塞进了翁默的嘴里,接着没?有任何的犹豫的是刺瞎了翁默的眼。

  死人是最可以保守住秘密的,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存在,秘密便不是秘密,苏柏根本就不想和翁默多说一个?字,他只想于此刻,见满腔的仇恨,尽数倾覆在翁默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翁默再可忍受不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苏柏皱着眉头,瞧着翁默这模样,并未有因为大?仇得报的快感冲晕了头脑,他见自己身上的外袍脱掉,一脸嫌弃的穿在了此时已行若死猪的翁默身上,昨晚这一切,他才起身,将翁默的置于一旁的外衫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拖住翁默的一条腿,缓慢而坚定的,直接往外走去。

第43章

  “啊……”下楼到了堂内, 正在寻欢的恩客美?人,瞧着这模样,自然是吓了一跳, 有胆小的尖叫出了声,不?过等看到这提着尸体的是谁之后, 整个堂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之前?险些撞到苏柏的美?人,看着地上尸体的外衣,这会也恍了之前?的诡异感是什么了, 下意识是往人群里缩了缩, 祈求翁默不?要看到她。

  不?过,也却如其所愿一般, 翁默撇都未撇她一眼, 直接拖着尸体, 堂而皇之, 往大门口而去。

  “翁主?”等在门口的皇龙军, 看着翁默身上染血的模样, 顿时吓了一跳,再看到被翁默拖在手上的尸体, 更觉心惊胆颤, 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翁主赎罪,都是小人看察不?利,这才让贼人潜进, 坏了翁主兴致, 小人该死!”一个个头,扎实的磕在地上, 几下便看到那人额头上糊了鲜血。

  “尸体处理?了,自己去盘龙渊领罚。”翁默,也就是苏柏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将手上的尸体一丢,尖声吩咐道,不?论是声音,还是动作,形态,都与?活着的翁默,没有半分?区别。

  “是是,小人这就去安排。”那人闻言,却是如蒙大赦一般,招来同伙,抬着尸体,下去处理?了。

  苏柏一脸如常,直接骑上下属牵过来的马,然后直往皇城而去,便是入了皇宫大门,也并未下马行走,而此情景,看在皇城内侍眼里,亦无半分?不?妥。

  且,苏柏还未走到翁默办公的流云殿,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内侍,便是迎了上来,拉住马绳,一脸庆幸的模样,“翁主,你可?算回来了,圣上正在盘龙殿等您呢!”

  这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李公公。

  苏柏于?脑中转了个弯,这才认出了来人是谁,他目光桀桀的你看了李公公一眼,直接一拉马头,往盘龙殿驱驰而去。

  待到了盘龙殿,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缰往守在外面的小太?监手里一丢,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殿内,这会已经是一片狼藉模样,地上还横陈着几具道士的尸体,而当今的陛下,就坐在一片血污之中,其虽已是垂暮老朽之年,可?因常年服食丹药的缘故,面容看着不?过四旬有余,他听?得门口响动,下意识里提剑而起,待看到来人是翁默时,脸上神色顿转急切,手中的剑一扔,十分?急切地冲着翁默小跑着过来,仪态间全然无圣上的威严。

  “臣翁默,见过陛下。”苏柏极其敷衍的道了声礼,这手臂还未垂落,圣上已经到了其身侧,一把抓住苏柏的胳膊。

  “爱卿,可?替朕寻到了药引!”

  “回陛下的话,渤海余孽于?世间仅剩寥寥,藏匿之法,也是越加高明,怒臣无能,唯有余孽消息传来。”苏柏瞧着这与?记忆中无差的帝王,出奇的心里没有一丝愤怒,他看着他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作态,这尊重之意,自然是半分?也无。

  “那怎么办,怎么办!我的长生?大梦,我不?能够断药,我绝不?能停药,我要长生?不?老!”圣上听?到翁默的话,脸上的期望瞬间垮掉,他瞪圆了双目,眼中似有疯狂之意,喋喋不?休的间,已有异于?常态。

  “陛下稍安勿躁,其实臣也并非一无所获。”苏柏在圣上急的又拾起剑刃,往地上尸体捅了两剑的时候,适时开了口。

  “当真?”圣上猛然回头,直勾勾的望着苏柏。

  “臣接到秘报,南陲边境的祝车将军麾下,似藏匿了不?少?渤海族人,只可?惜,这等南蛮之地,鱼龙混杂,我皇龙军于?中,窥探情报,实在困难。”

  只这揣测之词,听?在圣上而立,由于?天降甘霖一般,他那里还顾得上去思考,一个手握兵权,受人敬仰的大将,随即回朝,意味着什么。

  不?过,也是……,便是什么千秋大业,又哪有他的长生?之道重要呢!

  “祝车?让他回京,对!让他即刻马上给我回京。”

  “臣,遵旨!”苏柏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嘴角不?利痕迹的勾出一抹笑意,然后行礼而出,熟门熟路的直接去了御书房,拟下圣旨,戳上玉玺,着皇龙军精锐,亲自赶赴边陲。

  只圣旨之上,与?圣上所想唯一不?同的事,这道圣旨,给了是南陲尽五万大军全部,而不?是祝车及所辖黄渤余孽。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柏这才回道了流云殿,他前?世对皇龙军一手掌控,自然对各地情报,京中势力?了如指掌,可?现在,他不?过初入上京,于?皇龙军所知?也不?过片尔,虽说他这十来年他也并没有去改变事态轨迹,但从他脱离翁默的那一刻起,这一世便已经生?出了变数,所以如今即便他顺利的潜回了皇龙军,并且是以翁默的身份,但这也不?是掉以轻心的理?由。

  不?过好在,以翁默之威,他独自浏览于?往年卷宗,也是极容易的事。

  只是苏柏在流云殿一呆便是三?日?,三?日?未曾回虞府,虞眼自是急昏了眼,若非虞成荫一再劝告,只怕不?止这府上,就连这上京的地界,也要被闹翻了天去。

  苏柏将近年来的历事了熟于?心,便堂而皇之的出了皇城,直奔虞府,脸上带的,自然还是翁默的皮面。

  所以,但虞成荫听?到翁默到访的之际,惊的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他和翁默在朝堂上一向政见不?合,视彼此为仇敌,如今这个之后,翁默居然上门来拜访于?他,他不?得不?怀疑翁默的用意。

  不?过虽是仇敌,可?以翁默在朝堂之上的名头,将其拒之门外,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不?管怎么样,翁默还是被迎进了府里,被虞成荫安排在了书房会话。

  “虞大人,端的是好心机,翁某佩服佩服。”苏柏端着下人奉上来的茶水,‘砰’的一下便直接搁在了桌面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虞成荫。

  虞成荫闻言,只觉心中一‘突’,下意识里以为是翁默发现了什么端倪,要不?要杀人灭口的心思,顿时萦绕于?脑中,不?过面上却是不?懂半分?声色。

  “翁主此话什么意思,下官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啊!”

  “虞大人,你在旁人那里打马虎眼,或许能诓了过去,在老夫这里,你觉得可?行吗?”苏柏存了刻意的心思,却又极其巧妙地露了破绽。

  虞成荫杀机更现,只听?苏柏说完之后,眼中又露出狐疑之态。

  老夫?翁默这老匹夫,可?是从未有过自称老夫的时候。

  “你不?是翁默,你是谁?”虞成荫瞬间表情一肃,一双眼如鹰一般盯着苏柏,似要穿透翁默的这层皮面,直接窥探到面具之后的真容。

  果然不?愧为最为狡猾的狐狸,苏柏对上虞成荫的视线,然后露出了一个与?翁默面皮无半分?相衬的笑容,“那虞大人不?妨猜猜……,”

  “你……”虞成荫心中揣测,似乎有了答案,可?对于?这个答案,他又有着十分?的不?确定,犹豫了一下,他站起身来,直接向苏柏袭了过去,以做试探。

  苏柏也不?是真心想要瞒着虞成荫,只是几个破绽,就将自己的身份兜了个底。

  “你是苏柏,这怎么可?能?”瞧着和上次比试,根本就没有差别的招式,虞成荫怎么可?能认不?出眼前?这人是谁?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柏竟然说道做到,做出了这般胆大包天的事。

  要知?道,这身处敌营之中,只要稍有不?妥,苏柏就会被戳破,然后乱刀砍死。

  “虞大哥,好眼力?!”苏柏掀开了脸上的面皮,露出原本属于?自己的脸上,冲着虞成荫赞道。

  “你怎么敢!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虞成荫拿手指着苏柏,半响之后,这才冒出了这么一句。

  “事在人为!”苏柏抽身回到位置上,然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淡淡然回道。

  “看若是被人发现!你可?知?道这后果。”虞成荫按捺下心中的万分?震惊,走到苏柏跟前?,罕见的露出几许不?安之色,“而且,你还过我府上,难道你不?知?,翁默与?我在朝堂之上,可?是水火不?容。”

  “来,自然是有来的理?由,虞大哥稍安勿躁。”苏柏一脸淡定的回应道,见虞成荫在跟前?走了几遭,然后落回座位之上,这才再度开口,将皇龙军近来对渤海遗族的追捕,还有自己谋划,一一说与?了虞成荫。

  饶是虞成荫老谋深算,也是被苏柏大胆到了没边的想法,惊得说不?出话来。

  假传圣旨,屯兵谋反,这不?管哪一项,都是要被人千夫所指的啊!

  “你,莫要乱来。”良久,虞成荫咽了咽口水,眼中的震惊未退,言不?过心的丢了这么一句。

第44章

  苏柏不置可否, 他干都干了,不就是谋权串位嘛!这哪朝哪代的帝王,不是踩着无数前?人骨头, 将君王碾于地上,戳骨扬灰, 才?坐上的江山。

  他对江山没一?点兴趣,但那皇帝必须死?!

  苏柏对于虞成荫潜伏至今的心思,自然了熟于心,不过便是知道, 有时?候半是清醒, 半是糊涂,也是一?种明智。

  “我?可以扶九皇子?登位, 虞大哥, 可愿祝我?一?臂之力。”

  虞成荫‘蹭’的侧头望向苏柏, 他盯着苏柏, 心里?不确定苏柏到底知道多少, 但他敢肯定的是, 苏柏知道的定然出乎他的预测之中。

  半响,虞成荫的视线缓和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 只要陛下的膝下再没有别的皇子?有资格继位,就算他愿不愿,那都不是他能决定的。”苏柏微微勾唇,嘴里?的说出的话, 却是渗人的恨。

  “这未免太狠了一?些。”虞成荫有些犹豫了!

  “虞大哥, 你想什么呢?我?岂是那种滥杀之辈。”苏柏明知道虞成荫的想的是什么,却不戳破, 语气轻松了几分,亦带上了调侃之意。

  虞成荫看了苏柏一?眼,没有应话!时?间?太短,他确实没有琢磨出苏柏的为人到底如何,即便在虞眼那里?听了很多,可虞眼嘴里?的苏柏,和他所认识到苏柏,完全可以称之为毫无干系的两个人。

  不过,既然苏柏说了不会滥杀无辜,他姑且将心中的担忧放下。

  “这几日,你不在府上,烟烟快差点急懵了,你既然回来了,可要去看看她。”

  “自然,不过还请虞大哥让下人给我?送身衣裳来,我?这样不合适。”穿着独属于翁默,花哨的晃眼的衣裳,映衬着苏柏绝伦的容貌上,虽并无不妥,当在虞烟跟前?的自己,从来不是这般模样,他怕吓着了她。

  虞成荫点了点头,招来下人,去的苏柏暂居的院子?,先将虞烟诓去了园子?,拿了苏柏的衣裳回到此。

  苏柏将衣裳换上,确定并无差错,这才?去园子?寻了虞烟。

  “阿柏,这几天?你上哪去了,怎么走也不跟我?说一?声。”虞眼在园子?里?走了一?遭,也没瞧见苏柏,本打算去找虞成荫问个究竟,才?往门口走了几步,便看到苏柏长身玉立,于不愿处望着自己。

  虞烟顿时?奔了过去,一?把扑进了苏柏的怀里?,然后挂在苏柏的身上,一?脸怒气的抱怨着,可这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们都是夹缝求生的人,稍有差池,丢的便是性?命,苏柏一?去三四天?,没了身影,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大肆寻找,她是真?的怕,怕再见到苏柏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只是事出突然,出去办了点事,一?时?匆忙,这才?未能提前?告诉你,别担心,不会有事。”苏柏一?手托住虞烟的身体,一?手抬起,擦掉她流于脸颊上的泪水,温声轻哄着,全然无虞成荫的跟前?的冷然之态。

  等虞烟意识到,苏柏那完全是将当小孩哄得的时?候,顿是恼羞成怒了起来,用泪水未干的眼帘冲着苏柏翻了个白眼,然后拍了拍苏柏的手臂,示意自己要下来。

  只是苏柏的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箍得更紧了一?些,他将头搁在虞烟的肩膀上,“让我?再抱一?会儿。”

  虞烟闻言,怔了一?下,眼中浮现几分心疼之意,也没有再推开苏柏,而是反手将环住苏柏的背,指尖微动。

  “烟烟,可还想去哪里?玩?”良久,苏柏将头抬起,然后将虞烟放了下来,温声问道。

  “我?想去……”虞烟下意识立回道,只话出口,却又瞬间?回过神来,手指一?下下戳在苏柏的胸口,没好气的说,“不要以为带我?出去走走,我?就能原谅了你,说……这几天?到底上哪了。”

  苏柏见没将虞烟带偏了过去,还被戳破了心思,也不生气,语气轻快的回了虞烟,“也没做什么,就顺便报了个小仇,然后看了看皇帝老儿长了啥样。”

  报仇?虞烟表情一?肃,带着几分紧张的问道,“你去打架了?伤了没?”

  “没有受伤,不过是一?残朽之辈,哪里?是我?的对手。”苏柏一?言带过,若翁默泉下有知,知道苏柏竟这般踩着他,只怕会途血三升吧!

  “那皇宫长什么样儿,皇帝老儿是不是跟那戏文的妖怪一?般。”虞烟再问,她倒是真?想知道,那个喝她族人的血,吃的族人的肉的皇帝,到底长何模样,却丝毫没有考虑到,以苏柏如今的身份,进入皇宫是何等困难之事。

  苏柏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他就是喜欢虞烟无比信任他的这一?点,这让他十分安心。

  “等下次有机会,我?带一?起去看看。”

  “好!不过我?可不想出现在皇帝老儿的炼丹炉里?。”虞烟点了点头,又是特意添了一?句。

  “不会,到时?候我?让你看看炼丹炉练皇帝老儿能炼出个什么玩意来。”苏柏安抚着说了一?句,然后勾起虞烟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去。

  “听人说西城的烤羊肉甚是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恩,我?要去!”虞烟应声,被苏柏拉着手,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只二人穿亭过院时?,这亲昵模样,被虞成荫瞧在眼里?,一?口气没提上去,差点仙去了。

  照这个势头,苏柏将虞烟勾到手,那不就是时?间?长短的事!

  第一?次,虞成荫后悔虞烟在他身边时?,他没能好生管束几分了,才?导致今日,这男女有别,是半点也不避讳。

  不成,不成,他得去寻个嬷嬷来,好生教上几分才?是。

  领着虞烟,正玩儿高兴的苏柏,忽觉背上一?寒,只回头间?,却无任何异样,疑窦于心,却怎么着,也猜不到,虞成荫想要生分了他和虞烟的心思。

  苏柏现在又是翁默的身份,虽然有虞成荫帮忙掩护,可于政党之上,他自不能在虞成荫府上呆上太久,以免被朝众人猜忌,所以陪了虞烟吃完了羊肉,回得府里?,他便不得不告辞。

  虽不想骗虞烟,当此事当不得半分掉以轻心,苏柏只能寻了说辞,将虞烟隐瞒了过去。

  虞烟虽然不舍,但阻碍苏柏前?程的这种事,她自然是干不出了的,虽郁郁了几分,还是放了苏柏离开。

  苏柏于书房改面之后,再三叮嘱虞成荫照顾好虞烟,这才?离去,离开府邸时?,更是一?脸阴沉模样,且在其离开不久,穿着皇龙军服饰的人,便是堂而皇之的直接上门,敲碎了虞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在门前?牌匾上,嵌了把飞斧,如此明晃晃的报复之举,显然是虞成荫没有接受翁默的某项提议,以至于翁默恼羞成怒,但又不抓不住虞成荫把柄,只能以此泄愤。

  那些个暗地里?窥视之人,自以为得翁默登门拜访的真?相,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他们往往没有想到,这次会面,正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十一?月初,太子?吸食五石散,暗铸龙袍被人发觉,圣怒,废太子?之位,圈禁;中旬,三皇子?寻花醉柳,不胜跌落楼台,落下断腿之疾。

  十二月七日,后宫圣上知其娇宠嫔妃,与侍卫有染,其所诞下十皇子?,非圣亲生,圣一?怒之下,杀妃杀子?,气急攻心,染上病疾,至下旬半月有余,未曾上朝,朝中众臣,人心惶惶,纷纷请旨,纷纷推举四皇子?,定太子?监国。

  除夕之夜,被圈禁的太子?居所燃火,虽大火被扑灭,太子?却被烧伤,同时?走水之际,四皇子?宫人偷情被打晕,寻至时?,身无片缕,顿传为丑闻,禁而不止,而后揪出,此火乃是二皇子?和五皇子?所谋,意在太子?之位。

  屡屡事出,一?再传入卧病于床的圣上耳里?,自然也是越发让其郁结于心,虽汤药不断,这病却不见半点起色。

  圣心更觉大限将至,生惶恐之意,命翁默撇下手中一?切事宜,前?去迎祝车回朝军队,不惜任何代价,带回渤海逆徒,用以炼丹,延续寿岁。

  如此,翁默前?脚出了京都,苏柏后脚便出现在了虞成荫府上。

  只两个有余未见,苏柏再见虞烟,却是有些不敢相认了起来。

  “小女子?虞烟,见过公子?!”虞烟身子?袅袅的走到苏柏跟前?,然后一?副规仪模样,对着苏柏行了一?礼。

  苏柏眼角抽动了两下,看着虞烟这宛若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想将虞成荫那老匹夫揪出来,痛打一?场才?是。

  若是平常,他或许还有心思和虞烟逗趣一?番,只这几月来,连番设计,此刻他早已是疲惫不堪,一?勾手将虞烟带入怀中,虞烟作?势挣扎,只闷闷的声音从肩头传来。

  “烟烟,好累啊!让我?靠会儿!”

  呼吸带出的风,吹在虞烟脖颈处,酥酥麻麻。

  原本对男女之事,毫无避讳的虞烟,这两个月里?,通过嬷嬷的告知,自然也知晓了,男女这般亲近意味着什么。

  只那倦怠的语气,还有从大哥只言片语里?,所探知到苏柏这两个月来,做了些什么,如何舍得将苏柏推开。

  可触得这般近,近到连苏柏身上的淡淡的气息都能闻得见,第一?次,她第一?次真?的感觉到,苏柏于不知不自觉中,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第一?次,不自觉间?,一?股薄红从心底涌上,然后兜头而下,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薄红之中。

  瞬间?,虞烟便是手足无措了起来,僵直的站在那里?,仍有苏柏搂着,不敢动,就连呼吸都似乎变成一?种过错。

  而贴在虞烟脖颈间?的苏柏,瞧见虞烟已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的脖颈,久违的露出笑容,揽着虞烟的手,亦是收紧了几分。

第45章

  晃眼便是?三月, 这留在虞成荫的府上的一月有余,苏柏自然是?日日粘着虞烟,请来的嬷嬷直接被赶了出来, 虞成荫,说了这个劝说那个, 只可惜,苏柏我行我素的很,直恼得虞成荫吃了苏柏的心都有。

  开始几日,虞烟还因?脸皮子薄, 连连拒绝, 可苏柏铁了心,要和虞烟亲近, 这一手瞧大的人, 怎么舍得将?其丢在一旁, 置之不理, 也只能由着苏柏造次了。

  好在科考临期, 苏柏作?为进考的学子, 自然不得不入考场,如?此这碍虞成荫眼的人儿, 总算是?走了干净。

  等苏柏一走, 虞成荫早已预谋,将?之前收集来的京中?未婚女子的资料,尽数送到了虞烟之手。

  苦口婆心的劝解了一通,终于将?虞烟诓进了给苏柏找媳妇的套子里。

  科考一并四日, 且三月天?, 这时不时还下点小雨,对于天?下学子而言, 自然也是?一种考验,好在苏柏习武出身?,倒也是?抗得住,但出了考场,还是?忍不住直接拖了虞烟,昏昏大睡了一场。

  虞烟此时心境又有所不同,亦是?欢喜,亦是?惆怅。

  这一手养大的孩子,羽翅长成,终于要离她?而去了。

  而后等待着出榜的半月之中?,苏柏拉着虞烟于京中?各地,置办院宅,各种家居物件,显然一副成家立业的模样,以至于虞烟百感?交集,彻夜难眠,更是?拿出她?为苏柏选定的闺阁女子,探问苏柏喜好。

  苏柏又恼又怒,索性便只字不提。

  不日见,便已置张榜,道?喜的衙役敲锣打鼓,牵着大红马上门,苏柏被迎上了马,虞烟这才恍然,苏柏中?了,竟真的中?了状元。

  欢喜间,直揪着的虞成荫庆贺,虞成荫虽有狐疑,却未当虞烟之面,问出一二?。

  直至苏柏跨马游街回府之后,他才抓了苏柏去了书房。

  “这状元,可是?你作?弊所为。”

  面对质问,苏柏一脸正色回道?,“兄长此言何解,我苏某一向行得端正,哪会做出这等可耻行径。”

  这小子,披着了一张人畜无欺的皮外,里面子却是?黑诈的很,虞成荫怎么可能会信他的一面之词。

  “当真?”

  “自是?比真金还真,那文章上一字一词,皆是?我绞尽脑汁所作?。”苏柏举手发誓道?,可饶是?如?此,虞成荫却是?依然不信。

  毕竟翁默是?谁,那可是?称呼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督头,这小子如?今披了翁默的皮,这得到这次科考题目,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虞成荫正待想法子,逼出实情来时,门外却是?响起了虞烟的询问声,“哥,阿柏在你这吗?”

  “烟儿,我在。”苏柏抬手拍了拍虞成荫的肩膀,然后冲其得意扬了扬唇,这才扬声冲虞烟回道?,说话?间,已经抬步,往门外而去。

  虞成荫也是?知道?,这会儿要是?拦了苏柏,苏柏绝不会给他这个脸面,只能是?叹着气,任由苏柏去了。

  苏柏推了门,便见得虞烟立在外面,脸上的笑意不自觉便是?晕散开来,他大步跨到虞烟的跟前,然后伸手一把拉住虞烟的腰侧,将?其悬空托起。

  “烟儿,我中?了,我中?状元了!”

  说话?间,亦是?冲著书房内转了头,冲着虞成荫露出一挑畔的目光,瞬是?气得虞成荫气不打一处来。

  虞烟被托起,惊了一下,随即便是?恢复了淡然,她?抬手扶住苏柏的肩膀,点了点头,神色飞扬,无比高兴,“我都知晓了!阿柏,你真真儿太厉害了。”

  “那是?自然。”苏柏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然后托着虞烟就?往外走,不再刺激虞成荫,“我们回院里再说。”

  “哥,那我先回了。”虞烟扬起冲著书房喊了一句,任由苏柏将?其抗回去。

  “好了,别?闹了!”一路被府里的下人围观而来,虞烟便是?皮面再厚,也是?生出了几率羞涩之意,待回了院里,嗔怪的捶了捶苏柏的肩膀,一脸无奈的向苏柏说道?。

  苏柏却是?圈着虞烟,直接转了两个圈儿,惊得虞烟下意识里勾住苏柏的脖颈,苏柏这才是?满意的将?稍微松手,将?虞烟放了下来。

  “烟儿,你可要说话?算话?呀!”

  “我说什么了?”双脚落地的虞烟,正待理理衣襟之际,头顶上传来苏柏的声音,却是?让她?满头雾水了起来。

  “你且等着,”苏柏就?知道?虞烟会忘记,所以也没有生气,嘱咐了虞烟一句,转身?回了屋内,不多?时,便拿着小卷轴出来。

  这是??

  虞烟不明所以的接过卷轴,然后解了绳索,打开之后,入目的便是?苏柏清俊的字迹,而落款处,却是?她?潦草的署名,署名之上,还按着一个殷红的手印。

  虞烟一目十?行的望了过去,于顷刻间一抹羞涩,从脖颈处翻上,将?她?整个头面都染整粉黛颜色。

  她?蹭的收住了卷轴,然后后退几步,故作?言他,目光流离间,却是?不愿直视苏柏。

  “这,这只是?当日醉酒之后的一句戏言,做,做不得真的。”

  “烟儿此话?,说的着实晚了些。”苏柏略带几分揶揄的笑道?,正待打算将?婚契之事,挑明于虞烟时,只这手才刚抹到袖袋,便听得虞烟搪塞之言起。

  “那个,那个我给你炖了鸡汤,这会儿时辰正好。我,我去端过来给你。”虞烟结结巴巴的冲着苏柏说了一句,话?音刚落,便是?一转身?小跑着走了。

  苏柏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伸手想要将?虞烟拉回来之际,手堪堪碰到虞烟的袖摆,布料于手间,一滑而过,已是?留住不及。

  苏柏挪步,本?想去追,转念一想,还是?给虞烟一个接受的时间罢!

  如?此念着,这才由着虞烟去了。

  只是?没有想到,虞烟竟会为了躲他,而选择让府内别?的丫鬟替他送来鸡汤,这倒是?让苏柏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为此逼迫于虞烟,而是?放任她?这般去了。

  苏柏本?以为这只是?一两日的功夫罢了,哪里想到,虞烟竟然会躲了出去,更可恼的是?,虞成荫竟还不肯向他透露虞烟去了何处,还擅自做主,给他允了一堆的宴会。

  科考前,他是?投拜在虞成荫门下,虽已是?高中?榜首,但于明面上,也不得不尊虞成荫一声老师,虽不情愿,但也只能随着虞成荫应酬,瞧着他一脸得意模样。

  而在这游街后的第三日,依着往常惯例,皇帝会于宫中?设宴,款待新科高中?的进士,而诸家大臣也会参加,这若是?瞧中?了进士之中?,有合眼的,便可论及婚嫁。

  苏柏生的儒正雅然,又是?新榜状元,且未曾听闻其有婚配,自然便引得有闺阁女眷的官家,意图结亲,所以先前都被苏柏推脱掉了。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被欣荷公主给惦记上了,要知道?欣荷公主虽还未成亲,但其府内私藏面首,却是?不下十?人。

  更者是?让苏柏想到的是?,于琼林宴上你,并无半分表态的欣荷公主,转眼便在第二?日恳了黄帝,于早朝之上,皇帝便于金銮殿上,询问苏柏,可愿为欣荷公主驸马。

  这百官之中?,谁不知晓点儿欣荷公主之事,这原本?有意招婿被拒的官家,如?今自然是?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亦是?虞成荫,也未曾料及,会是?这样一个场面,正思量着,如?何替苏柏解围之际。

  却见苏柏,已经出列,对上一鞠躬,便是?回话?。

  “陛下美意,微臣感?激,只可惜微臣已经娶妻,实不堪担任驸马之职,只能辜负了陛下的美意。”苏柏不卑不亢,谨然回道?。

  拒绝?还是?在这金銮殿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拒绝的皇上的美意,众大臣一时间不知该夸苏柏刚勇,还是?叹其鲁莽了。

  皇帝也没曾想苏柏拒绝的这般决绝,脸上亦是?露出几许不悦来,“哦,娶亲?不知是?谁家的女子,会有这个疏荣能得到苏爱卿的垂青?”

  “说来惭愧,臣出身?不好,幸得邻里照拂,邻家有女与臣自幼青梅竹马,定下婚约,赶考之前,我与其已上婚牒,只等高中?之后,便办婚宴。”苏柏面色无惧,潺潺而道?。

  虞烟是?随着他一并来,一并住进虞成荫府上,这都是?不需要调查的事,至于其他,他早已用翁默的身?份,处理妥当,觉不会生出半分纰漏。

  虞成荫在旁,却是?被苏柏的话?,激出了一生冷汗。

  而苏柏话?刚落,一人便是?从金銮殿后转出,来人正是?欣荷公主。

  “不可能!本?宫不信,你既已上婚牒,那便拿来瞧瞧。”她?红着双目,一脸不甘的望着苏柏,之前苏柏的回话?,她?尽皆听入耳里,在她?看来,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苏柏不愿娶她?的借口罢了。

第46章

  苏柏脸上?的无半分诧异之态, 他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物,双手?奉前,“既然?公主殿下要看, 微臣自当?是如公主所愿。”

  还不等守殿的宦官上?前,欣荷公主便已是迫不及待的上?前, 一?把将苏柏手?中之物,抽了出来,然?后急切的打开。

  “我与夫人的婚期,就定在五日之后, 介时?还请公主勿必光临。”苏柏抬头, 看着欣荷公主气得手?指哆嗦的模样,继续火上?浇油。

  “本公主介时?定会登门, 祝苏大人你百年好合。”欣荷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柏, 然?后将手?中的婚牒往苏柏身上?一?丢, 随即甩手?而去。

  这?也不需得皇帝再看, 毕竟欣荷公主的态度便已经表明了一?切。

  不过, 能?让自己?最是疼爱的公主气成这?般模样, 皇帝对苏柏自然?也是不待见了几分。

  匆匆结束早朝之后,有意向苏柏交好的大臣, 自然?得上?前敷衍道贺两句。

  不过还不等苏柏多说什么, 虞成荫便已经借故,将苏柏给拉走了。

  回府的马上?之上?,二人独处之际,虞成荫这?才问出了心中的担心。

  “欣荷公主不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 你打算如何处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虞大哥难不成还打算龟缩一?处,这?成亲只有一?次, 机会也只有一?次”苏柏似笑?非笑?的看着虞成荫,慢条斯理的回道。

  成为翁默的半年时?间,已经足够他谋划全局了,虞成荫如若愿意与他一?道,他自不介意锦上?添花。

  而且,这?样一?来,他也就不必考虑再扶哪个傀儡为帝,毕竟是如今皇宫之内,可是有个现成的皇子,先帝崩,皇子即位,那不正是顺利成章的事。

  “你……这?也太?冒进了一?些。”又是先斩后奏,虽说苏柏的计划,对他并没有隐瞒,可这?也着实太?快了些。

  难不成?

  这?是报复他不告知虞烟行踪的事?

  虞成荫一?脸狐疑的望着苏柏,苏柏却是任由?其打量着,如此以来,对于?自己?的猜测,虞成荫又是信服了几分。

  “虞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如虞成荫猜测的那般,苏柏确实是于?之前就已经谋算好了,也是打算和虞成荫商量的,可既然?虞成荫要淘汰他,那就怨不得他拿此事淘汰虞成荫了。

  不过如今话都已经挑明了,为了让虞成荫安心,苏柏一?脸保证的拍了拍虞成荫的肩膀,信誓旦旦说道。

  “计划如何?”虞成荫别了苏柏一?眼,只能?无奈的问道。

  如此,苏柏这?才将计划面前托出,而虞成荫也是终于?告知了苏柏,虞烟的去处。

  不过,苏柏却是将接回虞烟的任务交给了虞成荫,自己?却是于?回府的路上?半道而下,然?后出城,再归来之际,便已经是翁默之身。

  等之前所有的布局都引动,所有的安排都归于?位置,回到虞府,已经是第二日早朝之后。

  而苏柏拒绝欣荷公主请婚的消息,亦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先前,虞烟为了躲避苏柏,只是去了虞成荫的别院,被苏柏的话,挑弄的无比心慌之下,便想起了是虞成荫之言。

  只要给苏柏娶一?个花容玉貌的媳妇,到时?候苏柏自然?就会放过她了。

  这?般念想着,便是将先前虞成荫给她的各家闺眷的名册再度拿了过来。

  看着上?面花容月貌,家世不俗的女子,虞烟又是难过又是欣慰。

  难过自家养的白菜,终于?要被拱了,欣慰苏柏如今已在高位,她对苏老?大人终于?也算是有了交代。

  只是她还未挑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之际,虞成荫便来接她了,还未回府,她便已经知晓,苏柏居然?拒绝了欣荷公主驸马的请求。

  那可是公主阿!

  就在虞烟还沉溺于?这?个震撼的消息时?,虞成荫直将另一?个更为震撼,且与虞烟息息相关的消息,告诉了虞烟,直将虞烟震得险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居然?已经成亲了,而且还是和苏柏。

  更吓人的是,她居然?对此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懵圈过后,虞烟下意识的便是想替苏柏开解,以免惹大哥怒火之际,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虞成荫又道了一?个消息。

  五日之后,便是她和苏柏的大婚之日。

  一?桩一?件,太?过于?震撼人心,而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虞成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宫里的兰妃就是大嫂,如今的九皇子,便是她侄儿之事,以及他们打算谋帝位,用来解除渤海一?族的困境,而如今苏柏与她的成亲,便是举事的契机,一?切的一?切,虞成荫毫无保留的,尽数告知了虞烟。

  这?更为骇人的消息,直接冲淡了对和苏柏已经成亲,即将大婚的消息。

  虞成荫也知道这?些个事,寻常人怕是难以接受,所以在告知给虞烟之后,同样也给了她接受时?间。

  只是等虞烟将此桩桩件件,尽数消化干净时?,却已经第二了。

  超负荷运转了一?日的大脑,已是昏昏沉沉。

  正待打算好生休憩一?下时?,一?只手?,却是挡在了门缝之中,让她无法将门合上?。

  一?抬头,虞烟下意识里后退了两步,然?后松开了门,避开了苏柏略带侵略性的目光。

  “你,你回来了。”虽然?花了一?夜功夫,已经开始接受,并有些窃喜之态的虞烟,这?时?候见到苏柏,顿是忍不住生出几许羞涩之意。

  “烟儿,可是知晓了?”苏柏同样也是一?夜未睡,不过此刻,见到虞烟,他却无半分的睡意。

  这?一?句话,倒是问出了虞烟的几分无名火来,知道什么,她和他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昨日大哥告诉她的那些个事,这?小子定然?早已经知晓了,可是却瞒她瞒得如此彻底。

  而且婚姻这?种大事,都未曾和她说明半分,便悄悄给办了!当?真是气煞她了。

  如今,他在这?里理直气壮,而她在这?里心虚难安,这?不是颠倒了去。

  虞烟越想越不得劲,咬了咬下唇,扬起直接上?苏柏的视线,抬手?直接戳向苏柏的胸口,气鼓鼓的开口,“说?你何时?,何地,与我成的亲,为何我半点不知。”

  苏柏瞧着虞烟的小性子,眉眼间迅速染上?了笑?意。

  对于?苏柏而言,不管虞烟是高兴,生气,还是怒气滔天,只要不是躲着他不见,一?切的一?切,他都是甘之如饴。

  苏柏伸手?捉住虞烟使坏的小手?,然?后不顾其反对的送到嘴边,薄唇轻印痕迹。

  “生辰之日,誓约为证,婚书立契,只不过是预防之策,倒是没想到,竟然?还真派上?用场了,不过我既已考上?状元,这?婚牒之事,自是理所当?然?,难不成烟儿是要反悔了不成。”

  苏柏说话间,握着虞烟的手?,亦步亦趋的往屋内而去,这?步步紧逼之下,虞烟心虚怯步,这?她自然?知道自己?曾许言要嫁给状元郎,不过她那时?候她可没答应嫁给苏柏。

  而且现在,她才不打算让苏柏得意忘行,扬其威风,脑中飞快思索,却是灵光一?闪,直脱口而出。

  “我,我可是当?过你娘的!”

  “这?话说出去,烟烟觉得会有人信吗?”苏柏表情一?愣,脚下的步子也是一?缓,那是他人生中,最为诡异,也是最欲哭无泪的一?段时?光。

  这?个女人,借着年龄,对他做了无数无语的事。

  要说,虞烟会有今日,少不得要败当?年所赐。

  苏柏气极反笑?,俯身凑近,双眸微眯,与虞烟仅是一?尺之隔,虞烟瞧着比自己?高了半头不止的苏柏,一?时?语塞。

  “那我也是你姐,而且,我可比你大了十岁。”

  “烟烟莫不是忘了,籍册上?,你如今可比我还小半岁,我们本就是青梅竹马,如今亦是良缘天赐,你说对吗?”

  这?是越说越理直气壮了,苏柏抬手?掐着虞烟的下巴,彼此间呼吸可闻,他守了十年的女人,熬到今日,岂是她一?两句就能?动摇了的。

  “这?,也就这?样了吧!”彼此间靠得实在是太?近了些,虞烟原本鼓起的勇气,在苏柏的气息中,瞬间被泄掉,她微敛了眼帘,赌着最后一?口气,口是心非回道。

  苏柏瞧着那倔强的小嘴儿,眼中闪过宠溺无奈的笑?意,然?后俯身,直接掇获住那一?片柔软,堵住了虞烟所有的强自反驳。

  “唔唔,唔唔唔!”虞烟哪里想到,苏柏会这?般放肆,手?舞足蹈的试图抗议。

  只如今的苏柏,岂是那么容易让她挣脱开来的。

  甘露琼浆,沁水芬芳,于?喉腔弥漫开来,让苏柏欲罢不能?,却是让虞烟羞怯之余,心生惊慌之意。

  “阿柏,……点儿怕!”待呼吸间,虞烟仅揪住苏柏的衣襟,水雾茫然?间,却是向苏柏低呼而道。

  苏柏克制去即将崩塌的理智,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抚过虞烟发鬓,低低的笑?了起来,然?后凑到虞烟的耳边,“陪我歇会儿,我累了。”

  “嗯!”这?个时?候,虞烟哪里还敢再去招惹苏柏,乖顺的随着苏柏上?床,二人并榻而卧。

第47章 终章

  既得虞烟应允, 这婚宴在即,虽说苏柏之前已经准备得八九分,可剩下的事宜, 虽少,但短短四日功夫, 着实?太过于仓促了一些。

  虞成荫气的只想把苏柏捆起来抽上?一顿,可这个时候,也只能?白着眼,尽力操持。

  依着苏柏的意思, 给文武百官尽数递了婚帖, 欣荷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紧赶慢赶着,转眼便是二十六日, 婚嫁之日。

  虞烟虽是虞成荫的亲妹, 可他们?的身?份, 现在哪能?做得了光, 所以明?面上?, 为了让虞烟顺理成章的从虞府上?出?嫁, 便是收虞烟为义妹。

  虽说这明?面上?的年龄差有些有些过于悬殊,但收自己妹子当女儿这种事, 虞成荫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坎, 更何况,苏柏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便是矮了辈分。

  苏柏先前便已经置办好了宅院,所以婚宴自然是在新宅里举行。

  不?过因为时间紧促的缘由, 苏柏直至婚宴前一日夜时, 这才堪堪从虞府上?离开。

  一早之际,纳吉时, 高头阔马,红袍加身?,鼓乐声天,便是去往虞府结亲,因着这成亲另有谋算,所以即便虞成荫有心为难苏柏娶亲,也不?敢耽搁了谋事大计。

  再加上?苏柏可是状元啊!那?点儿诗词歌赋的阻拦,自不?再话下,所以苏柏倒是很轻松的便将虞烟接了出?门,迎回了府上?。

  苏柏已无高堂在,虞烟除了虞成荫,其他沾亲带故的亲眷,亦无法露面。

  身?为虞烟的义兄,苏柏的半个先生,虞成荫自然得送嫁,迎亲一并,这也是他为何同意在苏柏迎亲之际,放苏柏一码的缘由了。

  见?礼之后,苏柏和虞烟便被迎进了洞房之内,这待客的事宜,便尽数交给了虞成荫。

  在苏柏和虞烟饮尽交杯酒后,遣散喜房之内的下人。

  虞烟便是飞快的取下了盖头,苏柏则是从床尾的箱笼里拿出?原本准备好的衣裳,二人飞快换上?,转眼苏柏便成了翁默,虞烟则扮成了侍从模样。

  紧接着,便听到有人扣响了后门,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定好的信号。

  打?开门之际,正是和苏柏形容无二的新郎,还有穿着和虞烟喜袍无差的新娘,二者对视了一眼,然后苏柏拉着虞烟出?去,那?二人进门。

  门被掩上?,一切都?是悄无声息。

  而不?远处早已有人等候于那?,引着二人出?府,上?了马车,马车直奔皇城。

  翁默执掌皇龙军,于朝中那?是一人只下,万人之上?,谁又赶拦住他的车马。

  马车顺利进了皇城,依着苏柏与皇龙亲卫的约定,亲卫早已与皇城外门,等候多时,见?到苏柏,便是得到了信号。

  就在苏柏马车驶向兰妃所居寝宫之际,厚重的钟声,于皇城内外响起。

  皇城内的皇龙军,得到了信号,迅速将各宫门把手?住。上?京城门口,亦是有人上?前,将守城的侍卫控制,然后城门关闭。

  而听到钟声的虞成荫,也是会然,应和着,便是退出?了宴席之中,而原本在府宅旁待命之人,瞬间将府宅团团围住。而上?京城内,各官员府宅之处,同样被人横剑把手?住。

  不?过须臾间,似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上?京的天,要变了。

  而就这么会儿功夫,苏柏和虞烟已经走到兰妃的寝宫之前,把守在寝宫外,兰妃的心腹,看到苏柏,瞬是一脸恭顺将宫门打?开。

  苏柏回头冲着虞烟一点头,然后跨身?入内。

  殿内,檀烟渺渺,异香浮动,一熟悉又带着潺潺诱惑的声音响起。

  “皇上?,只要您在这盖上?玉玺,便可保妾身?母子无恙。”

  虞烟听到声音,下意识里便偏头向苏柏询问?道,“这………?”

  苏柏握着虞烟的手?一紧,同时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虞烟顺是惊得歇了声。

  可终究还是为时已晚。

  “这,这是……传位诏书?,你……?对朕做了什么?说,你?个毒妇。” 老朽而夹杂着怒气的声音,瞬间传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兰妃的惊呼之声,苏柏想也未想,和虞烟对视了一眼,便直接冲了过去,正好看到皇帝扬手?,对着兰妃甩了下去。

  苏柏直接便是一抬脚,然后飞身?一踹,踹在了皇帝的肩头,将皇帝踹得仰翻了过去。

  “嫂嫂,您没事吧!”虞烟亦是一脸惊慌的奔了过来,一把搀扶住兰妃。

  兰妃闻言愣了一下,转头望向虞烟,这才露出?欢喜的神情,“烟儿,这个时候,你?怎么也过来了。”

  “翁默,你?反了,反了天了吧!”皇帝的身?体,已近朽木,苏柏这一脚,力道虽然不?太大,可对于皇帝而言,却也轻不?到哪里去。

  他一脸吃痛,震惊的抚肩望着翁默,咬牙切齿,目光似要将其吞了一般。

  苏柏仅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书?案边,看着已经拟好的圣旨,然后将皇帝抛于一侧的玉玺拿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皇帝心中顿是浮现一丝不?良的预感,他挣扎着起身?,试图向苏柏扑了过去。

  苏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一掌推出?,便是再度将皇帝推在了地上?。

  “来人,来人啊!”皇帝老儿,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坐在地上?,张嘴就是往外大喊道。

  只可惜,皇城之中,唯皇龙军一家独大,而苏柏时是以翁默的身?份出?现,如今一城之中,那?里还有皇帝能?够叫得动的人。

  苏柏没有阻止皇帝,任由他喉咙叫穿,声音嘶哑,也没有阻止。

  皇帝终是明?白了,今日这一切,早有预谋,“翁默,你?会遭万人唾弃的。”

  “陛下放心,等九皇子即位之后,翁默自然会以死酬天下百姓的。”苏柏冷然的看着皇帝最后的垂死挣扎,他笑了,然后抬手?,于脖颈边落下,一张完整的面皮,瞬间被苏柏揭开,露出?苏柏的脸来。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敢!”皇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柏的脸,他自然认识,当然认识,这可是他钦点的状元,拒绝成为他女儿驸马的状元。

  “我为何不?敢,陛下当初灭我苏家满门,苦苦追捕我十年,让我只能?隐姓埋名,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的。”苏柏冷笑一声,拿着玉玺走到皇帝身?侧,睥睨的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皇帝,眼中尽是讽刺。

  “你?是……苏家的?那?你?,你?又是谁?”皇帝虽老,可神志尤存,当苏柏自报家门时,他瞬间就想明?白了苏柏为何是恨他如此,而他最为宠爱的兰妃,与苏家有关。

  苏家之所以灭门,便是因渤海一族,如此一来……

  皇帝想到此,脸上?越发?难看了起来。

  “妾身?乃是渤海一族的族长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兰妃仪态不?减半分,向皇帝回道。

  “那?九儿他……”皇上?只觉一口气直接堵了在嗓子眼里,半响这才一脸铁青的问?道。

  这才兰妃不?回了,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苏柏见?状,回身?走到桌案边,然后拿起玉玺,想也不?想,直接便戳在传位诏书?之上?,戳好之后,拿起玉玺往虞烟位置一送。

  虞烟会意,伸手?接过,苏柏直接拿起传位诏书?,上?下了阅览了一番,然后蔚然一笑,望向皇帝。

  “太子无德,夺其位,另立九皇子为尊,东风已备,陛下你?该上?路了。”

  “你?会被千夫所指,你?定会被史书?唾骂的。”皇帝看着苏柏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只觉得慌乱至极。

  他沉溺于长生之术,求的就是不?老不?死,如今他还未死,便要被迫而死,这种恐惧,不?甘之意,萦绕于心头,当真的五味杂陈。

  “恭送圣上?归天。”一旁的兰妃,看着皇帝心慌落魄的模样,萦萦然一礼。

  “不?,朕乃是天命,朕不?能?……死!”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让皇帝猛然间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他猛的站起来,叫嚣着,往苏柏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他还未冲到苏柏的跟前,苏柏便已经伸手?,一脸嫌弃的扣住了皇帝喉咙。

  皇帝奋力的挣扎着,可是却没有半点儿用,苏柏手?上?毫不?留情的用力,瞬间骨头断裂的声音,于苏柏手?中响起,皇帝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去,嘴里咕噜咕噜着,却是不?甘的咽了气。

  苏柏手?一松,皇帝就跟一团死肉般,直接掉在地上?了。

  “死了,就这样死了!”兰妃看着皇帝死不?瞑目的模样,脸上?亦是露出?震惊的神情来,她和虞成荫卧薪尝胆,筹谋一切,数十年间,胆颤心惊,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而现在,就一个呼吸间的功夫,皇帝就没了,而她和虞成荫的孩子,即将成为这天下之主,从此,她们?渤海一族,便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一时间,兰妃自是百感交集,萦绕于心头。

  苏柏接过虞烟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向二人交代了一句,然后将翁默的面具,重新带上?,便是起身?往外而去,“烟儿,你?和嫂嫂且在此等候,我去去便来。”

  向守在外面的皇龙军示意,不?多时代表皇帝驾崩的钟声便是敲响。

  原本护在九皇子殿外的侍卫,听到钟声,顿是领着九皇子往这边赶了来。

  而皇城之外,原本守在诸家大臣之外侍卫,纷纷而散,唯有围住太子府外的皇龙军,却是直接冲入府内,刀剑相交,血流成河。

  而苏柏成婚的府宅内,被圈禁的大臣,知情的,不?知情,听得丧钟,皆着面面相觑,府外的侍卫已退。

  便是再大的婚宴,也比不?过皇帝驾崩之大,众人纷纷告辞,然后往皇城而去。

  虞成荫自不?挽留,一切都?早已提前安排,虞成荫是出?府,没有耽搁片刻,便直接纵马往皇城而去。

  守城的皇龙军,一早便得了示意,虞成荫自是畅通无阻,等其入宫,皇帝已经被重新换了衣裳,卧于龙棺之内了。

  他见?了兰妃和虞烟,看了圣旨,这才心安,领着二人去了金銮殿内。

  苏柏有着前世的记忆,这后宫之中,诸位嫔妃的品行派系,自然是了如指掌,将皇龙军将心怀叵测的嫔妃列入殉葬之列,不?同的声音,尽数抹平之后,这才匆匆赶去金銮殿。

  苏柏现在披着的是翁默的脸面,翁默在朝中宦海臣服几十年,朝中个大臣,何时撒尿,有无过错,自然是一清二楚,有他扶持九皇子登基,便是朝中大有异意,这会儿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对于九皇子即位,众大臣也只当九皇子乃是翁默挑选的傀儡罢了。

  苏柏根本就不?管众大臣怎么想,他要的就是众大臣不?敢说而已,只要让九皇子登上?了皇位,一起都?好说。

  在众人万岁声中,九皇子被兰妃领上?了龙椅,一朝一夕,便已是帝王更迭,换了国号。

  这边先皇的丧事,这才刚刚交由户部处理,另一边已是哭天喊地,太子下狱,太子的党派,抓的抓,杀的杀,不?过一日功夫,上?京之中,可谓是人人自危。

  苏柏以翁默的身?份,佛挡杀佛,直接就对上?京血洗了一番,便是众臣抗议,却是尽皆被驳回。

  如此,混乱了七日,直至先帝的棺柩送往了皇陵,朝中对皇权再无威胁之中,御书?房内,弹劾翁默的奏本堆满了桌案,以虞成荫为首的辅政大臣,亦是开始附议对翁默的指责。

  而此举,亦是给了众大臣以涌起,有不?怕死的,甚至于金銮殿试图以死相谏,如此之下,已成皇帝的九皇子,顺水推舟,调集周遭护城之将,强压皇龙军,威逼翁默。

  如此,世上?再无皇龙军,亦无翁默之人,做了一场戏给天下众人,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如此九皇子也算是彻底坐稳了皇位。

  以翁默身?份的苏柏,总算是于人前落幕。

  他脚不?歇离的忙活了近十来日,这才于新婚夜后的第二次,再见?到了虞烟,那?未完的洞房花烛,终于亦得了圆满。

  “你?以后……可有何打?算?”

  “带你?到我苏家的列祖列宗前,告诉他们?,这是我选定的娘子。”

  “然后呢?”

  “如今朝中虽定,然暗潮涌动,陛下年幼,我既为其姑父,自然为其好生稳住江山,待起执政之后,便去你?想去的地方,开一家绣庄,然后妻儿环绕,相伴此生,烟烟你?说可好。”

  “阿……夫君所言,亦是我心中所念,此生能?伴君左右,心甚幸之。”

  ……

  苏柏拥着虞烟入眠,他自然知道,虞烟为何会生出?此问?,这段时间,为稳固黄泉,他杀伐果断,遇事毫不?留情,怕是给虞成荫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不?过,他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对手?中的权力,亦没有欲望,作为能?够侥幸再多活一世的人而言,他比任何都?人要珍视虞烟。

  有虞烟在身?边的他,才算是真正的活着,若为了那?些所谓的权势,丢了虞烟,那?他此生和前世,还有什么不?同呢!

  世间之人,各有所求;而他之所求,唯虞烟一人。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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